51.睡着
男人的目光太过□□和野性, 似乎下一秒就能将她吞吃入腹。
谢嗣音心头慌得厉害,屏着呼吸,一动也不敢动。整个屋子静得逼仄, 几乎将所有空气都挤压了出去。这时候, 山风乍起,吹得院外花木一阵枝摇乱颤,带着簌簌的响动清晰地落入谢嗣音的耳朵。
她终于定下了神, 吞了吞口水, 出声唤他:“夫君, 我有些累了”
话一出口, 她才发觉她的声音也同他一样哑了, 沙沙的、又酥酥的,根本不像她平常的声音。
这一声如同打开了镇压野兽的机关,男人低低应了一声, 嗓音似乎比刚才更哑了一些:“那要为夫帮你按一按吗?”
“不不不不用了,夫君,我们休息吧。”谢嗣音急忙出声拒绝, 眸光盛满了盈盈秋水,面如海棠,说不出是娇怯还是害怕。
仡濮臣叹息一声, 双手同她十指相扣,将额头垂在女人的颈侧, 声音闷闷:“真的不要吗?”
话音落下, 温热的的吐息跟着一起烙下。
他的唇很软, 也有些烫。亲吻过的地方, 如同燎起一片火原,一直从喉咙烧到腹部去, 又干又涩又难痒。
谢嗣音咬了咬唇,双目失神地瞧着黑洞洞的屋顶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一般微弱央求:“明日不!过过两日好吗?”
听见这话,男人顿了一下,而后不轻不重地咬了口谢嗣音颈侧的软肉,激起女人一身的颤栗,才满意地重又细细舔吻起来,声音含糊:“过两日?”
谢嗣音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他口中的两日,一定是指准确的两日。
谢嗣音咽了咽口水,急中生智一般重新改了口:“等我的脚好了之后,再再那样。”说到最后,声音小到微不可闻,“可以吗?”
仡濮臣渐渐松开她的手,支起身子来瞧她,眸光如狼似虎,声音喑哑含沙:“当真?”
谢嗣音被他瞧得眸光一颤,喉咙紧了紧,低低应下一声:“嗯。”
仡濮臣这一回彻底松开了她的双手,半坐起身,眸光自上而下,落到女人的脚踝上。
谢嗣音被他瞧得心头发毛,但是这个脚踝总不能一下子就好了吧。她想得很清楚,伤筋动骨起码也要一百天,那时候她同他应该也重新熟悉了很多,到时候顺水推舟,也不是不可以。
正想得出神,就感觉脚踝处有些微微发痒。
她的好夫君正手指娴熟得开始拆绷带,锋利的下颌线紧紧崩着,似乎正在做一件艰难且不豫的事情。
谢嗣音眨眨眼,有些不太好的预感,往回抽了抽左腿,却被男人握得更紧。
她跟着半撑起身子,试探着开口道:“夫君这是做什么?”
少年喉头滚了滚,将缠得严严实实的绷带缓缓解开:“今日里还没有给娇娇换药。”
谢嗣音松了口气,又觉得好笑不已:“今日太晚了,不若明日再换吧。”
仡濮臣低着头没有吭声,等到彻底解开之后,才起身下床从架子上拿过一白瓷药瓶,重新跪坐在她脚边,撩起她的寝衣挂在膝头上。
女人小腿纤细,白皙如玉,脚背上微微渗出几条青筋,性感至极。不过脚踝处却红肿得厉害,生生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仡濮臣垂着眸瞧了半响,不知心下在作何想。一片寂静声中,谢嗣音低哑着出声道:“夫君,要不点着烛火吧?”
男人没有起身,却是指尖抹过药油轻轻擦了上去。
谢嗣音低低嘶了一声,又急忙咬住唇。男人动作温柔,药油却凉簌簌的惊了人一下。
仡濮臣停了停,转头问她:“怎么了?”
谢嗣音脚趾头往内收了收,轻声道:“有些凉。”
仡濮臣低低应了一声,却是直接倒出一些来,跟着双手握着脚踝反复摩挲按压出热意:“如今呢?”
谢嗣音摇摇头。除了最开始那一下,如今不再有激凉之感了,反而有隐隐的温热舒服之感。
仡濮臣手下暗暗用了内力,最是舒络筋骨,自然舒服。
差不多按了一大会儿的功夫,谢嗣音困意渐渐浮上来,朝着男人道:“夫君,可以了。休息吗?”
仡濮臣嗓音低哑,手下动作不停:“你先睡吧,我再给你按一按就好。”
谢嗣音心下好笑,面上乖巧道:“夫君辛苦了。”
仡濮臣似乎感觉到她在笑他,侧眸瞧了过来,黑夜中那一双桃花眼却如星辰璀璨,灼亮得很。
谢嗣音眨眨眼,收住唇角的微笑,重新躺下。可一躺下又不是太困了,全身意识似乎都跑到了身下那一处去。
男人按得时间不短了,动作仍旧如最开始一般轻重一致,舒服得谢嗣音眉心都舒展了很多。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终于停下了。
谢嗣音刚要说话,男人却扯着她的脚尖落到大腿之上。乍然动作,惹得谢嗣音惊呼一声:“夫君!”
仡濮臣没有说话,渐渐低下了头,将热吻落在女人的脚背。
谢嗣音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另一只脚下意识踹他大腿,那里肌肉却紧绷得如同炙热岩石,撞得她脚尖生疼,还带起一片叮叮当当的银铃声。
她的右脚踝之上挂着一串银铃,稍微动作,一排小铃铛就晃得叮叮响,在诱人的夜里别有风情。
谢嗣音早就发现了,她当时试探着摘下去,却怎么也摘不下来。而后试探着问男人,他却笑得意有所指道:“娇娇之前最喜欢这个了,为夫也最喜欢。”
如今,谢嗣音终于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最喜欢了。
那个清脆响动带来的旖旎动静,几乎将人给溺入情丨欲之海里。
“夫君,你答应了等我好的”谢嗣音心头发颤,唇角微微翕动。
仡濮臣低低应了一声,身子却没有动,薄唇甚至还贴着她的脚背轻咬了一下:“嗯,等你恢复。”
谢嗣音:那你可放手啊。
谢嗣音双手抓了抓身下被褥,咬着唇威胁道:“那里脏得很。你要再亲下去,就不要亲我了。”
女人粉面含春,双眸如星,乌鸦鸦的青丝柔顺地垂在一侧,声音不小,气势却不大。
仡濮臣登时停了动作,眸光如火一般射到她的脸上,声音也烧得厉害:“那现在可以再亲亲吗?”
谢嗣音瞧见他这个语气,心头稳当了许多,重新躺下侧背着他,不吭声。
仡濮臣窸窸窣窣的回到原来位置,然后将人转过身来,重新揽进怀里,就开始毛毛祟祟地在女人颈侧磨蹭。
经了这么一场折腾,谢嗣音也由着他动作了,反正他答应了不会做什么实质性举动。
仡濮臣似乎感觉到她的顺从,只觉得喉咙更加干紧了一些,落在她腰肢上的手跟着慢慢摩挲,似在试探也似在品味。
“夫君,我困了。”谢嗣音如何发现不了他的小动作,来来回回地搅扰的她一点儿困意都没了。
仡濮臣动作一僵,停下手指在她腰上的动作,专心的舔吻女人脖颈。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如同筵飨世间珍食。
谢嗣音心头发笑,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男人这副模样——就像某种不知名的大狗窝在主人怀里撒娇磨蹭。
不过没一会儿的功夫,她就笑不出来了。男人动作范围越来越大,自下而上地慢慢含住她的耳垂,而后不知在哪个位置轻轻一扫,谢嗣音身子顿时软了下去。
这一回,她不能再装困了,猛地睁开眼睛唤他:“夫君!”
仡濮臣离了她耳垂,却动作不停,顺着吻痕一直向下。最后隔着两层薄衣,一口咬住那点显眼的茱丨萸。
“不!”谢嗣音惊得声音有些发颤,后颈猛然仰起,就连腰肢都弯成了月牙儿的弧度。
事情似乎突然一下子就失控了,她的身体似乎忍不住想迎合他,却凭着最后的意志抓住他的衣摆,面色仓惶着望向他。
仡濮臣从她胸前抬起头,漆黑幽亮的眸子似是暗夜之中蓄势待发准备狩猎的野兽。
“娇娇,我有些难受。”男人目光凶狠,嗓音却浸满了委屈,甚至比之方才哑得更加厉害了。
这么片刻的功夫,男人已经浑身滚烫起来,隔了一层中衣,谢嗣音都觉得如同置身于夏日火炉之中。她心下紧张得不行,拼命从喉咙深处汲取水渍,如此反复三次之后,也才哑着声音道:“夫君,你你答应了我的。”
仡濮臣深吸了一口气,将眼一闭,翻身下了床打开房门,快步出去舀了一桶凉水从头上浇了下去。
哗啦啦的水声清晰可闻,似乎还带着浇灭火苗的滋啦声。谢嗣音半坐起身,望着院外地上那一滩晶莹的水渍,抿了抿唇,没有动作。
等男人一身冰凉地擦洗干净回来,谢嗣音似乎已经朝着墙壁睡着了。
仡濮臣咬了咬牙,低低骂了一声:“没有良心的小东西。”
谢嗣音眼睫毛颤了颤,身子却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仡濮臣重新上了床,又将人转了回来,锢在胸前闭目睡了过去。
等人呼吸渐渐平稳下去,谢嗣音才悄悄睁开眼,抬头瞧了眼男人漂亮安静的面容,勾了勾唇揪着他的衣角沉沉睡去。仡濮臣眼都没睁,手下将女人紧了又紧。
月上东山,穿过枝桠的光芒落下来,照在睡过去的二人身上,温柔如水。
一夜好眠,直到日头大高着出来刺痛双眼,谢嗣音才低哼着醒来。
“醒了?”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谢嗣音颤了颤睫毛,本来想揉眼睛的右手也重新落回原处。
仡濮臣哼笑一声,语气幽幽:“招了我一晚上,娇娇以为如今装睡就可以躲过去了?”
谢嗣音头皮发麻,身子更是不敢动弹。全因着她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探进了男人的衣服里,刚刚醒来的瞬间还下意识摸了一把。
紧实有力,冰凉细腻,摸起来的手感极好。
谢嗣音一动不敢动,仡濮臣却按着她的手又摩挲了一把,细细问她:“摸着舒服吗?”
谢嗣音有些欲哭无泪,睁开双眼望着他求饶:“夫君,我错了。”
仡濮臣目光幽幽,垂着眼瞧她:“娇娇哪里错了?”
谢嗣音咬了咬红唇,下意识想抽回双手,却半天不得,只得双目祈求:“我不该晚上轻薄轻薄夫君。”
仡濮臣一下子笑开了,然后握着她的手腕慢慢向下,低哑开口:“娇娇,这不算轻薄。”
“这样才算。”
52.求过
那一处滚烫得厉害, 还带着强烈的侵略意味。
谢嗣音一下子就涨红了脸,后仰着身子反驳:“不是我!”
仡濮臣低低笑了一声,凑到她唇边轻吻, 声音含糊, 手下却不失力道:“嗯,是我想让娇娇轻薄的。”
谢嗣音大脑一片空白,眸子震颤。
或许他们之前可能真的曾共赴巫山, 水乳交融, 可是现在她已经不记得了, 只觉得说不出的陌生和恐慌。
“夫君, 你昨晚说过的”
女人雾眼濛濛, 一张芙蓉面说不出的可怜和娇怯。仡濮臣细细瞧了她好一会儿,语气软了一些,但仍旧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嗯, 只是想让你碰碰我。”
说完,仡濮臣果然没有别的动作,只是安静地握着她的手。
可谢嗣音却觉得烫手得很, 随后,这份热意渐渐蔓延全身
两个人这样不知僵持了多长时间,仡濮臣呼吸渐渐沉重起来, 埋下头重新凑在她唇边舔吻。开始还算温柔,可在渐渐得到女人回应之后, 瞬间变得凶狠起来, 近乎失控地想要将人吞入腹中。
疯了!
谢嗣音满脑子都是这一个念头, 细白手指攥着男人衣角, 想要远离却又忍不住紧紧依靠。
空气里的温度越来越热,男人身上那股不知名的香气跟着越发馥郁浓烈, 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其中,神魂炫然。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才缓缓松开她,掌心落在她清瘦的脊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抚顺,享受着怀里女人如小兽一般无助的喘息。
“我伺候娇娇,好不好?”
男人说话声音低哑悦耳,轻轻的啄吻带了些微安抚意味。谢嗣音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双目迷蒙的望着他歪了下头。
仡濮臣爱极了她这副模样,也不管她这是什么意思,全当作她同意了,直接进了被子里。
“等等”谢嗣音这才明白他说的伺候是什么。
仡濮臣如何会等得?
一个猎人只会在潜伏的时候等待,在得见曙光之时,只会凶狠进攻。
初夏正是繁花艳艳的时候,院外的一丛花草脱去了早春的干粉稚嫩,越发艳红旖丽。尤其在清晨时分,山中露水还没散去,花香和着山中水汽的清冽味道一同扑鼻入口,堪比瑶池玉液,仙酿琼波。
山风荡起,窗头的海棠花枝似被吹着了一般,猛地向上弓起,枝叶在风中簌簌颤栗,发出近乎无声的尖叫。屋前那一带溪流跟着弄出水拍石击的声响,裹着山间坠落的流红淙淙而下,漾起数不尽的涟漪波澜。
倏尔,见一尾游鱼跳脱其中,左摇右摆,时不时破水而起,又重新扎水而落。
谢嗣音面上已然泛起靡丽的红潮,一头乌鸦鸦的青丝湿漉漉地黏在颈侧,双目颤颤说不出话,可双腿却下意识的收紧
“夫君”声音痴缠黏腻,说不出的妖媚婀娜。
听到这个声音,仡濮臣只觉得浑身冒火,就像濒临爆发的野兽一般,狠狠搅弄,重重吞咽,势必要将丛林之中所有的不驯者吞吃入腹。
谢嗣音掌心浸满了汗水,隔着薄衾死死拽着男人头发,时轻时重,不知是拒绝还是欢喜。
不知过了多久,那一堪即折的细腰似是终于承受不住,重重落了下来。那一弯细白纤嫩的右足跟着晃起一片清悦铃声,余音不绝。
从未有过的空白和愉悦充斥了谢嗣音的大脑,耳畔跟着长久嗡鸣,整个神魂都似乎已经远去了。
仡濮臣重新回到她的身旁,餍足地舔了舔唇角,而后重新将女人揽在怀里低声哄着。
谢嗣音浑身还有些酥软无力,但是双手却下意识推了推他。男人低笑着握住她的手,重新埋下头去吻她。
谢嗣音连忙闪躲,咬着唇喘道:“脏!不要!”
一吻落空,仡濮臣重新从她脸颊慢慢挪到唇边,声音黏腻含糊,循循诱哄:“一点也不脏,甜得很,娇娇尝一尝。”
谢嗣音面上仍是拒绝之意,仡濮臣却不容拒绝地将舌尖抵开齿关,缠着她的舌头吮咬。
没一会儿的功夫,谢嗣音就顺从地懒在他怀里任其予取。等人终于将她放开,谢嗣音缓了一会儿,红着眼角狠狠锤了他一下:“你个骗子!”
仡濮臣眨了眨眼睛,给自己辩解:“我没有”
谢嗣音见他气弱,登时强横了起来,红着眼眶道:“昨晚明明都答应了等我脚好之后,再那样今天早上一起来,你就故意欺负我,还强迫着我轻薄你!”
越说越有底气,女人渐渐双手拍上他的胸膛,怒道:“我才不稀得轻”
话没说完,男人一把攥住她的手指,谢嗣音立时气焰就消了下去,外强中干的横了一句:“做什么?”
仡濮臣低笑着咬了咬她的指腹,声音温柔中带着微弱的威胁:“夫人不稀得什么?”
谢嗣音吞了吞口水,继续佯着怒意哼了一声,往回撤手:“松开。”
女人眉眼温软,面色春华艳逸,鬓间香汗犹未干涸,如同经了一场春雨淋漓的灼灼桃花。
仡濮臣瞧着她的眼晦暗不明,似乎世间凝着最深最沉的欲望。
谢嗣音心下微微发慌,手指微微往回收了收,还不等她再说什么。男人的喉结重重滚动了两下,而后沉沉地闭上了眼,听话地松开手,翻身下床跑了出去。
谢嗣音先前还纳罕这人这会儿子如此听话,等听到外头哗啦啦的水声,才反应过来他是去做什么了。
她忍不住弯了弯眉眼,这人虽然瞧着强硬,但实际处起来倒听话得很。
想到这里,她疑惑的眨了眨眼,她为什么会想到听话这个词?这总不太像妻子对丈夫的表达,倒有几分像对小狗的赞扬。
不过也就这么一想,谢嗣音重又笑了,那个人在床上的时候倒真是有几分像小狗。
不,像大狼狗。
谢嗣音低下头瞧了瞧自己胸丨口位置,被咬得通红一片。
外头很快就没了响动,等人再回来,谢嗣音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坐在床头瞧她的脚踝。
那一片通红不已,脚踝骨也鼓得高高,看起来严重极了,但奇怪的是,谢嗣音却一点儿也觉不出疼,更无法用力走路。
仡濮臣端着水盆进来瞧了眼,笑着道:“夫人已经等不及脚伤好了吗?”
谢嗣音:这个男人又在想什么?
她没有理他这一茬,自顾自地板着脸将罗裙放了下去:“夫君,为什么脚踝那里什么感觉都没有?”
仡濮臣将东西放在床前水架上,而后慢慢坐在她身边,撩起裙子又在伤处抹了些药,才用绷带裹上:“抹了一些麻痹痛感的药,不然夫人不得疼坏了吗?”
谢嗣音眨眨眼,原来如此。
于是,谢嗣音毫不吝啬的夸奖了男人一句:“夫君真厉害。”
仡濮臣笑得眉眼弯弯,朱砂痣都亮了几分,不过想到什么,故意叹了声:“为夫还有更厉害的,可惜夫人不愿见识。”
谢嗣音耳垂微红地撇开脸,又重新回过头来抓着男人衣袖,道:“夫君做饭也厉害,娇娇饿了。”
仡濮臣又气又笑,低头狠狠咬了口她的唇:“等着,我去做。”
说着起身就要出去,不过瞧了眼水盆,转身拧了拧帕子:“为夫伺候了娇娇洗漱之后再去。”
谢嗣音赧然不已,忙道:“不必了,我自己可以。”
仡濮臣觑着她的脸色,笑着凑上去道:“娇娇还跟为夫客气?”
谢嗣音嘟嘟囔囔躲避着反正不让,最后只得道:“我饿了,夫君快去做饭。”
仡濮臣叹了口气,将帕子递给她:“好吧,那我去煮饭,你若是要做什么就喊我。”
谢嗣音点点头,赶紧打发他道:“快去吧。”
仡濮臣敲了下她的额头,转身走了出去。
等人走了,谢嗣音才松下一口气慢慢挪移着净了脸,又挪到梳妆台前净肤。上面摆着的一应是用过的胭脂水粉,谢嗣音捡起一盒胭脂,低头嗅了嗅,跟着微不可几的皱了皱眉。
东西还算不错,但是她第一反应却是——
这东西应该进不了她的妆奁盒里。
谢嗣音眨了眨眼睛,难道她之前用的东西比这个要好得多?想到这里,谢嗣音低头微微思忖,夫君虽然没有细说之前的情况,但从他的行为举动之间,大体可以猜测出应该是非富即贵。那时她在他房里,那用到的东西应该也会是最好的。
对比如今,东西差了些也情有可原。
更何况,夫君都洗手做羹汤了。她还有什么说的呢?
话虽如此,谢嗣音终究还是没有用胭脂,只拿护肤的香雪红玉膏抹了抹,又勾了勾黛眉。
刚收拾完,那个洗手做羹汤的男人就端着缘木托盘过来了,瞧见谢嗣音这副模样,不觉面上温软:美人晨起懒梳妆,最是勾取少年郎。
仡濮臣搁下东西,将人打横抱起,亲了一口女人脸颊:“娇娇吃饭了。”
谢嗣音双手勾住男人脖颈,亲了下男人下巴,声音低柔道谢:“辛苦夫君了。”
仡濮臣没想到还有这福利,激动得心下砰砰直跳,恨不得再为她做些别的什么:“辛苦什么,娇娇喜欢就好。”说着,动作温柔地将人放在玫瑰椅中:“尝尝如何?”
三菜一汤,还有一些果脯果干。瞧着倒是简单清淡,甚合口味。
谢嗣音夹起一块青笋送入仡濮臣口中:“夫君先吃。”
仡濮臣觉得心头的烟花一朵接一朵地炸开,哪还会什么思考,直接吞了下去。
谢嗣音看得好笑不已,眼里浸满笑意,指指对面的位置:“夫君快坐回去,一起吃吧。”
仡濮臣低低应了一声,却抓着椅子过来紧挨着她:“我在这里吃。”
谢嗣音笑着随了他,然后一顿饭就在男人不停的夹菜偷香中吃了过去。
黏黏糊糊的,真是越瞧越像小狗了。
饭后,男人将她抱到外面的花藤秋千上,自己转去收拾碗筷。
长风吹过,细细密密的白花顺风落了一地缤纷,还有一些顺着溪水向下,杳然而去。
山中景色舒然,实在让人心旷神怡。
没一会儿男人就出来了,过来亲了口谢嗣音的额头,扭头又去斫木头。
连着两天了,男人一直在做这个。谢嗣音心下纳罕,晃着秋千出声问道:“夫君这是在做什么?”
“浴桶。”仡濮臣简单说完之后,看她眉色似乎不解,低低笑了一下,望着她的眼睛更是含意深深,“之前那些实在禁不住两人折腾,所以,为夫这次亲手做。”
53.山桃
什么折腾?怎么折腾?
谢嗣音瞬间无师自通地明白了他的意思, 白皙的面容浮上浅红,不过想到刚刚发生的那事,轻轻哼了一声:“夫君, 我那处伤还没好。要折腾, 你且自己去折腾吧。”
仡濮臣瞧着她这副志得意满的小模样,直接气笑了,放下手中工具慢慢朝她走过来:“娇娇难道忘了它总会好的吗?”
谢嗣音双手抓着两侧花藤, 身子往后缩, 嫌弃道:“夫君手脏, 不要过来。”
仡濮臣步子一顿, 低头瞧了瞧自己确实有些脏兮兮的双手, 哼笑着朝她走过去:“那不正好在娇娇脸上画个王八。”
谢嗣音使着力气往后荡去,却在荡回来的瞬间整个人撞入仡濮臣怀里。男人身体硬得要死,回来的冲力又不小, 谢嗣音登时就磕红了额头一片,气着骂他:“都说了不要过来。”
仡濮臣刚握住她的下巴就要瞧她额头,就被女人狠狠打落:“脏兮兮的, 不要碰我。”
力气不小,啪的一声,仡濮臣手背都留下了清晰的手印子。
谢嗣音瞧了眼, 心下一虚,正想着再说些什么找补的话, 男人已经一言不吭地转身走了。
谢嗣音无声地滚了下喉咙, 瞧着男人的背影, 心头颇有些七上八下。
没一会儿功夫, 男人重新净了手过来,手上还拿着一块儿干净的湿帕子, 站到谢嗣音面前就给她一点一点儿擦拭刚刚自己印上的黑印子。
谢嗣音不说话,也不阻拦他,就抬着脸瞧他,任由他动作。
男人面容俊俏,双眸认真而谨慎,眼下朱砂在日光下衬得灼灼耀眼,让人止不住的想碰触亲吻。
谢嗣音吞了吞口水,完全不知她眸子里的欲望已经尽数被男人收入眼中。
仡濮臣擦拭的动作越来越轻,直到最后,双指轻轻摩挲着女人下颌,声音低哑诱哄:“娇娇想亲我吗?”
“想。”话头先大脑一步说了出去,等回过神来,男人已经重压压地吻了下来。
风声迢迢,屋旁还没开尽的粉白海棠簌簌往下落,在男人背后形成一片飘飖花海。谢嗣音微微仰着头,迎着这个温柔细吻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们之前应该就是一对眷恋夫妻吧?
不然,她如何会对这个人,这个人的吻如此上瘾?
千里之外的英国公府已经撤了红绸,恢复原来模样。
陆澄朝半靠在床头,唇色发白,眸色漆黑,声音低沉却带了几分不怒自威的肃然:“还没有他们的踪迹?”
底下人乌压压地跪了一片,没一个吭声。最后还是听雨轻咳一声,出声道:“刚刚苗疆那边传回来消息,仡濮臣似乎没有带郡主世子妃回雷公山。”
陆澄朝冷笑一声,温和的面容泛起几分凉薄:“他不是傻子,怎么会带昭昭回苗疆?”
听雨噤了声,不敢再说话。
陆澄朝低垂下眸子,鸦青的睫毛在下眼睑落下一片阴影:“山野之间可有去找过?”
听雨点点头,紧着眉头道:“自从那日之后,陛下亲自下了令,全国通缉,边关戒严。任何地方突然出现一男一女,都要上报调查。便是县城辖下的荒野村落,也有捕头去搜索,倘若发现踪迹,毋需惊动,直接上报。”
“可如今已经过去四五天了,市井、深山仍旧没有消息”
陆澄朝清隽的眸子里渐渐滚上沉意,声音沙哑暗沉:“宣王那边呢?”
听雨脸色不好的答道:“宣王爷一连找了数个城镇,也是一点消息没有。听说最近气得不行,骂了底下不少人。”
“没找到不代表没有,继续找。”说到这里,他掩唇低声咳了两下,青白的脸上顿时现出血色,“以他对昭昭的心思,必不可能藏身于市井之中。”
“昭昭心思细腻聪慧,便是被他下了蛊失了忆,也定然能从蛛丝马迹之中猜出几分来。他不敢,也不会冒这个险。”
“所以,他藏身的地方定然少有人烟。甚至于——”
“让昭昭只看得到他。”
听雨立时反应过来道:“世子放心,我这就让人在荒山偏僻之所,着重搜查。”
正说着,门口有人低声上前:“世子爷,夫人过来了。”
陆澄朝闻言摆了摆手,让一众人下去,自己重新躺下。
英国公夫人扶着婢女进了屋,一眼就瞧见陆澄朝还昏睡在床上,眼中登时落了泪,快步上前坐到床头问道:“朝儿还没有醒过来吗?”
听雨立在一侧,板着脸摇头:“还没有。不过夫人放心,那酋长说了最晚也就是这几日功夫了。”
英国公夫人轻轻擦去眼角泪水,低头瞧着自家儿子的病容,不免又抱怨道:“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若非你愿意,我是一万个不愿意让云安进门的。这个姑娘宣王护着,陛下也护着,万事随心所欲。上次在宁国侯府做了那般荒唐事,最后也只禁足了一个月了事。就这样。她还不安生,还勾着你去大兴恩寺,差一点儿没要了你的性命啊。这样一个人往后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来。”
“如今一瞧,可不是吗?人还没进门,就”
话没说完,陆澄朝闭着眼低低咳了起来,似是要醒。
英国公夫人连忙止住话头,轻声唤他。可陆澄朝也只是咳了那一声,再没有反应。英国公夫人回过头去看听雨,问道:“朝儿可是要醒了?”
听雨心下透亮,但是嘴上却什么都不能说,只道:“约莫是,不过世子这几天经常这样在睡梦中咳嗽。”
英国公夫人叹着捏了捏被子一角,叹道:“朝儿可快些醒过来吧。”说完又垂泪瞧了一会儿陆澄朝,细细叮嘱着听雨等人好生伺候,才起身走了。
等人走了之后,陆澄朝面无表情的睁开眼睛,坐起身继续吩咐听雨事情。直到最后精力实在不济了,才挥了挥手,将人打发下去,重新躺了下去。
可即便躺了下去,人仍没有睡着,藏在薄衾之下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深陷入掌心之中,从未有过的忿恨几乎在男人胸腔之中尖啸。
终究还是他小觑了那个人。
男人病白的面色虚弱异常,睫毛微颤,就像遭了重刑贬入尘世的仙人。
可心中暗涌的却是无穷黑雾:仡濮臣,他会亲手杀了他。
仡濮臣浑然不觉京中众人对他的咒骂,便是知道,也不会在意。如今正是美人在怀,他哪里还管那些人怎么样。
“不不要了。”谢嗣音涨红着脸推他,男人却低着头又含了块儿桃肉送入她口中。
“娇娇不是说要吃山桃吗?如今为夫给你送了过来,怎么又不要了?”声音黏腻含糊,吞咽声明显,不知是在吃桃子,还是在吃别的什么。
屋前有一棵山桃树长了约莫有几十年,树身足有两人抱那么甚粗,上面沉甸甸地结满了桃子,青涩中泛着红,将枝干压弯得厉害。
谢嗣音刚远远瞧了一眼,口中生津,于是招呼还在斫浴桶的男人,指了指:“夫君,我想吃桃子。”
男人终于舍得停下手边工作,洗了洗手,抄起笸箩走过去,挑拣着个大泛红的摘了十几个过来,洗了洗又切成小块,才托着盘子过来。
谢嗣音捏过签子尝了一口,蹙了蹙眉,轻推开盘子道:“夫君,我想吃酸口一点儿的。”说着,指着青得最厉害的那几个,“要吃那个。”
仡濮臣眨眨眼,转身又去给人摘了几个青涩硕大的果子,跟着清洗、处理了一遍,装盘拿了过来。
这一回,谢嗣音又是尝了一口,小脸皱成一团,将果子吐出来:“夫君,太酸了。不要这个了,要青红适中,酸甜得当的。”
仡濮臣终于反应过来,这个女人是在故意作弄他。
他低笑一声,声音中无端多了几分危险意味。
谢嗣音咬了咬唇,白皙的小脸望着他:“夫君生气了吗?”
仡濮臣没有回答,而是拿过托盘,然后自顾自挤上秋千架,跟着将人一卷,转了半圈放入怀里,一手揽着她的脊背,另一只手拿着托盘,声音温柔含笑:“怎么会?”
这个姿势太过危险了,谢嗣音惊呼一声,双手揽住他的脖颈:“夫君!”
仡濮臣又笑了一下,低头咬了咬她的唇:“喂我。”
谢嗣音动了动身子,夹着他腰肢的双腿紧了紧,不安道:“夫君,我们下去之后,再喂你吧。”
女人的动作似是无意识,仡濮臣却一下子收紧了脊背,眸色都跟着暗下来,勾着她的唇舌,细细吮吻:“就这样喂。”
谢嗣音一动不敢动,深刻觉得自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确实想探一探男人对她的容忍程度,结果满意,却又不是她想要的满意结果。
面对一个陌生的世界,任何一个幼兽在出生之后,都会忍不住在那个亲密至极的人面前,拼命试探自己的存在究竟占着什么位置。直到得到确定的满足,才会真的觉得安全下来。
可她忘了,这个亲密至极的人还是一个男人。
纵着她,却还能用别的方式收拾她。
男人收回护在她脊背上的大手,慢条斯理的捡起一块果肉,送入谢嗣音口中:“娇娇尝一尝。”
谢嗣音哪还有心思再吃果子。如今背后一空,整个人都处于紧张状态,双手双腿下意识地将人缠得更紧了,语气央求:“夫君,我们下去好不好?”
仡濮臣从喉头发出一声低哑的闷哼,望着她的眸色翻涌得厉害,却一句话没说,而是低下头吻了下去。
54.吃饭
山间晚风凉簌簌的沁人意, 仡濮臣脚踩着地面微微一个用力,秋千就荡起的越发厉害。手上托盘早不知扔到了哪里去,一双大手握着女人腰肢细细摩挲, 意态悠闲。
“夫君”谢嗣音却吓得要命, 左右没有一丝安全感,只得紧紧依附在男人身上,眼角都忍不住泛出微微的红意, 带出求饶的意味。
仡濮臣却觉享受得很, 女人如泣花露, 濛濛泪眼中望见的只有他一个人, 不见一丝凛冽, 只剩温软。他的心头说不出的滚烫和满足,吮吻声音越发响亮,搅弄出一番云雨。
最坏的是, 这个男人偶尔还故意松开两只手,并将秋千荡得越发凶急。
“不不要了,我们下去吧!”谢嗣音心头砰砰地跳得厉害, 低低柔柔的呜咽从喉咙中断断续续溢出。她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藏入男人体内,抵挡这疾风带来的动荡。
仡濮臣低头细细瞧着女人这副菟丝花的模样,心下痒得厉害, 终于重新将女人揽入怀里,紧紧护住。
在感受到仡濮臣带来的安全感那一刻, 谢嗣音终于哭出声来, 双手狠狠揪着男人头发, 恨声道:“夫君就会欺负我!”
仡濮臣慢慢停下晃动, 谢嗣音脸颊已经湿漉漉一片,不等彻底停下, 谢嗣音就要挣扎着下去。男人单手握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手轻轻擦去她脸上泪痕:“别哭了”
男人还敢说这话,谢嗣音气焰登时就涨了上来,小手啪的一声将他的手打落,抽抽噎噎道:“这时候来做好人,如今不还是你弄的!”
仡濮臣轻轻笑了一声,仰起女人下巴,重吻上去:“怎么办?还想让娇娇哭得更狠一些!”
话音落下的瞬间,仡濮臣脚下再次用力,狠狠荡了起来。
“啊夫君!”谢嗣音惊呼一声,双手重新揽住他的脖颈,刚刚松开的双腿又紧了上去。
“嗯”仡濮臣眸中的欲色越发浓烈,双手紧紧托着女人的脊背,将人更深的嵌入怀里。
山风卷起温柔,余晖照了下来,钻过林间树缝漏出一条条渗了金的丝线,惹得晚归的鸟儿跳跃叽喳。
“夫君,慢慢慢一点儿!”谢嗣音哭红着双眼,再也不敢作弄这个人了。
她死死揽住男人脖颈,一点儿不敢撒手了。
秋千荡到最高处的时候,她几乎以为自己飞到天边那么高,触手就能摸到白云。心脏砰砰地没有一刻停止,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就要彻底被甩出去了,可在下一秒又被男人紧紧按在怀里,听他低沉压抑的呼吸。
仡濮臣一句话不说,紧绷着身体,额角都渗出青筋,也不知道是折磨女人,还是折磨他自己。
男人咬了咬牙,将目光转向密林深处,余晖向晚,黑黝黝的盘郁古松渗出三分阴森。
“夫君,我害害怕!”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只有虎视眈眈的威胁抵在女人软肋之处。谢嗣音这回真的怕了,嘴唇凑到他的脸庞胡乱亲吻着,“夫君,我们下去吧。”
仡濮臣按着她脊背的手已然滚烫,狠狠咬了口女人红唇,低低哄道:“好,马上下去”
嘴上说着马上,可在秋千上的动作却越发凶狠了很多。
谢嗣音哭得花枝乱颤,嘴上又求又骂,一张芙蓉面生动如春,让人止不住得想弄坏。
最后到天色彻底黑了下来,星辰彻底坠临,男人才一脸餍足着将人抱下来,放到床上,亲了亲她的额角,声音沙哑温柔:“乖,我去煮饭。”
谢嗣音身子一滚就翻进了床榻里头,面朝着墙壁不再理他。
仡濮臣低笑一声,收拾了一下自己,又换了身衣服才去厨房忙活。
等人走了,谢嗣音才气狠狠的坐起身来,将男人的枕头扔出房门。犹不解气,她又抓起男人放在枕边的话本子,哗啦啦地就扔了出去。仡濮臣从小厨房的窗口瞧了一眼,放下手中的菜刀,往外走了两步,又顿住,笑道:“娇娇怎么了?”
谢嗣音一听见男人的脚步声,就唰的一声钻进薄衾里,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闭目休息。
仡濮臣在窗口瞧得分明,瞧着薄衾里拱起的人影,又瞅着满了一地的话本子和枕头,低笑一声,将东西捡起来重又放了回去。
女人歪着身子,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睡着了。
仡濮臣也不打搅她,径自放了,就转身回厨房去。刚进了厨房,身后又有东西扔了出来。
男人转身瞧过去,嚯——
这一回,倒只有他那枕头孤零零在院子中间了。
仡濮臣好笑不已,重新折了回去,慢吞吞的将其捡起放了回去,又慢吞吞的走了出来。不过这回没有走远,刚转过屋角,他那枕头重又横空从屋内飞了出来。
男人一手抓住,动了动脚步,走到门前,正对上谢嗣音半坐起来的侧脸。
谢嗣音柳被他捉了个现着,心头微微一缩,不过转瞬就朝着他怒道:“你还敢接?”
仡濮臣挑了挑眉,手指一松,将枕头重新扔到了地上:“为夫不敢。”
谢嗣音继续凶道:“去做饭。”
男人乖乖巧巧点头:“是,这就去。”说着转身就走,毫不停留。
谢嗣音瞧着男人走了才哼出声来,睨了眼底下枕头,翻身继续躺下。
气消了大半,厮混的这半天也着实费了不少体力,谢嗣音本想躺一躺,却不想真的睡了过去。直到夜色四合,男人狗狗祟祟地埋在胸前乱亲一气,谢嗣音才迷迷糊糊地醒来。
谢嗣音人还没清醒,一巴掌已经打了过去:“什么东西?”
仡濮臣动作一顿,顶着半张红印子默默道:“是你夫君。”
“哦,是夫君,不是东西啊。”谢嗣音在打中他的瞬间就醒了过来,如今瞧了他一眼,慢慢推开人,幽幽道。
仡濮臣直接气笑了,低头啃了口女人红唇,声音含糊:“夫君哪里不是东西了?”
谢嗣音见推不开人,也就顺着他了,反正他亲吻得她也很舒服。不过等人将她松开,却红唇艳艳的不饶人,道:“夫君横瞧竖瞧,哪里像是个东西?”
“哦,就算长得像一些,做出事来总也不像!”
得!这是还在生气呢。
仡濮臣将女人一双小手贴上脸颊,伏低做小,低声哄道:“娇娇还觉得生气,就再打一巴掌。以后都听娇娇的,为夫再也不敢了。”
谢嗣音轻哼一声,撤回手来,横波一挑,睨着男人道:“我如何敢,下午不过要吃个桃子,就被夫君”说到这里,女人脸颊微微红了一瞬,瞧见仡濮臣直勾勾瞅着她的神色,又气怒起来,甩开了手,道“欺负个叫天不应,入地无门的。往后,我可不敢了。”
这是真气狠了。
仡濮臣登时跪坐起来,握着她的手,殷殷保证:“为夫这回知道错了,一会儿娇娇想吃什么样的桃子?为夫再去摘。”
谢嗣音侧转过身子,不瞧他,也不理他。
仡濮臣低低凑过去,双手抱着女人腰肢,顺势将头埋到颈窝里,含混道:“娇娇不气了。”
谢嗣音哼了一声,狠狠拍了一下他手背:“松开。”
人还没哄好,仡濮臣怎么可能松开。于是,男人厚着脸皮又紧了紧手上力气,黑黝黝的脑袋蹭了蹭谢嗣音颈窝,声音含糊呢喃:“娇娇不气了,才松开。”
“原谅夫君吧,下一次不敢了。”
“真的不敢了。”
谢嗣音:
哪里来的一只山中大狼狗?
谢嗣音嫌弃的推了推男人,哼道:“起来,原谅你了。”
仡濮臣顿时眉眼弯弯,眼角朱砂痣倏然就亮了起来,偏头亲了口女人唇角:“娇娇饿了没,吃些东西吧。”
谢嗣音低低应了一声,慢慢坐起身,声音跟着幽幽然:“不过虽然原谅夫君了,但是夫君做得实在过分,今晚就罚夫君不准上床休息。”
仡濮臣一愣,眨眨眼似乎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半响才委委屈屈道:“那娇娇让为夫睡哪里?”
谢嗣音张开手臂,示意男人将她抱到桌前:“地下或者天上,夫君都随意。反正不准上我的床。”
仡濮臣真是又气又笑又无奈,叹了口气,将人打横抱起:“说什么我欺负娇娇,明明是夫人欺负我。”
谢嗣音翘了翘唇角,一坐下就推开他,轻哼一声道:“谁让你欺负我在先。”
仡濮臣爱极了她这副活色生香的娇俏模样,低头亲了一口,在女人巴掌打过来之前连忙退后一步:“为夫下次不敢了。”
嘴上说着不敢,还不是又占人便宜,谢嗣音气得细白手指一点:“过来。”
仡濮臣抿了抿唇,慢吞吞侧过半边身子,将半边微红的脸颊对着女人,声音委屈:“夫人,你看刚刚打得还红着呢。”
谢嗣音面色一点儿不软,又道了一声:“过来!”
仡濮臣叹了口气,慢吞吞上前一步,语气里带着商量:“夫人打得轻一点儿好吗?”
谢嗣音仰着头瞧男人面容绮丽,身姿如岳,水汪汪的桃花眼中尽是低落。她咽了咽口水,声音仍旧强横:“蹲下身子。”
仡濮臣眨了眨眼睛,听话的半蹲下身子,半仰着头瞧她,往日里那一双黑黝黝的眸子,如今瞧起来尽是清澈干净的透亮之意。
谢嗣音继续道:“闭上眼睛。”
仡濮臣有些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但也乖顺的闭上了。
破风声乍起,女人手指挥了过来,却在他面颊前生生停了下来,而是捏住了他的下颌。
这个姿势仡濮臣心里正咂摸着味,准备睁开眼,唇上就感受到一丝温热。
仡濮臣:???
巨大的惊喜从他脑海中炸裂开来,他几乎不敢睁开眼睛,呆愣愣的蹲在原地。
谢嗣音也只是轻轻碰了一下,而后松开手,退了回去,红着耳垂哼道:“这一回,且就饶了你吧。”
直到女人退开,仡濮臣才恍如隔世的睁开眼睛。一双桃花眼又黑又亮,目光灼灼的瞧着谢嗣音,并且越瞧越凶,不过转瞬之间,就似乎卷起一片风云。
谢嗣音被他瞧得心下一颤,转过身子,道:“吃饭吧。”
仡濮臣重重滚了两下喉结,而后猛地站起身,将女人一卷,就扛上肩头扔到了床上,目光沉得如同冬至天里最暗的夜:“嗯,吃吧。”
55.开炒
吃什么吃?
她现在觉得他要吃的……是她。
谢嗣音双手慌忙抵住男人肩头, 声音颤颤:“吃饭了。”
一连两天,回回被女人挑起火来,仡濮臣都强压了下去。如今, 乍然得到女人的主动, 他若是再忍下去,他就不是个男人了。
仡濮臣上下动了动喉结,黑沉沉的眸子压下来, 喑哑低柔的声音里满是欲丨望:“娇娇, 一会儿再吃好不好?”
谢嗣音已经感觉到最危险的抵触了, 喉咙一下子就干了起来, 眸光也跟着慌慌颤颤:“不行!不许!夫君忘记答应过我什么了吗?”
仡濮臣深吸一口气, 目光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哑着嗓子问道:“真的不行吗?”
男人问得认真。
谢嗣音吞了吞口水,目光游移了一瞬。
其实, 也不是不行……望着这样一张好颜色,谢嗣音也有些难以拒绝了。
自醒来她就一直流连着男人这副好模样,如今她突然意识到好在了哪里。
天庭饱满, 眉骨显而不露,鼻骨如芦笋竹芽挺起,已为世间最上乘的美人骨了。偏偏还生了一对桃花眼, 眼尾略带粉晕,稍微动情就红得深邃又可怜, 惹得人心神荡漾。
若是一般人生了这样一双眼顶多撑得上好看, 可他这样的人, 却生生又给这份迷离赋了一层深沉的神韵——静若含珠, 沉而不露。
如今男人沉沉望着她,谢嗣音只觉得整个人如同坠入世间最沉最暗的一片深海, 万物随之远去,只剩下……面前这一个人。
男人顿时见好就追,埋头啃了上来,干净的呼吸中带着灼热的欲求。
谢嗣音心头一软,顺从地闭上眼睛,舌尖轻轻勾了一下,算是回应。
仡濮臣瞬间觉得身体都沸腾起来了,双手摩挲着就到了谢嗣音腰间系带。刚刚解开,谢嗣音的肚子就咕噜噜响了起来。
两人一顿,谢嗣音脸红得更加厉害,小声嗫嚅道:“都说我饿了。”
仡濮臣停下所有动作,闭了闭眼,将头埋在女人耳侧,含着她的耳垂咬了又咬:“那吃完饭……可以继续吗?”
男人带着情欲的声音就像过了层沙子一般,沙哑得好听。
被吮咬的那一处,又酥又麻,又疼又痒,还有几分舒服。谢嗣音哼哼唧唧,象征性的推了推人,但没有说话。
仡濮臣眼睛一亮,如同破开黑暗的那一道光,经过漫漫长夜终于瞧见了希望。
这什么意思,可太明确不过了。
男人颤着声音又问了一遍:“娇娇?”
这种事为什么还要再问?谢嗣音恼羞成怒,正要拒绝,就被男人重新堵住了嘴。舌尖一探,就勾着她的舌头搅弄吞咬。
狠狠吻了两口,才停了下来。
这么些日子都忍了,这么会儿功夫如何忍不了?至于上一刻钟说的……不是男人就不是男人了。
重要的……他还是娇娇夫君。
思及此,仡濮臣重又吸了几口气,心下反复念了几遍清净经才算是将小腹中蹿起来的火气给压了下去。
谢嗣音平复了那份喘息之后,颇有兴致的笑他:“夫君,你看起来很难受呢?”
仡濮臣被她这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气笑了,桃花眼一荡,睨出三分风情:“娇娇一会儿就知道了。”
谢嗣音顿时噤声,两颊重又染上绯色,视线转到一旁,不敢再招惹这个男人了。
仡濮臣轻哼一声,将人抱起来重新放到椅子上,将筷子递给她,慢条斯理地给她捡菜吃。
谢嗣音吃了两口,慢慢放下筷子,静静瞧他。
仡濮臣目光灼灼,声音中透着雀跃:“吃好了?”
谢嗣音摇摇头,抿着唇道:“夫君这样瞧着我,有些吃不下了。”
仡濮臣眨了眨眼,认真看着她。
谢嗣音认真地看了回去。
男人先败下阵来,偏开头,也捡起筷子:“不瞧了,吃吧。”
见他不再用那饿狼扑食一样的眼神瞧她,谢嗣音方才重新吃了起来。
日常一顿饭的功夫,这次吃了足足有半个多时辰。
直到最后实在没有吃的了,谢嗣音才慢慢放下筷子,目光一言难尽的看着仡濮臣:“夫君不觉得吃撑了吗?”
仡濮臣眼睛亮得恍如星辰,乖巧地摇了摇头,目光里的意思昭然若揭。
谢嗣音撇开头,状似很热似的用手扇了两下,轻轻道:“去烧点儿水,我要洗漱。”
唰的一下,谢嗣音感觉那只小狗的耳朵都要立起来了。
男人哑着声音道:“那我去烧水。”
谢嗣音接着瞧了眼院子,状似无意识道了句:“浴桶是不是还没有弄好?那今日……”
话没说完,男人就干脆利落的打断了她,声音沉沉:“一会儿就好。”
谢嗣音手指微不可几地往回勾了勾,一向清冷的眸子无端多出些微的无措。
仡濮臣瞧着她低笑一声,起身将人打横抱起。谢嗣音立马慌了,指着她的脚道:“脚伤还没好。”
男人睨了一眼,低低嗯了一声:“不影响什么。”
谢嗣音忍不住气笑了:“影响,昨天都说了,等脚好……”
仡濮臣低头亲了女人一口,眉眼肆意:“可刚刚也说好了,今晚可以。”
谢嗣音立马哼道:“还说了你今晚不许上床呢。”
仡濮臣咬了下唇,似乎顿住了。
谢嗣音哼了一声,踢了踢小脚:“放我下去,你出去。”
仡濮臣将人放到床上,双手支在她腰侧,半弯着身子道:“娇娇今晚想在外面来吗?”
谢嗣音脸一下子就红了,一脚踹向男人面门,被仡濮臣攥住脚踝,然后慢条斯理的将鞋袜脱了下来,握于掌下,俯着身子又偷了个香:“等我。”
说完,男人转身就开始收拾桌面,拿着托盘出门前,又朝她瞧了眼,目光眷恋的似乎一瞬都不想离开。
谢嗣音心头砰砰乱跳,闭上眼睛,忍不住念了一遍又一遍:美色误人啊!
等人转去厨房之后,谢嗣音方才躺在床上细细咂摸其中三味。其实她也说不清是贪恋这诱人男色,还是真的对他……情动。
不过,男人左右已经是她夫君了。是情还是色,又有什么区别呢?
山间清风簌簌吹动门扇,清朗的月光顺着树缝就落了下来,映得门前一片白茫。
谢嗣音正抿着唇低笑,只听院外突然传来一道奇怪的“噗嗤”声。
她心下一提,目光谨慎地望了过去,同时出声喊道:“夫君!”
这一声之后,厨房里的男人却没有回应,谢嗣音心下不禁紧了几分。
她抿紧了唇,双眸扫了眼房内的东西,跳下床,一瘸一拐地捡起门口架子上的花剪,藏在门后又低低地喊了一声:“夫君?”
厨房那头仍旧没有回应。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谢嗣音忍不住屏住了呼吸,脊背紧紧贴着墙面,双目闭了又合,攥着花剪的双手跟着渗出汗水来。
脚步越来越近,似乎还有十米的距离。
谢嗣音垂下眸子,望着地面映过来的那道身影,魁梧高大,发冠尽束,手中持刀,步步谨慎。
不是夫君。
谢嗣音喉咙干涩得越发厉害,紧了紧花剪,将其高高竖了起来。
可在下一秒,她就发现了不对。
因为……她在看到月亮映过来的身影同时,那个人,应该也会看到了她的身影。
果不其然,那人轻笑了一声。
是个声音奇怪的男声。
下一秒,锵地一声清响,长刀出鞘。
谢嗣音呼吸都不敢大声了,心脏砰砰的跳个不停,几乎要跳出胸膛。
是谁?这里为什么会有人来?是无意间寻来,还是特意找了过来?
谢嗣音闭了闭眼,这时候没有时间再想这些了。越是紧张,她的大脑就越是冷静。
女人深吸一口气,慢慢将花剪放下,退后两步,一边将自己的影子藏起来,一边清脆出声:“有朋自远方来,何必见刀?”
话一出口,谢嗣音有些奇怪的皱了皱眉,这话怎么就自己跑出来了?
没有等她奇怪多久,那个人闷哼一声,脚步似乎停下了,影子跟着顿在了原地。
谢嗣音深吸一口气,慢慢挪了一步,走出阴影,还没瞧见那人,人已经被踢飞了出去。
谢嗣音一愣,一个带着凉意和血腥气的拥抱就覆了上来。
男人心脏跳动得似乎比她还要剧烈,声音犹带着几分颤意:“娇娇没事儿吧?”
是夫君。
夫君,他回来了。
谢嗣音喉咙滚了滚,手中的花剪坠地,双手慢慢环了上去,却是拍打他的脊背,仰着脸骂他:“你去哪里了?”
女人眼中都是残留的恐惧,声音也带了微微的哽咽,仡濮臣心头酸痛得不行,双手将人紧了又紧,恨不得塞进自己的身体里去:“都是夫君不好,是夫君让娇娇害怕了。娇娇别哭了,没事儿了,都没事儿了。”
男人越是哄,谢嗣音越是委屈害怕,清泠泠的眼里蒙满了水雾,哑着声音控诉:“你不在,我都要吓死了。”
“我喊了你好几声,你都没有回应。”
“那个人手里还拿着刀,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话没说完,仡濮臣就抬起她的下巴重重吻了上去。
男人一上来,就吻得狠戾,谢嗣音觉得整个人要被他吞了下去,甚至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天地空白,万物无声。
泪水终于落下,谢嗣音仰着头,双手如藤蔓一般缠了上去,拼命在这个浓烈且冗长的深吻里汲取生机。
男人吻得越来越凶,也似乎越来越不满足。扣在她腰肢上的手掌烫得惊人,如同烧红了的铁链一般将谢嗣音牢牢禁锢在身前。
疯狂、凶悍、压抑。
这时候,再没有拥抱在一起的抵死缠绵更能抚慰人心。
轰隆隆一声雷响,谢嗣音身子下意识一颤。竟是不知什么时候,山间月亮隐藏了去,换来一片风雨欲来。
门外风声剌剌,刮得案上烛火或明或暗。
仡濮臣直接将人打横抱起,谢嗣音惊呼一声,残存的惊慌归附,红着眼揽了上去:“夫君”
仡濮臣感觉到女人的亲昵,心头翻滚得越发厉害,双目都泛起了沉郁的猩红之色,连带着眼角朱砂痣都凶狠起来,声音沙哑轻唤:“娇娇。”
谢嗣音柔柔回应,神色是说不出的依恋和乖顺。
仡濮臣猛地阖紧了双眼,又重新睁开。
就像囚于深渊的野兽终于崩断束缚,再没有什么能阻止他的侵略与进攻。
因为,谢嗣音……在回应他。
他要她,而她也要他。
世间风月无边。其中之最,莫过于此。
56.春情
哗啦一声, 大雨倾盆而下。
院外花枝剧烈摇晃,纷纷花瓣扑簌簌地落了一地,顺着低洼方向缓缓流逝。
仡濮臣掌风带上了房门, 跟着一同将烛火扑灭了去。
房间一下子漆黑得厉害, 视线受阻,可是其余感官却变得越发敏锐。
男人低沉压抑的呼吸,馥郁浓烈的花香, 滚烫游移的双手, 以及落在脖颈间越演越烈的热吻。每一处, 都让谢嗣音清晰地认识到, 如今与她亲密拥吻的, 不是别人。
是她的夫君,傅兮南。
谢嗣音微微仰着头,依顺地漏出一颈雪白, 双眸点点蓄满了泪水,双手却紧紧拽着男人衣襟。
“撕拉”一声,脆生生的裂帛音, 好听又畅快。
“夫君!”女人低低叱了一声,人还没说完,就重被仡濮臣吻住了唇。唇齿相依, 青山倾覆。如同地底火山乍然喷发,滚烫的熔岩烧得谢嗣音身体一阵颤栗。
仡濮臣双眸沉得骇人, 眼尾却染上妖冶的艳红, 就像黑夜里勾引人一响贪欢的青丘狐妖:“娇娇”
男人声音低柔呢喃, 带出说不清的缱绻和温柔。
轰隆隆!
又一道雷声劈过, 势大力沉,凶得晃人眼。
瓢泼大雨跟着倾盆泄下, 院外花枝一时之间都被风吹雨打去,落了一地花红,只留下三两瓣还颤颤巍巍地挺立着,托举着湿淋淋的水珠越摇越晃。
谢嗣音已然出了一身的汗,细软乌发紧紧贴着脸颊,越发显得肌肤湿滑细腻,如同莹润白瓷上泛起的粼粼釉光。
男人唇角一片晶莹,牵着谢嗣音的手,同她十指紧紧交扣在一起,目光潋滟,声音温柔:“娇娇,看着我。”
谢嗣音双眼朦胧,双唇艳艳,微微喘着唤着:“夫君。”
满眼依赖,满心欢喜。
即便是假的,他也甘之如饴。仡濮臣滚了滚喉结,再没犹豫,开始了他的战场。
“叮铃铃”
清泠泠的银铃声在深夜中乍然作响,动听得紧。
“啊夫君!”谢嗣音双目一空,双手紧紧掐入男人手背,留下深深的月牙痕迹。同一时间,仡濮臣低头重重吻了下去,舌尖轻柔搅弄,安抚着女人剧烈的颤动。
院外的风雨越来越烈,吹得窗棂吱呦作响,在这深山老林之中无端生了几分阴翳之气。地下一片血红不知是艳丽的花瓣累累洗了色,还是那个趴在地上不知生死的人流出的血,顺着淙淙雨水,一径渗到了地底去。
谢嗣音痛得咬破了男人舌尖,丝丝缕缕的血腥味一同咽入喉咙。
仡濮臣眉头皱都没皱,只是不紧不慢地轻轻安慰着。不知过了多久,谢嗣音蹙着的眉头终于松开,视线重新看了过去。
男人白皙如玉的脸庞已然泛了红,湿漉漉的乌发黏在鬓角,显得那一双望着她的眼睛越发清亮灼然。尤其,那一颗朱砂痣在这沉沉的夜里如同最艳的蛊,挠啄人心。
美色惑人。
谢嗣音脑子里再没了别的念头,心头更是颤得厉害。
男人捏着她的下巴,不让她躲开,四目相对,让她仔仔细细地瞧着他。谢嗣音挣脱不开,干脆闭着眼重新吻了上去。
仡濮臣轻笑一声,顺从地低下了头。
直到许久之后,谢嗣音将吻贴在他的下巴,低低柔柔的道了一句:“夫君,谢谢你。”
说完这句之后,女人重又往上吻了吻他的唇:“我好喜欢你。”
仡濮臣整个人如同呆住了一般,睫毛剧烈颤了两颤,似是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
“嗯夫君,你”谢嗣音涨得难受,低低咬了一口男人肩头。
可仡濮臣仍旧没有动作。
谢嗣音心头发愣,目光带着微微的疑惑看向他。可在瞧见男人神色的一瞬间,整颗心脏忍不住一软又一涩。
仡濮臣眼眶微红,眼中含泪,神色带着难以言说的动容和欢喜,似是跋涉千山的信徒,终于得到了神的垂怜。
“夫君。”谢嗣音右手轻轻抚过男人脸颊,重新吻了上去,这一次却是吻上了男人眼睛。
仡濮臣眼睛一眨,眼泪就落了下来。
又咸又涩。
谢嗣音抿了抿唇,细白双臂如藤蔓一般缠了上去,红唇摩挲着向下贴上了他的唇:“夫君,别哭了。”
仡濮臣这才跟回过神来一般,哑着嗓子道:“娇娇,再说一遍。”
谢嗣音眨了眨眼睛,又亲了口男人眼睛:“夫君别哭了。”
仡濮臣咬了咬她的唇,声音含糊道:“不是,上一句。”
谢嗣音想了下,疑惑道:“夫君?”
仡濮臣滚了滚喉咙,低下头搅着她的唇舌,目光沉得发狠:“说,最喜欢我。”
男人似乎掀去了所有的温柔浮华,将一切幽深狠戾都抛了出来,坦白到无所遮掩。
“啊!.”谢嗣音连连败退,哀声央道:“最喜欢夫君了。”
仡濮臣仍不饶她,问得细致:“谁最喜欢夫君?”
“是我我最喜欢夫君了。”
话音落下,仡濮臣猛地将人翻了过去,他不敢再问下去了,甚至不敢再去看她的眼睛。
用着虚假的名字,虚假的联系,换来这一场真实的情丨爱。
汗珠滴落,灼起白玉一片温热。
仡濮臣双目猩红一片,便是假的又如何,她如今在他怀里是真的。他也会将这一切都永永远远都变成真的。
谢嗣音半仰起颈子,双腿无力的半跪着,双唇张了又阖,断断续续的哭声低哑柔弱:“夫君”
仡濮臣吻得越来越深,贴着女人后颈,将拇指搅了进去:“娇娇,爱我只爱我好不好?”
谢嗣音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被男人的拇指搅弄着舌根,涎液顺着唇角流了下去,一个字都说不出。
谢嗣音:
那你可是让我说话啊。
很快,谢嗣音就没有任何吐槽的想法了。
整个人被身后男人裹挟着几乎忘了来路归途,大脑一片空白,昏昏沉沉。
直到某一刻,谢嗣音雪白颈子高高仰起,就像摇摇晃晃了许久的坠石,终于尘埃落地,隽永出一番缠绵湿意。
仡濮臣重新将人揽在怀里,薄唇凑到谢嗣音唇边又亲个不停。
谢嗣音仍喘个不停,犹还大口呼吸着。男人这时候还过来抢夺空气,谢嗣音软着双手推他,叱道:“起开。”
动作不大,语气中的嫌弃意味却十足。
仡濮臣顿了一下,面色委屈的看向她:“娇娇嫌弃我。”
谢嗣音又拼命喘了两口,不理睬他。男人大手抚着她的脊背,给她缓缓顺气。
等人终于缓了过来,谢嗣音才怏怏骂他:“混蛋!”
仡濮臣顺着她脊背的动作一顿,双眸瞬间染上了笑意,低下头,同她额头相抵,鼻尖相碰:“娇娇再骂一声。”
谢嗣音:
男人笑得张扬肆意,一副艳丽面容越发妖冶,整个人透着一股餍足之后慵懒意味。
谢嗣音咬了咬唇,抬着下巴狠狠咬了男人一口:“混蛋!”
“嘶”男人故意重重痛呼了一声,手掌扣住女人腰肢,不让她退去,“娇娇好狠的心。”
谢嗣音哼了一声:“起开,黏腻腻的难受。”
仡濮臣眨了眨眼,将人翻到了身上,自下而上的瞧着她:“娇娇说什么?”
谢嗣音轻呼一声,双手酥软地撑在他胸前,双膝忍不住地往下滑:“放我下去。”
仡濮臣眼里荡着笑意:“不放。”
谢嗣音低下头狠狠咬了男人一口喉结,嫣红的眼尾荡起横波,语带威胁:“放不放?”
男人闷哼一声,闭了闭眼,哑着声音轻唤了一声:“娇娇别咬!”
谢嗣音抓着他的肩头,又咬了一口:“放不放?”
还没说完,谢嗣音身子一个颠簸,鸦青的乌发跟着柔柔地泄了下来,被艳艳红唇含了细细一缕,交织出无限春情。
门外风雨渐渐小了很多,数不清的花木被一夜风雨吹得无序,俨然一副乱了神,生了情的模样。
两人折腾一夜,直到天方见晓。仡濮臣才放过谢嗣音,容她沉沉睡去。男人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发,将湿漉漉贴在她脸颊的乌发撩到耳后,满目温柔。
仡濮臣浅浅勾了勾唇,坐起身重新收拾了一下床面,又给人简单擦试了下身子,盖好薄衾。如此一番动作,谢嗣音都没有醒来,显然是累坏了。
仡濮臣垂下头亲了亲女人艳丽的红唇,引得人下意识的推拒,才失笑着换了身衣服出门。
门外花叶零落飘了一地,仡濮臣视而未见,径自抓起那个已然冰凉的尸体,朝着院外走去。
不过百步距离,溪边槐树下站着一个青年人,一身褐色布衣衫,一动不动,如同做的泥人蜡像。走近了,才发现那人神情呆滞,面色青白,浑身上下湿了个透彻。
瞧着竟是在雨中站了一夜。
那人脚下则躺了七八具尸体,鲜血几乎将那一片地面染成红色。
仡濮臣将手里那人扔到青年面前,声音不再如对谢嗣音一般温和,而是冷到彻骨:“混进了别的人也不知道,还想来探我的行踪?”
“是嫌死得太慢吗?”
说到这里,仡濮臣厌恶的瞧了一眼青年手背之上的刺青:“回去告诉他,以他的脑子,且安安分分地呆着。别为他人做了嫁衣裳,自己还蠢得百事不知。”
“还有,若是再来烦我”
“二月初三花垣之变,我不介意再重演一次。”
57.梦境
谢嗣音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因为她又瞧见了另一个自己, 正在山间慌不择路的奔跑。她愣了一愣,身子如青烟一般就追了上去,却根本碰不到任何实物, 而是直接穿花而过。
另一个自己似是全无所觉, 仍旧脚步匆匆地朝着山上跑去。
可上山的路并不好走,尤其女人走的是林间小路,荆棘横生, 一身的粗布衣衫硬生生被划开了口子。有一些长刺, 甚至扎到女人衣裳里的皮肤, 渗出或深或浅的血迹。
可那个自己却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 就咬着唇继续往前走。
荆钗布裙, 面色憔悴,嘴唇干裂,凤目生寒。细白五指握着匕首, 一步一步,头也不回。
谢嗣音愣愣地瞧着,这个人真的是她吗?
山路崎岖, 阴云垂地。薄薄一层的月光穿过黑黝黝的枝桠,落到山涧,照出三两分的光亮, 隐隐约约可以瞧个大概,但并非全部。
果不其然, 没有多长的时间, 女人脚下一滑, 身子骨碌碌滚了下去。
发生的太过迅速, 女人滚了将近十几米的距离,才反应过来, 用手中匕首一个猛扎,总算稳住了身形。
月亮仍旧不言不语,不慌不动。
那个女人躺在地上望了一会儿天边晕乎乎的月亮,抬手抹了一把眼角,重新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
这一回摔得着实不轻,手上脸上划了不少伤痕,身上更是疼得厉害。所幸,双脚还能继续走,她咬了咬牙,重新拔起匕首继续朝山上走去。
刚迈出一步,山脚下传来吵吵嚷嚷的声响,火把如潮几乎连成一片。
女人面色一变,连忙加快了脚步。
那些人来得很快,走得又是大路,几乎脚步不停地顺着就往上走。还有一些熟悉山林的汉子,举着火把在林间小路急急追踪。女人咬了咬牙,她走过的痕迹太过明显,用不了多久,那些人就会追上来的。
女人眼眶通红,没有说话,也没有哭泣,只是安静的紧了紧匕首,快步跑了起来。
风声赫赫,呼吸促促。
这一次,她若是被抓回去,定然再没有逃跑的机会。
女人滚了滚喉咙,从干渴的嗓子里拼命汲取水渍:只有到了那里,她才会有机会。
快了,就快了。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一片银白光芒突然耀了她的眼。
女人停下脚步,望了过去。那是一颗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老树,足足有五人抱那么宽,高不见顶,茂不见边。树干似乎是寻常的棕褐色褶皱形状,可树叶却透着一股流动的胭红色泽,叶与叶之间开满了大大小小的银白色花朵,像是银铃一般。
传闻中的苗疆圣树,千白蛊树。
她到了。
就在她眸中现出欣喜之色的同时,一条细长的红尾蛇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直奔女人面门。她惊了一跳,脚步一退,整个人直接朝着山底坠落。
艰险历尽,没想到最后还是换来如此结局。
女人闭上了眼,面上不禁露出几分涩然。
谢嗣音瞧得心惊,下意识飞身上前想接住她。可还有一道身影,比她更快地将人抱了个满怀。
谢嗣音一愣,眨了眨眼,虽然那人衣着有些陌生,但是样貌她却不会认错。
正是他的夫君。
难不成她做梦,还可以把夫君一起带进来吗?
没有等她多想,夫君已然将另一个自己稳稳抱着落在了平地之上。
少年上下瞧了她一眼,声音干净清冽,隐隐还带了几分戏谑意味:“哪里来的小雀儿,竟敢在我的山上乱跑?”
女人愣愣地睁开眼,对上他的一瞬,整个人更是静静然,没个声响。
只见少年面如满月,眸若星辰。眼尾微微泛红,眼下朱砂灼灼生辉。一张薄唇粉艳,一副容颜绮丽,恍若诗中山鬼,山中精怪。
少年见她瞧得认真,低笑一声,眸光锃亮:“还不下来,难道是要赖上我不成?”
谢嗣音在一旁瞧得气红了脸,她还在这里,夫君居然跑去戏弄别的女人。她咬了咬牙,去揪男人耳朵,自然是穿身而过,摸了个空。
谢嗣音气得跺脚,转过头,飘到树梢之上,不再看这两个人。
女人这才发现自己正死死揪着少年衣襟,姿势亲密,俨若情人。她急忙松开手,面色一赧,眸光闪出几分不自然,从他怀里跳下来,后退几步,忙忙道:“多谢”
话说到一半,女人生生止住了话头,顿在原地。
少年一身玄色衣裳,衣缘处有三寸白线,在月色下流淌出银白光芒。脖颈间戴着双鱼对吻银项圈,绞丝银链子左右衔合着。腰间束着素银革带,老银剔花流苏长短不齐,叮叮当当地撞出清脆声响。
是苗疆人。
女人目光重新变得谨慎起来,道:“你是谁?”
少年转了转手中短笛,笑着瞧她:“你来了我的山,却还不知我是谁吗?”
女人定定的瞧了他半响,深呼一口气,笑了:“苗疆大祭司?”
少年正要说话,不远处脚步声簌簌,竟是有人追了上来。
女人抿了抿唇,瞧了他一眼,直接藏到少年身后。
少年挑了挑眉,目光望着前方,声音却是对身后的女人道:“怪不得这些人敢在大半夜扰我好梦,原来是找你的。”
女人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揪住了少年的衣袖,语气低弱哀哀:“救救我。”
少年收了短笛,偏过头瞧她,女人一身荆钗布裙却仍难掩绝色,皮肤细白如玉,凤目泠泠,红唇艳艳,脸颊两侧不少刮伤,横添了几分狼狈。
他倒不是个瞧人颜色的。若真喜欢漂亮的,每日里瞧着自己也就够了。
不过,一早瞧见这只小雀儿在他山上乱蹦跶,心头多了几分兴味罢了。
他勾了勾唇,漆黑的眸光在夜色下涌出耀眼光芒,声音沙哑含笑:“我为什么要救你?”
“来找你的人,应当是我的子民。他们倾巢出动来捉你,怕是”
“你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吧?”
谢嗣音在一旁听得想抱起石头砸他脸,混蛋!大混蛋!
女人瞳孔一缩,面上却并没有别的表情,声音如旧:“一直听闻苗疆大祭司德厚流光、渊渟岳峙”
话还没说完,少年就直接笑出声来,笑到最后眼泪都出来了:“听谁说的?”
“这么不靠谱的话,你也信?”
谢嗣音:
女人深吸一口气,目光泫然欲泣:“大祭司作为苗疆信仰,自然是得众人敬仰。这样的话,人人都说。即便是千里之外,都有耳闻,何况小女子我?如今,我却无辜被贵族酋长捉来,费劲艰辛上山,只希望祭司大人能救我一命。”
少年挑了挑眉,笑得意味不明:“人长得漂亮也就罢了,话还说得如此漂亮。怪不得那个老东西,能看得上你。”
女人:
谢嗣音觉得若不是形势不由人,那人能抄起石头来砸她夫君脸上。
不过她为什么要瞧自家夫君和这个像极了自己的人打情骂俏?
越想越气,这个梦她不想做了。
谢嗣音没气多久,走得最快的那些人终于追了上来。
女人登时攥紧了少年背后衣襟,少年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任由她拽着,只是目光闲闲地扫过那些人,将手中短笛凑到唇下轻轻吹了起来。
笛声袅袅,如慕如诉,不绝如缕,宛转悠扬,煞是好听。
可没等谢嗣音细细品味,心头就猛然一跳,直接弹跳到少年怀里:“蛇!蛇蛇蛇”
谢嗣音本来好端端的坐在树梢之上看戏,却不想眼前突然掉下一群密密麻麻的长蛇,直接穿过她的身体掉落在地,然后顺着笛音的方向,吐着猩红的信子蜿蜒爬行。
不说谢嗣音,那个女人同样也是吓得不轻,手指紧得几乎深深陷了进去。
少年挑了挑眉,没有推开她,也没有说话,自顾自继续吹着笛子。
一行八九个人生生止住了脚步,隐晦地瞧了眼少年身后那女人,神色凝重。
最后由一个三四十岁的苗疆男人上前一步,拱了拱手,恭敬道:“大祭司。”
少年笛声不停,甚至变得更加激昂起来,那群长蛇纷纷弓起身子,昂着三角头更凶狠地冲着这些人嘶嘶作响。
驱客之意明显。
那人忍不住后退两步,与同伴面面相觑地对视一眼,又小心开口道:“酋长马上就到,他想见您一面。”
少年眸光微转,停下笛子,似笑非笑道:“见我做什么?看我死了没有吗?”
“酋长大人。”最后这一声正是冲着人群之后的阴暗处。
话音落下,一道低沉有力的男声呵呵笑道:“祭司这话从何说起?可是底下人伺候得不周到?”
包围的人自动散开,来人一身靛青色布衫,鸱目虎吻,两鬓斑白,太阳穴高高鼓起,瞧起来甚是凶恶。
少年转了转手中短笛,笑了笑道:“确实伺候得不够尽心。不过倒也无妨,我给自己找了一个小雀儿。”
苗疆酋长双目一眯,唇角胡须颤颤,笑道:“是吗?别是这么巧,祭司大人瞧上的正是老夫新纳的小妾吧?”
少年唇角微绷,语气里多了些意味不明的讥讽:“小妾?酋长年近花甲,于此事之上倒是老当益壮。”
酋长脸一僵,呵呵一声:“祭司见笑了,还望您将人送过来。”
山风乍起,簌簌生凉。
少年唇角微弯,盯着他的眸光漆黑幽沉:“我若不呢?”
58.恶犬
苗疆酋长收了笑容, 压低了声音商量道:“大祭司可否借一步说话?”
女人手下一紧,攥着大祭司的衣襟不撒手。
大祭司睨了他一眼,一双桃花眼深弯起来, 笑得眼角尖尖:“将我支开, 好捞我的小雀儿?”
“真当我是个蠢的吗?”少年笑得有些浑不吝,目中神色却深得幽然。
苗疆酋长深吸一口气,倘若不是他不愿与这个浑不吝的小子正面对上, 何必如此客气。思及此, 硬是咬着银牙继续笑道:“大祭司说笑了。您若是喜欢这样的, 改日不, 明日, 我着人带十个上山,与您逗乐。只是,这个女人着实没有资格在大祭司您的身边伺候。”
大祭司挑了挑眉, 闻风不动的笑怼了回去:“无妨,一个逗趣的小雀儿而已,要什么资格不资格?”
苗疆酋长紧了紧双拳, 一时没有说话。
之前那个三十多岁的苗疆汉子抿了抿唇,往前一步道:“祭司大人向来有洁癖,身边侍用之物莫不是干干净净, 冰清玉洁。可这个女人已然残花败柳,着实不堪在”
女人没想到这人敢如此诋毁她, 气得脸色通红, 不等他说完, 就从少年身后探出头骂道:“今夜风大, 说这样的话也不怕烂了舌头,坠入拔舌地狱。你倒是自觉面孔干净, 冰清玉洁,却不知你们大祭司心头早就忍着腥臭与恶心呢。你今夜里既然碰上了我,那小女子就好心说一句实话,赶紧回去捞点冰泉水冲一冲,只怕一瓢下去能冲出三两泥,二两腥。”
女人越说越利,说到这里还不够,紧跟着连他身后的苗疆酋长一起骂:“不过只怕你们这些人,眼黑心黑,浑身恶臭都是天生的,洗了今天,明儿又臭不可闻。要我说这其实也就罢了,不过是恶心别人。怎如今竟还当起了癞蛤蟆,做起了痴梦!谁是你的小妾,半截子进黄土的人了,扯个谎都不带脸红的。就您这尖嘴猴腮、不三不四的模样,不想着给自己准备棺椁,还想着什么天鹅屁吃,你不知羞耻,却还叫我这小女子都替你害臊呢!”
这一气说得嘴都不停,吧嗒吧嗒骂了个畅快。苗疆酋长一群人个个气得是一佛出世、二佛生天,瞪着一双铜陵大眼,恨不得下一秒就将人抓过来生吞活剥了。
女人敢如此唾骂却也不是随意出气,早瞧出了这二人龃龉,反正已经同那苗疆酋长不死不休,不如多给这个大祭司表表态,站一站队。
果然,不说谢嗣音瞧乐了,那少年更是笑得艳然生姿,似是从来没有这般开心过一般,乐不可支的虚点着她:“哪里来得这样嘴刁眼刁的小雀儿,着实讨我喜欢!”
苗疆酋长瞪了女人一眼,面色沉沉地看向少年:“大祭司,这个女人牙尖嘴利,极会揣度人心,您切不可被她蛊惑。”
说到这里,男人咬了咬牙,终于坦诚相告:“其实这个女人事关我苗疆生死。若非如此,我们定然不会在深夜上山,吵您休息。还请您将人拿过来,我等定然严加看守,再不让她上来扰您安宁。”
女人心下一突,目光遽然望向少年,看向他的反应。
大祭司咂摸了下嘴巴,重复道:“事关苗疆生死?”话音落下,大祭司手腕一转,将女人反手握住拉入怀里,细细瞧了一瞧。
女人低呼一声,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狠狠撞了上去,抬眼就是少年眸中的探索与细思。女人心头砰砰跳动,手中匕首还在,却丝毫不敢动作,只是以一副凄然目泫的模样瞧着他。
谢嗣音气得跳脚,倘若这真的是她夫君,为什么跑到她的梦里和别的女人拉拉扯扯。她还只能看,不能打不能骂。
大祭司低着头瞧得认真,可他左看右看,这个人除了漂亮一点儿,狼狈一点儿,也瞧不出别的什么不同。
苗疆酋长似乎看出其中转机,轻咳一声,继续道:“正是如此!大祭司可能不清楚,如今我们的人死伤惨重,玉龙屯旦夕之间就会攻破。而这个人事关两军最后的战事胜负,实在容不得半点儿含糊。只要有她在手,我们就可以制衡大雍,反攻回去,重新夺取战事优势”
大祭司不再瞧她,兴味阑珊地转过头看向苗疆酋长,嗤笑一声:“我早就说过,此战无天时无地利,无民意无人和,必败无疑。战事所趋,又岂是她一个人能够转圜的?”
说到最后,语气中满是讥讽:“酋长在苗疆坐井观天五十年,如今倒是越发异想天开了。你若是捉住谢巽年,我还能高看你几分。你拿捏这么一个小东西,就以为大雍能退兵了?”
女人心下松了一松,望着他的目光不禁亮了几分,神色之间也渐渐亲近友好起来。
苗疆酋长却黑了脸,咬着牙道:“说到底,大祭司就是不肯将人放过来?”
大祭司轻呵了一声,懒得再搭理他,转而将手中短笛重新凑到唇边,还不等他吹响,苗疆酋长脸色巨变,出声警告:“大祭司!”
笛音急促,那些蓄势待发的长蛇瞬间弓起身子,准备下一秒开始攻击。
苗疆酋长咬了咬牙,目光扫过那些长蛇,抬手后退几步,道:“好,既然大祭司不放人,我们也不勉强。我们走!”说完,转过身子,脚步匆匆地顺着原路返回。
人来得快,走得也快。
等人走了,大祭司松开手,转过身子上下瞧了瞧她:“叫什么?”
女人还没张开口,大祭司随意地摆了摆手,意态闲适:“算了,叫什么也不重要,以后你就叫小雀儿吧。”
这话里的意思,竟是将她留在了山上。
女人抿了抿唇,斟酌着语气道:“今夜多谢大祭司救命之恩,只是我却不能在山上留下。前些日子,我被那酋长的人掳走,家中父母定然心下不安,我还得尽早回去。”
大祭司听了这话,挑了挑眉,唇角含着细微的笑,话也说得好听:“好啊,那你走吧。”说完,大祭司转身就走,似是全然不管这个女人了。
女人一愣,转头看了眼下山夹道,又看了看满地长蛇,咬了咬唇,面色有些难堪:“苗疆酋长的人还在山下,我我现在若下山怕是会被他逮个正着。”
大祭司似是根本没有听到这句,径自漫不经心的走着,所过之处,长蛇尽数避开。
女人不过慢了这么会儿功夫,那些长蛇已然将目光对上了她,她心下一跳,连忙喊他:“大祭司!”
大祭司停下脚步,隔着数米远的距离回过头来瞧她,微微笑着道:“哦,你还没走?”
女人咬了咬牙,他他他故意的。不过如今情势不由人,四周毒蛇虎视眈眈,望着他的目中不禁带了几分软意:“您可以让这些东西走开吗?”
大祭司瞧了眼地上那些长蛇,低低笑了一声:“这些小家伙们已经许久不吃外人血了,如今好不容易碰见一个可口的小雀儿,如何愿意放过?”说着,转身不再瞧她,竟是直接走了。
似乎感受到主人放任的意思,那群长蛇越发猖狂起来,个个身子昂得与头齐高,冰冷的三角眼死死盯着女人。
女人这回真的怕了,那个人说大祭司喜怒无常、做事随心,全不是假的。
他刚刚肯救她,除却与那酋长不睦,怕也只是一时兴味;如今弃她于长蛇之中,怕是兴味阑珊了。
思及此,女人再没了犹豫,急忙喊道:“大祭司”
大祭司脚步未停,长蛇蓄势待攻。
就在长蛇扑过来的瞬间,女人忍不住闭眼喊道:“大祭司,我愿意留在山上。”
山风荡过某种不知名的花香,馥郁缱绻,带来叮叮当当的银铃声响。
大祭司呵呵低笑一声,声音清悦干净,蓦地好听,所有长蛇却顿时如潮水一般退去。
少年一双桃花眼荡出情波,餍足满意地瞧着她:“那走吧。”
谢嗣音再忍无可忍,一巴掌甩了过去。
走走走,走什么走?混蛋!
这一回却似乎碰到了实质一般,还有一道委屈至极的声音:“娇娇在喊谁?”
天光大亮,刺眼的光芒直直地射了进来。
谢嗣音蹙着眉头往阴影处躲了躲,却感觉那处阴影频频震荡,笑个不停。声音熟悉至极,正是她那浑不吝的无赖夫君。
谢嗣音终于醒过神来,缓缓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带着几道血红划痕的精悍胸膛。
她抿了抿唇,眸光向上,是男人白玉如削一般的下颌线和艳艳如芍药的薄唇。
再往上,是男人晕晕含情的桃花眼和朱砂痣,完全不似梦里那般恶劣、趾高气扬。
谢嗣音瞧着瞧着手心就有些痒,抬起手来。还不等她动作,男人直接握住她的手,低下头来,薄唇轻含着她的唇瓣反复碾转,极尽温柔。
等将人吻得气喘吁吁,软了身子,仡濮臣才半是心虚的松开手,朝女人讨好的笑道:“娇娇做了什么梦?”
谢嗣音想到梦中之事就气恼异常,酥软着手拍开他:“离我远点儿!”
仡濮臣还以为是昨晚之事,让她恼怒,于是握着女人小手亲了亲,又狗模狗样的蹭了蹭女人脖颈,语气坚决:“不要。”
谢嗣音:昨晚那个梦,果然就是个梦。
59.暗涌
一连数日, 仡濮臣都觉得谢嗣音对自己不咸不淡的。白日里哄一哄,女人也让亲个香;但是一到晚上,说什么也不让人近身。这让天天守着心上人、又好不容易重新开了荤的男人, 心下跟猫爪子挠似的发痒。
于是, 等到晚间饭后,仡濮臣将新做好的浴桶搬到房间,就走出来对谢嗣音道:“我去给娇娇烧水?”
彼时, 谢嗣音正歪在秋千花丛赏月中, 听见男人问话, 偏过头望了过去。
今夜星月皎洁, 女人容色姝丽, 雪颜朱唇,一头鸦青青的乌发半垂在身前,周遭海棠芍药飞了一身, 红艳艳,香津津。
仡濮臣心头越发痒痒,腆着脸凑过去:“娇娇今夜可要沐浴?”
谢嗣音没有说话, 唇角却渐渐勾起了笑意。
男人一早就忙忙碌碌的转个不停,心头在想什么,怕是树梢上的鸟儿都门清了。谢嗣音轻唾一口, 也不理睬他,存着心要磨一磨人。一来, 是那日梦中之事让人不快;二来, 也是避一避那个……在床榻之上没个轻重的情事。
仡濮臣低下头, 还没等亲上香, 谢嗣音就拿着摇扇支在了男人额头,然后抿着笑摇头。
仡濮臣退了段距离, 叹了口气:“娇娇罚了我这么些日子,可够了?”
谢嗣音收回扇子,轻摇了一摇,淡淡哼了一声。
虽然还没有明说,但比之前两日,已然是松动的意思了。
仡濮臣连忙凑上前去,取过女人手中的扇子为她扇凉,小意温存道:“可是为夫哪里惹娇娇生气了?娇娇不跟我讲,我如何能改呢?”
谢嗣音细细琢磨了一下,情事且不说,那个梦里之事倒确实应该拿出来讲一讲了。
思及此,女人又淡淡哼了一声,不过态度更加松动了些许。
仡濮臣见好就上,右手给人扇着风,左手将人拢在怀里,循循善诱道:“娇娇便让为夫当一个明白鬼吧。”
谢嗣音推了推人,没推开,也就罢了。于是,慢慢道:“那日我做了一个梦。”
仡濮臣眼睛一亮,终于肯说了。于是,忙不迭点头:“嗯。”
谢嗣音抿了抿唇,临到说出口的间隙,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了。
仡濮臣瞧出女人面上的退却之意,连忙拿着眼神鼓励,双目晶亮的瞧着她。
谢嗣音撇开脸,眸中染上笑意。这时候,谢嗣音也觉得自己为着个梦中之事别扭好几天,有些好笑。
于是,女人缓了缓,轻轻哼道:“梦里……你去抱别的女人了。”
仡濮臣一愣,然后扑哧一下大笑出声,笑得真是个绚丽灿烂,花容朝颜。
谢嗣音本来就有些难为情,听见他如此笑人,越发着恼起来,拧身就要走开,不想再同他说话了。
仡濮臣忍着笑意,一把将人拉住,揽在怀里亲亲蹭蹭道:“然后呢?”
男人将头窝在她的颈窝,温热气息全喷在谢嗣音的雪白颈子上。
谢嗣音一巴掌拍到他的肩头,将人推了推:“你还笑?!”
仡濮臣将头埋得更深一些,忍了又忍,才直起身子,板着一张脸冲她眨了眨眼,摇头:“不笑了。”
然后,一连兴冲冲的问她:“然后呢?”
谢嗣音抿了抿唇,转过头去,不想再理会这个男人了。
仡濮臣将头凑过去,将人揽在怀里,亲了亲耳垂,继续道:“娇娇再说一说,然后呢?”
谢嗣音将身子也懒懒靠了上去,心下散了郁气,面上却继续哼了声道:“然后你就同她一起走了。”
仡濮臣一口咬住女人耳垂,惹得人轻嘶了一声,细白手指轻拍他的手背,怒道:“你属狗的吗?”
男人轻轻松开,又细细舔了舔,含在唇中温柔抵弄:“梦里梦外,我都只是娇娇一个人的。”
说着,仡濮臣勾了勾唇,笑道:“俗话说,梦是白日想。难道是娇娇担心我三心二意,琵琶别抱?”
谢嗣音也被逗乐了,轻哼一声:“你若是这般想,且去了呗。”
仡濮臣两指勾过女人下颌,用力狠吻了上去,撩拨挑弄,将人弄得气喘吁吁才退开一些,咬着唇含糊道:“夫人好狠的心。”
谢嗣音将整个身子歪在他怀里,平复了半响呼吸,才嗔道:“明明是你做了坏事,怎么到头来怨怪我了?”
仡濮臣笑着亲了亲,连忙道:“不敢怨怪夫人!只是为夫可没有做坏事,明明是夫人在梦里冤枉为夫,还连带着多日冷落为夫……”
说到最后,仡濮臣面上已然带上了委屈之色:“为夫实在是有口难言,有冤难诉啊。”
说得跟真的似的。谢嗣音推了推他的人,嫌弃道:“好了,是我错了。”
仡濮臣桃花眼弯了一弯,小心翼翼地捏了捏女人掌心:“那今晚……可让为夫伺候夫人休息?”
谢嗣音耳垂微红,目光游移,哼唧唧道:“看你烧水伺候的如何吧。”
仡濮臣整个人瞬间支棱起来,眼眸如点漆,朱砂痣艳艳,薄唇狠狠将人亲了一口,道:“那娇娇等我。”
山中渐渐起了雾,半遮半掩地挡了一片月色,也挡了一室的旖旎。
水声淅沥,击石撞浪。
那一径小溪淙淙声渐渐由小至大,听得人心思旖旎。窗外那一簇簇海棠花瓣也都似知羞一般,个个合拢起来,再不细闻。
“啊……混蛋!出……出去!”
“为夫梦里无状,招惹夫人生气了,如今且好好……补救回来。”
“唔,不……需要!”
“嗯,需要啊?”
“不……混……混蛋!”
“喊我什么?”
“混蛋!不……夫君!”
仡濮臣轻笑一声,似乎低头堵住了谢嗣音的红唇,女人呜呜咽咽在深夜中生出别样风情。
晚风送情,前两天受了风吹雨打的海棠花蕊,在微薄灯光下颤颤巍巍地左右摇晃了两下,似乎重新挑动起了春情。
千里之外,苗疆驻京会馆。禁卫重重,驻守的侍卫巡视得紧。
正堂之上,一个不到二十的年轻男子正摆弄着桌上瓶瓶罐罐,一身靛青色官服,眉眼俏丽,意态闲适。一个仆役模样的男人趁着巡守换防,托着餐盘躬身闪了进来,朝着男人跪地道:“酋长。”
这人正是新任的苗疆酋长——寨柳乃。
寨柳乃头也没抬,手上继续摆弄着,细声细气地笑道:“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
男人面色青白,听见问话,更是白得厉害:“是。”
竟是之前仡濮臣放过的那人。
正说着,一只蜈蚣渐渐从瓶中爬了出来,顺着寨柳乃的食指,一直爬到手腕位置,然后前足对肢狠狠钩了进去。
“呃嗯……”寨柳乃面色一红,手指颤颤,似是痛苦,又似是愉悦。
男人听见声音也不敢抬头多看,低着头道:“他让我给您传一句话。”
寨柳乃低低笑了一声,将那蜈蚣拿开,手指轻轻抚摸着那东西的脊背:“传什么话?”
男人吞了吞口水,道:“他说,让您安安分分地呆着。别为他人做了嫁衣裳,还不知情。”
寨柳乃轻笑一声,面色不见丝毫怒气,继续好声好气道:“还有吗?”
男人咬了咬牙:“他还说,若……若是再去烦他,他不介意再重演一次花垣之变。”
嘎吱一声,寨柳乃手中蜈蚣断成两截,一半倏然掉地,另一半在他手上仍然痛苦不堪的扭摆着。
砰地一声,男人猛地跪地磕了一头,浑身颤抖:“酋长,是是是大祭司的原话。”
寨柳乃眉眼仍旧含笑,松开手中那半截蜈蚣,朝男人道:“我又没有怨怪你的意思,怕什么?”
男人听到这话,越发颤抖得不行。
“他在哪里?”寨柳乃继续朝着他笑道。
男人张了张口,话还没出口,神色突然一僵,面色涨红欲裂。寨柳乃目光一凝,身子连连后退,跟着袖子一挥,案上烛火被猛然掷了过去。
与此同时,男人体内无数蛊虫破体而出,却乍然遇火,滋啦一声,虫香四溢。
紧跟着,屋外一队禁卫军急急赶了过来,在门口问道:“酋长可有事?”
寨柳乃长袖一挥,呵呵一声,推开门道:“无妨,刚刚不小心打翻了烛火。”
禁卫首领扫了一眼屋内,地上烛火倾覆,灯油倒了一片。除此之外,似乎再无其他异状。他点了点头,朝着人恭敬退去:“酋长大人,有事尽管吩咐在下。”
寨柳乃含笑着点头:“好说,好说。”
等人退去之后,寨柳乃重新关门回了屋内。
阴影处一人冒出声来:“主上,大祭司委实过分,给您留下这样一个烂摊子,还不允许我们探其行踪。您看,我们是不是应该给大雍皇帝透露一二?”
寨柳乃细细笑了笑,声音阴柔:“是要透露,却不是这个时候。如今,那些人找了去,他定然将一切都安在我的头上。”
“大雍那些人碍于同心蛊,伤不得他的性命,即便将云安郡主找了回来,也不过重蹈覆辙罢了。”
“所以,如今最关键的还是要帮他们解了同心蛊。”
男人赞道:“酋长所言极是。不过同心蛊真的能解吗?”
寨柳乃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勾唇道:“它可以说无解,也可以说有解。”
“不过有解却也是死解。”
男人疑惑的眨了下眼睛,没有再说话。
寨柳乃目光望向门外来来往往的身影,浅浅笑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啊”
"去给我们英国公世子透个风吧。"
60.暖炉
谢嗣音头一次发现, 梦还能再连续地做下去。
雷公山白茫茫一片,神殿依山傍势,雄伟壮观。一眼望去, 是顺着山脊重重层层的九道门, 取九九归一之意。过了九重门,则是用双墙筑就的防御碉楼。再后面,便是整个神殿的最高建筑——九黎宫。宫高九十九米, 内含十一开间, 金银色飞龙交错在房梁之中, 银色装饰点缀于屋檐之上, 庄严肃穆, 堪称苗疆第一宫殿。
不过宫殿气势恢宏,里面却没有什么声响。侍奉的人不过七八个,还个个都是哑巴, 谨小慎微,郁郁沉沉。整日里,除了晨起和三餐时间, 基本见不到人影,不知是躲在了何处。
神殿之后有一片梅花林,据说最初长的是绿梅, 白雪绿梅煞是清雅好看。后来这个大祭司上位以来,残忍嗜杀, 鲜血几乎将整个梅花林染了个透, 绿梅也就慢慢变成了红梅。
这个传言是小雀儿当初在山下听到的, 她听了心下嗤笑一声。如此胡诌出来的谬言, 竟也有人信。不过,这也更加让她确信了大祭司和酋长不睦已久。不然, 除了酋长,又有谁能在苗疆造出这等流言。
不过,话说回来。这里的红梅倒确实长得比京城御苑中的还要好。
“小雀儿,你是谢巽年的什么人?”
大祭司整个人懒懒地支在梅树上,膝盖微屈,一手搭在上面,另一只手随意旋转着短笛。
小雀儿收回赏梅的视线,眼观鼻鼻观心,板着一张俏脸,不言语。
大祭司摇了摇手中短笛,笑得如花似靥,继续道:“瞧着你年纪不大,而谢巽年那个老男人已经年过三十了。你若跟他有关系,莫不是”
小雀儿正等着他叫出她的身份,谁知这少年将短笛在掌心一拍,叫道:“他新近纳的小妾?”
小雀儿不可置信地抬头瞧了他一眼,一双潋滟双眸狠狠瞪他。
大祭司浑不在意,笑了笑:“哦,不是啊。那难不成是他的王妃?听说谢巽年宠妻如命,若真是如此,也就难怪那个老东西会铤而走险,冒出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念头。”
小雀儿瞪着他,神色无语中带着些微的麻木。
大祭司细细瞧了瞧她这副模样,笑得更是厉害:“看来也不是啊,那就剩下他的闺女咯?”
“不过听说云安郡主有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呼,小雀儿你嘛”说着摇了摇头,语气遗憾道,“当我这神殿的第一美人还能勉强凑合。”
小雀儿将脸一撇,谁要当你的神殿第一美人。殿里面加上他们两个,也不超过十个人。十选一,有什么意义?
大祭司噙着笑又细细端详了她片刻,道:“果然传言不可尽信啊。”
小雀儿深吸了一口气,不理睬他这些无厘头的戏谑,仰着头同他一本正经道:“大祭司既然猜出来了,也看出来了如今苗疆局势不好,为什么不挽救一二,送我下山呢?”
大祭司眨了眨眼,似是不认识她一般,短笛虚指着她大笑起来:“果然是京城繁华地里头的笼中雀!”
小雀儿一愣,有些没明白过来他这话里的意思。
大祭司笑着收回视线,目光望向与天同色的遥远山麓:“天之骄子,也不过是娇娇而已。”
话里的讽刺意味太过明显了,小雀儿脸色不太好看:“大祭司此话何意?”
大祭司冷笑一声:“我瞧出来便瞧出来了,可我为什么要挽救一二呢?”
小雀儿这回是彻底愣住了。她以为他当日救她,怎么也有留后手的意思。可如今听他这话,竟是全全不在乎整个苗疆的生死安危。可大祭司作为苗疆的神祇,难道不应该关怀他的子民吗?
大祭司看向她的目光再没有了丝毫温情和笑意,声音冷冷:“那些人的生生死死与我何干!你若是觉得可以借此同本座斡旋,那就打错了算盘,想错了主意!”
少年手腕上的红尾蛇似乎感受到了主人心意,从沉睡中渐渐苏醒过来,惺忪着三角眼,昂头对准了那只白了脸的小雀儿。
小雀儿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人的杀意,如有实质。
就连谢嗣音也沉了脸色,杵在一旁静静瞧着。
小雀儿滚了滚喉咙,艰涩开口道:“蒙大祭司收留,云安已然心下感激,只是父王不知内情,怕最终会中那酋长奸计,所以不免思归心切了一些。倘若一时言语失当,还请大祭司勿怪。”
大祭司目光紧紧盯了她许久,似乎在犹豫着什么,最后动了动手腕,红尾蛇顿时顺着树梢爬了下去。
云安面色惨白的看着那条红尾蛇,强忍着心中惧意,提了几分声音继续道:“大祭司,我死或者不死,于您无甚要紧。但城破之后,父王必然会带兵来扰了这雪山安宁。到时血流成河”
大祭司笑得眼尾上扬,眼角朱砂如赤血一般:“哦,那又如何?”
他不怕,他什么也不怕。
云安这一回终于知道那些活着的人为什么都是哑巴了,因为,那些不是哑巴的怕是都埋进了泥里。
云安吞了吞口水,红唇翕动:“那山上剩下的为数不多几株绿梅,怕是要彻头彻尾成红梅了。”
大祭司一顿,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清悦连连,甚是好听。笑了许久,少年眼尾都染上了些许红意,短笛虚点着她:“你若死了,本座倒少了些许趣味。”
云安心下暗暗松了口气,刚要开口,就一眼扫到了那横冲过来的红尾蛇,连连退步,惊道:“大祭司!”
大祭司直起身子,眉眼间尽是瞧热闹的意思:“都说雀儿胆小,果然不虚!如今就让小红陪你练一练胆子,如何?”
云安心头骂个不停,脚下跑得飞快:谁要那个东西练胆子了?
眼瞧着到了后殿大门,手还没碰到门环,膝下一软,直接跪在了门前。云安提着心转过身子,果然就对上红尾蛇那一双冰冷灰青的三角眼。
红尾蛇身子一蹿,朝着女人面门扑来。
云安心下一提,身子往后,半瘫靠在门槛上,下意识拿手挡住面门。黏腻冰凉的触感瞬间缠上了她的手腕,一时间,泪水不受控制的就从眼中汩汩涌了出来,一边哭一边甩着手。
“啊走开走开走开!”
力道又大又快,似是真的被吓惨了。一时之间,那红尾蛇也竟真被她甩了出去。红尾蛇晕头转向的撞到白玉石阶上,委屈的睁开眼睛,朝着徐徐走过来的主人控诉。
可它的主人跟没有看见它一般,理都不理,径自朝着那个还在甩手哭泣的女人走了过去。
云安哭得厉害,一张芙蓉花颜满是斑斑点点的泪痕,双目紧闭,似乎真的是怕到了极致。
大祭司慢慢停下脚步,蹲在她的身前,含着笑道:“这么怕小红?”
云安这才回过神来一般,感觉到手腕上的东西不在了,可第一时间却没有回应他,而是站起身,立在原地使劲跺脚,似是怀疑那红尾蛇掉在了衣服上面。
大祭司被她这一连串的动作也逼得起身后退一步,持续了大约一息长的时间,女人才似乎重新恢复平静,只是脸上仍旧残留着剧烈动作之后的红潮。
大祭司瞧着她:“终于肯安静下来了?”
云安吸了吸鼻子,撇过头去,不想搭理这个男人。
大祭司压了压身子,凑上前去揩了一把她的泪水,放到唇中轻尝了一下,嫌弃道:“唔,也难吃得紧。”说着,转身推开殿门,“着人吩咐午膳吧。”
云安咬了咬唇,看着他的背影心下寒意涔涔。
一到午膳时间,那些藏了半天的侍者又重新冒了出来。
二人一同不言不语地用了午膳。按常理来说,云安不应该同大祭司一桌用膳,她也不想。但少年慢条斯理的拨了拨筷子,声音悠悠然的来了一句:“若是不在这里吃,那就别吃了。”
云安噎了噎,干脆利落的坐了下来。这个男人说出来的话,是真的能做到。
不过吃了一口,她也将心头的腹诽重新噎了回去。该说不说,这大祭司留下的人虽然不多,但是掌厨的手艺确实不错,几乎可以堪比宫廷御厨了。怕是每日的危险,催促着那些掌厨的手艺日日疯涨。
午膳过后,等人将东西撤下去,云安就有些不自在的起身想走。
“想去哪?过来。”大祭司瞧了眼女人,轻哼一声,转身朝着卧房走去。
云安咬了咬唇,重新跟了上去。这个少年大祭司一向有午睡的习惯,饭后定然要休憩半个时辰。若是简单休息也就罢了,可他却
“过来。”大祭司躺下之后,侧过身子支起下颌,笑道,“怎么还这般扭捏?”
要人给他当暖炉。
冬日一向寒冷,雷公山更要冷上数倍。
大祭司身体更是常年寒凉如冰,云安不小心碰到一次之后,就凉得激灵了一下。而那个少年,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每次休息都要将人拉过来,当个移动暖炉。
云安开始还抵死不从,又哭又闹,结果直接被大祭司皱着眉头点了穴道,然后抱着人一夜睡到天明。
形势不由人,更何况这人眼中丝毫没有那份情欲绮念。
云安咬了咬唇,乖顺的上了榻,率先阖目装睡起来。
大祭司轻笑一声,将女人腰肢一紧,揽在怀里,闭上眼低喃道:“小雀儿怕什么,我还吃了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