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不接我电话,不回我信……
贺西洲洗完澡出来时,沈星微仍然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正睡得很安宁。
她应该是很累,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倔强地睁着眼睛不肯睡觉,最后还是被贺西洲强硬地捂在怀里,她挣扎得累了才安静下来,不过五分钟的时间,她的呼吸声就变得平稳轻缓,安然入睡。
沈星微生病的时候比平时更能折腾,还有力气跟他大声吵架,睡觉时还会因为太热蹬开了空调被。
贺西洲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顺手将空调被搭在她身上,因为屋子里24小时开着空调,如果这样晾一晚上,她明早起来病情会加重。退烧药起了作用,她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些细汗,贺西洲顺手用毛巾给擦去,觉得她一张脸仍旧有些红,于是将有些凉的手掌贴上去,给她降温。
沈星微像是在梦中感觉到了这份令她舒适的冰凉,轻轻动了动脑袋,往他掌心拱了两下,看起来很脆弱易折,柔软无害。
毫无防备的样子很适合让人兽性大发,贺西洲忍了忍,最后只是捏了捏她的脸,才上床在她身边躺下,一点也不害怕被传染的样子,动作轻缓地将她拢入怀中,慢慢入睡。
隔天贺西洲有一整天的课,中午也没时间回去,给沈星微打了个电话没人接听,发信息没得到回应,于是点了外卖,跟外卖员联系,确认是沈星微收了饭才放心。
贺西洲觉得,沈星微不接电话一定是手机的问题,那个屏幕摔出了东非大裂谷的老东西,贺西洲早就看它不爽了,回去再收拾它。
下午放学之后,他直接开着车去了沈星微家,站在门口的时候听见对门的情侣在吵架,歇斯底里相互叫骂,不堪入耳的脏话不绝于耳。他用钥匙开门时,又听见对门传来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痛喊,好像从争吵升级成了互殴状态,两个人应该是打了起来,尖利刺耳的声音像是烧开的水壶和生锈的锯子在锯木。
“吵死了。”贺西洲没忍住嫌弃了一句,难以想象沈星微整天住在这样的环境里,换作是他,一天都忍不了。
贺西洲进屋之后反手关上门,隔了两道门,那令人厌烦的争吵叫骂声也没有消减多少,他站在门口,仔细打量着这个窄小的屋子。整个屋子的面积加起来还没有他家的客厅大,一个人住都显得拥挤,更不用说双人同居。贺西洲对于自己轻信了沈星微说跟前男友同居的谎言而感到意外,其实只要稍微留心观察这个屋子,就知道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在住,除了阳台那个儿童内衣和老旧的男式鞋之外,这里没有任何男性的居住留下的痕迹。
他没有开灯,黄昏的光透过阳台大片洒在地上,落下满地金灿灿的光芒,衬得整个小屋莫名温馨。
贺西洲不知道这种温馨的感觉从何而来,毕竟这样的房子在他看来连走几步转个身都费劲,可能因为这是沈星微的家。
他推门进入沈星微的房间,上次来这里睡过一次,但没有细致地观察过,今天再来发现房间有些乱,床上随意散着几件衣服,乱糟糟的枕头可怜兮兮地耷拉在床边,并不平整,大概是沈星微生气的时候用它泄愤了。
房间太小,几步走到桌边,贺西洲的手指沿着桌边摩挲,左右看了看。整个房间的布局是北面的墙放着不算大的衣柜,南面的墙摆着床,东面开了窗子,置放着桌椅,一览无余。
他走到衣柜边,随手拉开一扇门,里面是叠放得很整齐的衣服,下面则是收起来的冬季衣裳和被褥,塞得满满当当。另一扇柜门上挂了一把小锁,贺西洲拎起来看了两眼,发现这种锁其实没有找钥匙的必要,他用力一拽,连同整个柜门的把手都拽掉,然后轻松拉开。
就见这一部分没有放任何衣服,而是堆放着画板和画架。贺西洲将东西拿出来,就看见画板上有一幅乍眼看去很凌乱的画,浓重的黑色被胡乱涂抹在上面,导致整张画看起来极为扎眼,但细细观察,就能看见被杂乱的黑颜料所覆盖的,有一些很漂亮的笔触和结构。
他蹲下来,将地下堆放的画纸都拿出来,厚厚的几摞,黄昏的金光透过窗子落在画上,成为那些浓烈颜料的点缀。
贺西洲一张张翻阅,看见了画上有无尽鲜花的旷野,逼仄小屋窗外的灿烈的阳光,蜷缩在路边的流浪小猫,万丈金光下的重峦叠嶂,仿佛每一张都带着鲜活的生命力,彰显出这个世界千姿百态。
但每一张都是未成品,上面都被墨黑或者赤红的画笔胡乱涂抹,或是打着巨大的叉叉,或是被暴力毁坏,没有一张完整。
贺西洲将所有画都看完,他看见了沈星微在绘画上的天赋和笔下温暖明亮的世界,但也同样看见了沈星微的痛苦。是她亲手毁了这些未完成的画,不是负气,更像是被困在囚笼里挣扎时,所导致全身鲜血淋漓之后的妥协。
贺西洲将画放下,起身走到桌边。桌面上很干净,只有一个老式台灯和一支水笔,连一本书都没有。他拉开抽屉,在抽屉里找到了一个厚厚的本子,随手一翻,就看见上面有一些笔迹很深,像是写的时候很用力的字体。
【2024年,5月29日,天气小雨。
贺西洲今天放学之后被女生表白,他装出很和善的样子收下了女生的花,但是我看到他回到小区的时候把花扔到了不可回收的垃圾桶里。
他一直都是这样,善于用伪装让别人喜欢,实际上他根本就是个黑心的恶人,只是为了虚荣的赞誉和吹捧才装的善良,如果把他关在笼子里,他马上就会露出可恶的真面目。
而且鲜花是可回收垃圾!我认为小熊保安应该对不会分类乱扔垃圾的业主进行罚款!】
贺西洲轻轻挑眉,视线扫过她对自己辱骂的话也面不改色,虽然记忆里已经对这件事模糊,但是从本子上的文字来看,这应该是沈星微的跟踪日记。
他随手翻了翻,发现这其实是一个很邪恶的本子,因为上面充满了浓郁的怨气和攻击性话语,并且所有攻击对象都是贺西洲,在日记里,他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人,被沈星微各种批评审判,并且伴随着很多恶毒诅咒,类似“变得丑陋无比”“被车撞”“被天上掉下来的花盆砸破脑袋”“变矮二十厘米”这些。
光看这个日记,贺西洲很难想象这是沈星微写的,对他的讨厌和恨意简直要冲破纸面,兜头从他身上浇下,就算他已经听沈星微说过很多遍讨厌,但是翻看这些日记之后,他还是难以抑制地沉下眉眼,一缕一缕的烦闷从心底抽出,将他的心脏捆住。
沈星微怎么能这么讨厌他呢?分明她被抱在怀里的时候也没有表现出剧烈的抗拒和尖锐的情绪,贺西洲还一度觉得沈星微对他的态度比对那个死眼镜好很多,可是眼下这纸上的字字句句,看起来又不像假的。
他烦躁地翻来翻去,越看越觉得刺眼,情绪肉眼可见地暴躁起来,觉得这个恶毒的日记本没有存在于世界上的必要,火堆才应该是它的归宿。
贺西洲面对这些诅咒和怨恨的话很心烦,干脆在床边坐下来,直接翻到了第一页,倒要看看沈星微能够多讨厌他。
可当他看见第一页的字体之后,整个人都怔住了,烦躁的情绪如潮水般疾速褪去,变成些许惶然。
【2023年,11月7日
我好想死。】
【2023年,11月12日
画不出来,想死。】
【2023年,11月17日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真相,为什么要来骂我,我做错了什么?
我是不是该死掉?】
【2023年,12月3日
我再也不会画画了,好想死,我应该死掉,搞不懂我还活着干嘛。】
【2024年,2月7日
想死,今天好像很适合死掉。】
【2024年,3月18日
想死,好想死,没有任何意义,我的生活已经没有任何继续的必要,我应该去死。】
【2024年,4月20日
好想死,好想死,今天好像适合去死,我是个很糟糕的人。】
贺西洲一页一页地翻看,心脏跳动变得缓慢,像是坠入冰雪之中,冰冷的血液输送至全身,仿佛身上的温度褪得一干二净,无休无止的狂风涌进心里,化作刺耳的咆哮,喧嚣着沈星微的痛苦和绝望,每一声都刺在他的心尖。
每一页,每一个字,都是沈星微心口上血淋淋的刀口。
贺西洲好像没有察觉到自己手指在颤抖,从没觉得文字能够这么有力量,扎得他眼睛痛。
直到他翻到新的一页,上面写着:
【2024年,4月30日,天气晴。
今天,我看到了贺西洲!他跟以前一样长得人模狗样,骑着电动车,戴了一个很丑陋的头盔,停在路边跟别人讲话,身边围了很多人,好像很喜欢他的样子。
那是她们不了解贺西洲的真面目,被他的脸给欺骗,如果把他的脸全部抓花,变成丑八怪,贺西洲这样的本性将没有任何人喜欢,连狗都会嫌弃!!
他好像家道中落,因为高中时他上学都是车接车送,没想到几年不见家里破产,只能骑电动车上学,当然,这是这个恶人应得的。而且我认为他根本没有长那么高,搞不好垫了很多增高鞋垫,因为他从以前开始就是很爱面子,很喜欢伪装的人。他把电动车停在路边下车去便利店买东西,有只流浪狗在他的车后轮撒尿,被他骂了一句。小狗狗,不要伤心,你在我这里是一只除恶扬善的正义狗。
我跟到了他住的地方,但他没有发现我,这是当然的,因为他的眼睛长在脑门上,总是狗眼看人低,连正眼看人都不会,又怎么会回头看,希望下次他走到街上时被车撞成瘸子。
我觉得,或许我可以暂时不用死,因为贺西洲这样虚伪的人都好像活得很好,这么光鲜亮丽地去欺骗别人,我应该先揭穿他的真面目,以免他祸害更多的人】
贺西洲合上日记本站起身,在抽屉里和下方的小柜子里寻找,扒出了很多东西,被他放在桌子上铺开,又掉落在地上很多,全是A4大小的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体,仔细一看,是各种病历和诊断证明。
患者名叫杨焕荣,年龄67,性别女,终末期肾病或慢性肾脏病五期。
翻到后面,就是一些病危通知,殡仪馆合同,死亡证明。
贺西洲沉默地拿出手机,翻找出那天夜里沈星微拨出的电话,放在耳边,就听见听筒里传出冰冷的电子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贺西洲将沈星微的小房间搞得一片狼藉,地上桌上全是散落的纸张,太阳落山之后,西方天际一点一点消弭的光明引来了无尽的黑暗,笼罩在贺西洲的身上,俊俏的眉眼满是晦暗,看不分明。他轻轻抚摸着沈星微日记本上的字体,感受她落笔时的一笔一画,好像与她的心亲密地贴在了一起。
天天把死挂在嘴边的人,不是在期待死,而是在渴望爱。
那么同理,沈星微总是将讨厌贺西洲挂在嘴边,其实并不是真的讨厌他。
同样的,在贺西洲睡到半夜被沈星微的动作惊醒之后,感觉到她悄悄把手掌探入自己的指缝中,轻轻把脑袋贴在他的肩膀旁,或是小心翼翼凑近他的颈窝把炙热的呼吸落在他的脖颈上这些细细密密的小动作,也并不是因为她太过孤单而缺乏安全感,寻求温暖。
而是她于漆黑的绝望中,窥见了一丝光明,然后笨拙却顽固地抓住了。
此后的每一天,她都在写日记,却再也没有出现“想死”的字样,直到她闯进了贺西洲的家中,被他抓住,这密集的日记才变得稀疏,在与他相恋的二十天里,她只写了五次日记。
沈星微的身上的确长了许多分叉的枝丫去汲取她的本源的生命力,可她终究不是树苗,所以贺西洲也没办法化作锋利无情的剪刀去修剪她。
夜晚八点,贺西洲站在车旁抽烟,缥缈的白雾掠过他的眉眼,喧嚣吵闹的小区里,他仿佛独占寂静的一角,格格不入。
他看见一辆黑车开到小区门口,于是将烟头按在墙上熄灭,朝那黑车走去。驾驶座下来的人是彭翰,看见贺西洲之后动作有一瞬的僵硬,脸上出现不虞的神色,但很快将那些神情掩去,端出微笑,对他道:“很巧啊贺先生,在等星星吗?”
“在等你。”贺西洲淡声说。
彭翰惊讶地一挑眉,“请问……你找我还有事吗?我还以为你把我删除的时候,已经把能说的话都说完了。”
“当然是来感谢你的。”贺西洲站在他对面,由于身量高他不少,看着他的时候眼眸半敛,因此看起来有一股懒散的倨傲,嘴边挑着轻笑,“如果不是你帮忙,星星还不愿意搬去跟我住在一起。”
彭翰神色一怔,像是受到打击,“什么?”
贺西洲语气很平缓,仿佛在跟朋友闲聊一般,漂亮的眼眸中映着头顶路灯,微微闪烁着,“星星的脾气太倔了,我光是哄着她,根本不可能从她嘴里听到过去那些事,所以只能麻烦你帮我一把,虽然她昨天跟我闹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消了气,已经把所有事告诉我了,我是回来给她拿衣服的,我们已经同居。”
他的语气又变得很欠打,“谢了,原本我还计划要等个两三天,没想到你动作那么快,才半天就把事情告诉了她,倒是让我少等了两天。”
彭翰涨红了脸,不可置信地望着贺西洲。那张俊脸带着笑意,看起来相当惹眼,但笑容落在彭翰里,却变得十分恐怖,他后知后觉中了这人的圈套,惊声:“你利用我?!”
“谈不上利用,只是看透了你的本性而已。”贺西洲说:“其实我本来想着,星星在生气的时候最好动手打我,把我打得头破血流,或者抓花我的脸,这样我就能捏住把柄,要她对我心怀愧疚,然后更爱我,更粘着我。但是不管我说了什么,她都没有对我动手,吵架时我都把脸伸到她手边了,她都没有打我……”
贺西洲笑眯眯地对彭翰问:“你说,能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的人,她得有多讨厌,多恶心啊?”
彭翰难以维持假面,双眸迸发出怒意,丑恶的嘴脸显露无遗,“你这种人,不仅满腹算计,而且狗眼看人低,你根本看不起星星,你这样算计她,不还是为了你自己?”
贺西洲面对这样的指控,很是无所谓地耸肩,“那怎么办呢,谁让星星就喜欢我这样的人。”
彭翰攥紧了拳头,五官因妒恨而扭曲,他看见不远处停着的昂贵白车,那是他不眠不休埋头工作几十年都买不起的型号,对贺西洲更是恨得咬牙切齿,不明白这样游戏人间的富家子弟为什么要跟他抢人,明明只要他甩一把钱,挥挥手,就能找到各种各样的情人,这不是他们有钱人的常态吗?
“没关系,我可以等。”彭翰推了推眼镜,压下了心头翻滚的情绪,笑着看向贺西洲,“我知道你们这种有钱人感情不长久,等你腻了,变了心,星星就会知道谁更好。”
贺西洲笑容微敛,唇瓣挑着冰冷的弧度,“别等这些不切实际的,你只要老老实实坐在家里,等着法院传票就好。”
彭翰的脸色陡然变得煞白,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还是没有开口,此时已经心乱如麻,却努力维持着镇定。
贺西洲拍了拍彭翰的肩膀,表现出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说:“没办法,谁让我们这种有钱人,总能找到很厉害的律师团队呢。我今天在这等着,就是好心想告诉你,别在门口守着了,她跟我住呢,不会回来了。”
贺西洲大概就是为了说这些话,讲完转身就走了,也没有再多给他一个眼神,驱车离去。彭翰看着白车的背影,手掌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如果是别人对他说这些话,他会当作一个笑话,可是贺西洲说这些,尽管语气像开玩笑一样,却还是让他难以控制心里的恐慌。
彭翰赶紧上车,匆匆忙忙拿出手机,飞快给导师拨打电话。
贺西洲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他给沈星微发的信息和电话都没有任何回应,但是查看门口的监控时,也没看到沈星微出去,所以也不是很担心。
客厅只有智能管家亮出的小灯,沙发有躺过的痕迹,上面还放了逗猫棒,显然是沈星微在上面玩过,桌上放着已经收拾好的外卖盒子,除此之外,其他地方仍旧干净整洁,没有任何变化。
贺西洲上楼,把房间门推开一条细缝往里看了一眼,看见床上有一团隆起,还有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沈星微像是已经睡了。他关上门,转头去浴室冲了个澡,洗去了一身的汗,然后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间。
贺西洲在床边站了片刻,沈星微侧身睡在床上,脑袋埋在空调被里,像是睡得很安宁。他从床的另一边脱鞋上床,钻入被窝里,朝沈星微靠近,很快就把她抱在了怀里,双手揽住她的后背和腰身,与她热乎乎的双脚纠缠在一起,四肢都化成了藤蔓,将她整个都紧紧裹缠住,仿佛同生一体。
沈星微突然挣扎起来,用力推着他的胸膛,同时用脚蹬他,虽然没有吭声,但抗拒的动作十分强烈。
贺西洲不松手,将她抱得很紧,差点没按住她,低头说:“装睡呢?”
沈星微不回应,开始捶打他,原本拳头的力道就不重,又因为被抱住了不好使力,所以落在他后背上像是捶背一样。贺西洲抱着她不撒手,炽热的体温相互融合,双臂的力道很大,箍着沈星微柔软的身体,让她不论怎么扭动挣扎,踢踢打打都无法摆脱。
“又生气。”贺西洲说:“不接我电话,不回我信息,我要批评你。”
沈星微终于仰头,露出一张很气愤的脸,双眼红红的,满是怒火,“你又干嘛去了?你五点半就下课了,现在十点了才回家!”
贺西洲抚顺她的后背,语气很柔软地哄着,“我去约见了律师,详谈了一下你那幅画的事,然后去你家去给你拿衣服了啊,你如果想知道我干嘛去了,应该接我的电话,回我的信息才对……”
沈星微马上扬高声音,理直气壮地说:“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你不会自己发信息说吗?你今天一整天的信息都是‘吃饭没,睡醒没,身体好点没,一直住在我家吧’这些没用废话,我根本没有回的必要!”
贺西洲看着她气红的小脸,没忍住笑了,心想,这不是每一条都看了嘛。
他正想说话,却忽然在余光看见枕头上方有东西动了一下,吓了一跳,赶忙抬头去看,结果对上一双湛蓝的猫眼。贺西洲猛地松开了沈星微坐起来,就看见鱼饵将脑袋趴在枕头上,正睁圆了眼睛看他。
“沈星微!”贺西洲严厉地批评,“这个家的规矩是什么?小猫不能上沙发,不能上二楼,你竟然把它带上床?”
“你又不回家,管我把什么带上床!”沈星微也气愤,“嗖”地一下坐起来,用很大的声音宣布:“我就是要跟咪咪一起睡!”
第42章 “我生病了。”
贺西洲大为震惊,没想到她说出这样的话。
这还得了?今天带小猫,明天带小狗,后天就能带野男人!床上这片神圣的领土,必须要坚定捍卫。
更何况他虽然没有很严重的洁癖,但也绝对忍受不了这种掉毛的生物在他的床上,每天早上一起来吃一嘴猫毛。
贺西洲拍了拍枕头,把鱼饵驱赶去了床下,很严肃地对沈星微说道:“如果你很想跟咪咪一起睡的,从今以后你可以叫我咪咪。”
沈星微怒视着他,“你觉得自己很可爱吗?少不要脸了!你是狗为什么要装成猫?”
贺西洲毫不在意她口吐恶言,说:“反正这个床上只能你和我,不允许任何别的生物上来。”
沈星微气得口不择言,“你以为我很想跟你睡一起!你的睡姿也不是很好,半夜总是把手压在我身上,还一直挤我,像猪一样踹都踹不醒!我忍你很久了!”
“是吗?”贺西洲慢悠悠地说:“那夜里悄悄牵我手的人是谁啊?”
沈星微瞬间涨红了脸,不知道是气的还是什么,蹭一下爬起来,怒喊道:“你自己睡吧!”
她现在一句话都不想再跟贺西洲讲,气得拳头紧握,直接往下一蹦跳下了床,大步出了房间下楼。反正楼下的沙发也很宽敞,她完全可以睡在上面,不明白这个下午放学之后不回家在外面乱逛,像流浪汉一样的人,为什么会这么理直气壮。
并且这次比上次还要过分,上次是七点,这次十点才回家!
“你应该跟我道歉!”沈星微越想越气,楼梯下到一半又回头冲楼上大吼。
贺西洲已经走出房间,手里还拎着鱼饵,噙着笑意。
小猫被提着脖子吊在空中,圆溜溜的蓝眼睛左右看着,没有任何挣扎,仿佛是知道家里的男主人并不是热心泛滥喜欢小动物的人,所以它表现得异常乖巧。
沈星微气冲冲地下了楼梯,已经打算在客厅里睡一夜了,在心里下定决心不管贺西洲怎么道歉都不会原谅!她生气地拍开客厅的灯,炽亮的白光在头顶散发,瞬间将整个客厅照得透亮,看清楚客厅放着的东西之后,她怔在原地。
就见整洁偌大的客厅中央,摆放着崭新的画架和画板,边上是堆叠起来的箱子和木质盒子,还放了一个调色板。
东西并不是很多,但非常齐全,最重要的是它们都非常漂亮,像是精心挑选的礼物,被摆在客厅里静静等着它们的主人发现。
沈星微的视线在凝聚的瞬间,感觉心脏被人打了一拳,疯狂地跳动起来,以一种要冲破胸腔的架势重重撞击心口。她迈动缓慢僵硬的步伐走过去,看见那红木盒子其实是一整套画刷,应该是从大到小各种刷子很齐全,所以盒子显得很长,拿起来时分量也很重。木盒更像是艺术品,上面雕刻着潇洒的英文字母,是沈星微不懂的品牌。
她将下面的箱子打开,里面就是摆放得非常整齐的丙烯颜料,每一管容量都非常大,她认得这个牌子,之前在店里逛的时候曾拿起来看过,一套24色60ml就要两千多,是沈星微在脑子正常的情况下绝对不会去买的昂贵颜料。
她拿着沉甸甸的颜料,感觉心脏变成了海绵,吸饱了水,也沉得一直往下坠,眼泪瞬间溢出了眼眶,往下滚落。
因为她的画笔已经被她亲手锁了起来,很久没有打开过了,里面的颜料也早就干得无法再使用,不仅仅是她现在的经济已经买不起这些画具,更是因为她丧失了用画笔构建世界的能力。
所以这些崭新的画具对她来说,没有了意义。
她怔怔地转头,看着贺西洲走来,然后蹲下来将她搂住,脸贴在她的耳侧,低声说:“我看见了你的那些画,在柜子里放着,锁被我拽烂了,那么好看的画,为什么要毁掉呢?”
沈星微没有说话,可能已经没有任何心情计较这些小的事情。她蹲在地上,低低的啜泣让身体微颤,像是冷得发抖一样,努力靠近贺西洲,“可是我已经不会画画了。”
滚烫的泪水落在贺西洲的脖子,顺着他的肌肤往下淌,灼烧得他也感到了疼痛一般,就听沈星微哭着说:“我每次画到一半,我就觉得那些画很丑陋,很失败,然后没办法再下笔,感觉每一笔都是错误,没有资格诞生成完整的作品……我总是做梦,梦到那些画指责我是无能、懦弱的创作者,只能把精心创造出来的作品拱手让人。”
沈星微想说她很不甘心,因为她在绘画方面的天赋远超同龄人;想说她其实很爱自己的作品,希望能够好好地完成;还想说她对那幅被人抢走,又被她放弃维权的画感到歉疚。
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会让沈星微记一辈子,她守在病危的奶奶床前,整个屋子静得只有她粗重的呼吸声,她清楚地知道奶奶的生命正在流逝,将要走到尽头,可原本应该打到她卡上的奖金,却被彭翰堂而皇之地占有。
死亡通知下来的一刹那,沈星微就感觉自己的生命力与奶奶一起枯竭了。
沈星微感觉肮脏污秽的虫子吃掉了她的心脏,作为懦弱无能的惩罚,她失去了一切,却还要在各个平台上借贷,去赔偿学校那昂贵的仪器,然后像老鼠一样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城市里,苟且偷生。
直到……
直到她进入了那座恢宏气派的大学,找到了照片上的教学楼,从一群放学出来的大学生中找到了贺西洲。
沈星微吸了吸鼻子,对贺西洲说:“我生病了。”
今天起床的时候就不见贺西洲,他去上课了,所以走得很早。中午也没有回来,因为下午还有课,所以不便往返,从早上九点到晚上十点,只有沈星微一人在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的大雨已经停了,闷在屋子里的沈星微一直被孤寂笼罩,频频去看时间,看手机,听到外面有车的声音就会扒在窗子上往外看是不是那辆白车。
治疗发烧的药她今天吃了两次,可治疗心里被虫子咬出很多小洞的药,她还没有吃。
贺西洲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把她抱进了怀里,用两腿将她圈起来形成牢固的包围圈,手臂又足够长,好像将沈星微纳入了一个绝对完全温暖的地方。客厅里无比安静,鱼饵慢慢跑过来,挨着贺西洲的脚边卧下来,舔了两口自己的爪子,将尾巴落在贺西洲的脚踝处。
很久之后贺西洲才说:“你没有生病,只是遇到了困难,这是很正常的事,把困难解决就好了。”
“解决不了。因为我自己先放弃了,我删掉了那些照片和视频。”沈星微闷声说。
贺西洲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语气里带着爱怜,“那是因为你太笨了,没有找到正确的方法。”
沈星微从他的怀里抬起脑袋,泪眼蒙眬地看着他,带着疑惑,“什么方法?”
“想知道?”贺西洲低眸看她,故意不说,提出了要求,“亲我。”
沈星微很想把箱子里的颜料拿出来,挤在他的脸上,糊成非洲土著,因为这个人实在是恶劣。但是她看见灯光下的贺西洲白皙俊俏,一双桃花眼里含着隐隐笑意,犹如繁星映在眼底似的明亮起来。
贺西洲的眼睛始终没有变化,从以前到现在,笑着看人时,总是能够让人轻易卸下防备,沉溺其中。
沈星微将双手撑在他的双肩,身体大半力道压过去,仰着头,动作很轻缓地往上。虽然也亲过很多次,但每次都是贺西洲主导,很凶地咬着她的嘴巴,好像除了第一次之外,她就没有再主动过。
沈星微的耳朵尖染上枫叶一样的红色,血色顺着耳根往下蔓延,染红了脸和脖子,连带着湿漉漉的双眼也像微醺一样红了一片。她呼吸很重,身体隐秘地轻颤着,动作带着拘谨和青涩,分明是主动却没有任何主动的气势。
贺西洲扶住她的腰,低着眸看她靠近,眼底里都是轻浅的笑。
等沈星微好不容易将唇凑近了,呼出的热气洒在他的脸上,似乎下一秒就要吻住他的唇,他却很恶劣地将脑袋轻轻一偏,十分故意地闪躲了一下。沈星微一顿,乌黑明亮的眸子里浮上疑惑,缓慢地追过去,想要吻上他的唇。
贺西洲像提着钓竿,等鱼靠近了想要咬饵时,他就将钓竿轻轻一拉,让张开了嘴巴的小鱼落空。
他不断地往后仰,每次只是轻轻动一下,沈星微就只能往上追寻,从一开始地坐着到后来跪在地毯上,支起半身,撑着贺西洲双肩的手也渐渐弯曲,到最后几乎是贴在了他的胸膛上,身体的力量都压过去,与他紧密地贴在一起。
沈星微终于受不了这样的戏弄,轻轻皱眉,嘟囔着抱怨,“你脑子坏掉了是不是?到底要不要亲啊?”
贺西洲笑了笑,轻扬下巴,“当然要啊。”
沈星微干脆用双手抱住了他的脑袋,动作很快地亲上去,甚至报复性地在他唇上咬了一下,然而等她想要退开时,后脑勺却被一只手掌按住,力道并不重,但沈星微一时退不开。
她扭了两下,被桎梏在怀中动弹不得,贺西洲显然是不满意这样一触即离的亲吻,但他的唇瓣也没有任何主动的意思,沈星微涨红了脸,又只好回忆起他之前亲吻的样子,伸出舌头慢慢舔舐着他的唇瓣。
她的力道很轻柔,像是吃冰淇淋或者奶油蛋糕,在他的唇上缓缓吸吮。
贺西洲的嘴巴很没有底线,只是舔了几下就自己张开了,沈星微很慢地将舌尖探进去,亲吻始终是青涩拘谨的,无法厚着脸皮缠着他的舌尖,光是这种程度她都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快要爆炸,脸皮红得像发烧一样,指尖都颤抖起来。
她闻见贺西洲身上散发出来的沐浴露的香气,感受到他轻轻迎合的唇瓣,还有一点都不害羞立马出来迎接她的舌头。呼出的炙热气息与他的呼吸交融在一起,沈星微难以控制的身体发软,四肢也变得软绵绵的,撑不住又坐下来,换做贺西洲低下头,庞大的身躯重新将她拢住。
主动亲吻和被动亲吻当然不一样,更何况上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还是在几年前,她的梦中。
第43章 因为聪明的贺西洲总是会……
贺西洲并不只是简单地索要一个吻。
沈星微的泪水落在他的脸上,颈窝,炙热的火渗透皮肤隐入血液,流淌进心脏,搅浑了平静的情绪。他看见沈星微轻闭眼睛,小水珠挂满密长的睫毛,饱满的泪珠从她的眼角落下来,那一瞬间的表情竟然带着虔诚。
因此他发现并且论证了沈星微根本就不会拒绝他,以至于让他每一次得寸进尺的行为都得逞。
贺西洲可不是好糊弄的蠢人,他翻看沈星微的日记时,很轻易就发现了在今年4月30日之前的日记里,都没有写天气,只有从那天日记里出现了一个“天气晴”开始,往后的日记才记录了天气。
这样大的一个城市里,沈星微住的地方和他家的距离连开车都要花费将近半小时,所以她闲逛到他的学校,再碰巧遇上那天他有课,又在下课时间那么多学生里偶遇他,这样的几率几乎为零。
所以贺西洲很轻易就想得到,是沈星微先找到了他的学校,确认了他上课的教学楼和下课时间,在4月30日这一天行了很远的路来到他的学校,并在众多大学生之中找到了他。
或许那天阳光明媚,风也温暖,所以沈星微看见了湛蓝的天空和灿烂的太阳,看见了路边的小狗,也看见了一切她认为的光鲜亮丽。
她感受到风和日丽,春和景明,所以在日记中写到“或许我可以暂时不用死”。
沈星微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生病了,但她仍然心有不甘,她在肮脏的淤泥里反复挣扎求生,终究艰难地站了起来,自己找到了治病的药。
一滴泪落在他的唇边,被他含进嘴里,化在齿间,充满咸涩。
一滴泪落进他的胸腔,被融化于心脏,汹涌激荡,悸动不止。
贺西洲适时地想起那天他进门,客厅的灯光在全部亮起的刹那,沈星微吓得回头,满面惊惶,黝黑湿润的眼睛里全是一碰就碎的软弱和惧意,于是他动了恻隐之心,改变了将她扭送派出所的主意。
后来他流感缠身,身体被高烧折磨得难受至极,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时,沈星微拿着温热的毛巾在他手上慢慢擦拭,口罩遮了她的半张脸,昏黄的暖灯却照出漂亮的眉眼。她嘴上说着“你要是死在这我才不会管你呢”,神情里却充满着小心翼翼,仿佛能慷慨地给予贺西洲天底下最大的耐心和关怀。
于是贺西洲难以抑制心脏里的悸动,彻底打消了只与沈星微交往一个月的想法。
或许他也有许多说不出口的私心,比如从前傲慢地觉得谈恋爱会非常浪费他的生命和时间,比如对不上学不上班住在贫穷的地方并且跟踪他一个月之久的沈星微抱有偏见,比如那天没将她送去警局的原因当然也不可能是从她身上看到什么美好的品德。
可能真如沈星微所言,他是一个性子恶劣,很自我的人,所以才在那天的惊鸿一瞥后当场决定脱单,要与沈星微谈一场恋爱。
但真正动心的过程也无法用一个词,一句话去概括。就算他没有看见沈星微被邻居欺负时那垂头丧气的可爱模样,或者错过了她喝醉后盯着他时那亮晶晶的眼睛和缠绵专注的视线,没发现她在ktv时神色对他充满厌烦实际上肩膀却要悄悄挨着他的小动作,也会从她追随的视线,藏不住的神情和下意识的情绪中找到端倪。
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结果并不会有什么变化,因为聪明的贺西洲总是会轻易看穿不善伪装的沈星微,然后做出正确的选择。
当然,沈星微在运气方面也有可取的一面,主要表现在她的眼光上,因为她喜欢的不是其他愚蠢又无知的男生,也不是那个令人作呕的死眼镜,光凭这一点,贺西洲就觉得她应该得到更多嘉赏。
两个人在地毯上坐了很久,沈星微累了,眼睛都还是湿润的,怀里抱着崭新的手机盒靠着他睡着。
贺西洲将沈星微整个人从地毯上抱起来,让她伏在自己身上,随手关掉客厅的灯踩着楼梯上了二楼,随着他慢悠悠的步伐,头顶的智能灯光也慢慢熄灭,最后只留下昏暗的小灯,将两个相依的影子投在地上,仿佛密不可分。
他将沈星微放在床上,盖上空调被,再下楼把手机盒拆开,拿出新手机上楼,很无情地将尾随他的鱼饵关在了卧室门外。
给手机开机用了些时间,但更多的时间耗费在沈星微的手机上,虽然没有锁屏密码,但因为太容易死机,导致贺西洲一边打哈欠一边翻看短信箱。
他趴在床上,边上睡着完全沉入梦乡的沈星微,床头亮着夜灯,门外的小猫挠了几下门之后也离开,一切都很宁静,没有任何声音。贺西洲照着那些催债信息一笔一笔计算出沈星微的全部借款,她为了付医药费和赔偿学校的仪器,把全平台能借的都借了一遍,幸好都是合法合规,没有高利贷。
在清理她那堆积成山的信息中,贺西洲看见了一条十分突兀的短信。
时间是去年11月初,整个页面只有两条信息,是沈星微发出的:
可以借我一点钱吗?
妈妈。
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贺西洲觉得夜色让他变得脆弱了,否则正常情况下他怎么会因为两条信息心脏钝痛,浓郁的酸涩攥紧了他的心口,一时竟然有些透不过气。
他转头,黯淡夜灯下的沈星微睡得很深,湿润的眼睫毛已经干了,乖巧地贴在面颊上,但仍然能够看出泪痕。贺西洲静静凝视着她的脸,完全能够想象出曾经那些数不清的夜晚,沈星微也是这样哭够了,哭累了,然后伴着无望的眼泪入睡。
贺西洲欺身过去,在她嘴边亲了亲。这次把她弄醒了,她费力地睁开眼,对上贺西洲的眼睛,哑着声问,“你要干嘛?”
见她醒了,他干脆压过去抱住了她,拍着她的后背,慢声说:“沈星微,可不可以一直跟我在一起?”
沈星微没有说话,贺西洲低头去看,见她闭上了眼睛,似乎又睡着了。他就晃了晃沈星微,将她晃醒,很固执地问,“嗯?你听到了吗?”
沈星微眼睛都睁不开,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好像并没有听清他说什么就随便答应了一样。但这在贺西洲这里是作数的,于是他又抱着沈星微亲了好一会儿,直到她不耐烦地用手按在他脸上推了推,才算是结束。
这个夜晚,贺西洲几乎没有睡觉,他将沈星微手机里的短信清除干净,先将手机卡换到了新的手机上,确认没有任何遗漏之后再将负债总额转到沈星微的卡上,各个借贷平台在几秒钟之内完成扣款,随着还款成功的信息蜂拥而至,沈星微在这一刻终于成为无债之人。
其实总金额算不上多,连本带利不过六十多万。
不过贺西洲知道,这世上富裕的人感受到的美好大多相同,但贫穷的人所遇到的苦难却千奇百怪。所以尽管这个数目并不大,他还是凑过去轻轻亲了一下正在睡觉的沈星微,以表示对她在艰难万分的生活中扛下了这个债务的嘉奖和鼓励。
已经是早上五点,贺西洲浅眠了两个小时,然后起床穿衣服,准备去上课。临走时他把两个手机放在床头,又拨开沈星微额头上的碎发,轻轻落下一吻,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下楼之后看见小猫十分嚣张地卧在沙发上睡觉,于是面无表情地给保洁发了信息,约她下午来一趟。
沈星微醒来时已经是九点,以前她其实早上七八点就会醒,但是跟贺西洲在一起之后,她早上醒来的时间一直往后延长。她看见床上空荡荡的,就知道贺西洲去上课了,屋子里又剩下她一个人,于是一时间也懒得起床,去摸自己的手机打算躺一会儿。
但她很快就发现桌边的桌子上摆了两个手机,猛然想起来昨晚上她主动亲了贺西洲之后并没有得到他的答案,而是得到了一个新手机。沈星微哭得太久,感觉抽干了身上的力气,最后也没有精力拆开看,只是抱着手机盒迷迷糊糊睡着了。
她将新手机拿起来看,发现已经开机,并且手机卡都被装好了,屏幕上有多条显示未读的信息。沈星微一愣,下意识点开,所有消息排成行列展开,她看见了来自各个借贷平台和银行发来的信息,与从前的催债不同,这次全是还款成功。
其中只有一条非常特殊,是“老公”发来的信息,内容为:早上好,醒了之后给我发信息,我给你买早饭。下午我没课,回去接你,我们出门去办正事。
沈星微立马明白这是谁的信息,嘟囔了一句“不要脸”,然后抱着新手机重新躺回被窝中,揉了很久酸涩的眼睛。
贺西洲在下课之后回家,一进门就看见沈星微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换好了一身要外出的衣服,虽然眼睛还有点红肿,但是将自己收拾得利落漂亮,甚至还有心情给自己的长发编鱼骨辫。鱼饵乖巧在她身边,可能是身上流淌着祖先守护金字塔的血液,所以它经常以这样揣着猫爪的模样卧在沈星微身旁。
贺西洲没有计较,因为下午就会让保洁换沙发罩,顺道再把书房清理一下,要腾出一半给沈星微做画画的场地。
他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然后带着沈星微出了门。沈星微一边扣安全带一边问他去哪里,却见他扔来两张金闪闪的票,上面刻着烫金字体:《仰望星空·昼·春明》
这是两张展览会的门票。
春明指的自然是春明集团,而“昼”则是春明联合高校所打造的品牌名称,“仰望星空”就是这次展览会的主题,因为上一届获奖的那幅让沈星微耗尽精力的画,就是以“星”为主题所创作的。
第44章 所以不必抑制自己,请尽……
春明集团斥以巨资打造“昼”这个品牌,从一开始的定位就是对标国际高奢,除却花了大力气营销宣传之外,还在线下开办展览会,整个展览会场上所展出的设计品都是围绕着获胜的那幅画来设计的。展览会十分盛大,场地是本市出名的豪华公馆,同时也请了一线明星和超模来代言展示,从半年前就开始放出风声宣传,稍微小一点的公司都经不住这样烧钱。
当然这也是为第三届比赛预热,让“昼”这个品牌的名声一年比一年响亮,致力于打造成顶尖品牌。
沈星微去年就是先听说了这个展览会,去了解之后才得知春明集团举办的绘画大赛,然后报名参加。展览会的票数有限,一价难求,网络上倒卖的价格炒到五位数以上,所以沈星微去年也根本没有机会参加展览,此时拿着这两张金晃晃的票大为震惊。
明明现在还没到展览会开始的时间,官方售卖都还没开始,她不明白贺西洲是怎么搞到这两张东西的。
难道有钱真的能为所欲为?
“这是内部票。”贺西洲打着方向盘,眼睛直视路况,却好像能洞察沈星微每一个表情一样,嘴边挂着轻笑,“我跟场内的管理有点关系,所以稍微去打听了一下,他就给了我两张。”
展会开始之前有一段不开放展览时间,发放的都是内部票,所以这样的票并不贵,只要跟内部人员有关系就可以得到。沈星微抿着唇没说话,但一路上都将两张票捏在掌心,不经意地表现出了很期待的样子。
贺西洲先是带她去吃了午饭,然后开车来到展览会的公馆外,找了位置把车停好,两人下车一同往正门处去。下午正热,公馆是开放状态,但并没有多少人,门内站着工作人员,面带标准的微笑将两人拦了下来。
沈星微赶忙将两张票给递了出去,动作有一些拘谨,眼巴巴地看了一下贺西洲,希望这票不是他自己伪造的。
贺西洲倒是很泰然自若,转头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竟然用一种略带嫌弃的语气说:“不能租个大点的场地吗?就这还敢对标国际品牌?”
沈星微吓了一跳,赶紧悄悄伸手,拽了拽他的手指。
工作人员看了看票,然后又朝贺西洲看了一眼,不知为什么对他刚才嫌弃的话语选择了无视,给两人发了展品手册,并简单介绍了场内展览注意事项,然后十分有职业素养地摆了个手势,“请。”
贺西洲牵着沈星微进了会馆,里面已经布置完毕,小型展柜摆得很整齐,玻璃擦得一尘不染,折射着头顶的水晶吊灯,整个场地被照得金碧辉煌。贺西洲说这里小,其实在沈星微看来这里并不小,至少进门之后的大厅十分广阔,室内装修风格是欧式与中式结合,显得极其豪奢。
“昼”所涉猎的种类比较繁杂,除却玉石珠宝之外,还有腕表、背包、礼服诸多行业,公司请的设计团队在国际享有怎样的地位也不必赘述,总之价格高得离谱。沈星微往柜台前一站,看见玻璃柜里摆着一对闪闪发光的蓝色宝石耳环,官方定价竟然有十多万。
她悄悄往后站了站——面前这个展柜玻璃突然自己炸了,然后展会把责任赖在她身上这件事发生的几率虽然小,但也不是绝对没可能。
展会所有的设计品都是围绕着“星”来设计的,如同进入湛蓝浩瀚的宇宙之中,沈星微在每个设计品上都看见了自己那幅画的影子,走走停停,对着展品手册认真欣赏。整个公馆只有零星几个人,放着轻缓的音乐,空中飘散着清甜的香味,营造出来的氛围让人下意识感到舒适放松。
贺西洲离开了一会儿,不知道从哪里绕了一圈,回来时手里端着一杯果汁递给沈星微,还有一块小巧精致的糕点。虽然他嘴上对这地方并不满意,进门之后吐槽了好几句,但是该拿的东西一样不少拿,还对沈星微说:“场内的工作人员态度也太差了,我刚刚过去的时候他假装看不见我,让我自己倒果汁,我会在展览结束的时候对他进行投诉。”
沈星微抿了抿果汁,不明白自己倒果汁有什么好投诉的,仿佛少爷天生没长手一样,她小声说:“你又不是花钱进来的,都拿了内部票干嘛还要投诉别人啊。”
贺西洲拍了拍她的后背,将她有些弯曲的脊背一下就给拍直了,用严肃的语气说:“你站好。这品牌还没打造成国际高奢大品牌,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只要进入这个场地就是潜在顾客,不然这些东西要卖给谁?难道卖给这些工作人员?”
“你小声点嘛!”沈星微紧张得左右张望,掐了掐他的手指头,又嘟囔道:“反正我不会买。”
沈星微看到有工作人员用很锐利的目光看着这边,显然是听到了刚才贺西洲的那些话,于是赶紧拉着贺西洲上了二楼。
二楼的展台都是高定礼服,正中央的柜台又高又大,四面透明,里面摆着一幅华贵装裱的画。贺西洲上楼之后一眼就看见了,沈星微的注意力还在楼梯口旁展柜里的裙子上。
贺西洲松开她的手朝中间走过去,绕到正面时,就将那幅画完全收入了视线之中。
那幅画是以“星”为主题创造的,背景是浩瀚的宇宙,万千星星形成的星环布满斑斓的色彩,看起来是相对静止的状态,又像是所有行星在引力的作用下正呈现着运作的状态,仿佛将无穷无尽的宇宙压缩,然后塞进了这张大小有限的纸中,完美地展现出了充满着无尽未知的宇宙所蕴含的美丽和神秘。
贺西洲因为家庭的影响,对收藏品有一定的鉴赏能力,见过不少名画,凭心而论面前的这幅画算不上顶尖。
但如果加一个前提,这幅画是出自一个年轻的女大学生之手,那就另当别论了。他先前在沈星微的家里翻看过她的作品,虽然都是被毁坏的状态,但从那些画的零星一角也能窥出沈星微在绘画方面的天赋,只是这幅完整的画展现在他面前时,他还是难以控制地为之震撼。
这世界上拥有高超画技的画家实在太多太多,从顶尖学院毕业的学生,每个人都能拿出令人惊叹炫技之作,但上天所给予的天赋却是少得可怜,只有这世上非常幸运的人才能拥有。“天赋”二字加身,就足以甩掉世界上99%的人。
画的下方摆着镀金的展牌,上面写着这幅画的创作核心:我们每个人都像宇宙里微弱渺小的行星,于千千万万的星海之中沿着自己的轨迹运行,每个与我们擦肩而过之人所带来的缘分,都是不可复刻的唯一。
贺西洲觉得这像是半句话,后面应该还跟着半句才对,他想要转头去问问沈星微,转眼就看见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身边,轻轻仰头看着展柜里被水晶灯照得明亮的画。
这幅画被保存得很好,沈星微有点高兴,伸出了一根手指头点上去,戳了戳玻璃柜,说:“这是我的画。”
“嗯。”贺西洲问:“后半句是什么?”
沈星微的眼睛很黑,像是在很短的时间内聚拢了山雾,模糊了原本澄明的瞳孔,她慢声说:“所以不必抑制自己,请尽情地为那段没有结果的关系遗憾吧。”
贺西洲静静地看着她,过了好久才问,“你又是对哪段没有结果的关系感到遗憾了?”
“你不懂。”沈星微说:“艺术家都是这样的,敏感又忧郁。”
贺西洲确实不懂,他只是攥住了沈星微的手,在她修长白皙的手指上捏了捏,不合时宜地想,沈星微这只总是在日记本里写着诅咒他的恶毒话语的手,拿起画笔之后,竟然会画出这样的作品。
他拿出手机,开始对展柜里的画一顿拍,沈星微见到之后吓了一跳,因为进门的时候工作人员告知了不可以拍照,并且展品手册上的每一页也都画了禁止拍照的标识。
贺西洲这个耳朵听不到别人讲话,眼睛也根本不看手册,只会在自己动手倒果汁之后打算投诉工作人员的人,竟然完全无视展会的禁止事项,堂而皇之地拿出手机乱拍。沈星微赶紧上前阻止,做贼似的左右观察,小声说:“你别拍了,这里不准拍照,小心别人把我们赶出去!”
“没事,他们发现不了。”贺西洲这样说着,手上也不含糊,短短几分钟拍了几十张,还录了一段全景视频,再把手机装回口袋,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但是沈星微不做贼,只做贼的同伙也很心虚,开始表现得很不自然,总是觉得公馆内各处的工作人员都若有若无地朝他们投来视线,那目光好像带着怀疑一样,仿佛下一刻就带着保安来到面前,指着贺西洲说:“就是他偷拍我们展会!”
沈星微不想再逛,催促着贺西洲离开,回到车上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贺西洲见状,嘲笑她的胆小,被她愤怒地批评了几句,然后态度不怎么端正地表示悔改。
外出的旅程并没有结束,贺西洲开着车往市中心去,沈星微看着方向与家相背,好奇问:“还要去哪里?不回家吗?”
“去见我约好的律师。”贺西洲说。
“律师?”沈星微双眼一亮,朝他靠近了一点,望着他的侧脸问:“难道我们要打官司吗?”
贺西洲说:“当然啦,法治社会,惩恶必定要用法律武器。”
“可是我手里已经没有任何证据了,之前把画给彭翰的时候,是他开车来取的,我们没有任何聊天记录,他都是打电话跟我联系。作画过程录制的视频和照片也被我删掉了,那时候在派出所,如果我不和解,彭翰和教授就要起诉我……”沈星微的声音越来越弱,又觉得自己好像搞砸了一切。
因为当时的情况实在太糟了,教授年纪大了,被她骂了几句之后竟然当场就捂着心脏躺在了地上,后来叫了救护车抬走的。彭翰也去了医院,不知道是做了什么检查,后来从派出所出来之后,对方律师跟沈星微说,如果她不答应和解条件,他们那边会出伤残鉴定,并且学校也打算以损害公物和学校形象为由起诉沈星微。
具体情况沈星微已经不愿意再回想,奶奶的医疗和处理后事的花费已经让她欠下巨款,哪里还有半点钱去打官司,最后只能答应和解。
沈星微垂头丧气,“我们可能告不了彭翰和教授。”
“谁说我们告他们了?”贺西洲哼笑一声,说:“我们要告的是春明集团。”
第45章 “沈星微,你管这叫客观……
半个小时的车程,沈星微在车上也没闲着,不停地在各个平台搜索春明集团,直到她第十次播放营销号那些夸张,但文案内容又完全一致的短视频时,贺西洲忍不住开口,“你看那些玩意儿干什么,十有八九都是假的,还特别夸张。”
沈星微当然知道营销号有很多夸大的成分,对于视频里说的那些关于春明集团的老总白手起家,年轻时吃过多少苦,以及桃花泛滥有几个老婆,多少私生子这些,沈星微保持中立态度,并没有盲目相信。
但是这些视频并不是完全没有用处,她还是在里面了解到了一些关于春明集团的情况,从而知道了这究竟是一个多么庞大,多么有国际影响力的集团,旗下的产业在各个行业所达成的成绩,单拎出来就足以媲美国内一线大公司,因此还接受过数次反垄断调查和罚款。
她越搜越心凉,对贺西洲说:“我觉得我们去告春明集团没有任何胜算。”
贺西洲正在停车,从后视镜里往后看,神色很平常,“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沈星微已经开始觉得有些害怕了,甚至她想起了以前在网上看到的案例,说:“如果我们失败了怎么办?我之前在网上看到有人打官司因为请的律师不好,结果本来只需要交罚款,后来却被判了二十年有期徒刑。”
贺西洲觉得这个故事有点耳熟,但没有细想,因为在这个狭小的位置侧方停车有点难,他来来回回倒了几遍,随口应道:“我请的律师很厉害。”
沈星微心里很慌,马上又拿起手机在网上搜索“跟春明集团打官司的胜算大吗?”“春明集团败诉过吗?”“春明集团的老总有没有犯过罪?”“春明集团每年都有按规定合法纳税吗?”等问题,等到贺西洲终于跟侧方停车搏斗完毕并且获取胜利时,她的心已经凉透了,宣布道:“我们会输。”
贺西洲掐了掐她的脸颊,“下车。”
两人进入了写字楼,电梯直上25层,电梯门一开,门口就站着一个穿西装的年轻男人。沈星微悄悄打量他,见他身量高大,皮肤黝黑,留着板寸头,看起来不像是当律师的,适合趴在荒山野沟当埋伏的狙击手。
沈星微有些生气,她觉得贺西洲不应该找一个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律师的人,来当他们起诉春明集团的诉讼律师,这样胡闹,那他们被判二十年有期徒刑的概率也不一定是0%。
狙击手律师上前来,笑着与贺西洲握手,“贺先生,多谢你给了我这么个机会,我这辈子的律师生涯里应该只有这一次写告春明集团起诉状的机会。”
贺西洲笑眯眯地说:“闫律师说笑了,我们都是通过正规手段合法维护自身权益的公民,春明集团侵犯了我们的权益,当然可以告。”
对方跟沈星微也握了握手,随后龇着牙笑了笑,“这事儿太新鲜了,我接到委托的时候也吓了一跳,跟我进办公室聊吧。”
三人进入了一间敞亮的房间,坐在柔软的皮质沙发上。这律师名叫闫飞,在给贺西洲和沈星微倒茶的时候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沈星微就发现,这位闫飞拿到律师执业证书也没有多久,甚至还没开始打官司,这间办公间完全是因为他自己家里有钱给出资买的。
沈星微觉得贺西洲是疯了,他的确是精挑细选,但是选的不是本市非常厉害的律师,而是费尽心思在犄角旮旯里找出了一个完全没有任何名气和经验但是却拥有执业证书的新手律师。
沈星微的神色变得难看起来,她的手臂紧紧贴着贺西洲的身侧,有一些话想要对贺西洲说,但闫律师就坐在对面,那些可能会伤害到他的话并不方便说。
接下来闫飞向沈星微询问了情况,沈星微转头看了看贺西洲,就听他低声说:“你把前因后果都跟律师讲,他整理之后会写诉状。”
沈星微只好把彭翰抢夺她的画,冒名顶替她获得了春明举办的绘画创作大赛冠军的前因后果都说出来,贺西洲开口说话的次数也变少了,在一旁认真听着。
很快沈星微就明白贺西洲为什么说要起诉春明集团,而不是彭翰和学校的教授了。
因为春明集团在没有经得那幅画本人同意和授权的情况下,就用那幅画去打造商业品牌,这本身就是侵犯了著作权中的财产权,所以沈星微是完全可以告春明集团的,只需要证明她就是那幅画的创作者就行。
与彭翰和教授打官司,并不是赢不了,只是就算沈星微是耗费精力赢了,也不过是抢回了这幅画的署名权而已,最多再要点精神损失费和赔偿,这样的惩罚对于这两人来说实在太轻。贺西洲想要的,是由春明集团去维权,让他们以违约的名义起诉彭翰,这样一来公司和品牌的名誉损毁以及经济损失,都会算到彭翰的头上,让他倾家荡产都赔不起。
离开闫飞的私人事务所之后,贺西洲把沈星微的旧手机送去了比较专业的技术店,将她之前删掉的视频和照片全部恢复。
两人在外忙活一下午,吃了晚饭之后才回家。
贺西洲一回到家就要洗澡,擦着头发出来时就看见沈星微趴在客厅的沙发上,捧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他走过去挨着沈星微坐下来,随意往她手机上扫了一眼,就看见了微信的聊天页面正好被她切走,于是马上问:“在跟谁聊天?”
“范君洁。”沈星微说:“她不赞同我们起诉春明集团,说这个大集团有专门的法务部门,聘请的都是很厉害的律师团队,我们没有任何胜算。”
贺西洲说:“她一个外星人,还懂地球上的法律?”
“你不要这样说她,她之前跟我讲了会考虑针对名誉权对你提起诉讼。”沈星微仍然捧着手机,双手的指甲长长了一些,在屏幕上哒哒敲着。贺西洲眼看着她打出一行“败诉之后的道歉信该怎么写?”然后点击搜索,很认真地看起来。
贺西洲见状,将自己的头发用力擦了几下,然后把毛巾扔到一边,俯身压在沈星微的背上,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处,轻蹭她的耳朵,“星星。”
“干嘛?”沈星微皱着眉头,臭着一张小脸,翻找道歉信的模板,“很重,不要压着我。”
贺西洲捏了捏她腰上的软肉,双手探下去圈住她的肚子,将她整个都抱住,“你先别看这些了,你在这几个平台上注册一个账号。”
“为什么?”沈星微捏着手机转头,想要看他,但是由于他跟自己贴得太近,又压得很实,所以左右扭了两下也没有成功。
贺西洲闻到沈星微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并不是香水,是洗衣香氛和沐浴露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他看着沈星微细腻白皙的后颈,凑过去嗅了嗅,慢声说:“有用。”
“可是我在各个平台都有账号啊。”沈星微并未察觉,只是感觉后脖子有些痒痒的,瑟缩了一下肩膀然后顺手点开微博,但是马上又想起她的微博现在一塌糊涂,不太适合给贺西洲看,于是又赶紧切走。
这个做贼心虚的动作立即被贺西洲捕捉,抬起一只手将她的手机拿走,“藏什么呢?”
沈星微吓一跳,立即想要起身去争抢,但实在是被贺西洲压得很紧,虽然并没有感觉到窒息感,可是身体也完全动不了,被他另一只手紧紧地桎梏住。就见贺西洲当着她的面点开微博,然后看见了堆积成山的信息,点进去一看全是不堪入目的私信和评论。
贺西洲瞥了一眼沈星微,看起来好像是很佩服的样子,“你在网上当喷子?”
沈星微紧张得不行,生气地说:“才没有!我只是发表了一些客观正义的言论而已,你不准看!把手机还给我!”
“这些人骂你呢。”贺西洲无视了她的话,一边揉捏着她柔软的肚子,一边滑动手指,“我看看你发表了多正义的言论。”
这一看不要紧,贺西洲终于发现他之前为什么会把沈星微的账号给拉黑了,因为“星星闪呀闪”这个账号简直坏事做尽,对他的评价十分刻薄严厉,不仅在微博下面评论了他长得像峨眉山的猴子、笑容辣眼睛、建国后动物不可以成精建议他去自首之类的言论之外,还在私信里指责他发表的照片都是ps过的,而且这样发出来居心不良,不知道是勾引谁。
贺西洲:?
而且上一条恶评就发在前几天,沈星微也正是因为那条评论所以才受到了那么多人的攻击,因为贺西洲的微博账号还在注销期,所以点进去就能看见沈星微在微博下面评论的原话。
“沈星微,你管这叫客观评价啊?”贺西洲低头朝她看。
沈星微抿着唇线,一副明明做错了却还是很倔强地不愿意承认的样子,眉眼之中有一些慌张,大概在想怎么跟他辩论。
贺西洲一边删除那些难听的言论,一边耐心地等待,直到整个账号的消息被他清理干净,又去她的关注,收藏巡视了一圈之后,她才慢声开口,“是这个平台的原因,你知道的,我平时根本不喜欢骂人,只有进了这个平台才会变成这样……”
贺西洲说:“你好歹也找个好点的理由,你不会想说这个平台给你下降头了吧?”
“就算我确实说得有一点点的不对……”沈星微说前半句的时候声音还很小,带着心虚,后半句声音就大了起来,满是指责,“但是你觉得你自己就没有问题吗?你应该多反省一下自己,而不是一直在别人身上找原因,我甚至都没有怪你随便找了个律师,害得我要承担被判二十年有期徒刑的风险,而且败诉之后的道歉信我打算自己写。”
贺西洲听她说了一长串,好像并没有反省自己错误的意思,于是关掉手机扔到一旁,欺身压过去,双手绕到她的身前往她领口解衣扣,似笑非笑地说:“你这么为我付出我真的太感动了,我决定今天好好报答你。”
第46章 “天真的宝宝。”……
贺西洲有时候真的觉得沈星微这张嘴很欠收拾,她总是说出很多与本心相背的话,并且固执地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所以贺西洲擒着她的下巴,低下头在她嘴上咬了一口。
沈星微吃痛,低呼一声,挣扎起来,将手肘抵在贺西洲的脖颈处使劲推搡,同时扭着头不让亲,像一条脱离水面的小鱼,用力地甩动着尾巴扭动起来。
贺西洲倒也没有一直很用力地压着她,顺着她的力道一推就坐了起来,沈星微连忙翻了个身爬起来,飞快地蜷在沙发的角落,一双眼睛很戒备地看着贺西洲,“你想干什么?”
贺西洲露出了很纯良无辜的表情,“我要感谢你严厉的批评呀。”
沈星微心虚得手心冒汗,因为贺西洲并不是喜欢表达谢意的人,而且她心里清楚这人绝对没有表现出来得那么温和,他此刻的眼神很像是饿了很久的食肉性野兽看见了鲜美可口的食物一样,正紧紧地盯着她。沈星微的脑袋在一瞬间翻过很多混乱的记忆,对于之前彻夜难眠的奋战仍抱有极大的敬畏和忌惮。
贺西洲平时看起来也不像是精神气很足的人,但是在床上折腾起人来,真是沈星微想到就会觉得害怕的程度,她赶紧说:“不用谢我。”
话音落下,贺西洲的身体就一动,整个人往前倾,像是要朝她靠近的样子。沈星微如惊弓之鸟,飞快地动身,手脚并用地要爬下沙发,却没想到贺西洲的动作更快,一下就扣住了她的脚踝。
不知道是她的脚踝太细,还是贺西洲的手掌太大,一下就被他牢牢圈住,她吓得惊叫一声,踢腾了两下脚,并没有甩掉。
她回头,被白炽灯照得澄明的双眼蓄满惊慌,眼尾有些发红,披在身上的黑发略显凌乱,像被抓住又无法逃脱的小动物,满脸写着“要完蛋”的字样,可能天生有人在毁坏美好的东西时会产生快感,所以这副模样落在贺西洲的眼中,只用一秒钟就引得他失控。
贺西洲本来还想再与沈星微逗弄几句,但身体里的血液燃烧起来,燥热从腹腔蔓延开,燎烧他皮肤都有了热意,于是也不再与沈星微闲聊,手上一用力,登时将沈星微拽到了面前来。
沈星微语无伦次地讲,“不行、不行!你那个……我觉得不好,你应该多练习,你技术太差……”
“什么?”贺西洲压着她的肩膀,将她按在柔软的沙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难以理解她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找死的话。
沈星微察觉到贺西洲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很锐利,同时那只灼热的手掌已经从衣摆探入,轻轻地贴在她的腰侧缓慢摩挲,从下方往上看去,贺西洲头顶是明亮的灯,因此脸上的表情看得不太分明,只隐隐觉得他的笑容并不和善。
“不是,刚刚讲错。”沈星微立即说:“我是想说为了身体健康,我们应该保持良好的生活习性。”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贺西洲的耳朵只能听得到那一句说他技术不好的话,欺身朝她压过去,牙齿落在她的耳朵上,先是咬了两下,才用舌尖轻轻舔起耳廓,用十分缠绵的力道吸吮着她的耳垂。
沈星微吓得惊叫一声,整个人又扑腾起来,只是这次贺西洲没有松开,反而将她两只手腕擒住压在头上,另一只手顺着她纤瘦的腰身慢慢揉捏,对顺滑柔软的肌肤爱不释手。
贺西洲在她的耳朵,脸颊,脖子落下吻,力道很温柔,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又会停下来用鼻子轻蹭,这样的安抚让沈星微也很快放松了紧绷的身体,还有些湿润的头发蹭在她颈窝处,惹得她歪着脑袋躲避,因此更把细嫩的脖子毫无遮掩地露出来,仿佛送到贺西洲的嘴边。
贺西洲将她压在沙发上亲了许久,沈星微抗拒的情绪就已经变得很消极了,再加上贺西洲用很缠绵的声音在她耳边说话,像很温柔的哄慰,“楼上的浴缸你用过没,带你去试试好不好?”
沈星微的眼尾染上樱花一样的颜色,耳朵尖完全红透,眼眸溢出水液显得晶莹剔透,看了看贺西洲的俊脸,像是思考了,但也没有思考太久,因为很快就点了点头,很乖地被他抱起来,往楼上走。
贺西洲的家一共两个浴室,一楼比较简约,二楼则是豪华版,外面是干湿分离的淋浴和洗漱台,往里走就是占了半面墙的智能浴缸,大到两个人在里面泡澡也绰绰有余。他有泡澡的习惯,所以才装了浴缸,因此没有闲置太久,不需要彻底清理。
他将沈星微放在洗手台上,走过去将智能浴缸打开,两三下调好了温度并放水,空旷的卫生间顿时被哗哗水声充斥。转头时,看见沈星微正轻手轻脚地从洗手台下来,有一种想要悄悄逃跑的感觉。
贺西洲走过去从身后将她抱住,不由分说地往她脖子处吸了一口,紧接着掰着她的脑袋,捏着她的下巴,与她站在镜前接吻。
沈星微很费力地仰着脑袋,被他啃咬着唇瓣,从脸到脖子红透,无意间窥了一眼镜中的自己,都被自己的神色惊了一下。她的衣扣被解开,完全无力抵抗贺西洲勤劳的双手,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殷红的指痕。
沈星微下意识闪躲,瑟缩起了脖子,却被贺西洲抓着手,带着按在了他身上,手掌贴上他紧实的腹肌,顺着皮肤慢慢往下,还很慷慨大方地说:“给你摸。”
沈星微抽了两下手,被贺西洲抓得很紧,没抽出来,很快就触碰到了,她发出吃惊的声音,仍然被这个尺寸吓得心悸,打起退堂鼓,“那我可以用手帮你……”
贺西洲笑了两下,但是很假,没有说话。
沈星微很快就剥干净了,葱白的皮肤被浴室的灯光照得莹莹发亮,像珍珠一样漂亮,勾得贺西洲不停地往上留下很多痕迹。浴缸的水也放好,他很温柔地将沈星微的长发给绾起来,然后抱着进入浴缸之中。
温热的水将两人淹没,沈星微感觉到水的神奇浮力,从来没有游过泳的她因这样的感觉很新奇,翻了个身想要细细感受的时候,却被贺西洲抓住了脚踝往后拖拽。
沈星微觉得体内的热意被修长的手指搅动起来,从嗓子里溢出几声低低的细声,双手也从推拒慢慢改为抱住了贺西洲的脖子。
贺西洲抬起手,晶莹黏腻的液体很快就被水洗去,水流顺着手臂往下流淌,有一些落在沈星微的身体上,从绯色的皮肤滚下。
他双臂一用力,就将沈星微抱上浴缸边,让她坐在上面。沈星微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下意识想要往下滑,重新进入水中,却被他抵住了,牢牢地按在池台上。他抬起脑袋与沈星微对视一眼,不知为什么眼神有些凶,但很快又俯头下去。
“啊!”沈星微大叫一声,这次真的被吓得不轻,用力推着他的脑袋,“不要!你干什么?!”
贺西洲的力道大得像头牛,完全无视了沈星微的手,似乎存心要让她好看,卖力得很,持续很久,直到沈星微颤着声大叫起来,他才往后退了退,拉低了她的脖子,按着她和自己接吻,气得沈星微臭着脸不停用手背擦嘴。
“你自己的东西也嫌弃啊?”贺西洲眉尾轻扬,很不正经地问。
沈星微瘪着嘴,大喊了一声:“我不要了!”然后就要滑入池子里,却被贺西洲给按住,他冷哼一声,“还没完呢。”
贺西洲又埋头下去,根本没有给沈星微拒绝的时间。
沈星微的眼角沁出了泪水,双眼昏花,没有任何反抗的力气和动作。
“我不要了……呜呜……”沈星微哭起来,声音像蚊子一样细细密密,嗡嗡作响,不停地强调:“我觉得已经够了。”
贺西洲的嘴巴离开,拽着她的手让她坐起来,仰头望着她,眉毛挑起来,“这就够了?”
沈星微的眼泪滚下来,低头看着他满是恶劣的俊脸,心里觉得十分可恶,但不敢在这时候对他大声说话,只是很老实地点了点头。
贺西洲笑了笑,红润的嘴因为沾满了水液显得晶亮,桃花眼也很漂亮,很温柔地对她讲,“可是我技术很差,不多练习的话会被你嫌弃。”
沈星微赶紧把头摇成拨浪鼓,说你技术不差,还说没有嫌弃。
然而贺西洲却像是耳朵根本听不见人讲话一样,不论沈星微怎么喊着不要都没用,这种快乐又煎熬的刑罚持续很长时间。
最后贺西洲把她洗了洗,然后用浴袍包起来,抱着离开卫生间,一路回到卧室,将她放在床上。沈星微吭哧吭哧喘着气,一副很累的样子,一时间没有动,等到她缓过神时,就看见贺西洲已经拿着套回到她面前。
沈星微惊得起身,还以为已经结束,但其实才刚刚开始,立即蹬着腿往床里面爬。贺西洲并没有着急抓她,而是拆开包装给自己套上,才上了床,轻而易举将沈星微压在身下。
贺西洲吻上去,对沈星微说:“星星真乖,自己躺上床。”
沈星微听见这一声“星星”又很低缓,柔和,往耳朵里钻,她眼睫毛一颤,手指抓紧了柔软的空调被,身体在瞬间紧绷,她哀哀地叫了一声。
贺西洲摸了摸她的脑袋,将被打湿的碎发撩起来,露出她光洁白皙的额头,又抚摸她的脸颊,这种抚慰好像充满着情愫,不需要任何话语,就能很直白地将贺西洲心底的情绪传达给沈星微。沈星微的泪珠落在他的手背,被他舔去,从后方扣住她的肩膀与她十指相扣按在床上,她呜呜咽咽,放弃了抵抗的力道。
因为贺西洲又很紧密地与她贴在一起,她感受到身上人传来的温暖体温,听见他在耳边失控的喘息声,好像空荡荡的心被填得满满的。
他又在沈星微的耳边一声又一声,用很旖旎的声音喊“星星”,于是沈星微又觉得很幸福,很喜欢,变得可以接受任何东西。
贺西洲乱了呼吸,情欲熏染他的眉眼,使得他染上几分懒怠的笑意,慢慢地亲她,把她抱起来贴着自己,低声哄了好一会儿才让她漂亮的眼睛停止往外落水珠。
沈星微累了,没有任何力气地伏在他肩头,嗅着贺西洲身上的味道,听着他落在耳边的低声,将脸颊乖乖地贴在他脖子上,全盘接受贺西洲在身上的作弄。
直到剧烈过后,一切结束,慢慢归于平静。
又到了补水的时间,贺西洲起身出门,下楼接了一杯冰水然后一饮而尽,再接了一杯温水上楼,进门时沈星微还躺在床上,被单被水液浸湿,显出更深的颜色来,她吭哧吭哧地吸着鼻子,一副被欺负很惨的样子。
贺西洲施恶之后,又变成了温柔体贴的男朋友,上前将她抱起来,“星星,喝水。”
沈星微的嗓子的确已经喊到干渴,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眼眶和鼻头都红红的,眼睫毛上全是泪水,水盈盈的,身上更是不堪入目的狼藉和斑驳,好像要破碎了一样。
贺西洲低眸看着她,很耐心地等她喝完,然后俯身过去舔去她嘴边的水液,转身将水杯放在床头的桌子上。
沈星微慢吞吞的动作起来,要爬下床,被贺西洲抓住了手臂,“去哪?”
“我要去洗澡。”沈星微声音哑哑地说。
“现在?”贺西洲笑了一下,用一种商量的语气跟她讲,“晚点再洗吧,你想一晚上洗几次澡啊?”
沈星微脸色一沉,马上明白了这话的意思,立即挣扎起来,“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放开我!”
贺西洲抱着她甩在床上,一只手压实了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摸出一个套,用嘴撕开,哼笑说:“天真的宝宝。”
沈星微又哭起来,不停地抓挠、捶打他,软声求他停下和大声骂他都没有半点用处,最后只能崩溃地喊:“我讨厌你!”
贺西洲开始了霸道的掠夺,呼吸变得不稳,温声说:“那一定是我服务得还不够卖力,我会更加努力的。”
第47章 “什么初恋女友?谁的初……
沈星微终于在贺西洲孜孜不倦的教导,尽心尽力的服务下,懂得了谨言慎行的重要性。
她在漫长的夜里流了很多泪,也挥洒了身体里很多水分,并且对贺西洲说了很多遍我讨厌你,但是到最后全部变成了呜呜咽咽的喜欢,在贺西洲充满恶劣的作弄和一遍又一遍地追问下,沈星微只能不停地应答,重复,最后枕着他的臂膀入睡时,还在梦里喃喃。
隔天贺西洲没课,连续两天没怎么休息,他一觉睡了近十个小时,到下午四点才醒。
沈星微早就睡醒了,觉得身体要被折腾散架,躺在床上懒得动弹,抱着手机翻来覆去地玩,偶尔转头看一眼沉沉睡着的贺西洲,一直到她饿得肚子不停咕噜,难受得无法忍耐时,才压在贺西洲的身上,将他晃醒。
沈星微实在是生气,在喊醒贺西洲的时候夹带私货,悄悄往他肚子上掐了两下。
贺西洲迷迷糊糊睁眼,就看见沈星微趴在他的身上,故意用很凶的眼神看着他,好像在表达自己很愤怒的模样,只是宽大的领口敞着,露出了她脖颈锁骨那些斑驳的红痕和齿印。
两人入睡时都是凌晨五点左右,沈星微当时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力气了,哭得眼睛红肿,身上一片狼藉,被贺西洲抱去浴室随便用水冲了冲,又勉强扒着洗漱台刷了牙,摇摇晃晃地回了房间。等贺西洲洗完澡回去一看,她自己从衣柜里扒了一件他的T恤穿在身上,下边只穿了内裤,露出一双细白的腿,就这么扑在床上睡去,好像无忧无虑一样。
贺西洲虽然疲倦,但没有那么快入睡,搂着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拿着手机点开了微博,因为大号还在注销期间他不便登录,就现场注册了个微博小号,点进沈星微的微博。她的ID叫“星星闪呀闪”,个签就是很简单的一句话:星星闪呀闪,幸福到人间。
她的账号没有发那么多东西,以前是发了一些自己的画,还有一些摄影技术很烂的照片和路边流浪的猫猫狗狗,在贺西洲发了与同校学姐合照的那一天,沈星微因为发表了恶评被当时的贺西洲拉黑并且被人追着骂后,愤怒地发表了一条微博,阴阳怪气地表示某些峨眉山的猴子在社交平台发表自己捧着花和女生的合照,就是想要炫耀自己的生活和勾引其他人来私聊自己。
简直对贺西洲全是恶意,没有一点理性和客观可言。
如果是之前,贺西洲一定会觉得纳闷,不懂她为什么这样厌恨自己,但是现在的贺西洲已经很轻易看穿这些文字下所表达的含义,转头在沈星微的脸颊上亲了一下,低声说:“星星只是吃醋,不想看到我跟别的女生合照,也不想看到评论区很多人说喜欢我的脸,对不对?”
沈星微呼呼大睡,根本没有听见这些话,就连贺西洲在她脸上咬了一口都没有知觉。
贺西洲在她的微博翻了翻,还在她的关注里找到了她小号,ID是“星星闪呀闪2号”,同时也关注了贺西洲的微博大号,只是这个账号学聪明了,没有在贺西洲的账号下发表恶言,甚至装成了水军混在其中,在贺西洲的微博下发表了笑或者是点赞的表情,很像人机。
贺西洲看来看去,没忍住,一直在笑,已经能想象得出沈星微缩在自己小小的房子里,阴暗地躲在手机后面视奸他,被拉黑之后还要假模假样地披上伪装,简直可爱到让人失语。
结果醒来一睁眼,沈星微又像一只小动物伏在他的身上,虽然她的本意是想用自己的体重把他压醒,还悄悄掐他。这样满怀恶意的人,应该好好惩戒,最好是亲死。
贺西洲半坐起来,抱着她就要亲,被沈星微以没刷牙和肚子饿给拒绝了,严厉谴责贺西洲白日宣淫,没有皇帝命却有皇帝病。
贺西洲一边下床一边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皇帝命呢?说不定我几百年前还真是秦始皇。”
沈星微瞪大眼睛,惊愕地看着他,在床上膝行了几步追到床边,震惊道:“贺西洲你疯了吧?你怎么考上大学的?秦始皇是两千年前的皇帝!你上历史课一点都不学吗?”
贺西洲一想还真是。刚睡醒,脑子迷糊,说话时就没想那么多,他揉了揉凌乱柔软的头发,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可能是昨天晚上服务你太累了,把脑子一起射出去了。”
刚说完后背就被柔软的枕头狠狠砸中,沈星微在后面大骂他不要脸,他恍若未闻,抱着枕头出了房间,先拿手机给厨师打了个电话,然后去卫生间洗漱。
厨师上门很快,是个中年女人,仿佛也不是第一次来,进门后轻车熟路地进入厨房,一边清洗厨具,一边递上了菜单。沈星微坐在餐桌前傻眼,没体验过这种待遇,从来不知道在家里吃饭还能打电话让厨师上门,并且这厨师极其专业,竟然会做六国菜肴。
沈星微中规中矩地点了中式菜,厨师先露了两手,上了两道餐前吃的小菜,让沈星微先垫垫肚子。等贺西洲抱着笔记本电脑下楼时,桌上已经摆了四菜一汤,沈星微正在小口小口地喝汤,满脸都是赞叹佩服的神色。
“贺西洲!”沈星微迫不及待地冲贺西洲小声问:“这位阿姨为什么做饭那么好吃?”
贺西洲在边上坐下来,漫不经心,“可能因为她是厨师?”
沈星微对他答的这句废话有些不满,她觉得贺西洲明明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意思,厨师多了去了,又不是每个厨师做饭都好吃,都会六国菜肴,还这么专业体贴,沈星微只是想问这位厨师是什么来头。
贺西洲正在看律师发来的诉状书,一时没有分神,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后觉得没什么问题,接下来就是将沈星微身份证的照片和相关材料发过去就可以,这时候学计算机专业的学长也回了信息,表示已经帮他联系好了水军和数个营销号。
贺西洲眼睛也不眨,把所用的花费转了过去,跟学长确认了发表的时间和舆论的导向,最后道了谢。处理好这些,贺西洲才将电脑合上推到一旁,转头想去拿碗,就发现手边放了一碗盛好的汤。他抬头往沈星微看了一眼,见沈星微一脸若无其事,正翘着手指头捧着碗鼓着腮帮子吹,小口地喝汤。
室内采光很好,灿烂的阳光照进来,落在地上,映射的光照亮了沈星微,将双手衬得雪白细嫩,完完全全是一双符合艺术气息的手。
贺西洲双眸噙着笑,一边喝汤一边心想,沈星微这双手就适合做两件事,画画和摸他,别的不需要。
吃完了饭之后,厨师将碗筷和厨具收拾干净,默默离开。贺西洲抱着电脑在客厅处理学校的事,沈星微跑去了猫房喂鱼饵,一小时后两人又出了门。
贺西洲先去拿了沈星微的旧手机,视频和照片都恢复,贺西洲拿着手机翻看。沈星微的确录了作画的过程,但是因为手机的电量不够和像素太糊,视频并不完整,是分段而且分辨率不太高,所以发在网络上很容易让人以为是造假,但是法庭比网络严谨,只要是真的,就假不了。
随后他们又找了闫飞,将诉讼所用的材料给了他,其后在网络的法庭上写了立案申请,正式起诉春明集团。
当晚八点,在贺西洲的运作下,各个平台都出现了一个全新账号所发出的名为“震惊!国际龙头企业春明集团擅用我的作品打造旗下商业品牌,我已提出诉讼!”的博文、帖子以及视频。
同时水军蜂拥而至,各个平台的营销号疯狂发布相同内容,热度在短时间内急速飙升,短短十几分钟,微博热搜上就挂了#春明集团盗用女大学生作品、#春明集团绘画创作大赛是否存在黑幕、#女大学生状告春明集团等话题,在大把的金钱所砸出来的刻意推动和引导之下,话题热度高居不下,各大平台联动,事情轰轰烈烈地闹了起来。
与此同时,沈星微正在研究贺西洲送她的新颜料,在纸上一个一个地试色。她现在仍然没有强烈的,想要创作的欲望,但是因为这些颜料都是新的,所以沈星微对它们依然有很大的兴趣和喜爱。
她对网络上疯狂发酵的事并不知情。
等到她看见消息时,已经是春明集团出动了紧急公关,不仅将热搜压下去,其法务部门还发布了声明,表示会对此时查明和追究,一定给公众一个明确的交代。
沈星微大为吃惊,拿着手机满屋子找贺西洲,最后在书房里找到了他。桌上摆着台式电脑,他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语气有些不耐烦,“我说了不去,你听不懂人话呢?高中聚会是什么必须参加的大会吗?我去了能分到什么股份?”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贺西洲笑骂一句:“赶紧滚吧,那也能叫初恋女友?又想死了是吧?”
沈星微听到这句话,立即忘记了自己来找他的目的,捏着手机来到他面前,见他正好挂了电话,于是马上开口质问:“什么初恋女友?谁的初恋女友?”
贺西洲被她吓一跳,见她气势汹汹,又眯着眼笑起来,伸手要抱她,“是邵蒲说高中组织了聚会,喊我去玩儿。”
沈星微一把将他的手推开,“少嬉皮笑脸,我刚刚明明听到你说了初恋女友!”
“我哪有什么初恋女友啊?”贺西洲很冤枉地说:“就是一个疯狂给我送情书,最后被老师发现要请家长,就哭着要跳楼的女生,狗邵蒲嘴贱,总说她是我初恋女友。”
虽然后来证实那个女生精神上有些问题,但还是给贺西洲造成了不小的阴影,以至于后来看见情书这种东西都避之蛇蝎,很不留情面地丢掉。
沈星微扁着嘴,看起来根本不相信的样子,这小脸一看就是要发脾气的前兆,不好好解释的话,大概又会被诅咒成峨眉山的丑陋猴子,于是他又说:“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带你去参加我的高中聚会,很多跟我不熟的同学都能给我做证。”
第48章 她后知后觉,一个月的期……
沈星微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但是在后续的交谈中,她无意间向贺西洲透露了她高中大学收到的表白数不胜数。
只不过单论情书这一项,沈星微在高中就输给了贺西洲,因为大部分男生都无法拥有女生那种浪漫又胆怯的心意,他们只会走到女生面前,装作很不在意的样子说“我喜欢你”,并且要求“做我女朋友”,被拒绝之后甚至还有可能恼羞成怒,从喜欢变成了记恨,破防到对别人说“笑死,我也不是很喜欢她”。
与之不同的是,女生大部分在写了情书之后,其目的只是将心意送出,仿佛不一定要求个结果,当然,有结果就更好。
“你怎么那么了解?”贺西洲以吊儿郎当的姿势坐在沙发上,眯着眼睛看沈星微,声线收紧,“你写过?”
“当然没有。”沈星微双手抱胸,轻轻扬着下巴,很骄傲地说:“我才不会写那种东西,也根本不需要写。”
贺西洲目光很淡地打量她,诚然沈星微在性格方面有一些扭曲的方面,但从别的方面来看,她的条件相当拔尖,几乎很轻易就能想到她在大学的时候会受到多热烈的追求,但显然她是对感情很挑剔的人。
她的喜欢不会没来由,同样讨厌也是,应该都是发生在他毫不知情的高中时代。
“那跟我去参加同学聚会呗。”贺西洲说:“我带你见见我的同学。”
沈星微轻哼了一声,学贺西洲阴阳怪气的话语,“你的同学是什么公司股东吗?我去了能分到股份?不去!”
贺西洲并没有勉强,甚至连一句多余的劝说都没有,将同学聚会的话题给揭过了,接着就向沈星微解释了他在网络上运作舆论的原因和目的。
贺西洲诠释了什么是人有多大胆,就有多大产,他直接对春明集团发起了攻击,并且不止这一下。
原本飙升的话题在春明集团的公关之后已经开始慢慢往下降,但是在第二天中午,#春明集团盗用的话题再次挂上了热搜,原因是有匿名人士出来爆料了上一届美术创作大赛的获奖者其实是强占了别人的作品,当初还在学校里闹出了不小的风波,其中牵扯了学校的教授,因此很快被压下去。
同时自称本校的学生也纷纷在评论区冒出头,以路人的口吻说出了“闹事女生曾是该艺术学院的专业课第一”“该女生名叫沈星微,而获奖作品的主题是‘星’”“获奖者后续的作品并没有当初获奖作品那样的灵气”“这女生就指望着奖金给奶奶治病,结果画作被人强占,奖金泡汤,奶奶去世”等信息。
当然这些路人全都是贺西洲请的水军,营销号对于引导舆论是非常专业的,很快在大批网友的参与之下,热度高升,彭翰和那位教授的信息也被扒了个底朝天,春明集团、彭翰和教授,以及所属学校被网友捆绑在了一起谴责辱骂,队伍不断壮大,几乎与之相关联的都被骂了个遍。
在#抵制黑幕比赛、#昼人血馒头的话题挂上热搜时,春明集团的法务部门发布了第二份声明,表示此前并不了解这些事情,现在立即着手严查,一旦发现情况属实,绝不姑息。
贺西洲拿着手机翻了翻,对现在的舆论导向非常满意,所有情况都按照他的计划进行,春明集团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一旦这次公关没做好,集团斥巨资打造的品牌“昼”,将毁于一旦,前功尽弃。
“加油啊,春明集团。”贺西洲嘴边噙着笑,滑动着满屏辱骂集团的评论,慢悠悠地说着风凉话,“可不能让那么多钱打水漂。”
“贺西洲!”沈星微举着手机从楼上下来,不知道什么事那么着急,没穿鞋子光脚踩在地上发出咚咚闷响,飞快跑了过来,一下子扑到沙发上,举着手机给他看:“你快看!他们都在说我的画很好看,他们相信那是我的画了!”
贺西洲把她手机拿了过来,“不是说让你别看这些吗?”
沈星微之前信誓旦旦地答应了贺西洲,说自己绝对不会去看,结果偷偷跑去了楼上,说是去试颜料,但是显然躲进了某个房间在网上冲浪。因为他买的水军不全是偏向沈星微的一方,要想把话题运作起来,需要爆发激烈的争吵,所以有一部分水军负责在其中发表脑残言论引战,贺西洲不想她看见这样的评论。
沈星微趴在沙发上,并不知道其中大部分高赞评论都是水军,晃着脑袋说:“我没有看啊,是app自己推送的消息,我不小心点进去了而已。”
贺西洲瞥她一眼,然后点进搜索框,就看见一长排的搜索记录:春明集团黑幕、可怜的沈星微、沈星微的画、彭翰会坐牢吗?
他夸张地啊了一声,对沈星微说:“完了,你的手机中毒了,竟然会自动搜索这些关键词!”
沈星微恼怒地将手机夺了下来,批评道:“这是我的隐私,你没有权力查我的搜索记录!”
贺西洲不走心地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俯身过去在她嘴边亲了一下,把她抱上沙发,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将人整个都圈在怀中。
虽然这道歉并不是很诚心,但沈星微是个包容度很高的人,并且看在他这两天一直在忙诉讼的事,于是她接受了道歉,并在贺西洲的怀里坐下来。他在沙发上支了个便携小桌,上面放着笔记本电脑,因为临近期末学校的事很多,而且需要复习,贺西洲没有继续逗她,只将她圈在怀里开始专心复习。
沈星微坐了一会儿,姿势就放松许多,后面自己靠在他的肩头,将身体蜷缩起来,低头看着手机。她在各个平台不断搜索,不断翻看,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藏在屏幕后面看那些各种各样的,温和的善良的,凶狠的尖锐的言论,所以情绪上没有非常剧烈的起伏,只是偶尔嘿嘿笑几下,或者抬手揉一揉发红的眼睛,揉出一手背的水液。
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在贺西洲的怀里坐了很久,直到太阳西斜,橘红色的火烧云染了半边天,透过落地窗大片映在地上和沙发,在贺西洲敲击键盘的声音中,沈星微靠着他的肩膀睡着。
接下来的几天贺西洲是考试周,变得忙碌起来,而沈星微也没闲着,因为彭翰和教授正疯狂地换着手机号给她打电话,发了很多短信,大多是乞求之意,想要见沈星微一面,与她面谈。但是沈星微一律没有理会,也没有将陌生电话和短信拦截,因为贺西洲说这些都可以取证,并且说他们这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乞求的样子看着就令人心里舒畅。
不用想都知道,彭翰一定每日每夜地蹲在沈星微的小区门口,想要见她一面,只是那天与贺西洲吵了一架之后,她就住在贺西洲家再也没有回去,就算他满世界地找人,也根本找不到沈星微。
另外还有一件事差点吓死沈星微,因为春明集团的法务部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沈星微的电话,给她发了信息,话中软硬兼施,想要线下约她面谈,并且表示她的行为对春明集团的名誉造成极大损害,会考虑针对公司的名誉权对沈星微提起诉讼,届时她将面临天价索赔。
沈星微收到信息一看当下就马上两眼一黑,天要塌了,连夜爬起来写道歉信,最后被贺西洲抓回床上,说不用理会,他会去处理这些。
但仍然没有让沈星微安心,后半夜她睡不安稳,梦到她和贺西洲都被戴上了手铐,蹲进大牢,生生吓醒。
诉讼还在审核,贺西洲不知道怎么跟春明集团那边的人联系的,集团没再给沈星微发短信,而是发了新的公告,表明已经与当事人取得联络,接下来会积极查明真相,并强调了集团所创办的绘画创作大赛绝对公平公正公开,没有任何黑幕,最后又说了一些“大赛是为了支持国内新生代艺术血液,打造独特品牌,为各大高校的艺术生实现梦想的机会”等积极向上,畅想未来的话。
此公告发出,针对春明集团那些尖锐的言论才慢慢缓和,止住了“昼”名声的继续恶化,稳住股市的暴跌。
月底,贺西洲终于结束了考试,开始假期,于是一件重要的事情被推到了面前。
贺西洲在收到母亲第三个电话时,对沈星微说:“明天去我家,见我爸妈。”
沈星微一听,立即皱起眉头,表现出了不太想去的样子,她现在每天都在家里,不是对着画板乱画,就是上网关注舆论的动向,再不然就是跟贺西洲一起看电影,跟小猫玩,虽然有时候晚上也比较疲倦被按着折腾许久才能入睡,但这样的生活很得她喜欢。
只是与贺西洲的父母见面,是一开始就说好的约定,沈星微自认是诚信守约的人,所以就算心里有些抗拒,却还是点头答应了。
并且她后知后觉,一个月的期限要到了。
第49章 你要不要问问你儿子最近……
沈星微不明白贺西洲在忙些什么,他分明已经放假,却还是总抱着电脑,说的话总是装作听不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电脑里,重要到他立即马上,片刻耽误不得要处理一样。
沈星微臭着脸,用阴阳怪气的语气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大公司的老总,有个几百万的合同要你现在就处理呢!”
贺西洲听到了这句话,抬手在耳朵上挂着的蓝牙耳机轻轻一点,对电脑另一头正在汇报的特助发了个“暂停一下”,然后抬头望向沈星微,询问道:“怎么了?”
沈星微的脸色就更臭了,站在门边不讲话。因为她对于前去见贺西洲的父母这件事非常重视,以至于在几套衣服里挑挑拣拣,想要找一套更为庄重、得体的衣服,也在考虑要不要在耳朵、脖子这些地方戴一些首饰,这些都是需要好好抉择的。
所以她来到书房找贺西洲,想要他帮自己参考一下,只是这个人装模作样地戴着耳机,喊了两遍也没听见。
“我认为见你父母这件事要比其他事情重要。”沈星微板着脸,用冷漠的声音表达自己的愤怒。
贺西洲看了一眼特助发来的电子合同,又看了看面前要生气的沈星微,心里知道现在需要好好回答,因为这是沈星微换第三套衣服来到书房,而他前两次都在敷衍。他想了想,说:“这些都是旧衣服了,去见我爸妈当然要穿新衣服,等我把这里的事情处理了,十分钟后去找你,我们买些新的衣服。”
沈星微的脸色稍微有些缓和,露出了一点惊讶,摸了摸身上的衣裳说:“可是这套我才穿了三次呀,难道你们家有这样的规矩,见长辈需要穿崭新的衣服吗?”
“对呀。”贺西洲支着下巴看着她,语气认真,不像是随口胡说,“你知道的,有钱人家里奇怪的规矩很多,我爸妈平时就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迷信,认为不遵守就会打破家里的财运。”
“讲得好像你家多有钱一样。”沈星微嘀咕道:“你高中的时候还不是要骑自行车上学。”
她说完转身就走了,大概是听了他的话回房间等着,贺西洲看着她的背影,认真想了想自己的高中,其中有一个交通工具确实是自行车,因为是市内重点中学,不便车接车送。不过那车子并不算很廉价,买的时候小几十万,后来被表弟看中,也是花了九万从他手里买走的。
他不知想了什么,笑了一下,转而打开蓝牙耳机对特助讲了一声继续,接着就听对面将重要事宜汇报完,他才说:“这种损害公司名誉的事情,在第一次回应时没能扭转风向,就会造成巨大损失,连发了三次公告才把公司名誉稳住,就这处理速度你跟我说快?公关部门养了一群吃白饭的?”
耳机那头讲了句:“抱歉小贺总,是我失言。”
下午的阳光正好,灿烂明媚,透过干净的窗子照进来,落在贺西洲平静而冷漠的眉眼上,他淡声说:“没有第一时间关注公司的舆论导向是公关部的失职,将相关负责人员全部辞退,以儆效尤。”
对方应了一声,贺西洲又问:“品牌负责人递交辞呈了吗?”
“没有,他向您预约了明天的时间,希望能与您面谈。”
“没时间。”贺西洲冷淡地回了一句,说完之后接着道:“今天就到这里。”然后摘下了耳机,关闭通讯,大片金光落在他身上,他伸了个懒腰,敛去了身上沉重的气质,仿佛又变成青春靓丽的大学生。
贺西洲从高三暑假就开始学习处理公司事务,只是在公司任职的并不是他,而是表哥在里面挂了个头衔,但是项目相关的合同都从贺西洲这里走一遍,再由特助将他的意思和决策转达给表哥和公司,这是他父亲的安排。
他管理的并不是公司内很大的板块,但平时合同账目也都是千万级别,贺西洲在一开始损失了一些之后,就掌握了其中的规则,开始为公司盈利。
他总有办法将手上的事情做好,这是天赋。只是在学业繁忙之余还要处理这些事,难免让他觉得疲累,但他从未抱怨一句,因为这是他应承之责。
贺西洲拿着平板起身,去了卧室,看到沈星微正捧着手机专注看着,已经穿戴整齐,似乎整装待发,余光看到贺西洲进房间,她才按灭手机,斤斤计较道:“还差一分十八秒,你就要迟到,不守时间的人不管做什么都注定失败。”
贺西洲走进去,往沙发上一坐,懒声问:“那总是在嘴上诅咒男朋友的人呢?会成功吗?”
“将会获得巨大的成功。”沈星微扬着下巴说。
贺西洲没有与她斗嘴,他现在有更好的,治理她嘴巴的办法,冲她招了下手,“过来坐。”
沈星微毫无防备,迟疑地走过去,“干什么?不出门吗?”
走到近处被贺西洲拉着手腕坐在沙发上,长臂一圈给揽入怀中,他反问:“出什么门?”
沈星微疑惑:“不是去买衣裳吗?”
贺西洲低眼看着她,沉默了片刻,俯身咬上她的唇。沈星微被吓一跳,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但也并没有做出什么激烈的反应,脑袋被他压得往后仰,唇瓣被不停吸吮舔咬,直到她脸颊和耳朵红成一片,心脏也抑制不住疯狂跳动,呼吸都变得急促困难,才伸手推他。
贺西洲将她放开,拇指轻揩她嘴边晶莹的水液,然后在她柔软的脸颊上掐了一把,才拿着平板慢声说:“在家里也可以买。”
沈星微也是头一次知道在家里也能购物,他在平板上找出购物界面,让沈星微在上面挑选。因为上面并没有标价,所以沈星微只选了两条裙子,贺西洲接过平板之后挑挑拣拣,加购了十来套,顺道还买了一些首饰和现货奢牌包,结账时没让沈星微看见,到了夜晚,那些衣裳就被洗干净熨烫平整,还有包装大气华贵的首饰包包,都陆续送到家门口。
当晚沈星微睡得很早,躺得很板正,姿势看起来比平时睡觉要正经很多,虽然嘴上没有说,但贺西洲也看出她心里有些紧张。他侧身将沈星微搂入怀中,将她翻了个面按着她的后背贴紧自己,随后将双腿探过去,与沈星微的腿脚纠缠在一起,轻蹭着她热乎乎的脚底板。
沈星微被这样闹了一下,轻轻皱了皱眉毛,但鼻子里都是熟悉的味道,也感受到自己被结实有力的怀抱包裹,所以并没有清醒,只是沉入了更温暖、安然的梦境当中。
隔天沈星微穿了件深蓝色的长裙,黑发一半绾起来一半披在肩头,v领的设计隐隐露出精致锁骨和白皙的颈子,腰部略有收束但并不紧贴身体,裙摆长度落在膝盖,配上一双星芒细闪高跟鞋。裙子的款式简约大方,颜色独特,站在光影下衬得沈星微的皮肤白得像牛奶一样,光是站在那里不说话,整个人都散发着不可言喻的贵气。
贺西洲抬头朝她看了一眼,更加认同人靠衣装的说法。
两人出门,坐上车之后沈星微从包里掏出小镜子,不停地照来照去,拿起手机翻了一会儿又放下,时而朝窗外张望,似乎难以消解心里的紧张。
贺西洲认为这有什么可紧张的。不过是普通地吃一顿饭,没必要搞得那么正式,他甚至想穿着大背心和沙滩裤,但是出门前沈星微黑着脸训斥。他调整了一下后视镜,从镜子里瞄她,并没有开口安慰什么,因为他觉得这模样的沈星微过分可爱,并且表现出来一副很在乎他的样子。
路上开了近一个小时离市来到郊外,进入宽敞广阔的别墅区。这一片地带是十年前建的,一开始便是奔着高端富人区打造,所以别墅建得偏西洋风,看起来像是小型宫殿,邻舍之间都建了高高的铁栅栏相隔。
尽管很多年过去,但这里的房子常年都被修缮保养,所以从外面看去并不显得建于久远年岁。沈星微透着窗子不停往外打量,圆咕噜的眼睛转来转去,自从进入别墅区之后,她的气质就沉默下来。
贺西洲在其中一栋别墅前停了下来,守在门口的保镖立即上前来,恭恭敬敬地打开车门,对贺西洲颔首,“小贺先生,欢迎回家。”
沈星微也下了车,对开门的保镖道了声谢,转头看见周围茂密高大的树木,风声化作哗然的叶响,投下的阴影笼罩了她,在炎炎夏日中送来一丝清凉。她的目光在面前的别墅看了又看,其后慢慢地往左偏移,直到视线落在百米之外的邻家。
她的神色有一丝恍然,仿佛夹杂着晦暗不明的情绪,令人无法一眼窥知。贺西洲走到她面前,低声询问:“怎么了?”
沈星微摇摇头,说了句没事,然后与他一同踏入黑金镂空的大门,进入别墅。
来之前沈星微想过很多种情况,思考着贺西洲的家庭究竟是什么样的,住在什么样的地方,会不会夸张到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站满一排佣人随时准备伺候,有着各种各样的规矩。他的父母又是什么样的人,会不会严厉,又或者对她抱有别的成见……
但是进门之后,贺西洲冲客厅里喊了一声“爸”,紧接着沈星微就看见一个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上,正捏着手里的平板皱着眉头,另一个手指疯狂地在屏幕上滑动,切水果的“噗呲”声传来,彰显着厮杀的激烈。
“我回来了。”贺西洲一边说着,一边弯腰给沈星微拿了一双崭新的粉色拖鞋,让她把高跟鞋换下来。
“回来了?”那中年男人放下平板,似乎因为游戏并未结束而有些依依不舍,旋即站起来笑着对沈星微道:“小姑娘,叫什么名?”
贺西洲的身高显然遗传了父亲,这中年男人也很高,身上穿着白衬衫和西裤,像是刚从公司回家的状态,外套随意地放在沙发上。虽然上了年纪,但这男人仍然有一张俊秀的脸,戴着一副眼镜,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儒雅随和的气息,沈星微见到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放松的心情,弯唇笑了笑,“叔叔好,我叫沈星微。”
正说着,一个中年女人端着水果出来。沈星微看到她第一眼就知道这一定是贺西洲的母亲,因为贺西洲的眼睛与她很像,含着笑的桃花眼,十分漂亮的眼型。她穿着白色长裙,一头卷发披着,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不深,看起来并不像四十多岁的人。
沈星微马上也叫了一声阿姨好,声线有些发紧。
“来了?”她见到沈星微和贺西洲,便露出欣喜的神色,冲沈星微招手:“快来吃点水果,外面热不热?我都说了让老贺去派人接你们的,还要自己开车来,累不累啊?”
贺西洲牵着沈星微走到沙发处坐下,哼笑一声,“少来这套,我们下午还要回去,不在这儿留宿。”
“我可真是太稀罕你在家里住了,就你那狗窝香,过年也别回来。”女人拍了一下他的手背,说:“厨师在做饭,这姑娘有什么忌口的,爱吃什么,你自己去跟厨师讲,别坐我这儿碍眼。”
贺西洲自己揉了两下手背,抓了个草莓放嘴里,看了沈星微一眼,然后晃去了厨房。
他走了之后,沈星微顿时又拘谨起来,只觉得浑身都绷紧了,吃了几个鲜嫩多汁的水果,在女人的轻声细语下回答了些问题。交谈过程中,她得知女人姓乔,单字一个蓝,可能是任职过教师,乔蓝很擅长跟年轻孩子打交道,很快就让沈星微卸下了防备和紧张,连带着她的家庭背景,所在学校也被问得底朝天。
“你最近在准备打官司?难怪西洲那小子前几天还跟他爸问了公司的法务部门。”乔蓝大概是见惯了官司,并不如寻常人那样一听到就觉得是天大的事,只是很平淡地掠过了询问她打官司的原因,笑眯眯地说:“现在的律师半吊子水平的也不少,考了证书之后就在里面浑水摸鱼,拿钱不好好办事,写个诉状书都要写个把月呢,你叔叔年轻的时候自己考过律师证,你把诉状书给他看看。”
这话正中沈星微的心尖了,因为她到现在都不是很信任那个看起来像是狙击手的律师,更觉得打官司这种大事,就应该跟长辈讲,让长辈拿主意,所以她马上把手机拿出来,将电子版的诉状书调出来递给乔蓝,很依赖地说:“乔姨您帮我看看!”
乔蓝接过手机粗略一看,神色顿时闪过一丝诧异,旋即又忽然笑出声,拍了拍沈星微的手。
沈星微不太明白这是什么含义,心里怀疑乔姨是嘲笑这诉状书写得像小学生的告状信,正想说话,就听乔蓝对沙发另一头正拿着平板厮杀水果的中年男人说:“贺春明,你要不要问问你儿子最近在干什么呢?”
第50章 “他会挨打吗?”
贺西洲的爸爸名叫贺春明,是位年龄将近五十岁,但仍然将身材保持得很好,并且面容看起来不算苍老的男人。
他在沙发上坐着,对着平板砍杀水果的时候,会让沈星微觉得他平易近人,性格随和。他的话并不多,在乔蓝温柔着与沈星微说话时,他只是随口插一两句闲话,或者问问沈星微别的情况,因此两位长辈并没有给沈星微造成多大的心理压力。
可就在他看完沈星微手机上的诉状书之后,脸色在瞬间有了微妙的变化,紧接着他放下了手中的平板动作很轻缓地站起来。此时沈星微在看他的时候,才惊觉这人的气质完全变了,分明眼神很平淡,却无端给人一种严肃的感觉,只是站在那里不说话,就散发出极强的压迫感,让沈星微本能地屏住了呼吸,眼底染上丝丝缕缕的惊慌。
她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
此时贺西洲也已经跟厨师说了沈星微的口味,正晃悠回客厅,却被父亲拦住,“跟我去书房聊一聊。”
贺西洲看见父亲的脸上没什么神色,语气也很平淡,虽然这位掌握了无数财富的男人在贺西洲成长的道路上有着长时间的缺席,但在这些年零零散散的相处之下,贺西洲还是能从他的脸上看到风雨欲来的前兆。
他往后瞥了一眼,看见沈星微正用一双很紧张的眼睛盯着贺西洲,好像是一副做错了大事的表情。
贺西洲在父母的盯视下,也不好做什么小动作,就给沈星微投了个眼神,但她应该没有接收到。他转身跟随父亲上了楼,进入书房,门关上之后,父子俩的对话就隔绝在里面,一丝声音都漏不出来。
“别害怕,跟你又没什么关系。”乔蓝见沈星微有些六神无主,笑着按了下她的肩膀,又捏了捏她的手,用这种比较亲昵的身体接触放松她的情绪,“都是那混小子惹的事儿,让他自己去承担就好。”
“他……”沈星微的声音发紧,一开口发现自己有些沙哑,赶忙清了清嗓子,又问:“他会挨打吗?”
乔蓝笑眯眯道:“我们家里没有动手的教育理念,这小子小时候心眼就坏,我们做父母的当然知道他的秉性,只是涉及公司事务,他们需要正式谈一谈而已。”
沈星微还是没有被安抚,神色是强行忍耐的焦虑,时不时往旋转楼梯张望。
乔蓝到底是任职过教师的人,观察出她的紧绷后,主动说起来贺西洲小时候的一些事,“西洲这孩子,其实并不是在我们身边带大的,年轻时我和他爸都太忙,总不放心将他一个人留在家中,所以在四岁时他被送到了他爷爷那里,我们每次去看望他的时候,他表现得都很乖巧懂事,分别时又很依依不舍,但是直到后来,我才发现这小子其实对我和他爸都有记恨。”
沈星微露出惊讶的表情,看着面前风韵犹存的女人,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因为贺西洲确实像是心眼窄小的人,他要报复一个人,并不会明面上表现得讨厌或者恨,甚至他的报复实施之后,还会让人根本没有察觉出来。
乔蓝长叹一口气,忆起往事:“我也是用了很长时间才发现,有时候他会无意间遗失或是损坏一些东西,他甚至在十岁的时候,把我从拍卖会竞价一个亿得来的胸针遗失,然后跟我道歉,但是后来我才知道,那些都是他故意的。”
沈星微轻怔,张了张嘴像是有话要说,神色里有一些无措,大概不知道怎么安慰面前这位母亲。
但是乔蓝又将话锋一转,重新染上笑意,对沈星微讲,“所以你也不要太担心,对于这样坏心眼的小孩,我们已经习惯了,并不会大惊小怪。西洲虽然在秉性上有些缺陷,但他本身也是个很优秀的孩子,我们对他都很认可。”
沈星微在乔蓝的身上看到了温柔的母性光辉,那是只有母亲在提起令她骄傲的孩子才会出现的神色,所以她也慢慢放松下来,因为她对乔蓝的话也很赞同。
二楼的书房里,贺春明一进去就找了个沙发坐下,气得站不住,冷声问:“怎么回事?你还请上律师了?这些天网上那些事,也都是你主导的?”
贺西洲是很典型的在溺爱之中长大的孩子,他很没有规矩地自顾自坐下来,姿势也并不端正,低低应了一声。
“你知不知道你的这些行为让公司损失了多少?三天内掉了几个亿,原本已经谈好了新季度投资‘昼’的合作方也都有了撤资的意向,好不容易打造出来的品牌,被你搅得一塌糊涂!”贺春明摘了眼镜,让鼻梁处按了按,要不是这几天公司里因为这破事闹得,他也不用郁闷到在家里狂切水果泄愤。
贺西洲的手臂搭在沙发靠上,修长白皙的手指在上面轻轻点着,眉眼平静地说:“怎么能怪我呢?这不是公司自己出的问题吗?没有第一时间关注网上的舆论,是公关部的失职;没能尽快发律师函控制舆论,是法务部的失职;没有经过严格审查,让一个盗用别人作品的人获得大赛冠军并且成为昼这一季度的设计核心,是品牌负责人的失职。”
他抬眼,看向对面的父亲,反问:“爸,这些是我做的吗?”
贺春明当然对他说的这些心知肚明,颇为头痛道:“就算这些事真的存在,你可以用更柔和的方法处理,没必要攻击自家公司,亏损几个钱倒无所谓,但是公司为了打造昼这个品牌投了那么多钱,你差点让它毁于一旦。”
“如果连这件事都处理不好,爸是不是该好好想想公司里养了多少吃白饭的废物?”贺西洲歪了歪头,“你猜这次要是对家先掌握了这些信息,昼还会有翻身的机会吗?到时候可不是损失几个亿那么简单,爸应该比谁都更明白商战的残酷。”
“你小子想气死我啊?”贺春明道:“你可就我这一个爹。”
贺西洲:“平静无波的水面是无法让船前进的,只有风浪不断地推动,船才能前行,这样的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贺春明:“这风浪也不至于是自家人打过来的。”
“盗用的作品为什么能够获得冠军,什么时候咱们公司办事这么松弛了,连最基本的审查都做不到,这上上下下打通了多少关系?公关部办事随意,事情发酵几个小时才出来回应,难道真的都是那些人能力不行?部门里藏了多少对家的人,你又清楚吗?”贺西洲半敛着眼眸,声线淡漠,整个人覆上寒霜,“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爸,你站在高处太久,根本不知道公司里被多少蛀虫啃出了多少洞,等到内里被蛀空,你再想填补就晚了。”
贺春明看着对面的年轻人,他已经完全长成了男人的样子,身量比他还要高了,臂膀宽阔而结实,坐在那里时有一股懒散的意味,但神情很淡的眉眼却藏着深不见底的心计。比之年轻时候的贺春明,贺西洲更有处于高位的商人模样。
他够狠心,够果决,连对自家公司都能毫不犹豫下手。
也够聪明,够大胆,用这样铤而走险的方法整改公司。
站在悬崖边上的人,有随时坠落的风险,但在没有坠落之前,他永远都是站得最高的人。
“你长大了。”贺春明的眼中尽是满意的神色,但他还是说:“不过你要是总这么胡闹行事,我可不放心把公司全盘交给你。”
贺西洲笑了笑说:“那看来我还需要更努力一些。”
“死小子,小时候就有败家的坏习惯,越长大毛病越多。”贺春明站起来,重新将眼镜戴上,又说:“今天你第一次带女朋友回来,给你几分面子,再有下回看我怎么收拾你,倒反天罡,你还教育起你爹来了,赶紧给我撤诉!”
“本来就打算撤诉,但是法务部第一次联系我的时候措辞让我很不满意,缺少一些中国人该有的谦卑。”贺西洲闲闲道:“我能全辞退了吗?”
“你这两天辞退的人还少?”贺春明皮笑肉不笑,说:“律师团队是我花了快两个亿从外国挖回来的,你干脆把我辞了。”
“哪敢啊——”贺西洲拖着长腔。
贺西洲跟着父亲出了书房,下楼时看到沈星微跟母亲坐在一起,不知道聊到了什么地方,她被逗笑,白皙细腻的脸上嵌着月牙一样的眼睛,脖子上戴着的钻石吊坠正折射一抹阳光,晃过贺西洲的眼睛。
他看着沈星微,嘴边噙了一抹轻笑,站在楼梯边不动,就这么往下看。
有些话并没有对父亲讲,他做些事并不全是为了公司,还有很多私心。
确实有更柔和的处理方法,能够得体、妥善地安排好一切,但他不想轻描淡写地将沈星微所遭遇的委屈和痛苦一笔带过,当然要闹得轰轰烈烈,让沈星微洗尽身上的污浊,清清白白地站在阳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