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我们还没有和好


    大人都在另一边, 这里围着的都是跟他们一般大的学生仔。


    卫樹出现得突然,园子里的众人认清来人后,集体噤声。


    邱宝珠的怀中被塞上一束花。


    “生日快乐。”卫樹低声道。


    卫宵的脑袋从卫樹肩膀后面探出来, “哟, 哟哟。”


    邱宝珠张了张嘴,挤出一声谢谢, 他让到旁边,“别堵在门口。”


    刚刚他们还在聊卫樹,卫樹真的出现了,却不见他们有多高兴,反而还拘谨了起来。


    卫樹已然改天换日, 现在巴结也为时不晚,在场的大部分人心思都活络了起来, 除了极个别人。


    邱宝珠把花放到角落的草坪,那里已经放了一堆颜色款式各样的花束, 纤长青绿的雪柳, 纯白的六出和郁金香,碗口大的蜜桃芍药,其他花多多少少会搭上好几种配草配花, 唯独卫樹给的一束花里, 干干净净的只有几枝绣球,特立独行, 放在什么位置都显眼得很。


    “我哥亲手挑的亲手包的,好看吧?”卫宵悄无声息凑到少年身后, 低语道。


    邱宝珠“唔”了声,“还不错。”


    “没想到你们俩的生日竟然在同一天,我哥自己都没过生日, 特意跑来给你过,你也不多夸夸他。”卫宵挤了挤邱宝珠。


    邱宝珠身子一歪,他不可思议地打量了卫宵几眼,他严重怀疑,卫宵不是真人,他有可能是重生的卫樹携带来的一个挂。


    “你跟卫济冬……”


    “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能做到吗?能做到就呼吸。”


    “你先提的。”


    卫宵直直地看了邱宝珠一会儿,仰天长叹,“他喜欢成熟温柔的大妹子,就算不看性格,光是大妹子这一条,我就被pass了,不合适,算了。”


    “是吗?”邱宝珠犹疑道。


    过了片刻,他按着卫宵的肩膀站起来,“那你喝点酒解解愁,什么酒都有。”


    起身后,邱宝珠转身,看见卫樹坐在不远处的角落里,大半张脸都隐匿在黑暗当中,脸上的碎影在晃动,掠过眸子时,邱宝珠才察觉到对方有可能一直在看着自己。


    在原地略踌躇了几秒钟,邱宝珠还没想清楚现在应该做些什么,“铛铛”两声,通往客厅的门被推开,穿着漂亮裙子的小万姨推开门探出上半身,她眼神晃了一圈,定格在邱宝珠和邱翡身上,“切蛋糕了,快来,大家都快来!”


    “蛋糕!”


    “我也要吃蛋糕!什么味儿的?”


    “生日快乐!”


    蛋糕是百香果味道的千层,中间堆满了鲜艳红亮的草莓,尺寸并不算特别夸张,本来也就只图个形式和热闹。


    何英洁拿了两把刀分别给邱宝珠和邱翡,她说了一番祝福的话,切蛋糕的过程中,欢呼声不断。


    在头顶迸开的礼花洒落时,邱宝珠想起上一世的成人礼。


    上一世的成人礼他是跟卫樹在公园里度过的,蛋糕不大,却花了卫樹近半个月的工资,卫樹带他吃了大餐,他又吃了半个蛋糕,没舍得吃完,回家时,拎着剩下半个,打算给邱翡。


    他一只手拎着蛋糕,另一只手艰难地从书包里拿钥匙,老房子墙壁薄隔音差,何英洁和邱翡的说话声清晰地穿过门板,传进邱宝珠的耳朵里。


    大部分时候都是何英洁在说话,内容差不多就是:何英洁买了生日蛋糕,但是让邱翡先吃,如果有剩就再说。


    邱宝珠仿若被人迎面砍了一刀,他想都没想,转身狂奔下楼。


    他胆小懦弱,不想也不敢去打扰何英洁和邱翡母子的温馨时光,害怕看到何英洁的嫌弃和不悦。


    估算着时间,等到差不多时,他才重新上楼,佯装刚到家的样子。


    家里风平浪静,跟平时一样,只有空气里还残留着奶油和面包的香甜味道。


    邱宝珠把自己特意给邱翡留的蛋糕递给邱翡,只会蒙在被子里偷偷难过。


    直到半夜夜深人静,邱翡把他叫醒,给睡得懵懵懂懂的他手里放上一块蛋糕,邱宝珠人没醒,但鼻子灵,他闻出来蛋糕不是卫樹买的那一只。


    邱翡也给他留蛋糕了!


    爱其实是很奇妙的东西,所以它世间罕有,所以在它出现的那一刹那,抓紧它,而不是质疑它。


    邱宝珠许下了这一世十八岁的愿望:永远自由,经常开心-


    蛋糕分完,一群小孩儿聚在花园的桌子边上玩小游戏。


    参与游戏的总共八个人,桌子被清理出一块区域,一瓶瓶啤酒被启开,码在桌子中间,卫宵手撑着桌子,讲解着游戏规则。


    “答非所问玩过么?”卫宵挽起衣袖,指着卫济冬,“从他开始,从左至右随便提问,被问到的人得答非所问,不能思考不能停顿,不然都得喝,明白?”


    “明白明白,我们又不是傻子。”张笑民推着卫济冬,“你问我。”


    卫济冬想了想,“你是女的?”


    “我不是。”张笑民回答得飞快。


    卫宵的酒倒得比张笑民反应的速度还要快,当张笑民意识到自己栽了一跟头的时候,面前的酒杯已经满了。


    “这也太坑了!”


    邱宝珠挨着卫宵,他得最后一个才轮到,他的旁边是……卫樹,卫樹把他和潘胜安隔开了。


    张笑民一口气喝完一大杯啤酒,转头看着邹妮,“你觉得你这个蘑菇头好看吗?”


    “我也觉得你很蠢。”邹妮莞尔。


    “靠!”


    一直到潘胜安,潘胜安一回头,撞上卫樹乌沉沉的眼睛,后背莫名发凉,他硬着头皮提问,“地球是圆的还是方的?”


    “我是男的。”卫樹平静自若,冷淡的眉眼转向邱宝珠,他身体朝邱宝珠坐的位置靠近了几分,一瞬不瞬地望着对方,“你有后悔过吗?”


    邱宝珠瞳孔缩了缩。


    卫樹在说“后悔”两个字的后面明显有停顿,一桌子的人,明白卫樹为什么会停顿的却只有邱宝珠。


    卫樹的问题太具引导性,邱宝珠下意识就要张嘴就要回答问题,却又在卫樹旁边潘胜安紧张的眼神下闭上了嘴巴。


    他停顿了。


    卫宵如同一个严格的监考官,眼睛一亮,拍桌而起,“喝!”遂拎起酒瓶给邱宝珠倒了满满一杯。


    在卫樹揶揄的眼神下,邱宝珠仓惶地灌下一整杯酒,看向卫宵。


    邱宝珠决定给卫宵创造一个机会,他眨了下眼睛,问:“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卫宵也很上道,回答完就自觉给自己满杯然后喝完。


    卫宵问卫济冬时,邱宝珠借着手臂撑在桌面上看着两人,眼睛亮得惊人。


    “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你是傻逼。”


    “哈哈!”邱宝珠在桌子上一下笑倒。


    桌子上被溅了不少酒渍,垂直看下去看不见,侧面看一整片都是亮晶晶的液体。


    卫樹拽着邱宝珠的衣角,不动声色把对方拉下了桌。


    第二轮,卫樹问邱宝珠的问题是:“普鲁斯特效应你知道吗?”


    邱宝珠本想摇头,忽觉不对,立马说道:“我喜欢,啤酒!”


    卫宵倒酒的动作僵在了半空,露出遗憾的表情。


    邱宝珠将脑袋迅速扭向卫宵那边,“那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有。”卫宵心甘情愿,又喝了一杯。


    几圈下来,有人退出有人加入,邱宝珠招架不住卫樹,早早下桌抱着一盘草莓坐在不远处,他看见卫樹也下了桌,叫他过来。


    “卫宵喜欢卫济冬,你知道吗?”邱宝珠仰头。


    “看出来了。”卫樹随手拉了附近一把椅子过来,靠着邱宝珠坐下,膝盖碰到一起。


    邱宝珠不自然地往旁边让了让,他只是随口问问,又没有想跟对方促膝长谈。


    “卫济冬呢?”邱宝珠禁不住好奇。


    “你想知道?”


    换做以前,邱宝珠会“拜托拜托”,但现在他只是将脸转了回去,在一堆个头等大的草莓里挑挑拣拣,“不是很想。”


    “卫济冬也喜欢他,但是卫济冬跟他没可能。”


    “比我跟你还没可能?”


    "……"


    大抵是错觉,邱宝珠从卫樹眼色里品味出了一分淡淡的幽怨。


    “卫宵父亲和卫济冬的父亲是兄弟,只不过卫济冬的父亲是抱养的,父亲那一辈感情很好,明面上,卫济冬算是卫宵的堂哥,你告诉我,他们怎么在一起?”


    “又不是亲的。”


    “父母一辈是没有血缘的亲人,卫济冬和卫宵能接受,他们也接受不了。”


    邱宝珠的目光狐疑地看向卫樹,“你也会考虑长辈的感受?”


    卫樹平静道:“我只是站在他们两人的角度上回答你。”


    “普鲁斯特效应是什么意思?”邱宝珠话尾一转,忽而问道。


    “是一种感官被刺激后引发的记忆现象,就好比,每当我看见你的脸,闻到你的味道,听见你的声音,我就会想起从前同一场景下的时刻。”卫樹说完,眼神循循往下,落在了邱宝珠脖子上的项链上面,“潘胜安送你的项链?”


    邱宝珠还在做普鲁斯特效应的阅读理解,怔了一会儿,才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工艺是你的风格,但比你做的要粗糙很多。”卫樹觉得碍眼,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将目光挪开。


    花园里太暗了,邱宝珠没有察觉到卫樹的眼神变化,他低下头看了看,“我觉得还好,他刚学没多久,能做成这样已经算有天赋了。”


    卫樹怎么也做不到跟邱宝珠坐在一块却谈论夸奖着他人,他鼻子里轻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你不觉得?”邱宝珠在自己喜欢的事业上总是认真又执拗,不带有私人感情。


    卫樹的眼神慢慢地望了回来,他扯了扯嘴角,懒懒地摇了摇脑袋。


    在邱宝珠不满地咂嘴时,他早就放到邱宝珠椅背上的手臂内收,捏着邱宝珠的后脖子一下就把人捞到了眼前。


    卫樹声音是冷的,眼神却是炙热的,“我不管你,可你有不喜欢的事情,我也有。”


    少年感觉自己被握住的后颈的那块皮肤都快融化了。


    他张嘴,磕巴了一下,“我知道你不喜欢什么。”


    卫樹适时松开了对方,手还没完全撤走,邱宝珠撇嘴说:“我故意的。”


    颈后的余温还没消散,新一轮的炙热又席卷而来。


    卫樹冷冽的眉眼在邱宝珠眼前放大,他偏头吻在邱宝珠的唇角,稍作停顿后,又不轻不重咬了一口,舔了两下。


    邱宝珠眼睛瞪圆。


    几个月没见,这就是卫樹做的功课吗?


    他有些慌乱地乱瞥,害怕被花园里还在玩游戏跳舞的众人看见。


    他那做贼心虚的眼神完全多余,花园里本来就暗,光线也没有聚集在他和卫樹所在的角落,而他身形清瘦,几乎整个被卫樹拦在了怀里,隔远了看,只能看见卫樹影影绰绰的轮廓。


    卫樹一直没有和他拉开距离,他身后就是花墙,卫樹不撤手,他无处可去,也无路可退。


    “你报的英国的大学?”卫樹几乎是贴着邱宝珠的唇面在问。


    邱宝珠往后缩脑袋,又被扶了回去,害怕再贴上,邱宝珠一动不动,“嗯”了一声。


    “要我陪你吗?”


    “不用,有潘胜安。”邱宝珠声若蚊蝇,几个字憋憋屈屈地挤出来。


    “你可以大点声说话。”卫樹低声道。


    邱宝珠用绿幽幽的眼睛看着卫樹。


    “真的不用?”卫樹又问了一遍,他当然想不顾意愿和邱宝珠共赴英国,但想是一回事,他不想再打着为对方好的旗号行伤害之事。


    邱宝珠摇了摇头。


    “那我每个星期去看你一次。”卫樹手指在邱宝珠后颈摩挲着。


    邱宝珠蹙蹙眉,他察觉到了卫樹的焦躁,他想起来,卫樹上一世是生过病的,最后大概率也没有好彻底。


    “一个月吧。”邱宝珠把眼皮耷拉下来,“我们还没有和好。”他提醒对方。


    “迟早的。”卫樹另一只手搭上了桌沿,他前倾含住邱宝珠的唇瓣,邱宝珠脑袋后仰又被搂了回去。


    第62章 第62章 我是怕你又疯了


    亲完, 邱宝珠手心被塞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形状是圆的,顶端有凹陷, 灯光不太明显, 没看之前,他还以为是一颗小苹果。


    邱宝珠把它举起来, 才发现是一颗苹果形状的玻璃种,拳头大小,在不远处的灯光照耀下,它几近透明,仿若玻璃, 却给人明艳浓郁之感。


    “这……这个……”邱宝珠讶异得说不出话来,玻璃种算是翡翠里面最昂贵的一档了, 能产出的体积大多也不会太大,起码很难见有能雕出一颗苹果的大小, 就算侥幸入手, 基本没有人会用它来雕一颗苹果,简直浪费。


    可是它很漂亮,比大部分装饰品都漂亮多了。


    “拒绝他”这三个字已经从邱宝珠的字典里消失, 他看了卫樹一眼, 小心翼翼把它捧在手里,“生日礼物吗?谢谢。”


    “因为我现在的愿望是你一世平安。”卫樹直勾勾地看着邱宝珠。


    “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了?”


    “你先平安。”


    邱宝珠低下头, 慢吞吞转着手里的翡翠苹果,“那你怎么不去英国?”


    卫樹敲了敲桌子, “我为什么要去英国?”


    对方太正常了,正常得让邱宝珠感到不太适应,也不太喜欢。


    “你不是说, 这个世界很危险吗?”


    “卫宵应该会跟你一起过去。”


    “你让他去的?”邱宝珠往桌子那边看过去,卫宵脱了衬衫,穿着一件白背心,喝得两条赤膊都红了,“那卫济冬也去英国?”


    卫樹说道:“卫济冬还是哈佛,卫宵自己想去的英国,他觉得,可能分开更好。”


    但卫宵和卫济冬两人是一片口香糖都要分成两份一块吃的关系,卫樹不太相信两人能真的分开。


    邱宝珠怔怔的,“他才十八,怎么比活了两辈子的我还豁达?”


    “躲着对方算豁达?”卫樹笑了一声,“我不这么认为。”


    “也是。”邱宝珠恍然大悟。


    “所以我不会去英国,况且你刚刚也说,你还有潘胜安,”卫樹口吻冷淡起来,“我留在国内上学,也方便管理卫家。”


    卫樹上一世也是一边上学一边在家族里慢慢上手内务的,不过那时候远没有如今游刃有余,邱宝珠好几次去他办公室等他结束工作,通常邱宝珠在办公室的休息室睡一觉醒来,外面的灯还亮着,卫樹还在埋头工作着。


    邱宝珠当时看着,心疼之外,还隐隐感到自己跟卫樹已经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了。


    “…你今晚,回去吗?”邱宝珠忽然问道,因为桌子那边,卫宵已经醉得站到桌子上面了。


    卫樹托着腮,眼里只有邱宝珠,“你想我回去吗?”


    邱宝珠还想跟卫樹保持一点距离,于是摇头道:“不是很想。”


    “但是……”邱宝珠没说完,停顿了很久,在卫樹越来越灼热逼人的视线下,说后面的,“你工作别太拼,身体更重要。”


    “你担心我。”卫樹话说着,气息又贴上了邱宝珠的面庞,像是又要亲吻上来了。


    邱宝珠心颤了颤,他舌尖到现在还隐约发麻,与卫樹接吻,卫樹每次都吻得凶狠,就算吻得温柔,那也只是看似,实际上更熬磨人,舌尖舔得用力,缠得用力,探得还深,每次接吻结束,不仅口腔,就连心肺里仿佛都染上了卫樹的味道。


    “我是怕你又疯了。”


    深夜,接近凌晨两点,周围万籁俱静,许多客人都在两三个小时前道了别。


    花园里还剩下几个没走或者预备留宿的孩子,厨房里做了夜宵送上来,众人一边吃一边聊。


    “对了,邱宝珠,你大学打算学什么专业来的?”张笑民嗦完一大筷子面条,忽然问道。


    “珠宝设计。”


    “我还以为你会学管理呢,”张笑民朝邱翡看去,“那你学商?”


    “嗯。”邱翡靠在椅子里。


    “……宇宙浩瀚,不过都只是沧海一粟。”卫宵忽然伤感起来,整个人都像是塌陷在了椅子里,他眼睛看着上空。


    邱宝珠就坐在他的旁边,卫济冬陪卫樹回去了,他独自留在了邱家。


    “没想到你跟卫济冬还是伪骨科。”少年推了卫宵一把,卫宵猝然低头,眼睛通红。


    “我哥跟你说的?”


    邱宝珠置若罔闻,“你从来没有叫过卫济冬‘哥’,因为你想把两人区别开。”


    “你知道得挺多,看来你不蠢。”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蠢?”


    “我哥喜欢你,但你死活不肯跟他在一起,所以我觉得你蠢。”


    “那如果,”邱宝珠转向卫宵,问道,“卫济冬拿刀捅过你两刀,你还会喜欢他?”


    “会啊,如果被捅两刀就能不喜欢了,我让他随便捅。”卫宵自暴自弃道,“不过,这种假设不成立,卫济冬不是这种人,我哥倒有可能,不过是捅我,不是捅你。”


    邱宝珠没做声,过了半晌,才声音低低地回了一句,“那也说不定。 ”


    直至快天亮,万籁俱寂时,一伙人才进给他们安排的房间里各自洗漱躺下。


    黏人的潘胜安也休息了,邱宝珠抱着毯子悄无声息摸到了邱翡的床上。


    “我之前看见卫尧了,他给你送了什么?”


    邱翡往旁边挪了挪,“几本书而已。”


    “他很内向,胆子很小,虽然他比你大几岁,但你要多照顾他一点。”


    邱翡眼中流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你在教我做事?”


    邱宝珠脸不红心不跳道:“我是你哥,教你做事也不奇怪吧。”


    邱翡这回没找到话说。


    一旁,邱宝珠清了清嗓子,问出了自己真正好奇的地方。


    “为什么突然要学商?我以为你会报天文。”


    房间里的空气流淌得很慢,邱宝珠好像都能听见流淌的声音。


    “学商也不影响我继续发展爱好,而且,我现在对经商也挺感兴趣的。”邱翡关了灯,“天文只是我的爱好,又不是理想。”


    “可……”


    “但是珠宝设计应该是你的理想,哥,我想做你的后盾。”邱翡切断邱宝珠想要说的话。


    邱翡说的是我想,而不是我应该,哪怕同途同归,听在邱宝珠耳朵里,却两模两样-


    成人礼过后,邱宝珠和邱翡分别拥有了自己的信托基金,是何英洁和万银瓷两人一块从国外买的的,何英洁占了百分之八十,万银瓷则占了剩下的百分之二十。


    邱宝珠没问具体的金额,但何英洁有说,如果收益不错,他每年能有七八百万的收益。


    同时,何英洁还以两人的名义分别投资了两个发展前景不错的专利品牌,一个芯片,一个能源类。


    邱宝珠简单问了问品牌名,发现是后来凭着专利赚得盆满钵满又开启新领域摇身一变成为上市公司的两家大佬品牌。


    他知道的时候,呼吸都停了停,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有钱过了。


    上一世这时候,家里已经破产了,所有资产变卖,何英洁也没留什么退路。


    邱金言则是让秘书给家里送了一只七层高的蛋糕,秘书抱歉地说邱总最近忙,没空回家来参加两位少爷的成人礼,祝他们生日快乐,说完,她还从包里拿了两份自己给邱宝珠和邱翡买的礼物,是两根fred的手链。


    “你等等,先别走。”邱宝珠上楼,拿了一对自己做的珍珠耳钉给了秘书小姐。


    “父亲最近都在忙什么?我已经几个月没见到他了。”邱宝珠眼含期待,他双眼像两片嫩得能掐出水的柳叶子,令人无法拒绝。


    秘书只扫了一眼珍珠就知道是上等货,她客气推辞两句话收下后,才明白这少爷在打什么主意。


    她想了想,说道:“之前特别忙,最近轻松了一些,因为卫家不是说要跟邱家联姻,生意就没那么难做了。”


    她没直说,可也跟直说差不多了,邱宝珠领略到对方的意思后,让人送秘书出了门。


    看来,邱金言应该是借着卫邱两家联姻,吃了一些好处,才不至于弄得倾家荡产那般难堪。


    冷静地思考完,邱宝珠开始惊异于自己对邱金言相关事情的冷血。


    明明,邱金言上一世瞒着所有人把他送到黄华住家里的时候,他也是很难过和失望的。


    但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邱宝珠心里都很清楚,邱金言在他心里的重量,远远比不上何英洁,在知道了自己死后的那些事情后,邱金言就变得更加不值一提了。


    几日后,邱宝珠重新又住回到了奶奶身边,没过两天,潘胜安也终于收到了伦艺的offer。


    为此,万银瓷还做了一顿大餐,三人在家里热热闹闹地庆祝了一番。


    邱宝珠彻彻底底地走在了自己上一世梦想的道路上,兴冲冲地在社交账号上晒了大餐的照片,也晒了跟潘胜安的合照。


    [博主原来还是高中生吗?我一直以为博主是在玩梗……]


    [绿眼睛真的好漂亮啊,难怪那么有天赋。]


    [楼上的逻辑被狗吃了。]


    [恭喜恭喜,出国可以亲洋嘴子咯!]


    [那以后还接单吗?]


    [小潘也好厉害,果然厉害的人的朋友也是厉害的。]


    [博主出国了能拍vlog给我们看吗?但是不要露富,你们的安全是其次,主要是我会破防。]


    [要注意安全啊。]


    卫宵正在一条一条给卫樹念。


    卫樹其实也没有很想听,但卫宵不管不顾地一直念叨。


    念了几十条,卫宵终于口干舌燥了,他喝了口汽水,“哥,你真不跟我一块儿去英国?万一邱宝珠一出国就哐哐谈帅哥妹子怎么办?”


    卫樹半天没反应,在这时候终于有了点反应,他淡淡地瞥了卫宵一眼,“你是干什么的?”


    卫宵:“我跟他又不是一个学校,再不住一块儿,一个月能见着一次都不错了。”


    “邱宝珠那少爷肯定住富人区,除非……我也住富人区……”卫宵意有所指。


    卫樹身后的老钱微微一笑,“卫家在多国都有自己的房产,你想住哪里都没有问题。”


    卫樹吃完了,他慢条斯理擦了手,说道:“你保证他的安全就行了,其他的不用管。”


    “跟别人谈恋爱呢,我看潘胜安就……”


    “随他。”


    “?”一直没有参与的卫济冬都不由得出声了,“这是什么意思?”


    就这么说吧,他们跟卫樹一块儿长大,被卫樹盯上的东西,哪怕是死,都得死在他的手里,更别提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人跟其他人谈情说爱,开什么玩笑做什么春秋大梦。


    “你们不了解他。”卫樹倾身拿了罐汽水到手里,启开。


    到这时,老钱才有了卫家真的换了一任家主的实感,起码,以前卫润在的时候,家里决计不会出现汽水饮料这类东西。


    “邱宝珠在生活上得过且过,容错率和忍耐力都远超大部分人,但有两件事情,他不会容许将就。”


    “哪两件?”卫宵好奇。


    “喜欢的事情,以及人。”


    卫宵继续好奇,“哥,这两个你占了哪一个?”


    卫济冬咳嗽两声,提醒卫宵打住。


    卫樹却反而一笑,笑得莫名,他微仰起头,看着老钱道:“让他勤工俭学。”


    “好的。”老钱秉着勤俭持家开源节流的管家理念,回答得异常迅速。


    “什么东西?”卫宵跳起来,“我不要勤工俭学,我要当纨绔子弟!”


    卫樹起身餐厅,老钱忍笑跟在身后一块上了楼。


    虽说卫樹不好糊弄伺候,可却没有卫润的阴毒,以及身残之人的扭曲阴郁,卫润去世后,卫家顶上的乌云慢慢地散开,年轻的家主赏罚分明,即使不苟言笑,但也并不是不好说话,再加上跟着搬进来的卫宵卫济冬,卫家终于多了点儿活人气儿。


    进了书房,楼下佣人很快跑上楼,送上来一只黑色的盒子,“说是……邱家的人送来的。”


    卫家在宁康地位尊崇,登门送礼的如过江之鲫,一般来说,凡事收到的推拒不掉的赠礼,卫家都是登记名字后直接丢进仓库,然后找个机会还回去。


    不过自从新任家主接手卫家后,邱家人送来的东西,先不急着登记入库,他要先过眼。


    老钱双手把盒子放到了卫樹面前。


    盒子平平无奇,但盒子上面的蝴蝶结是邱宝珠习惯使用的系法,卫樹一眼就认了出来。


    [不白拿你的,也祝你生日快乐。]盒子里面放着一张纸条,是邱宝珠圆咕隆咚的字。


    卫樹将纸条拿在手里,下面是一块手表,他手指顿了顿,将手表翻来覆去看了两遍,眉眼的喜色消失,变得不咸不淡,最后变成不快。


    老钱难得在不苟言笑的卫樹脸上看见这么丰富的表情,忍不住道:“不喜欢吗?这块表市面上也要四五十万呢。”


    “市面上的都一样。”卫樹漠然道。


    老钱跟不上卫樹的思路,想是自己孤陋寡闻,颔首道:“您见过不一样的?”


    卫樹没回答。


    但他当然见过。


    以前,邱宝珠送的东西,买到手后多多少少都会经过他的手重新设计改装,他喜欢设计,也觉得经了自己的手后,礼物会更具心意,显得更别出心裁。


    像现在这般直接丢一块原装表给人,说明是不想用心了。


    眼见着卫樹明显不满意这份礼物,一贯有眼力见的老钱主动道:“您要是不喜欢,我去让人登记放进仓库里,下回……”


    老钱的话都还没说完,就见刚刚还在被挑剔的手表已经戴上了卫樹的手腕,男生手腕筋骨清晰,银色表盘表带冷光粼粼,相得益彰。


    “……”


    老钱的脑子运转得很快,他很快就换上了一副笑眯眯的神情。


    “您戴这种简单的款式正正好。”-


    毕业典礼当天,平时不去学校和天天往学校跑的全部到齐,优秀毕业生代表发言选了邹妮。


    邱宝珠抱着一小束花往后面的座位看了一眼,他上一世没有参加高中的毕业典礼,因为觉得和一堆拜高踩低的人待在一起没劲,他有卫樹就够了。


    而这一世他坐在这里,其实也没有多少毕业离别的伤感,班里的其他人也是。


    因为大部分人就算为了求学而天南海北,最终还是会回到宁康,只要在宁康,他们就会在各种类型性质的生意场见面。


    不说远的,只说近的,就邱宝珠从潘胜安那里听来的,他们班和他一样去英国的就有十个人。


    “卫樹来了。”潘胜安本来在摆弄着手里的花,他眼尖,余光也能看见从过道里朝他们走来的人。


    可能也是因为卫樹实在是太出挑了。


    短短数日不见,对方便又跟上次见时不大一样了,从容,不再像以前的锋芒毕露,情绪掩藏得更深,却给人更无法参透的危险感觉。


    邱宝珠只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


    他不安地扭了下身子,以为卫樹肯定会坐在一个离自己最近的位置。


    在距离邱翡还有两个位置的时候,卫樹拐去了向上的过道,跟卫宵还有卫济冬坐到了最后排。


    邱宝珠钻进花束的底座,回头不可置信地朝卫樹看过去。


    卫樹也恰好在看着他。


    卫樹可能一直都在看着他。


    邱宝珠眼皮一跳。


    什么嘛,明明就是很想和他坐一起。


    第63章 第63章 我不想控制他


    毕业典礼结束后, 许多学生还逗留在校内拍照。


    潘胜安从家里带了照相机,他特意换了张新的储蓄卡,这一天是很特别的一天, 因为他们即将迈入人生下一新的阶段。


    江春仁平日里摆老高的架子, 凶得很,这时候背着手在人堆里穿来梭去, 眼睛红通通,时不时还用手背擦擦眼角。


    “好好的啊,以后放假记得常回母校看看。”


    “上大学了就成熟点,这海绵宝宝的T恤别穿了。”


    “拍照片好拍照片好,也给我拍一张。”


    邱宝珠抱着花和江春仁拍了好几张合照, 江春仁接过相机看了看,满意得很, 他拍了拍潘胜安的肩膀,“你有我微信没有?回头发给我。”


    不止江春仁, 其他的老师也都纷纷跟学生拍了合照。


    同学之间拍得更是多。


    午休时, 邱宝珠在食堂要了杯鲜榨果汁,潘胜安坐在一旁一张一张地检查照片,同时删除一些没有留存价值的。


    “那儿那儿!”卫宵大汗淋漓的脑袋突然从旁边窗户外出现, 他五官贴上玻璃, 朝邱宝珠招了招手。


    邱宝珠看着卫宵从前门跑进来,还有卫济冬, 卫济冬走进食堂后径直就转去窗口买吃的喝的。


    但卫宵还没接近,他旁边的椅子就发出被拖拽的响声。


    少年一回头, 撞上卫樹乌漆漆的眼神。


    卫樹只看了他一会儿,便将目光投向潘胜安,“你会拍照?”


    潘胜安错愕, “会,会按快门。”


    “能给我跟邱宝珠拍一张照片吗?”卫樹问道。


    潘胜安看向邱宝珠。


    邱宝珠手指掐着果汁的杯子,“只准拍一张。”


    卫樹点了下头,他转过了身,将椅子挪得之前离邱宝珠要近很多。


    他一靠近,邱宝珠就觉得自己挨着他那边的脸颊滚烫地烧了起来。


    “好了吗?”潘胜安举着相机,歪出头,“宝珠,你放松一点,像之前在操场那样就可以,你有点紧张,拍出来不好看。”


    “……”邱宝珠看着镜头,“你赶紧拍吧,很热。”


    卫樹目光淡淡地注视镜头以及潘胜安按在快门上的手指,他搭在椅背上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处在了少年的脑后蓄势待发,在快门按下去的一瞬间,他手指捏住少年的脸推向自己。


    邱宝珠还看着镜头,卫樹则是近乎虔诚地吻在了对方的侧脸上。


    “欸。”潘胜安看着出来的成片,“要重拍吗?”


    照片意外的好看,食堂里人不多,光没有被挡住,大块的玻璃后面是绿艳艳的阔叶树,少年白衣胜雪,在阳光下,就连发丝都闪耀着星星点点的金色。


    卫樹一袭深色,他的吻仅看照片是迎来扑来的轻柔,可下垂的目光,却也展示着迎面扑来的掠夺欲的占有欲。


    邱宝珠都不想看那照片,那相机从潘胜安手里传到卫宵手里又传到卫济冬手里,最后到了卫樹手中。


    他当然知晓自己跟卫樹的相配,相配的程度就连卫家那些挑剔的妯娌们也不得不承认。


    “不拍了不拍了。”邱宝珠起身,看也不看旁边的人,“我回教室收拾东西。”


    正要离开时,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被勾住。


    卫樹抬眼问,“你什么时候动身去英国?”


    邱宝珠试着甩开卫樹的手,但没能甩得开,低声道:“那边的房子还缺一些东西,等安置好了我就差不多能过去了,下个月吧。”


    “一个人住?”


    "我,我,还有我……"潘胜安插话后,声音越来越小。


    卫樹看也不看他,他心底有微妙的不快,但很少,他更多的邱宝珠离开自己视线内的担心和恐惧,在这种情绪下,嫉妒最不值一提。


    邱宝珠本想硬梆梆地对待卫樹,就算装也要装得硬梆梆。


    可他却又在硬下心肠之前看见了卫樹眼底那一抹仓惶和无助,其实卫樹的情绪都很隐晦,旁的人再怎么细看也只能看出他不好接近,偏偏,偏偏邱宝珠能体察到卫樹最真实的一面,邱宝珠不知道这是属于自己的本事还是卫樹故意只给他看到。


    “那里的安保很好,我母亲也会给我请保镖,你别管那么多了。”邱宝珠觉得自己没有不忍心,他只是不喜欢撒谎。


    旁边的三个人已经竖着耳朵各干各事好大一会儿了,但却完全没有要离开这里的意思,反而有在努力降低存在感,好方便留得更久。


    卫樹把邱宝珠拽退了两步,“你住的地方如果方便的话,给卫宵留个房间。”


    “院子里可能会有个狗窝。”邱宝珠微抬起下巴,很难被说服的样子。


    “……狗窝,也行。”卫樹表面上还是犹豫了几秒钟。


    “哎哎哎哎等等等等!”卫宵终于听不下去了,“哥,什么叫狗窝也行啊,不行的,狗窝不行!”


    卫宵在旁边跳脚,指着卫樹想骂什么被卫济冬捂住了嘴。


    潘胜安只知道傻笑。


    一片混乱中,卫樹挠了挠邱宝珠的手掌心,将他的手抓得更紧-


    正式毕业后,邱宝珠不仅要参加同龄人组织的各种聚会,还要陪着何英洁去应酬,但应酬这种事情,自然是邱翡去得比较多。


    邱宝珠还是更喜欢和潘胜安一起待在工作间对着一堆石头敲敲打打。


    六月中的一天,卫樹在短信上问他有没有时间。


    邱宝珠说没有。


    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卫樹不喜欢他了?


    不应该吧。


    收到短信的时间是上午,邱宝珠一个小时之后才回,最后直到天黑,中途邱宝珠看了三次手机,屏幕上空空如也。


    这不像卫樹的作风。


    到了晚上入睡前,邱宝珠才收到了新短信,不过不是卫樹的,是卫宵的。


    “我们准备出海去玩,自家的游轮,你要不要一块儿?”


    邱宝珠被手机的强光照得眯起了眼睛,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打:有哪些人?


    卫宵回得迅速:曾铭西和他妹,邹妮和张笑民,卫理和她两个朋友,还有卫家其他几个哥们儿姐妹儿,不过你不认识我就不提名字了,要是你去的话,带上潘胜安和邱翡。


    “我不去呢?”


    “你不去他们也不会去,反正放假了,放松放松。”


    “多久?”


    “四五天吧,绕一圈儿咱就回,海钓浮潜海上泳池,看日出日落,你不喜欢?”


    邱宝珠手指僵了一会儿,回:卫樹知道你这么卖力吗?


    卫宵:“答应我,如果你跟我哥在一块儿了,以后你也要这么卖力地帮我。”


    “去不去啊到底?”


    “我去,”邱宝珠回道,“但邱翡和潘胜安去不去我得明天问了之后才知道。”


    跟卫宵说的一样,邱翡和潘胜安知道他去,没多想,就点了头。


    然后他们就开始收拾出行的衣服。


    出门那天,万里晴空,空气里的热度虽然高,却不惹人躁乱。


    游艇船体是红蓝色的,看大小就是卫家的某只私家船,船身堪比中型游轮,可设计上完全只顾个人偏好,而不考虑载客需求。


    邱宝珠上了船,船上安静得很,鞋子踩在地板上的声音都清晰可听。


    可也不是只有踩踏声,头顶的不远处隐约有传来嬉笑声,大抵是有人已经在船上了。


    “房间都是视野最好的海景房,只是角度不一样,待会儿都可以自己选的。”


    “餐厅、健身房、电影院等都在楼上,今天晚上还有音乐剧表演,如果需要送餐服务的话,房间里有联系我们的方式。”


    邱宝珠选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放下行李后,侍应生又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堆话才离开。


    房间里没有了其他人,邱宝珠才走到窗户边站定,远处,天幕与海面几乎连成了一线,海面如蓝色布匹般浮漾。


    他跟邱翡小时候在何英洁和邱金言的陪同下也坐过游轮,不过那是大人的应酬,为了谈生意凑的局,邱宝珠还能记得住的只有成年人之间的推杯换盏,空气里的雪茄与香水味,除了邱翡,他甚至记不住那只船上还有谁。


    上一世他跟卫樹还是热恋期的时候,他跟卫樹说,他还想坐游轮,跟卫樹一起。


    卫樹后来忙不迭地想跟邱宝珠一起实现愿望。


    “我要跟阿樹一起!”邱宝珠冷静地拒绝。


    “我是阿樹,我是……”


    “你不是阿樹,你是卫先生。”邱宝珠纠正对方。


    从往昔里回过神,邱宝珠感觉到眼睛的湿意,低下头用手背揩了两下。


    罢了,卫樹精神病,他原谅他就是了。


    毕竟除了有病这一点不好,其他方面,无可指摘。


    卫樹要是没有生病就好了。


    整理好了行李,邱翡带着潘胜安一起敲门,问他要不要去看看餐厅有什么吃的。


    邱宝珠立刻就从伤春悲秋的情绪中拔身,他带了防风的薄外套,拿上手机便出了房间。


    满室日光,空气有香薰的味道,像是桃子味。


    餐厅在三楼,乘电梯上去一转弯,跟邹妮和张笑民直面上。


    邹妮穿着简单的T恤和短裤,她看见老朋友,一脸惊喜,“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邱宝珠说。


    “这个果酒很好喝,还有一股乌龙茶的味道。”邹妮抱着杯子,强烈推荐道,“我们先下去接曾明媚啦,她带了她家的大丹狗,我得去看看。”


    邹妮和他们错身而过,走进了电梯。


    邱宝珠站在吧台前,要了一杯邹妮说的那种果酒。


    果酒加满了冰块,他低头喝了一口,舌尖先品尝到的是茶香,接着是芭乐和玫瑰的味道,最后才是极淡极淡的酒精味。


    “这款酒虽然是甜味,但度数不低的哦。”调酒师看少年第一口还只是浅酌,第二口直接抽走了半杯,立马温馨提示。


    “我已经成年了。”邱宝珠看了紧张的调酒师一眼,“还有其他推荐的么?”


    调酒师这才看见少年的眼睛是绿色的,“你的眼睛好漂亮。”


    “你的眼睛也……”邱宝珠顿了顿,“很眼睛。”-


    卫家,卫宵把行李箱横着放在地上,他坐在箱子上面,低头焦躁地按着手机,卫济冬则站在旁边,两人每隔几秒钟就看一眼屋子里,额头上全是汗水。


    医生正在屋子里分析着手里报告单的各项数据。


    “你……吃了药感觉好些了吗?”


    卫樹淡然道:"没有。"


    “卫樹啊,人是一个整体,一个部位的器质性病变,如果治疗不得当,会波及到其他部位,我给你开的药起到的作用只是辅助,你如果自己放不开手,神仙也救不了你。”医生姓吴,是卫家用了二十多年的医生了,他给卫家很多人都瞧过病,卫家人把自己看得金贵,多掉几根头发都呼天抢地。


    可这是吴医生头一次在卫家人身上治疗到分离焦虑障碍这种病,对方还只是一个刚成年没多久的学生,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对方还是卫家的现任家主。


    这样……这种离开了某个人就活不下去的焦虑型依恋人格,出现任何人的身上都有可能,唯独不可能出现在卫家人的身上。


    与卫家人打了二十多年的交道,吴医生太清楚这一家人身体里流着的到底是怎样的血液,极度邪恶无伦,极度自私爱己,极度边缘和疯狂。他们不像是人,像是被特意炼化出来的毒兽,他们身体里的毒液,折磨着别人,同时也折磨着他们自己。


    “你爱他,你们是平等的,你要尊重他,人有什么权利,他就有应该有什么权利……”


    太长时间没见到邱宝珠,卫樹脑子疼得厉害,耐心也就失掉了大半。


    “他现在要做什么,我难道有说过一个‘不’字?”


    偌大的客厅里,只有老钱和吴医生分别站在卫樹的身旁。


    卫樹将头仰起来,他后脑勺枕在了沙发靠背上,有些无力般的姿态,过了半晌,他手指撕下了太阳穴的电极片轻飘飘丢进垃圾桶。


    “我不想控制他,我只是离不开他,明白吗?”


    老钱咽了一口唾沫,他急忙说:“那要不,我们去英国,反正公司里的事情在网上也能处理。”


    男生身上的焦躁慢慢地平息了,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往另一个极端而去的低迷。


    “他不想我跟着他。”


    一直到夕阳悬浮在海面时,邱宝珠才在甲板上看见卫樹的身影,对方虽然只穿了件低调的黑色短袖,可顶着那样一张脸,还是一眼就能看见。


    彼时,邱宝珠正在跟曾明媚他们玩德//州//扑//克。


    邱宝珠牌技只能算过得去,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有输有赢,十几把下来总的输了五六千块。


    “邱宝珠邱宝珠,该你了该你了。”曾明媚催促。


    “哦。”邱宝珠回神,低下头,但耳侧一只手伸来,把他面前所有的筹码都撒了出去。


    “干什么?”邱宝珠反应比周围一圈人还要快,他歪着脑袋,眼睛不服地上看,料定了这人是谁似的。


    卫樹揉了揉他的头发,在他旁边盘腿坐下来。


    一圈人立马调整坐姿,清嗓子,明显比刚刚要拘谨不少。


    “怎么还带请外援的?”曾明媚面前已经一堆筹码了,她赢得最多。


    “谁赢了?”卫樹问道。


    精神紧张的邱宝珠,“不是我。”


    “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这么……下注。”邱宝珠咬着腮帮子,他一次都只扔一块儿出去,输赢都不大,扔那么多,玩那么大,邱宝珠怕自己受不了。


    “我帮你赢。”卫樹指腹按上桌面上的几张牌,他声音有些冷,凑近了听磁音更重,让人耳朵发麻。


    坐着的一圈玩家下意识就将皮绷紧了,德州不仅考验玩家的运气,更考验玩家的心理素质。


    卫樹的牌技邱宝珠不担心,他玩这些东西就没遇到过对手。


    终于得空喝饮料了,邱宝珠在膝盖上擦了擦手心的汗,抱着杯子大口大口地灌,脸上的红晕比下午要更明显了。


    前面赢家面前的筹码慢慢在减少,邱宝珠面前的则越堆越高,卫樹神态自若,其他人的脖子都梗成了僵尸。


    “我们去游泳吧。”输得精光的曾明媚灵机一动,突然提议。


    邱宝珠用手指着她,“输了就想跑。”


    曾明媚已经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她掀起裙摆,“看,我特意穿的比基尼,不泡澡真是太可惜。”


    曾铭西看不过去,推了她一把,“赶紧滚。”


    一直玩牌也没什么意思,曾明媚的提议正好,只不过他们没曾明媚那么有先见之明,他们还得回房间换衣服,于是一群人丢了拍,呼呼啦啦地就往船舱里跑。


    “宝珠,宝……”


    “宝什么宝,你给我过来!”卫宵搂着没眼色的潘胜安往船舱里拖。


    邱宝珠喝了不少下午那个果酒,他没觉得自己反应变慢,只觉得周围事物变化的速度变快了,刚刚还很吵,忽然一下就安静了,只剩下甲板上的乐队调试音响的细碎声响。


    他速度比所有人都要慢,双手撑在地上,先把屁股离地撅了起来。


    好半天他才走上了回房间的路,不细看还看不出来他喝了些酒上了头,在他身后,卫樹一声不吭地跟着。


    到了房间门口,邱宝珠拿出房卡,对着门把手一顿刷,整个人压在门把手上往下压也没能压开。


    他没怀疑是房卡没刷到正确位置,铆足了劲压门把手,脸涨得通红。


    卫樹在这时候才将人搂进怀里,帮他刷了房卡,推开门,然后把怀里的邱宝珠也推进了房间。


    邱宝珠没觉得是有人帮了自己,他只觉得自己一闭眼一睁眼,欸,人就在房间里了,妙极。


    想到还要换衣服,邱宝珠转身去关门。


    只是一转身,他就被立在走廊里的修长身影吓了一跳,还倒抽了一口凉气。


    卫樹本来只是静静看着,被少年这个见到鬼的反应气到发笑,他一脚踢开快要关上的门,闯进了房间。


    卫樹伸手便把邱宝珠拉进了怀里,邱宝珠喝了酒,浑身不仅软,还热气腾腾,一拽就跟根面条似的跌倒。


    他抬眼惊惶地看着卫樹,眼中出现清明,“你拉我干什么?烦死了。”


    少年眼睛是圆的,上下睫毛在眼尾咬合后微微上翘,平时看是俏皮可亲,现在窗外是摇漾的海和昏黄的灯光,眼下是被酒精熏得微红的脸,眼睛无端就显得娇媚。


    卫樹指腹摩挲着邱宝珠的下巴,他注视了对方一会儿,才侧头吻下去。


    是一个湿漉漉又热腾腾的吻,邱宝珠被亲得喘不上气,手指把卫樹肩膀的布料抓成一团,胸膛起伏得幅度又大,速度也快,眼睛泌出水意。


    卫樹停下来后,想要与邱宝珠十指相扣,邱宝珠不知为何,别扭地把手背到背后,不让他牵,鼻子里还轻哼了一声。


    卫樹漆黑的眸子染上了层疯狂之色,他直接将邱宝珠反身按在窗户上,低头发狠咬他的后颈,他其实没真狠下心,可后颈脆弱,邱宝珠还是感觉到了疼意,更多的是麻意。


    少年伏在玻璃上,鼻息的气体把玻璃吹成了一片白色,他被咬得嘤嘤啊啊地叫,主动把手塞进了卫樹的手心。


    牵吧牵吧,不要这样咬他了,他受不了了。


    第64章 第64章 他往前走了两步


    卫樹还是更喜欢与邱宝珠面对面。


    酒气被渡到了卫樹的口中, 卫樹宽大温热的手掌贴着邱宝珠汗淋淋的后颈,他仰着头,像缺水的无足鸟, 做徒劳的吞咽。


    “宝珠。”唇齿交融, 卫樹贴着邱宝珠的唇面唤了他一声。


    邱宝珠嘤咛一声,半睁开眼, 像看不清事物似的眯起眼睛。


    “什么?”邱宝珠半梦半醒。


    “我们和好,好不好?”卫樹将腰微微地弯下来,他扶着邱宝珠的腰,像握着一束随时会飘走的蒲公英。


    醉意在这一刻跑光,邱宝珠把手从卫樹的手里抽走。


    “嗯, 你为什么想跟我和好?”邱宝珠靠在窗上,低着头, 慢悠悠问。


    “……”


    卫樹眼神沉下来,他重新将邱宝珠从里到外的亲了一遍, “明白了吗?”


    邱宝珠微张着嘴, 他怎么可能不明白,他知道自己就是在为难卫樹。


    “你没有了我会死,你怕死, 你想活。”邱宝珠舔了舔唇, 神色恍惚。


    “反了,”卫樹细密的吻落在少年的鼻尖, “我不是因为想活才想跟你和好,我是因为爱你, 邱宝珠,我爱你,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一点。”


    “可是你害死我了。”邱宝珠颤抖着声音, “我不敢了。”


    卫樹捧起邱宝珠躲闪的脸,彼此都在对方眼底看见了藏不住的湿意。


    “可是你想,我们都想。”卫樹蹭着邱宝珠的鼻尖,“我们以后可以不结婚,也可以不住在一起,在你是我的之前,你是你,你是自由的,我不会再裹挟你做我想要你做的任何事情,从现在开始。”


    空气像火苗一样席卷进邱宝珠的口鼻,他艰难地呼吸着,他能感觉到,现在是做决定的时刻。


    “你要是不想再看见我,船会靠岸,我会下船,以后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你要去哪儿?”邱宝珠呼吸一窒,他想不到卫樹不喜欢自己了还能去干嘛。


    卫樹摸着他的头发,语气冷静,“树长在任何一块土地上都能活,我说不定也不是非你不可。”


    邱宝珠继续呼吸,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重。


    他从来没想过,卫樹会去喜欢别人。


    卫樹可以为了他去死,他怎么再去喜欢别人?


    “你,你,你,”邱宝珠心脏拧得发疼,可他一开口,就反应过来,卫樹没资格要求他,他其实也没资格要求卫樹,“你尊重过别人吗?”


    卫樹垂着眼,平静地看着邱宝珠,一直没有说话。


    显然,邱宝珠的东拉西扯在他眼中不过是逃避,而不是答案。即使逃避可能也代表了一种回答,可这不是卫樹想要的,卫樹想要的是一字不差的准确的答案。


    “你威胁我吗?”邱宝珠咬着牙关问。


    卫樹笑了一声,"你觉得是威胁?"


    如同被烈火烧灼着心脏,烫坏人的温度从心脏侵入四肢百骸。


    卫樹能不能说话算话,能不能真的就此消失在他的人生里,邱宝珠不得而知,此刻更重要的是,他敢不敢赌,赌他与卫樹真的就此分离,再无干系。


    他就快要得偿所愿了,却不是很能高兴得起来,因为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他的愿望了。


    “难道不是威胁?”邱宝珠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因为他很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我威胁到你了?”卫樹又问了回去。


    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对方心里在想什么,即使有一身好看皮囊的包裹,他们的真心也是完全暴露的,他们都无法隐藏。


    都不用聊下去,邱宝珠可以直接做决定,因为他们之间应该没有秘密了。


    邱宝珠的举棋不定表现得很明显,这是一场豪赌。


    卫樹没有催促他,而是俯首亲了亲对方的额心,接着就将双手都从邱宝珠的身体上抽回,“好了,我不打扰你了,就这样吧。”


    他说完后转身就走是邱宝珠没想到的,一切都太快太突然了。


    邱宝珠的身体也远比他自己以为的要诚实——他往前迈了两步,又难堪地止步。


    但卫樹却回头了,他看了两人之间被邱宝珠拉近的距离,挑了下眉,眼神前所未有的灼热。


    邱宝珠崩溃地退了回去,靠在窗户上。


    却为时已晚,卫樹已经又掉头走到了他的面前。


    卫樹的吻再度落下来时,比刚刚要炙热疯狂了许多,他掐着邱宝珠的手腕按到头顶,隐含浓浓掠夺欲望的吻迫使邱宝珠自主地抬起了头,邱宝珠不断地在卫樹的怀中扭动身体,可也无济于事。


    房间里明明有着冷气,但温度好像还是在不停地往上升。


    衣摆被撩开,卫樹的手贴到腰腹上时,邱宝珠无法抑制地粗喘,他挣扎着,“等、等等。”


    卫樹抵着邱宝珠的额头,他呼吸比邱宝珠得感觉要平坦多了,可他眼睛直勾勾的,看得叫人害怕。


    “你想吃了我吗?”邱宝珠压着卫樹的手腕不让他动,同时,匆匆扫了一眼自己的衣着,裤子的扣不知何时已经被解开了,它朝两边敞开,露出一条往下的平直小径。


    邱宝珠心里慌得很,他刚刚朝前走了两步,这意味着什么,他太清楚了。


    “我倒是想,但我不能,也舍不得。”卫樹嗓音低冷,他指尖绕着邱宝珠腰胯那块骨头打转。


    “我们先,先说好,”邱宝珠咽了咽口水,不敢看卫樹发红的眼睛,“我们以后分开住,我的学业和工作你都不能插手。”


    “好。”卫樹点头,手指又摸了摸邱宝珠的肚脐。


    邱宝珠肚皮往里缩了缩,忍着悸动继续提要求,“我跟除你之外的人交往也希望你不要置喙。”


    “出轨不行。”卫樹淡淡道。


    “我不是那种人,管好你自己。”


    “行。”卫樹也点头。


    邱宝珠陷入思考,手腕上的力度也不由自主松懈,卫樹曲着手指探下去,从邱宝珠的下巴一路吻到耳垂,“你慢慢想,我先做。”


    本来就纷乱的思绪彻底被打散,熟悉的人,熟悉的感情,熟悉的身体,加速了一屋水的沸腾。


    邱宝珠身体上的每一块骨头每一块肉都被卫樹抚了一遍,撩拨的人慢条斯理,被撩拨的人喘得不行。


    船体上的灯照进窗户,是温暖的黄色,没有照亮的作用,照进房间里朦朦胧胧的。


    卫樹攥着邱宝珠的脚腕抬起来,外面的船头仿佛突然加速了似的,船头撞开平静的水面,船身一晃。


    邱宝珠被捞起来,他倚靠着卫樹的肩头,卫樹嘴唇贴上他的耳廓,“我爱你。”


    少年字不成句,半天才挤出一句,“你这个船,好晃。”


    “很快就不晃了。”卫樹咬着邱宝珠的耳朵尖,嗓子跟邱宝珠的同样沙哑。


    邱宝珠的体力算不上好,他上一世后来过了很久也只能勉励跟卫樹来两个来回,多了就累,就任人摆弄,现阶段他身体年龄正年轻,也未经风雨,一开始便就缴械投降。


    卫樹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一开始没有用太为难邱宝珠的姿势,可姿势虽不为难,别的地方却为难。


    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可能都淋漓,邱宝珠手臂挂着卫樹的脖子哀泣,但被撞碎,哭音听起来像勾//引。


    熹微将露,邱宝珠在半昏厥状态下被洗干净塞进温暖干燥的被子里,他试着挪动双腿,腰胯和大腿酸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浴室有水声,是卫樹在里面洗漱,邱宝珠躺在枕头上,看着一线海面,水面上的月亮已经快要接近透明了。


    他跟卫樹和好了吗?像做梦一样。


    邱宝珠交叠在身前的双手,他摸到自己手背上的筋脉血管,跟树叶上的脉络像极了。


    卫樹从浴室出来时,邱宝珠已经睡着了,他的脸被被子围着,小小的一张,嘴唇发肿,红得艳丽。


    卫樹在床边蹲下,他看了邱宝珠良久,不禁将手指放到对方的鼻息下。


    第65章 第65章 他们要永远休止的……


    邱宝珠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他坐在餐厅,厨房给他送了两三样早餐,一边吃, 一边给潘胜安和邱翡发消息。


    见两人都没有登时就回, 邱宝珠放下手机,专心致志享受自己来到这只船上后的第一顿早餐。


    面前碗里的海鲜粥有一只长过碗沿的蟹腿, 蟹腿肉已经剥了出来,只是用壳装着,粥里有弹牙的贝类和已经成了糊状的鱼肉。


    邱宝珠一连吃了好几口,睡太久导致的晕晕乎乎被赶走不少,他看着窗外金灿灿的日光, 混沌中记起,他跟卫樹好像和好了。


    没有吧。


    那应该是做梦。


    吃饱喝足后, 邱宝珠还拿了一杯冰豆奶带走,顺着邱翡给的路线, 他在船里蜿蜒上下, 来到甲板上,甲板的一侧有往下延伸的楼梯,一方蓝色的水光晃晃荡荡, 有一群人扎在那方水边。


    “邱宝珠!下来, 给你看看我钓了个什么玩意儿!”卫宵站在一艘快艇上,他面朝着船, 最先看见邱宝珠。


    与众人的浑身湿淋淋相比,站在楼梯上方的邱宝珠过于清新干爽了。


    邱宝珠走下去, 才看见坐在边上还有快艇上的人其中有大半他都不认识,但都是年轻人,估计各自都带了朋友来。


    “你钓了什么?”邱宝珠低头看见船上几只桶, 基本都是空的。


    这里这么吵,上面还有人在玩水,能钓得上来东西才见鬼了,所以邱宝珠对卫宵的炫耀之词全然不放在心上。


    话刚说完,卫宵就弯下了腰,从脚边把自己刚钓上来的东西朝邱宝珠的方向一丢。


    “砰”一声。


    旁边几个男生吓得上身一闪,邱宝珠低下头看见了在自己脚边蠕动的粉色章鱼,它触手展开,正试图往水里去。


    “你不怕?”卫宵没有看见邱宝珠露出自己意料中的反应,大失所望。


    邱宝珠不明所以,“怕什么?”


    “……”


    一群人看着表情冷冷清清的邱宝珠,他穿了个浅粉色的连帽针织衫,袖子还是灯笼袖,白色的牛仔裤,顶着一张不谙世事的漂亮脸蛋,怎么看都不应该不怕这只体型巨大的粉色章鱼吧。他们都怕。


    邱宝珠走到了握着鱼竿气定神闲的邱翡和潘胜安旁边。


    他们俩的桶里面就两只看不出品种的虾。


    “你吃饭了吗?”邱翡忽然抬头问。


    邱宝珠点点头。


    邱翡将脸转了回去。


    海里的水不停浇上来,望下去,深不见底,深不可测。


    邱翡忽而又把脸转向邱宝珠,“你脖子上是什么?”说完,他还拿出手机,照直拍了一张,递给对方自己看。


    照片里,邱宝珠锁骨好几块指甲盖大小的红痕,深浅不一。


    邱宝珠完全没反应过来,他懵着一张脸,“可能是蚊子咬的。”


    “海上有蚊子吗?”邱翡收回手机,仔细端详了两遍邱宝珠的脸,又确实没从这张脸上发现什么撒谎的痕迹。


    兄弟俩的私语未被其他人听见,有不认识邱宝珠的人喊了声卫宵,“你带来的人,介绍介绍哇,怎么称呼?”


    卫宵正在收鱼线,听见这话差点把午饭给吓吐了出来,他朝说话的人吐了一口口水,“我带你妈带你全家老小我带,这我哥……”


    “樹哥!”


    卫樹从后面下来,穿一身不适合下水的休闲服,他下来后很自然抬手摸了摸邱宝珠的头,“你醒了怎么不叫我?”


    众人骇然,邱宝珠的表情比他们还要骇然。


    看着邱宝珠的表情,卫樹猜到邱宝珠大概是把昨天晚上和昨天晚上在床上的事情全忘了,可众目睽睽之下,他也没办法提醒邱宝珠:他们和好了,他们又开始做/爱了,他们即将开始永无休止地做/爱了。


    海水的潮湿清凉直击脑门,邱宝珠望着卫樹黑沉沉的眼睛,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想起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宁愿想不起来,即使这可能并不算什么很坏的事。


    “邱宝珠,我的名字。”邱宝珠不再看卫樹,恍然朝众人介绍了自己。


    “哦我想起来了,邱家的,邱翡他哥嘛。”一个男生拍着水面激情作答。


    应和了几句,邱宝珠的手腕被抓住。


    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在所有人的注视当中被卫樹牵着手带走了,海面没了一丝声音,连波浪都仿佛停滞了。


    就在海钓位置的上方,他们没走远。


    邱宝珠低头咬着吸管喝豆奶,卫樹不说话,他凭什么先说话,他一直喝豆奶,最后一口豆奶,吸管开始“咻——”“咻——”这样的响。


    卫樹始终在看着他,在豆奶都喝完了对方还在硬吸的时候,他伸手拿走了玻璃瓶,放到旁边桌子上。


    邱宝珠开始抠指甲,他指甲只留很浅的一层,指甲盖跟手指一样细窄,粉色的,秀气得很,有时候即使捏着钻石彩宝,都不会成为衬托。


    “宝珠,我们和好了。”卫樹捏了一下他的耳朵尖。


    邱宝珠岿然不动,“哦,然后呢?”


    “我们接吻了,还做/爱了。”


    “哦,这样吗?我都忘了,应该不是很爽吧,不然我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邱宝珠像一只正在跑气的气球,在跑气的同时还要狠狠甩旁边的人两下。


    卫樹沉默着。


    少年的脸还是那张脸,却比以前多了一份执拗和倔强。


    他们是和好了,这代表伤口不再汨汨地失血了,可结痂、掉痂、恢复如初都还要需要时间,漫长的时间。


    “晚上再做一回试试。”卫樹慢条斯理说道。


    邱宝珠听了只是脸热,没有脸红,他嗯嗯啊啊一连串后,突然正了色,看向船一侧的海面,“卫樹,你以后要是再像以前那样,我会提分手的,我现在也不是一点反击能力都没有。”


    卫樹立马说好,语气听起来义无反顾-


    太阳很快就落了山,一群人聚在船上的泳池里玩乐。


    泳池分上下两层,面积奇阔,还有不少游乐设施置于其中,顶上亮莹莹的灯照射着,水面也闪闪发亮。


    邱宝珠趴在岸边,裸着雪白的脊背,背上还有小水珠往下滚落。


    他面前放着一只玻璃鱼缸,里面是下午潘胜安钓上来的几条奇形怪状的彩色小鱼,一群鱼安安静静地聚集在缸内的一个角落,邱宝珠把手指伸进去,它们吓得四下逃窜,他忍不住哧哧笑了两声。


    卫樹上一世就没什么玩性,他坐在室内,面前摆着平板电脑,跟几个卫家老头子开一场他觉得无关紧要的会议。


    几个在商场搅弄风云的老头子一看见卫樹这张十八九岁的脸就觉得憋屈,每回开会都鼓着一肚子的气,视频里看像几只青蛙排排坐。


    偏偏卫樹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靠着椅背转着笔,眼睛时不时就看出了屏幕。


    卫家一定会败在他的手上,他们敢打包票!


    “针对s游戏工作室的收购计划我个人认为……”电脑里传来滔滔不绝的声音。


    他们口中的内容,卫樹熟稔于心,他们知道的他知道,他们不知道的他也知道,现在还愿意跟他们坐在一起不过是例行公事走个过场,具体怎么处理,他心中早已有数。


    卫樹看见外面泳池的岸边,邱宝珠探起上身,皮肤白得像一尾银鱼,他将双手伸进了鱼缸,捧走了一条两条鱼,小心翼翼地掬着它们转过身,在泳池里放了手。


    放开手后,邱宝珠笑起来,染了水的面容跟刚盛开的梨花似的,唇开心地扬着,凭看就能感觉到柔软的触感。


    卫樹看着这一幕,他忽然就想,就算有一天邱宝珠提出想要把太平洋的鱼全部捉了放到大西洋,他也会竭尽全力地帮助对方去实现这个愿望。


    时间过去太久,邱宝珠敏感地察觉到有人在看他,观察他,他抬首,卫樹提前把视线收回到了电脑屏幕上。


    邱宝珠从泳池走到岸上,他拎起一叠浴巾,搭到肩上,绕去了淋浴室。


    从淋浴室出来时,他穿一身柔软的针织物,脖子上还系着一根黑蕾丝底白碎花的长丝巾,这是一件装饰品,因为它既起不到保暖也起不到防风的作用,系上它了,上下仍旧有一截脖子露在外面,更多的还有锁骨与一下片肩颈。


    只是少年脸上一派天真纯然。


    他抽了一本菜单,“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闲着也是闲着,邱宝珠要让餐厅后厨里的人忙起来。


    再者说,游泳很消耗体力。


    卫樹结束了会议,关了电脑,坐到邱宝珠面前,“点了什么?”


    邱宝珠手指在桌面上一点一点,“你会说晚上吃太多了对胃不好吗?”


    “不会,”卫樹断然道,“你随便点。”


    邱宝珠露齿一笑,“那就好。”


    他点的都是分量很小的餐食,洒了点蜜汁酱料的鲜贝肉,只有一口的量,烤制的鱼腩挤上柠檬汁不过也只能夹两筷子,唯有莳萝三文鱼汤有一大盅。


    卫樹看他大口吃着,心底漫上来一股名为幸福的奇妙的感受。


    主食是一份鲍鱼汤饭,卫樹看见的时候,幸福感降低了些许。


    “你……”


    邱宝珠拿起勺子的时候,看了卫樹一眼,卫樹闭上嘴巴,朝窗外看去。


    两人一直游离在大部队的边缘,饭后,其他人跑去船上的剧院自导自演玩去了,泳池一片平静。


    邱宝珠吃饱了,打着饱嗝吹风。


    风把他额前的刘海吹乱,他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突然觉得,人无法抵抗如此恐怖的大自然,就像人无法抵抗命运一般,而且有时候,抵抗也有可能是命运的一部分。


    “那几条鱼在泳池里会不会死掉?”邱宝珠在岸边坐下来,其中一条正好游到了他的脚下,他歪着头看,小鱼的尾巴摇得很欢。


    “泳池里的水加了硫酸铜还有其他的东西,它们可能活不到明天。”卫樹站在一旁,淡淡道。


    “那我去把它们捞起来。”说着,邱宝珠就抓着衣摆准备脱。


    “等等。”卫樹按住邱宝珠肩膀,止住了他脱衣服的动作,自己脱掉了上衣,跃入水中。


    肌肉要分布得漂亮基本都靠天赋,卫樹就有这个天赋,每块肌肉都是漂亮匀称的,发力时甚至能隐约看见肌肉发力的方向,他四肢修长,在水里也自如。


    只是鱼太小了,不是那么好抓,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发现。


    好不容易将两条被邱宝珠放进泳池里的鱼抓起来重新放回鱼缸,卫樹把湿发从额前撩往后面,看见邱宝珠坐在岸边幸灾乐祸的笑。


    应该是幸灾乐祸,总之不怀好意。


    卫樹沉入水里,他正儿八经游起来的速度很快,邱宝珠想要爬起来跑走时已经来不及,卫樹来到了他的脚下,握住了他的脚腕不让他再动。


    接着,邱宝珠感觉自己的腰被箍住,整个身体都被抱离了岸上。


    水溅到脸上时,他屏住呼吸,将脸埋进卫樹的颈窝。


    所幸,在水里的时间没有太久,邱宝珠的憋气功力还不够深厚。


    他被抱出水面,后背抵上了泳池的池壁,他怕往下滑,下意识用双腿紧紧夹着卫樹劲瘦的腰。


    卫樹伸手先吻了邱宝珠的眼睛,说:“笑什么?”


    邱宝珠不知道该不该搂抱卫樹,手臂只搭在卫樹的肩上,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说话。


    “不能笑?”


    “能。”卫樹说完后,垂首亲吻邱宝珠。


    吻热烘烘的,湿漉漉的,两个人的头发和面孔都挂满了水,嘴里的也分不清是水还是唾液,唇齿间的气息混在一起,邱宝珠被压着后脑勺,从一开始的参与到后面的被动承受,他身体往下滑,又被卫樹搂抱了起来,直到他感觉水里好像有东西撞了自己小腹一下。


    在水里穿着衣服接触,比不穿衣服要更撩动人心。


    只是场合不合适,这里不是家里的泳池-


    房间里,卫樹温柔地用手掌护着邱宝珠的脑袋将他压在沙发上,动作却又凶又狠。


    卫樹其实不是个爱说s话的性格,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闷声干才是他的风格。


    他又太了解邱宝珠的每一点,所以他每一次都能让邱宝珠颤抖战栗。


    动作换成磨人的温吞时,邱宝珠已经昏昏欲睡了,他摆着脑袋,把手放到肚子上,“有点不舒服。”


    他本来想扯谎来着。


    结果话音刚落,不舒服的感觉就真的出现了。


    “阿樹,胃疼。”他迷迷瞪瞪开口,叫出上一世才会叫的名字。


    船上的医生跑来时,邱宝珠已经被洗干净穿好衣服放置在沙发上安静地对着电视机了,房间里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医生简单看完,几乎确定,“吃多了。”


    邱宝珠也会觉得理亏,但如果没有人发现的话,他就不会承认。


    这次尴尬的是,他大口往嘴里塞东西的时候,卫樹就在现场,并且,卫樹好像试图阻止过他。


    医生离开后,少年抱着毯子,他小腿露在外面,在寂静的房间里,他把十根脚趾头挨着翘了一遍,尴尬却一点都没缓解。


    他还有些害怕,害怕卫樹说话刺自己。


    “看什么电视?”卫樹在落地窗边坐了很久,他突然站起来,却只拿起了电视的遥控器。


    邱宝珠不再张扬,“海绵宝宝吧,你喜欢章鱼哥吗?”


    卫樹没说话,他绕开茶几,走到邱宝珠行李箱旁边,从熟悉的位置拿出了一双袜子,然后走到了沙发边上蹲着把袜子套在了邱宝珠脚上。


    “你点的大部分都是生冷的食物,三文鱼汤那么多油,汤饭本来就伤胃,以后自己注意就行了。”


    “你不说我?”邱宝珠弯腰看着卫樹。


    “不说了。”卫樹抬眼,眼神直勾勾,“但是我希望你能爱惜你自己的身体,就像你对待你那些石头一样。”


    邱宝珠不知道该点头还是不点头,他陷进沙发里,像汤圆里的流沙般化了,“医生刚刚说什么?”


    “禁食禁水一晚,之后清淡少量饮食,忌辛辣刺激过甜过冷过热的食物。”卫樹在邱宝珠旁边坐下,看了眼电视机的黄色海绵人,他从小就不爱看动画片。


    邱宝珠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电视机,牛头不对马嘴地忽然说:“你自己的房间没有沙发吗?”


    卫樹扯过毯子的一角自己也盖上了,“有,但是我想跟你待在一起。”


    卫樹上一世其实不怎么讲这样的话。


    邱宝珠在脑海里搜罗着怎么把对方气一气。


    他连自己的肩膀被揽住都没察觉到。


    卫樹手臂轻轻一带,就将邱宝珠拽倒在了他的胸膛上。


    沙发不算特别宽,要躺下两个成年人有点艰难,但邱宝珠是趴在卫樹怀里的就还好。


    邱宝珠把腿蜷上了沙发,他靠着内侧,没有掉下去的风险。


    他已经让了一步,让卫樹留下来了,卫樹却得了便宜还卖乖,越来越紧地抱住他。


    卫樹低下头,将脸埋进了邱宝珠温热的颈窝,“你记不记得,以前我们经常一起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每次都是你要看,但你每次都会比我先睡着?”


    “邱宝珠,我爱你,我爱你。”失而复得比失去还要让卫樹痛得多得多。


    第66章 第66章 你赏我点别的


    邱宝珠胃不舒服, 他早早睡下,第二天又早早醒来。


    房间里已经没有卫樹了。


    但茶几上有一张纸条,上面写了字, 是卫樹的笔迹。


    少年懒得下地, 趴在沙发上,费力把纸条摸到了手里, 上面写着:醒了打客房电话,让他们送早餐到你的房间,或者,你自己到餐厅也可以。


    他没说自己干什么去了,只让邱宝珠记得吃饭, 估计是不想让邱宝珠觉得他又在安排人,就随便邱宝珠去哪里吃饭, 只要记得吃饭就行。


    邱宝珠把纸条放进行李箱,打电话叫了送餐服务。


    结果来送餐的是潘胜安和邱翡。


    两个人同时从门框外面挤进门框里面, 一副准备兴师问罪的模样。


    邱翡:“你跟卫樹……”


    潘胜安:“在一起了吗?”


    邱宝珠打开两人带来的早餐, 含糊不清地回应,“嗯。”


    两人发出同样短促的一声抽气。


    “邱宝珠你认真点,你得确定你喜欢他才能跟他在一起!”邱翡难得失态, 他绕了大半圈, 站在茶几对面。


    邱宝珠拆开餐具,“那你喜欢卫尧吗?”


    “我不一样。”邱翡迅速回答道。


    潘胜安也显得手足无措, 附和着邱翡说的话,“是啊, 宝珠,你喜欢他吗?还是他恐吓你了?”


    邱宝珠摇摇头,“他没有恐吓我, 我自愿跟他谈恋爱的。”


    “那他追求你那么久,你为什么迟迟没有同意?”邱翡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所以才感到疑惑。


    如果是很喜欢的人,在接受到表白的第一时间一定就会同意的吧。


    “我想考验卫樹一下。”邱宝珠随口一说。


    但却让邱翡和潘胜安两个人都同时松了一口气,不是被威胁的就好,毕竟现在是在人家的船上。


    邱翡是彻底地松懈下来,潘胜安脸上还残留着一点儿不安,他在邱宝珠的旁边坐下来,小心翼翼地问:“那你谈恋爱了,我们还能做朋友吗?一、一般,朋友得避嫌。”


    邱宝珠敏感了起来,摇了一下头,“不用避嫌,这是正常社交。”


    潘胜安这才些微放下了心,邱宝珠可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他可以什么都没有,但他不能没有邱宝珠。


    吃完早餐,卫樹从走廊的另一头走到邱宝珠的房间门口,邱宝珠这时候正在拿着自己吃不下的叉烧包往邱翡嘴里塞。


    少年几乎跟邱翡抱在了一起。


    看着这一幕,卫樹止住脚步,靠在了门框上,“我站在这里会打扰你们吗?”


    邱宝珠和邱翡都没有当着别人面打闹的习惯,潘胜安见状也麻利地收拾了茶几,拎着空饭盒和邱翡一块溜了。


    邱翡走过去时,卫樹朝他飘去一眼,“卫尧在找你。”


    邱翡脚步一顿,随即叹了口气。


    卫尧这人年纪虽然比他大,心性却不见得比他成熟,还有些讨好型人格。邱翡认为他们只是商业联姻,说白了就是一场生意,不愿意在感情上和卫尧有多余的牵连,所以他即使知道卫尧在船上,也一直没有去与对方见面。


    两人离开后,邱宝珠把脖子伸很长,“你刚刚跟邱翡说了什么?”


    门在邱宝珠面前掩上,卫樹走到邱宝珠跟前,“早餐吃了?”


    “吃了,你要检查?”


    说完,邱宝珠不耐地张嘴,“啊——————”


    卫樹知道他在阴阳怪气,抬手把他的嘴合上了,“卫尧挺喜欢邱翡的。”


    “啊?”邱宝珠的嘴又张开了。


    卫樹这次没手动给他合上,而是俯身亲了亲他,要不是邱宝珠闪得快,卫樹就该把舌头也伸进去了。


    偷袭只成功了一半,卫樹也没显得失望,而是坐下来给邱宝珠解了惑。


    “他找卫宵问了好几次邱翡在哪里。”


    邱宝珠一开始还没想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但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对于卫尧的性格而言,能做出找卫樹的人询问邱翡的行踪,就已经代表重视。


    他又想了想,其实,邱翡令人喜欢的地方比自己要多,他觉得自己的长相和性格都比较小众,受众没有那么广泛。


    卫樹只是顺口一提,他并不关心旁人,他扭头过去,看见窗外的日光径直落在了邱宝珠的面颊上,浓长的睫毛也随即在两边面颊洒下两片灰黑色的阴影,对方刚用完早餐,嘴唇还是油润润的,像两瓣果瓤饱满的橘子肉,说话时的一张一合无端勾人。


    “晚上我想去跟他们一起打扑克牌,但是明天早上我还想要看日出。”邱宝珠盘腿坐在了沙发上,他仰天长叹。


    卫樹手指摸上了邱宝珠后脑勺柔软的发梢,眼睛注视着邱宝珠的唇,“明天早上我叫你起床。”


    “我可能起不来。”不再反复计较上一世那些事情后,他神经衰弱得没以往那么厉害,一点小动静不再能吵醒他,而起床也变得比以往困难了许多。


    “那你让我睡你房间,日出之前,我抱你过去。”卫樹一边说,一边已经在用唇磨蹭着邱宝珠的唇角,他像一头守在洞口蓄势待发的头狼。


    邱宝珠啧了一声,下意识摇头,脸一摆过去,刚好自投罗网,卫樹满意地吻住对方。


    邱宝珠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仰面靠在沙发上,唇齿被撬开,小巧鲜红的舌尖被尝了又尝。


    卫樹其实在这种事情上没有什么瘾,不见到邱宝珠,不想到邱宝珠,他就什么也想不起来,宛如这个器官从他身上消失了似的,自然也就鲜少有这类需求,自然,也就不存在克制和压抑。


    但见到邱宝珠,想到邱宝珠,卫樹才知道他的渴望一直波涛暗涌,他恨不得把自己全部都释放割喂给邱宝珠,以让邱宝珠知道,在这个世界,自己只爱他,对于除邱宝珠以外的人,他完全无视。


    他上一世疯了一样控制着监管着邱宝珠,不过是因为他还不曾明白,其实是邱宝珠控制着他,监管着他。


    邱宝珠下午才醒来,他看着满室金光,后悔跟卫樹和好了,起码不能是在船上和好。


    因为距离上船那天到现在,他几乎三分之二的时间都是在床上度过的。


    起床穿裤子的时候,邱宝珠感觉自己屁股麻麻钝钝,撇头努力看了几眼,屁股上竟然一边一个即将要消失的巴掌印。


    可见拍得不重。


    可重点也不是拍得重不重。


    邱宝珠磨着后槽牙,扭头看见卫樹还在睡觉,气急跳上床,踩了卫樹后背一脚,愤愤跑去了洗手间-


    晚上,一群人聚在甲板上打牌,海面上飘着细细雨丝,头顶的灯萤火似的,很远的地方有一座岛屿冒着头,像飘在海面上的乌龟壳。


    在这种天气下,如果愿意的话,做任何事情都会多一种浪漫别致的氛围感。


    不愿意的人已经躲船舱里去了。


    待在甲板上的人都想淋点雨凉快凉快,邱宝珠让卫樹给自己撑着伞,他摩拳擦掌小心翼翼地翻牌。


    船上所有人几乎都已经知道了邱宝珠如今和卫樹的关系。


    大部分人也不是很羡慕邱宝珠能跟卫樹在一起,诚然,卫樹面容俊秀,和阴戾沾不上半点关系,可能把卫家老头子们一脚一个踹出卫家大门的能是什么没脑子的简单货色,如果考虑商业联姻,他们父母包括他们自己,都会更心仪邱宝珠这种憨傻单纯长相又没有什么压迫感的。


    所以他们要更羡慕卫樹一点点,邱宝珠跟他们一般大,却已经拥有了个人的商业账号,何英洁想要将他的账号运作成专业工作室的动作更是彰而显之,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大范围铺推广了,何英洁很看重他,没有把他当成家族里的工具人。


    更重要的是,邱宝珠看起来不是那么聪明,他拥有的全部好像都可以想点办法之后张口吞下。


    卫樹手里举着伞,他几乎窝靠在一把椅子里,手里的伞也近乎全举去了邱宝珠的头顶,他脸上蒙着一层水雾,却也挡不住峻整的目光在黑夜里冷意凛凛。


    卫宵一般不怕卫樹,他看邱宝珠对还没翻过来的牌严阵以待,开口调侃,“输就输呗,输了让我哥补给你。”


    邱宝珠不理他。


    打出来一个同花顺,揽了一堆筹码到自己面前。


    “我靠自己也可以。”赢了这把,他语气轻飘飘地说道。


    卫宵看卫樹给邱宝珠打着伞,这分工就像仆人似的,可卫樹看起来不像仆人,所以一看就是一对儿。


    卫樹对他跟卫济冬都没这么好过呢,卫济冬对他也没这么好过。


    卫宵心里蛮不是滋味。


    可这不对。


    于是卫宵在心底把这滋味品了又品,品出来他那滋味儿不是酸,是艳羡,他也想谈恋爱了。


    卫济冬没打牌,他拎了一壶热红酒,果香和酒香都很浓,一放上桌子,立马就驱散了雨天带给人的湿气。


    卫樹接过玻璃壶给邱宝珠倒了一杯,就将壶又放下了。


    显得举起杯子往中间聚拢的众人特别傻。


    这恋爱谈得,见外。


    曾铭西倒不知道卫樹居然能这么喜欢邱宝珠,他看了眼端着杯子抿酒喝的邱宝珠,觉得对方像卫樹刚从蚌壳蚌肉里挖出来的珍珠一般,沾着未褪的水汽,光华温润,耀眼但不刺目。


    他知道会有许多人会发疯一样喜欢邱宝珠,可没想到卫樹居然也会身居其中。


    他觉得意外,也感到惊喜,起码好友总算沾了点人气儿。


    邱宝珠知道一桌子的人各怀心思,不过他不是很感兴趣,他上一世对这些就不是很感兴趣。


    “我晚上能去你的房间睡吗?我想到了几个新的设计,跟海洋有关的,我想和你聊一聊。”潘胜安没打牌,他戴着一只帽子,看见卫樹在看手机之后,他才敢靠近和邱宝珠说话。


    邱宝珠抓着牌的手顿了一下,想起自己白天答应跟卫樹一起睡的。


    “等回家了你再拿给我看吧,我今晚……好像没时间。”


    邱宝珠认为自己体面地回答了潘胜安,他注意力不能平均地匀成几份,所以也没能看见潘胜安眼底逐渐加重的忐忑不安。


    卫樹倒是看见了,并且看得一清二楚,潘胜安发现卫樹在看之后,慌张地把头转向了海面-


    年轻人的身体经得起熬,玩牌到两三点也不困倦,还是卫宵说明天一定能看到日出,众人才结束牌局。


    邱宝珠算了算,抓起两块筹码丢进旁边卫樹的怀里,“我赢了,赏你的。”


    卫樹握着两块没什么礼数的筹码,看着邱宝珠丰润的面颊和野猫一样的绿眼睛,他有时候觉得他像一只羊,温顺却傲慢,做什么都微昂着下巴,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对外界的漠不关心,尤其是以前邱家还没破产的时候,下巴翘起来能把天捅个窟窿,可内里却柔软得像芦苇飘起来的那一层芦花,柔软非常。


    经历了那些事情,他又更像猫了,轻易受不得冒犯,却更想让人把他抓到怀里狠狠地亲一遍揉一通。


    卫樹认为自己要比上一世更渴望邱宝珠了,烈焰时常灼烧着他的心脏,火舌沿着喉管舔舐到唇舌,他觉得被烧出了满嘴的燎泡,只有触碰邱宝珠才能败火止痛。


    想到了什么,卫樹丢了伞,倾身轻佻地把筹码塞进邱宝珠的领口,衣摆没有遮挡,筹码掉到地上。


    “我不要钱,宝珠,你赏我点别的。”


    卫樹拖着邱宝珠,几乎是半搂半抱,待邱宝珠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身处房间,卫樹眼底的火烧到了他的脸上。


    卫樹指尖像是还有雨水似的,贴着邱宝珠的腰腹,冰得邱宝珠往里瑟缩了一下。


    邱宝珠皮肤细滑,上一世后来到了三十岁也依然是这般让人爱不释手,卫樹那时候以为邱宝珠到死都会是这副模样,他当时也没想过邱宝珠会死,可邱宝珠死了,皮肤失去水分后,会开始散发出味道,不再白皙,不再光滑。


    “你要活着。”卫樹的愿望变得简单,甚至只剩下这一个,他低下头,炙热的吻一个接着一个落在了邱宝珠的肩头和颈项。


    愿望很容易摇身一变成为执念,卫樹听着邱宝珠在耳边的喘息,他眼睛爬了几条血丝到眼白上,他又想将邱宝珠关在一个没有人知道没有人能伤害到他的地方了,仿佛只有这样才算彻底安全,愿望才有可能实现。


    他不知道自己的吻变得越发粗暴了起来。


    邱宝珠惊叫了一声,卫樹的负面情绪在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怎么了?”


    邱宝珠泪盈于睫,他把嘴张开了一点儿,探出舌尖,上面冒了一粒血珠。


    血珠只在卫樹眼前晃了一下就被卷了回去,邱宝珠狐疑地看着卫樹,“你要不要吃点药?”


    卫樹眼睛酸得即将塌陷,他抱住邱宝珠,“让我抱你一会儿。”


    下了半夜的雨,早晨五点将将出头,海平面就露出了一丝熹微。


    邱宝珠从被子里爬出来,他醒了,卫樹却还没醒,他朝卫樹看过去。


    怕伤到他,卫樹昨天晚上睡的沙发。


    卫樹睡着了就不怎么改换姿势,他平躺着,漠然清冽的五官只有在睡着了显出一丝平和。


    天还没亮,简直黑透了,熹微只有一线,太阳只是预备要升起。


    邱宝珠呆滞地坐在床沿,他不冷,却莫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因为他看着卫樹,太阳穴像是被人用锤子一左一右敲了两颗铁钉进来,他脑海里出现上了年纪的卫樹……也不是上了年纪,准确来说,是白了很多头发的卫樹,那样多的白头发,显得他的脸也像褪尽了血肉,一个一米八几的成年男人,居然也消瘦伶仃了起来。


    他看见卫樹躺在主卧的床上,翻来覆去,躺得不安生,只能又坐了起来。


    卫樹坐起来便直接下了床,他下楼的速度很快,熟门熟路亮灯打开了偏房仓库的大门,从里边找出一把铁锨。


    卫樹走到了人工湖旁边,用铁锨敲了好几处地之后用力朝一处劈了下去,连着掘了好几下,邱宝珠才看清他在挖什么。


    卫樹在挖他的坟,挖他的骨灰盒。


    骨灰也就埋在院子里的人工湖旁边,估计是想着他爱钓鱼。其实他也不爱钓鱼,他只是用钓鱼转移注意力,忽略日子太难过。


    快接触到盒子时,卫樹丢了铁锨,该为用手刨开。


    卫樹有点洁癖,衣服上沾一点脏泥都要皱眉,更别提用手直接去刨泥坑。


    他穿着一身黑,胸前还扎着两朵白色的小雏菊花,胸前、衣摆、膝盖上都是成块的泥。


    很快,他小心翼翼把骨灰盒抱了出来,盒子体积不小,又是实木做的,重量更是不轻,卫樹往前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倒。


    邱宝珠从未见过如此虚弱的卫樹,甚至,给邱宝珠感觉他好像是老了。


    卫樹把骨灰盒抱回到了主卧,坑也没有填平。


    没过一会儿,卫济冬唉声叹气地走过来把坑给填上了。


    卫樹在洗手间把骨灰盒擦得铮亮,放在床头,再次躺下后没多久,卫樹又起了床,同时手里还抱着骨灰盒。


    他哼哧哼哧,又把骨灰盒埋了回去。


    只是没过多久,骨灰盒又被他挖了出来,擦了一遍,放到床头。


    周而复始。


    卫樹不累,邱宝珠都觉得累。


    直到卫樹在最后一次挖开邱宝珠的可怜的坟的时候,眼前一黑,栽倒在了地上。


    邱宝珠只“记起”了这些,他回过神,知道自己仍是在游轮的客房里,卫樹睡在不远处的沙发上,闭着眼睛,一脸宁静。


    邱宝珠勾起嘴角,发现脸僵了,只得改为满不在乎地撇嘴,结果豆大的眼泪从眼眶里掉出来,只能笑着哭,哭着笑。


    第67章 第67章 男朋友


    卫樹醒来时, 邱宝珠还睡着。


    海面已经浮起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见状,他起身走到床边,他其实觉得日出没有什么好看的, 并非是他没有浪漫精神, 而是日出每天都会有,而邱宝珠昨晚又睡得很晚, 不到六个小时的睡眠,对身体很不好。


    但他仍是在床沿边弯腰,拍了拍邱宝珠的脸,“该起了。”


    邱宝珠眼睛睁得比卫樹想象中的要快,倏忽抬起来, 又耷拉了下去。


    卫樹目光下移,指腹似是在他脸上擦了擦, 又摸了另外半张脸,碰了额头。


    “你脸上是什么东西?”


    “嗯?”邱宝珠把脸埋进被子里蹭了蹭, “不知道……”


    大概是眼泪干掉之后的泪痕, 但邱宝珠不想告诉卫樹,他现在还不想让卫樹得意。


    “日出还看吗?”卫樹以为邱宝珠摆出这种对床铺恋恋不舍的姿态是不打算看了,他放松心情, 还给对方捻了捻被子。


    下一秒, 被子被掀开。


    “当然要看。”


    游轮整夜都在海面上航行着,晨雾散去时, 它停下来暂做休息。


    早上的气温微凉,邱宝珠套了件薄毛衣, 看见自己头发睡得乱糟糟的完全没有任何造型可言,他又从行李箱里翻出一只卡其色的鸭舌帽戴上,下巴尖小巧得令人联想到娇贵精致的布偶猫, 一双幽绿的眼睛藏在帽檐底下。


    甲板上已经聚了不少人,都是熟识的自己人。


    邱宝珠和卫樹在一处视野最好的位置坐下来,卫宵和卫济冬就一前一后地从舱里走出来了,卫宵手里还拎了一口袋包子。


    “海胆灌汤和皮皮虾,吃不吃?”他把包子丢桌子上,像在学校食堂一样随意。


    邱宝珠摇摇头,“太早了,没胃口。”


    “没胃口就更要吃了,等有胃口的时候就晚了。”


    太阳出现得异常缓慢,海面上的波纹都清晰可见,就是见不着太阳的影子,但从泛红的天光却能看出,太阳出现的时机可能就在下一刹那。


    邱宝珠靠着椅背,渐渐地困了,他脑袋垂了下去,下巴戳到胸前,时不时又猝然抬起眼睛看一眼海面。


    卫樹见他睡得难受,在他再次无法抵抗地垂下脑袋的时候把手掌伸了过去,将人捞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邱宝珠被吓得一抖,他抬头看了卫樹一眼,眼神直勾勾的,看不出在想什么。


    像是实在无法拒绝一般,邱宝珠这回老老实实地靠在了卫樹的肩膀上,还特意找了一个让自己靠得更舒服还能不用动弹就能看见日出的姿势。


    周围始终有人走来走去,邱翡和潘胜安好像也来了,还有卫尧。


    卫宵嗓门又很大,不停地说话。


    所以邱宝珠睡得不是很深,他甚至越睡越感到躁乱不安,直到他放在大腿上的手被卫樹拿走握住。


    卫樹的手有些凉,他一边回应着卫宵那些无聊的问题一边认真地把玩着邱宝珠的手指。


    卫宵以为邱宝珠睡死了,他双手捧着滚烫的包子,烫得呲牙咧嘴,“为什么,你们明明是刚在一起,却像老夫老妻一样?”


    “我记得邱宝珠之前还一点都不喜欢你。”


    卫济冬从桌子底下踢卫宵的小腿。


    卫樹没什么反应,他只是与邱宝珠十指相扣后才凉悠悠说道:“你懂什么?”


    卫樹嗓音比大多数同龄人都要动听,低沉有磁性却不厚重,笑的时候虽然语调会上扬,可却不轻佻。


    邱宝珠在他们的细碎聊天声当中心情平缓下来,也得以真正地睡着了一会儿。


    直到耳边突然出现卫樹贴得极近的嗓音,“太阳出来了。”


    这是步上游轮后,众人看见的第一场日出。


    漂亮极致的日出不是每天都能看到,要靠运气,有时候海面上会有雾气,雾气要是愿意散开,那还能窥见一两分太阳刚露脸的美景,可如果海雾迟迟不散,那就别想了,也不用继续等下去,因为等到雾散开,太阳说不定早就升起来了。


    邱宝珠几乎有些入迷地看着浮在海面上那轮耀眼的红日。


    整艘游轮都被日光笼罩,桅杆被照耀得犹如一支标枪,海面更是当得起浮光跃金一词,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刚升起的红日比缅甸盛产的高净度鸽血红还要夺目,起码,世界上没有任何宝石能哺喂生灵。


    少年在很多地方看过日出,在青羽山的山顶,在海城某个岛的一个海湾礁石上,在日本的千叶县,在圣地亚哥和德雷克海峡……


    但最后或多或少都会错过一些时间,这是他第一次看一场日出完整的升起过程。


    红日像是金秋的一颗完全成熟的果实,如梦似幻。


    “宝珠,这是我看过的最美的日出。”


    有人将邱宝珠的心里话说出来,是卫樹。


    邱宝珠诧异地扭头抬眼看向卫樹,卫樹的睫毛都被曙光描成了金色,浓金泛红,邱宝珠怔然,接着卫樹用手掌抚摸着他的额头,“我爱你。”


    邱宝珠微张着的嘴唇看起来像是在邀请,卫樹也表示欣然接受。


    卫宵举着手机拍摄完日出视频不小心将旁边的人晃进相框里的时候,邱宝珠几乎整个人都被卫樹搂进了怀里,他的下颌被捧着,帽檐抵着卫樹的颈窝,卫樹偏着头,吻得温柔又缱绻。


    卫宵大胆地没有停止拍摄,直到卫樹目光笔直锋利地朝镜头看过来,卫宵吓得手一抖,手机就掉在了地上-


    到下游轮,熟悉的朋友之间各自告别,下一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邹妮一直就是一个相当周到体贴的人,她从书包里拿了一堆玩偶挂件,给每个人都送了一只,她想了想,不知道说什么,只说了“再会”。


    邱宝珠回到家中,休息了几天后,趁着还有时间,和潘胜安一起埋头想要把剩下的订单全部做完,以便轻松无债地学习。


    卫樹大概也忙,卫家那些人都是麻烦精惹祸精,两人一般都只在深夜才有空聊天,聊不了几句卫樹就会说:太晚了,不要熬夜,睡觉吧,晚安。


    邱宝珠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有分寸感和距离感的卫樹,他第一反应是觉得陌生,而不是开心,开心和欣慰只有很少的一点。


    卫樹不会基因突变了吧。


    [你的病怎么样了?]


    [卫樹:在吃药,没什么问题,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已经半个月没见了。]


    邱宝珠想了想,敲着手机回:明天晚上怎么样?


    [卫樹:好,那我到时候把位置发给你。]


    [卫樹:为什么是明天晚上,白天的时间呢?]


    卫家,李医生看见卫樹还想要继续聊下去,更是打算盘问,忙伸手示意对方打住,“可以了可以了,到这里就可以了。”


    “我只是好奇,没别的意思。”卫樹把手机摁灭后丢到了一边,他接过老钱递来的温水,把今日份的药送服后,“这个药真的有用?”


    李医生蹙着眉,“你还是得自己调整。”


    “就算你们如今成为了情侣,你们依旧是两个完全独立的个体,即使你们同生共死。”


    “你爱他,这是一种人生,他爱你,这是另一种人生,你无法将两种人生结合得完全相同,除非你吞噬掉他,或者他吞噬掉你。如果你无法接受前者,又做不到后者,你会在情绪撕扯当中自我毁灭。我不想看见那一天的出现。”


    李医生的长篇大论让卫樹闭了闭眼睛,他懒懒地往沙发上一趟,“继续做治疗吧。”


    翌日,邱宝珠穿戴整齐,早早地就跟同样穿戴整齐的万银瓷一起出了门。


    因为是家庭聚餐,所以没有带上潘胜安,潘胜安抱着捡捡,“晚上回来吗?”


    “当然回来,不然我睡大街吗?”邱宝珠钻上家里的车,“在家乖乖的。”


    万银瓷上了年纪,对孙辈的总是慈心泛滥,她从车里冒出头,“小潘,你还是跟我们一起去吧,一个人待在家里多无聊,隔壁那几个走了就没回来过了,你在家一整天,连个玩伴都没有。”


    潘胜安站在门口动也不动,“我就不去了,我在家和捡捡一起玩。”


    “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邱宝珠关上车门,趴在窗户上信誓旦旦地说道。


    潘胜安一脸希冀地看着车尾打个弯之后消失在路口-


    家庭聚餐由邱金言发起,邱金言已经数日不曾出现在众人眼前,消息也回来得少,平时有什么事宜都是交由秘书传达、接洽。


    邱宝珠对此没有什么期待的心情,期待的大概只有万银瓷,万银瓷虽然嘴上不说,但邱宝珠知道,这些日子她心里担心熬煎得很,她毕竟是邱金言老妈。


    邱宝珠本来不想应邱金言的邀,可他不想扫老人的兴。


    进了家门,邱宝珠都还没看见邱金言呢,邱翡就从沙发上站起来朝他疾冲而来,拉着他走到了偏厅。


    “干嘛干嘛?”邱宝珠不明所以。


    “父亲带了个人回家。”邱翡关上门,低声说。


    “女人?”


    “……”


    “男人?”


    “猜对了一半,”邱翡没好气道,“带了个男的,不过是给你带的。”


    “给我?什么意思?”邱宝珠心里没起半点涟漪,他说完就要拉开门偷偷看一看外面。


    邱翡把他拽了回来,继续说:“应该是吃到了和卫家联姻的甜头,想给你也找一个搭档。”


    “搭档?”邱宝珠愣了愣,很快就明白过来邱翡说的搭档具体是指什么意思。


    和上一世的走向差别不大,一出了事,邱金言就想把他卖了,只不过出售的对象不一样。


    没有难过,只有意料之中的怅然和无奈。


    “他可真是……”邱宝珠一时之间没找到适合形容邱金言的话。


    “恶心。”邱翡漠然道。


    邱宝珠转头,“我以为你不会这么想。”


    毕竟,邱金言在家里的存在感连何英洁的三分之一都没有,不至于比何英洁还惹人讨厌和伤心。


    邱翡没有做声,过了会儿,才问:“你知道他带回来的人是谁吗?”


    “谁?”邱宝珠刚刚都没看见就被邱翡给拽回来了。


    “潘胜安的二哥,潘青,潘家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人不错,但潘家这一脉是一脉相承的爱乱搞。”


    “不过这也不是重点,父亲没有尊重过你的意见就直接把人带回来。”


    邱宝珠手指摸着门把手,“我都跟卫樹在一起了。”


    “是啊,吃上国宴了,哪里还看得上快餐盒饭。”邱翡忽然取笑。


    邱宝珠懒得理他,拉开门,从偏厅走了出去。


    邱金言在邱宝珠刚进家门就看见了他,只是抓人的速度比不上邱翡,他不是很放心邱翡,邱翡这孩子心思深,不苟言笑,不好参透,他怕邱翡跟邱宝珠说些什么不该说的。


    幸好,邱宝珠还是欢欢乐乐地走了出来。


    “宝珠,过来叫人,这是阿青,潘家哥哥,你可以叫哥哥,他比你大两岁,在日本留学。”邱金言热情介绍。


    他的语气神态落在如今的邱宝珠眼里,像个老鸨,让邱宝珠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邱宝珠目光朝潘青看过去,脸上有一点潘胜安的影子,但比潘胜安要坦然自如许多,长相算是清秀文静,笑意在他眼底纹丝不动。


    “阿青。”邱宝珠直呼其名。


    他实际年龄比这位要大七八岁,叫什么潘哥哥。


    邱金言摆了下脸,旁边一直忍着不快的何英洁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没礼貌。”


    她歪着头去看潘青,“不好意思啊阿青,宝珠被我们宠坏了。”


    潘青坐在沙发上,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没关系,本来就是差不多大的,叫哥哥也好像有点奇怪。”


    邱宝珠不喜欢这类浮于表面的社交,他走到茶几旁边蹲下,手指在几个装着零食糖果的盘子里挑着自己喜欢吃的。


    潘青和邱金言何英洁夫妇说着话,余光却将不远处少年的动作姿态尽收眼底。


    少年浑身上下白得极为通透,短袖的天蓝色衬衫还扎了一枚藏蓝条纹的短领带,颈子细长,感觉一只手都能握得住,眼睛竟然是绿色的,绿色的眼睛,像小鹿眼睛里的森林的颜色,不是令他不喜欢的异域感。


    他听家里人提起过这位少爷,和潘胜安是好朋友,手把手教潘胜安珠宝设计,同他分工分酬。


    待地位名声完全不对等的私生子都掏心掏肺,已经不单单是善良二字能够形容,甚至,有些傻气了。


    精明如何英洁,能养出沉静得看不出半点想法的邱翡很正常,可怎么还能养出完全跟邱翡是另一个极端的傻孩子邱宝珠,潘青是真的觉得奇了怪了。


    “中午我们决定在屋后露营野餐,早餐就随便吃点,好吗?”何英洁已经安排好了,意思提议一句只是走个过场,反正也不会有人好意思提别的要求。


    邱宝珠却忽然举手,他手里还捏着块饼干,“我能说句话吗?”


    何英洁:“您请说。”


    “我想邀请一个人和我们一起共进午餐。”邱宝珠放下手,咬着饼干,目光不露痕迹扫了一眼邱金言和潘青。


    他不喜欢被人惦记的感觉,而且,惦记他的这个人还是他的父亲,这一点更加使人无法忍受。


    “小潘吗?你叫他来就是,听说你们是很好的朋友。”邱金言推了推眼镜,不假思索道。


    “不是他,”邱宝珠一本正经地摇摇头,“是我男朋友。”


    “……”-


    一直到中午,邱家的氛围都没变得正常,每个人都各怀心思,哪怕是何英洁,只有万银瓷,真真切切地关心着邱宝珠。


    “你怎么刚毕业就谈恋爱?还是个男的,邱翡也找了个男老婆,我抱重孙的希望算是彻底破灭了。”


    “你现在谈恋爱,他去不去英国?不去英国岂不是要异国恋?”


    “他是干什么的?学生还是社会人士?”


    “你给奶奶透露透露。”


    邱宝珠谁也没说,一点信息都没有透露,说等他来了你们就知道了。


    除了邱翡,家里没有人知情。


    邱金言的连已经黑成了锅底,脸上什么表情都快要挂不住了,反而潘青还镇定自若,一脸无所谓。


    日光正盛,邱宝珠加了件防晒衫,坐在花园里晒太阳,其他人也在,小万姨热热闹闹地给众人倒果汁,把野餐要用的东西也一样样拿了出来。


    本来是增进家人之间感情的大好时光,现在却莫名诡异了起来,谁也不说话,谁也不看谁。


    邱宝珠用一张薄帕子遮着脸昏昏欲睡,意志昏沉,口中的吸管接了半米长插在玻璃杯里,时不时就抽一大口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小口小口往下咽,惬意自在得让悬着心的邱金言咬牙。


    到花园里的炭火噼噼啪啪燃了起来时,小万姨从屋里走出来。


    她目光看了一圈,不知道该向谁告知更合适,就还是看着何英洁小声说:“英洁,有客人来了。”


    小万姨让到一边,身后眉眼疏淡漆黑的男生缓步走到了众人视野当中


    第68章 第68章 当他们面了?


    在场除了邱宝珠和邱翡, 没有人把突然来访的卫樹联想成是邱宝珠的男朋友。


    何英洁起身,还有些受宠若惊,“卫先生怎么来了?”


    卫樹走下台阶, “您叫我卫樹就行。”


    何英洁下意识想要点头, 毕竟对方实际年龄跟自己两个儿子一般大,可刚点完头, 她便发觉这不对,卫樹现在是卫家的掌家人,她直呼其名算是怎么回事。


    “这不妥。”她刚说完,邱金言便哗啦一声从椅子上起了身,越过她走到了卫樹面前。


    邱金言:“卫先生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家里都没准备什么。”


    在他身后的不远处,潘青眼睛亮了亮, 卫家人低调,其实就是高不可攀, 完全不给外人巴结奉承的机会。


    如今卫家的家主从卫润换到仅仅只是个少年人的卫樹, 本以为卫樹年纪不大,左右不过一个稚气未退的男孩子,应该是好攻破得很, 却没想到, 对方比起他父亲,冷漠残酷得要更甚。


    别说巴结, 能不得罪就已经不错了。


    潘青没想到邱家居然还有这门子关系,他倒是听说过卫邱两家联姻, 可跟邱家联姻的只是卫家一个毫无地位的孩子,卫樹犯不上为这事专程亲自来一趟,更何况, 联姻的时候都已经敲定好几个月了。


    卫樹总会说明原因的。


    潘青已经在肚子里大肆搜刮着对方可能会感兴趣的话题,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卫樹与邱金言虚虚地握了一下手,淡淡道:“我男朋友邀请我来参加他家的家庭聚餐。”


    男朋友?


    谁男朋友?


    邱金言费解:“您男朋友是……”


    “我。”邱宝珠拿下脸上的帕子,举了下手,标致的脸上波澜不惊。


    在这之前,何英洁对邱宝珠如今的我行我素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她甚至料想过邱宝珠口中的男朋友是个水管修理工人,她觉得自己完全无法接受,但如果邱宝珠以死相逼,她也不是不能掐着鼻子忍一中午。


    小万姨加了把椅子到桌边,加来的椅子挨着邱宝珠,她热情地请卫樹坐下,又问他想吃些什么,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万银瓷和献殷勤的众人不太一样,她本来就认识卫樹,卫樹之前就住她家隔壁,她也没办法把卫樹这么个清爽英俊的男孩子看作是什么卫先生,她像之前一样招呼着卫樹,甚至比之前更加热情。


    万银瓷:“那会儿还看不出来呢。”


    万银瓷:“真是有缘分。”


    万银瓷:“你喜欢我们宝珠什么呀?”


    炉子里的碳火越烧越旺,邱翡拿起一大把肉串放到烤架上,腌制的作料和肉的油水“滋”的一声,越发显出邱翡的淡定了。


    “你好,我是潘青。”桌子对面的潘青,倾身把手伸到桌面上。


    卫樹目光朝对方扫过去,明明是没什么情绪的一眼,潘青却感觉自己脸上宛若被荆棘抽了一鞭,火辣辣的泛起疼。


    但卫樹还是跟他握了下手,谈不上热情,很应付。


    邱宝珠托腮看着这一幕,在卫樹应付完他们后,他才低头说:“早上才到的和牛和凤梨,看起来很好吃。”


    卫樹眯眼看着邱宝珠白净的脸,“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要是我不在,这应该是你的相亲饭。”


    邱宝珠哽了一下,觉得卫樹敏感了。


    并非卫樹说得不对,而是太敏感了,就什么都能猜得中,说得对。


    让他下不来台。


    “所以我叫你来了。”邱宝珠把一碟坚果推到卫樹面前。


    “卫樹,你……”何英洁观察两人半天了,也憋了半天了,终于忍不住开口犹疑道,“你跟宝珠在一起多久了?”


    “半个月左右。”准确来说,应该是超过十年了。


    何英洁脸上的神情变幻很快,不管是作为母亲还是作为商人考量,卫樹都很适合邱宝珠,她甚至无需担心卫樹会坑害到邱家,邱家的产业对于卫家来说显得有些微不足道,而卫樹年少时期吃过不少苦,吃苦过来的孩子早熟也懂事,理所当然会承担起照顾者的角色。何英洁从不怀疑天上会掉馅饼,但没想到天上的馅饼会直接掉进她肚子里。


    比起方方面面都考虑了一遍的何英洁,邱金言表现得就要简单可观许多,脸上只剩下纯粹的喜悦,时而连一旁的潘青都顾不上了。


    邱宝珠一串接着一串的吃牛肉吃牛舌吃牛板筋吃烤凤梨,何英洁有时候问到他问题,他就嗯嗯哦哦地搪塞过去,卫樹一个谎接着一个谎,面不改色,滴水不漏。


    酒足饭饱后,邱宝珠擦了擦手,“我去一下洗手间。”


    他盘子里还剩下两片烤过的凤梨,卫樹很自然地把盘子拿到了自己面前。


    两片凤梨吃完过后,卫樹也起了身,“失陪。”


    门被关上后,何英杰才唤了邱翡一声,“你知不知道他们俩在一起的事情?”


    “知道一点。”邱翡点头。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呢,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何英洁按着胸口,无比庆幸自己以前没在卫樹面前把拜高踩低表现出来。


    邱翡把烤炉上的蔬菜串各自翻了一遍,刷上酸甜口的酱汁,没有回答何英洁。


    爱情总是短暂的,阶段性的,甚至可能是瞬间的,但亲情恒久远,只是一段充满了不确定性的恋情而已,邱翡觉得没必要兴师动众-


    邱宝珠在洗手间用洗手液洗着手,他嗅了嗅自己的衣领,全是烤肉佐料的味道。


    一瞥眼,他身后多了个人。


    卫樹关上门,悄无声息从后面搂住邱宝珠,双手接过邱宝珠裹满白色泡沫的双手,手指湿滑,贴到一起后完全分不清你我,揉搓一阵后,卫樹拧开水龙头,他一边用流水冲走两人手上的泡沫,一边问:“潘青是邱金言给你介绍的人?”


    邱宝珠看起来低眉顺眼的,“你觉得怎么样?”


    “谁?”


    “潘青。”


    不仅是冲水的动作,从水管里出来的水都好像凝住了一瞬间。


    邱宝珠从镜子里看了两眼默不作声的卫樹,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没意思,“开玩笑的。”


    “你想听真话吗?”卫樹关上水,从旁边抽了张擦手纸,按着邱宝珠的肩膀把他转向自己。


    两人下身靠在一起,上身微微分开,空气稀薄,邱宝珠艰难地喘了两口气,“什么真话?”


    卫樹擦干了邱宝珠的手,揽住对方的腰,亲昵地蹭着眼前圆润小巧的鼻尖,口中却说:“潘青在宁康的名声不错,评价也好,又是潘家的继承人,想要与潘家接亲的人也不在少数,只是潘青……”


    卫樹说着说着停了下来,他侧脸靠近邱宝珠耳畔,声音压低道:“他喜欢玩s//m。”


    “所以我觉得他不怎么样,你们也不合适。”卫樹总结道。


    邱宝珠的浑身都硬了。


    他瞪眼的样子令人联想到刺猬。


    “你现在变了很多。”少年看着对方直言道。


    换成上一世,卫樹估计从进门看见潘青的那一刻起就炸毛了,把始作俑者邱金言抓起来抡两圈丢到外边大马路上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病好了?”邱宝珠好奇起来。


    “没有。”


    邱宝珠安安静静地看着卫樹。


    卫樹用温热的手掌抚摸着他的脸颊,像是要吻下去但又没有真的吻下去,邱宝珠却被他的动作搞得头皮发麻,因为这小动作跟上一世的卫樹一模一样。


    “宝珠,我是吃醋,正常人都会吃醋。”


    邱宝珠细细回忆,他好像没怎么吃过醋。


    卫樹仿佛读懂他的眼神般,在他唇上啄了一口,“我似乎没有给过你吃醋的机会。”


    这点邱宝珠当然清楚,卫樹很爱他,就是爱得太满了,爱只能刚好漫过膝盖,爱会通过双脚传遍全身,当爱持续地上涨,它会压迫内脏,压迫心脏,最终扼住呼吸,阻截五感,最终将被爱的整个人都吞噬淹没,让被爱的人腐烂在满当当的爱里面。


    邱宝珠在想上一世的事情,想起卫樹讨厌任何吸引走自己过多注意力的事物,哪怕对方都不是人,都不是活的。


    他后来甚至仅仅只是看见卫樹,都感到难以言喻的窒息,无法呼吸。


    可那样的卫樹,在这一世又仿若荡然无存,消失得一干二净,因为消失得太干净了,邱宝珠偶尔还会怀疑,不安。


    他不是贱,他只是不会喜欢跟上一世的卫樹毫不相关的人,更加不会原谅不相关的人,因为谈不上。


    “你还是卫樹吧?”邱宝珠忽然伸出双手捏住卫樹的脸。


    “我是,所以,如果你愿意,卫家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


    邱宝珠还在怔愣中,卫樹的吻覆下来,他被搂着腰拎抱着坐上了洗手台,台面上的水立马就浸湿了裤子,可此时也顾不上。


    他后背靠上了镜子,卫樹的唇舌寸步不退地撵着他,深入又急切。


    周遭的空气无声沸腾,邱宝珠习惯了卫樹的吻,但舌头在碰到卫樹的虎牙的时候,他还是会产生一刹那的晃然,晃然置身于上一世的十八岁,那时候两人都好青涩,还没走到后来那般你逃我追的可怕境地。


    察觉到邱宝珠在用舌尖舔自己的虎牙,卫樹动作顿了顿,他半睁开眸子,声音低哑,“早知道你喜欢,我之前就不磨平了。”


    邱宝珠双手抵着对方的肩膀,“你磨之前也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那我现在能口/你吗?”卫樹漆黑的眸子颇具侵略性地看着邱宝珠,见邱宝珠呆住,口舌被吮得红润异常,绿莹莹的眼睛沾了薄薄的水汽像雨雾下的春日青山。


    “可、可以是可以,”邱宝珠往门地方向看了眼,“但是这里是……哎!”


    他的话还没说完,裤子就被拽了下来,一切都发生在短得邱宝珠无法做出反应的时间内。


    彻底反应过来时,邱宝珠手指已经下意识攥紧了卫樹的肩膀,他能触摸到对方T恤底下带有硬度的肌肉,他落眸看下去,还能看见卫樹的喉结侧面时不时往下滚动一下。


    邱宝珠有些羞耻又有些地难堪地闭上眼睛。


    热潮从小腹一阵接着一阵朝上席卷,有时候凶猛狂放如海啸,有时候却漫漫如春风。


    说不上来哪一个更叫人抓狂无法忍受。


    卫樹几乎是将邱宝珠整个人都揽抱了在了怀里,左右前后都不得逃脱。


    这方面邱宝珠本来就玩不过卫樹,不管是怎么谈爱,只要落在邱宝珠头上,卫樹就无师自通。


    将口中的东西吐掉后,卫樹几乎是虎视眈眈地凝望着邱宝珠,他没有漱口,直接又吻住了邱宝珠。


    邱宝珠对自己那东西的味道不是很感兴趣,他的脸涨得通红,挣扎无果后,他感觉自己掐在卫樹肩膀上的手被拿了下来。


    “现在轮到你帮我了。”卫樹咬着邱宝珠的耳朵,贴近了他。


    他享受了,理应付出,所以他埋头卖力地搓,邱宝珠的脸红成了番茄。


    而在这个过程中,卫樹的嘴和手都没闲着,他的全身一寸不落地被摸了个遍。


    结束时,邱宝珠靠在卫樹肩膀上喘气,他明明连身体都没挪动,只用了手,就累得不行。


    卫樹给他擦了手,还洗了把脸。


    邱宝珠一言不发地看着卫樹做这些,胸前的两粒隐隐作痛,他脸上水渍未干,亮晶晶的。


    “你以为擦了脸,他们就看不出来我们在里面做了什么吗?”


    卫樹:“当他们面做了?”-


    太阳半落,地上被夕阳铺满,邱宝珠换了身衣服,站在门口和家里人告别。


    “早点回家。”邱翡叮嘱道。


    “知道知道。”


    邱金言的脸笑了一整天,都快笑烂了,现在还在笑,“下次还来玩儿啊,让宝珠带着您。”


    潘青早已经走了,卫樹带着邱宝珠上了自己的车。


    “送我回家吧,你知道路。”邱宝珠在副驾驶上系着安全带,恍然想起来,"我要先去一趟市中心。"


    “去市中心干什么?”卫樹并未很放在心上,他随口问。


    “我答应潘胜安给他带吃的,你带我去买一个蛋糕,我知道一家蛋糕味道很好,你带我过去的话,给你也买一个。”


    卫樹本来已经打燃了火,又熄了,他手臂搭在方向盘上,问道:“我不带你过去呢?”


    “那你没得吃。”


    卫樹在车内整厢的火红落日日光下注视着邱宝珠,他口吻淡淡的,“今晚一定要回去?”


    “可是我已经答应了。”


    卫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方向盘,眸子隐匿在阳光没有铺洒到的地方,浓黑冷锐。


    "这样,"卫樹提出一个解决办法,“我先带你去买蛋糕,再送你回去,你把蛋糕给潘胜安,再跟我出来。”


    邱宝珠不是不懂,但他想问明白,“跟你出来干嘛?”


    卫樹盯着邱宝珠几秒钟,狼蛰伏灌木丛的眼神,他手里重新点燃了油箱,打着方向盘,“约会。”-


    万银瓷要留宿了,潘胜安还在家眼巴巴地等着,他一听见门外的引擎声,就和捡捡一起冲出了院子。


    “你回来了?”他看着从车上下来的邱宝珠说道。


    眼一转,他看见驾驶位的卫樹,对方面无表情,只余侧脸给他,可仍是漠然得令人心惊。


    邱宝珠把买的六只小蛋糕递给潘胜安。


    他看起来不像是要进屋的样子。


    潘胜安不解道:“你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吗?”


    “出去玩儿,晚上我不回来了。”


    潘胜安想了又想,还是什么都没说,他站在原地,觉得蛋糕重得他快拎不动。


    “奶奶不回来吗?”


    邱宝珠说:“奶奶今晚住那边的家里。”


    “那你明天回来吗?”


    邱宝珠往车里回看了一眼,回头回答潘胜安,“我们不是还剩最后两笔单子就能清单了?我明天要回来的。”


    潘胜安不安,“那我等你。”


    邱宝珠上了车,潘胜安像早上一样目送车辆走远,直至消失。


    他心脏某个位置空落落的,他跟邱宝珠是朋友,可朋友不是唯一的,也不是最主要的,朋友是给白粥搭配的萝卜丁,有它会多一些滋味儿,可没有,也不影响吃饱饭。


    他想,如果自己也受很多人喜欢就好了,可又觉得,那没什么用,因为他只想跟邱宝珠做朋友。


    但他在邱宝珠的生活里,好像并没有特别重要,邱宝珠的生活里有太多更重要的事物了。


    卫樹比他也是要重要的。


    他觉得这不公平,他比卫樹更早要成为邱宝珠的朋友。


    潘胜安感觉到被冷落,可他无可奈何,他不能更加没有资格去与卫樹“争宠”,他也觉得那没有必要,朋友和男朋友不一样,不能混为一谈。


    他只是有些难受,而这种难受出现在他这种人的心里,注定无法排解。


    另一头,卫樹开着车,问邱宝珠去哪儿。


    “看电影。”邱宝珠决定得很快。


    在邱宝珠买票的过程中,卫樹调小了海绵宝宝叽哩哇啦的鬼叫声,突然问道:“刚刚你有注意到潘胜安的表情吗?”


    邱宝珠抬起眼,他发着呆,其实是在思考。


    他脑海里出现潘胜安刚刚说话的语气和神情,点点头,“他心情好像有点不太好。”


    “你觉得是为什么?”卫樹问。


    邱宝珠一时没想出来,他上一世就没交往过朋友,从生到死,身边都只有卫樹,卫家的人面上也会恭维他,他其实没有处理人际关系的经验。


    卫樹不乐于看见邱宝珠用力思考的模样,直接挑明,“他在吃醋。”


    “怎么说?”


    “看见你谈恋爱了,他可能觉得自己被忽视了,平时他应该也是缺乏安全感的性格?”


    “是的。”


    邱宝珠很快就拿出手机,给潘胜安发去短信:不要担心,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过了片刻,邱宝珠才收到几个大哭的表情。


    他收起手机,磨蹭了一会儿,问卫樹,“我以为你会巴不得我跟朋友闹崩。”


    卫樹挑眉,“我那么坏?”


    邱宝珠点点头,"以前是。"


    卫樹心脏还得创口被戳开一个血洞,他手指紧了紧,笑了一声,“以后都不会对你那么坏了。”


    第69章 第69章 不是求生


    暑期档的电影颇多, 质量参差不齐,邱宝珠对上一世具体有哪些电影值得一看已经记不太清了。


    他挑了部眼熟的,放映三分钟后才想起来这是一部烂得开天辟地的大烂片。


    “对不起, ”邱宝珠抱着爆米花, 小声和旁边的卫樹说,“但你应该没看过这么烂的吧, 可以看看。”


    卫樹本来就对除了邱宝珠以外的事物也不是很感兴趣,他只是想和邱宝珠待在一起而已。


    他们买的座位比较靠后,后排也没有其他人了。


    邱宝珠回头看了看,觉得电影还没有手里的爆米花香。


    但少年全身的每个毛孔都带着一点小雀跃,因为他已然窥见了卫樹在逐渐变得正常康健的可能。


    约会过去一个礼拜后, 邱宝珠即将启程去英国,那边房子已经归置好了, 何英洁建议他和潘胜安先过去熟悉熟悉环境,顺便再按照自己的喜好给新房子添点小物件。


    邱宝珠犹豫再三, 没有先过去, 潘胜安期待不已,依依不舍地告别了他们,提前签收房子去了。


    在有限的时间里, 邱宝珠还是想多陪陪家里人, 尤其是万银瓷,她年纪大了, 嘴上虽然不说,平日里看起来也是精神矍铄, 可上一世去世得那么突然,可能也不单单是因为年纪大了。


    老人就是血压有点高,只要按时吃药, 一般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可能是上一世家里出事,她跟着操劳,没顾得上照料自己的身体,才以至于被邱金言活活气死。


    “要不你跟我一起去英国算了,去给我做饭。”邱宝珠怕邱金言再欺负万银瓷,赖在她腿上撒娇。


    “不去。”万银瓷拒绝得不留情面,“我英语不好,在那儿又没有个熟人,去了多难受,你让你妈在本地给你找个保姆,一样的。”


    “她肯定会给找,但我还是想你跟我一起过去。”


    万银瓷摸着邱宝珠的脸,“我一把年纪了还得跟着你背井离乡,你这是虐待老人。”


    “……”


    邱宝珠无话可说,只能叮嘱她:“那我父亲要是给你找事,你别理他。”


    虽然万银瓷嗯嗯啊啊连连点头,邱宝珠却还是不放心,他跟万银瓷,说到底还是隔了一辈。


    万银瓷是邱金言的母亲,邱金言就算是原地变成一条狗,她都会爱他。


    不过,变成狗好像是更要讨人喜欢一点。


    被万银瓷直言拒绝,邱宝珠心里闷闷的,他埋头在楼上的工作室一通敲敲打打,泄愤过后,他听见外面的露台也噼里啪啦的。


    下暴雨了。


    沿着露台的边缘,很快就累积了一条小河出来,蜿蜿蜒蜒地流窜到角落的排水口,接着从半空中泻下。


    天上的乌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压下来了,中午的时光看起来像是天要黑了。


    两盏车灯在雾蒙蒙的大雨里绕了个弯,照亮了一瞬屋子,接着调换了方向。


    楼下响起叽叽喳喳的说话时。


    邱宝珠踩着拖鞋冲下楼,万银瓷站在后门处,她一手推着门,一手扶着门框,要不是雨太大,她急切热情得恨不得直接就奔出去和人说话了。


    “唉呀,你们不是回卫家了吗?怎么又下来了?”


    “那肯定,怎么说咱们这儿也比青羽山离市里近啊,那山上鸟不拉屎的,呆着能有什么趣?”


    “宝珠肯定在家啊,就是小潘已经去英国了。”


    “卫樹呢?怎么没看见卫樹?你们赶紧收拾,收拾完了过来吃晚饭,想吃什么发给宝珠,我这就……”


    万银瓷兴冲冲的转身,对着孙子鼓鼓囊囊的脸。


    “那两个小男生又回来了,你这段时间可有伴儿了。”万银瓷捏了捏邱宝珠的脸,直奔厨房。


    雨太暴烈,都快溅上台阶飞进屋里,邱宝珠带上后门,跟着万银瓷,“卫樹也来了?”


    “卫宵说来了,但我刚刚没看见他呢。”万银瓷答完以后,从冰箱里拿出了一段火腿,“要吃生的还是熟的?”


    “生的。”


    “好。”


    邱宝珠站在岛台前,岛台上多了一缸鱼,是他之前从游轮上带下来的,怕单单一个鱼缸养不活,邱宝珠又加了氧气泵和过滤器,几条颜色鲜艳的鱼绕着几株水草游来游去,在灯光底下,给桌子上也落了几片有了颜色的正在移动着的光斑。


    卫樹没跟他说他要下山来住。


    不过,他们联系得其实也不算很频繁,邱宝珠觉得可能是由于他和卫樹已经过了热恋期那个黏糊劲儿了,虽然他心底里不太相信这个猜测。


    对于别人或许还有可能真是这个缘故,可如果是卫樹,可能性或许为零。


    他记得上一世两人刚在一起没多久的时候,卫樹看起来还挺正常的,虽然聊天内容里面总是会夹杂着几句程序化的“你在做什么?”“你在哪里?”“吃饭了吗?吃的什么?”,单只是问问还能当做是关心,可如果邱宝珠半天不给他答案,他就会打电话过来打破砂锅问到底。


    在象牙塔里长大的邱宝珠以为世间的爱情都是糖果,是鲜花,是宝石,是酸甜的橙子,是近乎美梦一样令人沉醉的东西,


    但卫樹让他知道,爱情其实是冰雹,是毒药,是岩浆,是世界上最疯狂也最致命的情感。


    卫樹在努力控制,邱宝珠知道。


    所以他也不会去打扰卫樹,免得又勾得对方发狂。


    晚餐时,卫宵和卫济冬拎着礼物登门,卫宵一进门就高喊“好香”,还没见着他人,万银瓷的眼睛就笑眯成了两条缝。


    捡捡汪汪叫了两声,认出以前见过,回到万银瓷脚下继续讨肉吃。


    “吃饭吧。”邱宝珠指了指餐桌。


    卫宵跳到邱宝珠面前,一把揽住他的脖子,“你没有问题想问我?”


    “没有。”邱宝珠推开他,坐下来,“奶奶怕你们吃不惯生火腿,还做了火腿炖白菜豆腐,赶紧吃。”


    砂锅里还在咕嘟嘟冒着泡,热气滚滚上升。


    分明是夏季,却莫名给了人一股冬天的暖和熨帖感。


    餐桌上方的灯是鹅黄色,增加人的食欲,邱宝珠眼睛是绿色,不知道是不是卫宵的错觉,他觉得邱宝珠抽条了,不管是脸蛋还是身形,都比之前在学校里的时候要凌厉了不少,连眼睛都没有那么圆了。


    “生的好吃么?”卫宵拉开椅子。


    “你可以尝尝,和水果和蔬菜一起吃都好吃。”邱宝珠夹了一大著芝麻菜拌火腿,在卫宵伸盘子过来接的时候径直塞进了自己的口中。


    “……”


    邱宝珠吃完了一大晚饭,喝了一碗汤,才慢下来,他在心里琢磨着要不要问问卫济冬卫樹为什么没下山。


    “卫樹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来啊?家里太忙了?”万银瓷仿佛懂得邱宝珠的心声,先将问题就给问了。


    卫济冬:“有点忙,不过也不是特别忙,还好。”


    男生似是而非的回答让万银瓷摸不着头脑,到底是忙还是不忙。


    “要我说,卫家的人都太不是人,再怎么样卫樹也才刚成年,哪有让学生管那么大一份产业的,就算是有专业的团队辅助,他也才只是一个孩子。”


    卫宵和卫济冬不约而同的点头,邱宝珠夹了一口蔬菜沙拉喂进嘴里。


    卫樹上一世也是这个年纪回的卫家,那时候可不比现在,现在的卫樹已经有了十多年的管理经验,早已经不能同日而语,可上一世刚刚回卫家的卫樹,也还是吃了一些苦头的。


    他在卫家那些老人眼里,不过是一只幼兽,他们随便挖一个陷阱,都能让他尸骨无存。


    但卫樹都一一避了过去,还从猎物化身成了猎人。


    卫樹如今应该也不是很忙,他可能只是不想,也不敢太频繁地见自己。邱宝珠心想-


    雨在晚上停了一会儿,深夜的时候就又开始哗啦啦地下,后院有一个瓜棚,被雨滴拍打得巨响。


    邱宝珠睡了一会儿,被一声从远处袭来最终在房顶上降落的炸雷惊醒,他抱着被子平静着心跳,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少年把手机抓到手里,屏幕上方弹出来的是卫樹发来的一条新消息:我在你家门口。?


    现在?


    这么大雨?


    邱宝珠套上外套挡水汽,他放轻脚步跑下楼,从门口柜子里翻出雨伞,拉开了门。


    院子里如一片汪洋,暴雨如碎银泄落。


    在房间里听雨和站在雨里还是不一样,尽管打着伞,可仿佛仍是地震山摇。


    少年经过院子,下半身已经湿透了,他站在院子的屋檐下,打开大门,他本还想左右看看是不是真来了,却没成想,门刚一打开,他就看见了迎面站立的卫樹。


    “啊。”


    邱宝珠被吓了一跳,他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卫樹一把就将人拽入了怀中,邱宝珠的下巴抵在了对方的肩头,看见雨里黑色的车身,他悄悄松了一口气,还好卫樹是开车来的,要是靠双腿走下山然后走到这里,那也太青春疼痛了。


    雨并没有冲淡卫樹身上的味道,抱了一会儿,邱宝珠就闻到了一股清苦的中药气味。


    “你开始喝中药调理啦?”


    卫樹抱得他很紧,他不止身上有药味儿,他身体里都快要被药腌入了味儿。


    医生并不建议他随心所欲地与邱宝珠见面,他将这种治疗方式勉强解释为戒断,医生也说,他们当然可以见面,但需要有一个卫樹身体能接受的时限。


    按照医生规定的时间,卫樹今天可以与邱宝珠见面。


    于是卫樹就数着时间坐在车里,零点一过,他的车就从车库驶进大雨里。


    “奶奶睡了,我带你上楼,我们声音小一点。”邱宝珠拽着卫樹,卫樹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


    客厅和楼梯都没开大灯,只有地上两盏照明用的,两人偷偷摸摸,磕磕绊绊回到邱宝珠的房间。


    “裤子全湿了,我得去换一条。”打开灯后,邱宝珠拎着湿淋淋的裤腿说道,他说完以后,朝卫樹看过去,“你为什么不等到白天再来?晚上开车不安全。”


    卫樹的眼睛都是通红的,不是脆弱伤痛的红,像被囚在笼子里的困兽拼死挣扎后的血红。


    邱宝珠心头一跳。


    卫樹没说话,将邱宝珠按在了房间里柱子上,两人浑身都被水汽氤氲得发凉,呼吸却滚烫地交缠。


    “我见不到你,我感觉我快死了。”


    卫樹很少表露出求生意志,他现在也不像是在求生,更像是在求爱。


    水滴从他眉睫上滴落,还带着体温的水珠碰到邱宝珠上嘴唇,痒嗖嗖的,水珠从上嘴唇滑到唇缝里,卫樹低头吻住邱宝珠。


    邱宝珠只来得及攥住卫樹两侧带着湿意的衣裳,他的头仰了起来,口腔里属于卫樹特有的清涩气息霸道地占据了每一个角落。


    少年的脸被卫樹揉得微微发红,双眼也被亲吻得失神。


    邱宝珠虽然不矮,也不算太瘦弱,但卫樹还是轻而易举将他搂抱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躺到床上的,总之一片混乱。


    他陷进柔软的枕头里,撞上卫樹俯视而来的目光,他喉咙一紧,发出极其艰难的呼唤,“阿樹。”


    卫樹停下吻他,把食指和中指喂进了他的嘴里。


    不是自己的手,邱宝珠也无所谓会不会咬到,但卫樹的指节会顶着他的牙齿,让他咬不下来,还让吞咽都变得极其困难,吞咽不及时的唾液顺着口角淌到枕头上。


    卫樹冷静地看着邱宝珠,可邱宝珠甚至能看见卫樹冷静假象底下翻涌的漩涡,他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知道今晚自己的屁股肯定要遭大罪了。


    他当然不讨厌做这事,和喜欢的人做还会感到快乐,可卫樹有时候疯狗一样的做法,让他不得不肃然起敬。


    “行了。”邱宝珠含糊不清地撇过头,选了伸头一刀。


    他用膝盖蹭着卫樹,“你轻点。”


    卫樹收手时,邱宝珠却在不甚清晰的光线下看见了一闪而过的孔眼,他一下支起身,“你这是什么?”


    卫樹手指还湿淋淋黏糊糊的,滑进邱宝珠小腹,径直便往目的地去了。


    “生病了输液,很奇怪?”


    “我,我还不知道你的病是什么程度。”邱宝珠声音变哑,他倒在枕头上,无比清晰地感受着卫樹手指的长度与力道、线条与弯曲的弧度。


    “不重。”卫樹手臂从邱宝珠一只膝盖下绕过去,少年身体柔韧,他折着对方的一条腿,这才贴着对方耳廓接着往下说:“你比药要管用。”


    邱宝珠被可怖的深度抵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卫樹太熟悉他了,他能吞没的,能接纳的,卫樹都清楚。


    邱宝珠分不清浑身沾染的是之前的雨水还是汗水了,他喉管梗着一口气不上不下,卫樹没有着急,也没有发疯,他用着手指慢条斯理,房间空旷,邱宝珠听见自己急喘的回音。


    他被卫樹zhijian了。


    第70章 第70章 我是你的


    卫樹在床上不喜欢说话, 一直就不喜欢,他喜欢在做的过程中一直看着邱宝珠。


    就算卫樹什么也没做,被他用那样露骨灼热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 邱宝珠也经受不了。


    老房子隔音不好, 尽管雨声哗然,但动作里的一切声响落在邱宝珠的耳朵里仿佛被放大了百倍。


    要是万银瓷半夜起夜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看出邱宝珠在担忧什么, 卫樹捂住他的嘴,接着更用力地撞着他。


    在挣脱不得也不知是爽还是痛的双重折磨下,邱宝珠眼睛里流出温热的眼泪。


    停下来后进行第二次时,卫樹温柔了许多,但却变得磨人。


    邱宝珠眼泪止住, 茫然地望向卫樹,卫樹眼底的捉弄之意暴露得异常明显。


    他双手攥住卫樹手臂, 自己往下滑,想怎么爽就怎么爽, 却又被卫樹按着胯得逞不了。


    邱宝珠皱着眉。


    他的眼睫被汗水和泪水一齐浇洗得亮晶晶, 在床上变成了向卫樹讨要全世界的资本。


    邱宝珠见卫樹不为所动,咬牙切齿,“你就不能快一点?还睡不睡了?”


    “那你别叫。”


    邱宝珠捂住自己的嘴巴, 表示卫樹可以开始了。


    卫樹将手掌垫到了邱宝珠的脑后, 将他搂进自己的怀里,他这次入得很深很用力, 邱宝珠眼睛瞪大,喉咙被顶出呜咽声, 捂在嘴上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滑了下去。


    卫樹俯首爱怜地亲吻着邱宝珠。


    从四散的柔软的发梢吻到额心,在眉眼辗转流连后,又蹭了蹭湿润的鼻尖, 最后才是唇、齿、舌。


    他的吻明明不算深入,却缠绵暧昧得让邱宝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对方大概是想吃了自己的错觉。


    幸好邱宝珠的房间带有自己的洗手间,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兜着一屁股卫樹的子孙后代走出房间。


    卫樹买的东西质量太差了。


    “要我帮你吗?”卫樹挡在洗手间门口,让邱宝珠关不上门。


    邱宝珠打开花洒,用手试着水温,瞟了对方一眼。


    卫樹自律,身材十年如一日的好,哪怕是上一世后来满了三十岁,卫樹的身材也没有拉胯过。


    此时卫樹没有穿上衣,宽肩窄腰以及腹肌看得一清二楚,小腹底下几根蜿蜒的青筋音隐约可见,彰显着无声无息的性感。


    男生头发保持着之前的长发,在床上被汗水打湿后更显出了一种冷锐的凶戾,尤其是,他眼睛本就像极了上古某种凶兽狭长的眼。


    卫樹静静地看着邱宝珠,邱宝珠的内裤还没脱下来,他一直就不好意思完全光着走来走去,再怎么样也得挡住重点部位。


    此刻,邱宝珠圆润挺翘的两瓣屁股之间出现一道模糊的湿痕。


    尽管卫樹现在看起来似乎是平静餍足的,可被注视着的邱宝珠却能感应到在表象下暗涌的贪婪无餍。


    “不用。”水已经很热了,邱宝珠露出“请你出去再帮我带上门”的表情。


    卫樹带上了门。


    人却没出去。


    “……”


    浴室里的瓷砖还是凉的,但这是在夏天,所以后背贴上去也能很快就适应。


    就跟还是湿的热的甬道含纳熟悉之物时一样,本来就还没有完全收缩回去的肌肉再度被撑开。


    邱宝珠惊叫了一声,他被抱起来,靠着一处位置就嫁接在了卫樹的身体上。


    花洒没有关掉,热水从两个人的头顶往下淋。


    邱宝珠感觉自己即将要散架了,融化了,他手指抓着空气,抓着水,最后在卫樹的脖子上挠出了几条血痕。


    最后洗澡当然就不是他自己能洗得了的了,卫樹帮他洗的。


    三十岁的灵魂,十八岁的身体,只是洗澡,邱宝珠便能感觉到卫樹的身体好像又兴奋了起来。


    他装睡着,靠着卫樹的臂弯,一动也不动,生怕被搂起来就是一顿c。


    卫樹什么也没做,把邱宝珠搓洗得干干净净擦干后塞进了被窝,他回洗手间自己解决的。


    躺在床上的邱宝珠本还想在心底腹诽卫樹一会儿,可他太累了,很快就睡着了,连卫樹什么时候走的他都不知道。


    翌日,自然也没能早早地就起床,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


    一夜的暴雨过去,万银瓷心爱的前后院子变得一地狼藉,瓜棚都垮了,瓜藤断了好几根,上面吊着的南瓜和丝瓜摔了不少在地上,院子里的辣椒茄子和玉米杆子更是七歪八倒,惨不忍睹。


    几个男生搭着梯子,在帮万银瓷修理瓜棚。


    雨后的温度重新变得热辣,万银瓷切了半个冰西瓜送到院子里,还给每人都拿了饮料,插上了吸管。


    “你们还会干这些?”上午吃饭时,她就提了一句到时候要请人来修瓜棚,卫宵立刻就自告奋勇说他们会,万银瓷本来还以为是小男生吹牛皮,却没想到他们是真会。


    卫宵蹲在柱子上,满头大汗地用榔头猛敲着钉子,“以前家里有什么东西坏了,我们都自己修。”


    万银瓷止不住地点头,又朝一旁在给辣椒扎棍子的卫樹看过去,“卫樹啊,你脖子上要不要用药膏擦一擦啊,我这儿什么药膏都有的。”


    卫樹动作一顿,“不用了。”


    “夏天就是蚊子多,不过咬你的这蚊子我怕是它还带了毒性,怎么咬出来这么齐整的三条。”万银瓷看了又看,见卫樹没有反应,她抬头去看二楼的某个窗户,"宝珠那个家伙怎么还没起……"


    邱宝珠睡醒后又洗了个澡,他站在厨房随便吃了点东西垫了垫肚子,才走到院子里。


    红日西沉,瓜棚已经修葺成原本的样子,辣椒和茄子都一株株立了起来。


    “奶奶呢?”邱宝珠看了一圈,都没看见万银瓷她人。


    卫宵正在往身上抹着沐浴露,他脱得只剩下一条平角裤,就着院子里的自来水管冲凉水澡。


    “买菜去了,她说晚上要做蘑菇炖小鸡儿。”


    “晚上买什么菜。”邱宝珠嘀咕了一句,又问,“……那卫济冬呢?”


    “樹哥在家里输液呢。”


    “我没问他。”


    两家只有一墙之隔,邱宝珠对卫宵搓澡不感兴趣,他呆了一会儿,听见捡捡在汪汪叫,转身回了屋。


    “你吃饭了吗?”邱宝揉揉头发,嘀嘀咕咕着在厨房找到捡捡的饭碗,撬开了一个罐头倒进碗里。


    捡捡呼噜呼噜地吃着罐头。


    “吃完了我带你出去走走。”邱宝珠从柜子里拿出一条牵引绳。


    摇着尾巴,兴高采烈加完餐的捡捡,以为能沿着路边好好撒欢跑跳,还没来得及体验到,就被牵到了隔壁院子里。


    门虚掩着,邱宝珠做了个敲两下门的假动作,轻轻推开门,“没有人我就进来了哦。”


    屋子里被夕阳照射得一片绯红,跟邱宝珠上次登门时一样的空旷。


    邱宝珠喜欢热闹,不喜欢冷清,对这个地方自然也喜欢不起来。


    客厅静悄悄,没有人回应他,从高挑的落地窗望出去,杂草丛生的后院一览无余。


    费力地看了半天,直到躺在沙发上的人屈起了腿,有了动作,才让邱宝珠捕捉到。


    邱宝珠在门口的地垫上蹭了蹭鞋底,走到沙发边上,他不由自主仰起头,因为他看见了刚刚站在门口没看见的输液架和输液管。


    药水瓶上的字体邱宝珠不认识,他看了一眼便低了下头,“你病还没好么?”


    卫樹的脸色有些发白,显得瞳孔越发漆黑,狭长的眼睛像是在他面孔上生生撕开的两条长口子,脑袋里好的坏的想法都暴露无遗。


    邱宝珠后颈凉了一下。


    “你昨晚□□的时候不是还很有力气?”


    卫樹定定地看着邱宝珠,看着邱宝珠闪烁不定的眼神,看着他被夕阳釉了一层红光的脸颊,看他自然上翘的嘴唇。


    “你过来,我回答你。”卫樹动了动,很无力一般。


    邱宝珠垂着头,狐疑地打量着卫樹,思量着对方话里的可信度。


    黑色针柄被医用胶带牢牢地固定在了卫樹的手背上,药水还在从滴管里缓慢地往卫樹血管中滴入。


    少年清了清嗓子,弯下了腰,“说吧。”


    “就是……”卫樹启唇,吐出两个字,后面的,他另一只没有输液的手有力地攥住了少年的手腕,将对方拉得一个踉跄,跌倒在了自己的怀里。


    邱宝珠还没反应过来,被拉懵了,也摔懵了,在卫樹轻嗅着他颈子时,他才回过神,奋力挣扎了两下,余光却又瞥见一旁的输液管回升了三分之一的血,他动作猛地僵住。


    卫樹咬了咬邱宝珠的耳垂,埋进他的颈窝,“宝珠,我爱你,我好不了了。”


    看似温顺依赖的动作底下,卫樹舌尖推开少年碍事的领口,一口一口细密地舔咬着少年的颈项,锁骨,直到两个人的味道完全地混在了一起,不分你我,卫樹心底的躁乱情绪才稍减。


    一旁的捡捡,还以为邱宝珠被欺负了,跳起来冲着卫樹汪汪叫,邱宝珠伸出手去摸了摸它的脑袋。


    “你会像上一世那样?”邱宝珠垂眼,轻声问道。


    “不会。”卫樹抱紧了邱宝珠。


    “你怎么知道你不会?”


    “因为在伤害你之前,我会选择先伤害自己。”卫樹用还输着液的那只手捧住邱宝珠的脸,药水流过一遍的手比打着冷气的室温低得多,凉得邱宝珠打了个寒噤。


    卫樹的吻落在邱宝珠的鼻梁上,“但是在这之前,我想问问你。”


    邱宝珠屏住呼吸,“什么?”


    卫樹想了想,说:“我是你的,你是我的吗?”


    男生的呼吸很平缓,眼神也很平静,平到似乎邱宝珠但凡摇头,他就会死在这一刻。


    卫樹就像一个饥肠辘辘的饿死鬼,把爱当食物,没有细嚼慢咽的过程,囫囵咽下去,撑得食管破裂、肠穿肚烂。


    邱宝珠胸口发酸发涩,他觉得自己很可怜,卫樹也很可怜。


    “我是你的。”说完后,邱宝珠撑着对方的肩膀,亲了亲对方的唇角。


    卫樹眼睛变得湿润,他不知道是药物的作用还是别的什么,他感到久违的平静,平静底下却不是森然的沉郁,而是无以复加的美好感受,以及对邱宝珠满到外溢无所适从的怜与爱。


    少年感觉到本来捧着自己后脑勺的那只手滑过发疯,来到了自己的后脑勺,本来只是轻轻一碰的吻被卫樹强势又隐秘地转为了深吻。


    邱宝珠受不了地后仰,却被吻得更紧更深。


    不知道什么时候,邱宝珠被压在了下边,沙发是只能躺下一个人的宽度,他没有分寸可以挪动的空间,眼前除了卫樹还是卫樹-


    在国内呆到最后时限,邱宝珠必须要动身去英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