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白聿的眸是淡蓝色的像极了一双清澈的宝石, 但本该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眼睛却给人一种直击心灵的震撼力,盯的人有种浑身战栗的感觉。
赵旻有些发怵,本能地往萧忌身前靠:“不, 不必了,我没什么心病。”
萧忌掀了掀眼皮,“你退下。”
萧忌和白聿打了对年交道, 知道对方什么性子,方才他的神情大概能猜出来白聿也能觉得小孩儿与他隔着一层东西。
萧忌苦笑一下, 紧紧握着赵旻的手心,安抚他:“乖,不怕。”
白聿浅浅一笑, 重新戴上了兜帽:“在下生的丑陋,惊扰世子了。”
说罢,白聿带着兜帽远去。
雪色的袍子将他整个身体包裹起来渐行渐远。
赵旻松了口气, 那分明是一张精致的面孔, 如何谈得上丑陋, 只是那双人洞悉人心的眼睛实在太渗人了。
赵旻松了萧忌的手,垂眸小声道:“哥哥, 阿旻想回去休息一会儿。”
“嗯。”萧忌让府里的嬷嬷提前收拾了卧房,带着赵旻回去,将人哄睡后又出了门.
赵旻睡的不久,下午就醒了。不知道是不是换了环境住的不习惯,觉得房间里的熏香太重了。
赵旻起身,捏了捏眉心。
萧忌的寝殿个京师的规格差不多,只是没了暗室, 内殿连着外堂,内殿有一张拔步床看着样式是新做的, 还有一些洗漱的小盆和衣柜妆奁,与之相连的有一道珠帘,珠帘外就是书案了。
掀开珠帘,赵旻找到了书案前燃烧的熏香,一个巴掌大的小香炉,里面点着的不知什么香料,重重的药香,实在熏人。
赵旻拿起香铲将那香料压灭,味道停下,谁知他还未放下手里的东西,门外传来响声,一个身着兽皮装饰的中年女子推门而入,见他将手里拿着香铲,急匆匆的上前从他手里将香炉夺了过去。
女人道:“世子,谁让您动这些香料的?这都是给主上熏屋子的还没到时候呢,您怎么能擅作主张熄了呢?”
女子的声音粗犷,少顷便引来不少围观的人。
硕王府的丫头小厮都是西北人,性子直来直去,他们听说主上从京师带过来以为金枝玉叶的小世子,还有了孩子,都好奇的不行,但是主上交代过了,不许任何人打扰小世子。
眼前这位嬷嬷是主上母妃希吉尔公主身边的人,一直打理王府的事宜,王府的人都尊她。
赵旻有些无措,他木讷的收了收被香铲划了一道口子的手,垂眸小声道:“抱,抱歉,我不知道这是给王爷用的。”
女子蹙着浓眉,又重新点上了香料,放了回去。
身边的小世子生的确实美貌,细皮嫩肉的,怪不得主上喜欢的紧,但总归没给名分,大约就是从京师带过来的侍妾。
中原人阴险狡猾,这小世子明明是个男子,却有了主上的孩子,心性应该没那么单纯。
“罢了罢了,您是主上的人,做错这么点事还不至于受罚——”女子话音未落,只见人群里忙碌完的王总管走了过来。
王总管见一群人围着王爷的寝殿,以为世子出了什么事,匆匆赶过来,见卓玛在内殿教训世子。
完了!
“这是做什么?”王总管扒拉开人群,连连将卓玛拉走:“这是王……这是主上和世子的房间,不知道世子在休息吗,你过来干什么?”
王总管也知道卓玛的性格,他是先公主身边的人,王爷便对她纵了几分,虽心性不坏但性子刚直。
可世子心思细腻,王爷在世子面前都捏着嗓子说话。
卓玛:“世子弄灭了给主上的熏香,这熏香以前主上最喜欢了,不熏一下晚上怎么睡的好。”
“你——罢了!”
“快来人,把她拉出去。”王总管懒得搭理她,连连将熏香扔了出去,看着身边神情淡然的世子,心疼的不得了:“世子,您没事吧?”
王总管:“这里不比京师规矩多,都是一些粗鄙的下人,惊着世子了。”
赵旻淡淡扯了扯嘴角,衣袖下的手死死握着被划伤的伤口,“无碍,我进去再休息一会儿,劳烦王总管将人清了吧。”
世子以前惯不喜将情绪流于脸上的,王总管觉得天都要塌了,想再多说两句,又怕世子心里不舒服,便只好将人赶紧清走了。
门缓缓关上。
赵旻心里不知是何种滋味,他僵硬地走到床前,靠着软垫,用帕子将自己划伤的伤口清理了一下,然后双眸无神的发呆。
好像,从前做错了事情,被罚跪在院子里被下人奚落一般,
“瞧他那样,还是世子呢,我看侯爷不回家就是因为他。”
“真是丢死夫人的人了,晚上把他的饭扣了,去踹他两脚让夫人解解气。”
“哈哈哈你们看哭了,十多岁的人了被踹几脚就哭了,真不嫌害臊。”
……
西北原本是塞外的地界,多年各个小国争抢,平庆年间大宗繁荣,百姓安居,军队强胜便收复此地,规划给了当地的百姓自己管理,直隶总督从京师调任官员镇守。但多年这里内外战乱还是不断。
萧忌被封地西北后,从十二岁到二十二岁的十年间,在这片土地上不知道打了多少仗,将版图扩大到原来的两倍,才有了现在的西北三州。
萧忌回到京师后,这里虽然依旧归王府管辖,但地广人稀,他的人不够用,调任了很多京师的官员来镇压,短短四年,边境遭侵扰不说,内地还多生匪患,若想在五年内将地域扩之五倍,亟需肃清内乱,开拓荒地。
当日,萧忌马不停蹄带着卓伦去了负责剿匪的临州衙门,安排了新上任的知府操练士兵十日内准备剿匪,回到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赵旻一整个下午都没出门,王总管让云泉去看了看,云泉气呼呼的出来叫骂了一番。卓玛见王总管对一个从中原过来的毛头小子点头哈腰的,就知道自己闯祸了,跪在王府的大门前请罪。
萧忌一进门,便见卓玛自己跪着,见他进门便喊起了冤枉:“主上,主上您可算回来了,卓玛,卓玛伺候希吉尔公主一贯都是全心全力的,没想到还是粗心大意,惹的世子不开心了,您惩罚老妇吧!”
回了西北,萧忌的心情本来是不错的,他太想太想安定下来了,急不可待想要给小孩儿一个家,也希望赶紧忙完今后有更多时间陪赵旻,让他能更舒服的生活。
卓玛的性子他多少知道,闻言眉心一蹙,大刀阔斧进了门。
王总管将晚膳给赵旻送了进去,人也吃了,不见是不是生气了。
这边他还担心晚上王爷回来发现这件事生气,后面萧忌朝着寝殿横冲过来,卓伦一脸懵小跑过来。
王总管心道,完了,定是卓玛先去找王爷告状了。
萧忌进了内院,害怕自己这么急匆匆的进去吓到赵旻,忍着性子停下脚步,远远地凝视着王总管,道:“怎么回事?”
“主上,”王总管抹了一把汗,“今日您刚回来,卓玛就给您点上了药香,许是世子闻不惯味道,便将香料熄了,卓玛——”
“卓玛她说了世子几句,她的性子您也知道,声音洪亮……”
“才不是!”
云泉蹲在世子门前,远远地听见王总管给那个女人辩解,哭着鼻子冲了过来。
她就是看不起世子!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们世子。
云泉刚去海平侯府的那一年,娘亲因为双腿没办法劳作迫于生计将他找了个最好的府邸买了,但卖身的银子一分没留全塞给待他进侯府的小丫头照顾他了。
他那会才五岁,刚刚断了奶,但是头进侯府他就看见身上穿着单薄衣服的世子在小厨房里吃冻了的粥。
而后的十几年,世子不知道被侯府的下人暗地里打过多少次。
丫头见了世子就要啐一口,所有人都知道软弱的人好欺负。
直到后来侯爷不出去买花酒吃了,夫人和侯爷才想起他们这个孩子,但世子已经养成了受委屈不说的性子了,因为只有那样才能要一口粥同他一起吃。
他们都嫌弃世子性子软弱,谁能替世子设身处地想想。
“她训斥世子,一群下人围观,我们世子不要脸吗,你们有没有考虑过世子他也会内疚,他也会害怕,她就是欺负世子,就是看不起我们世子!”
云泉打了一个鼻涕泡:“呜呜呜,王爷您一定要提殿下讨回公道,呜呜呜呜,就您最疼殿下了呜呜呜呜。”
王总管吓得不敢说话了,他之所以没那么说卓玛,只知道王爷若是听了真话,一定轻饶不了她,若卓玛一条命就这么没了,实在……
萧忌咬牙沉道:“把人,捆了,扔到柴房关着。”
说罢,清了内院的人,缓了一刻钟的时间,将要杀人的情绪压了下去。
萧忌动身去了寝殿,敲了敲门:“阿旻,哥哥回来了。”
少顷,房间里传来响动,门从里面被打开了,赵旻脸上没什么多余的情绪,甚至还抬唇轻笑了声,乖巧喊人:“哥哥。”
青年小脸白皙,墨发便衬得脸更白了没血色似得,长睫煽动几下,眼尾一点绯色遮盖不住。
虽然没表现出来什么情绪,但是就这么看小孩儿将所有事情自己消化的样子。
萧忌心都要疼碎了。
第52章 第 52 章
赵旻扶着门框, 抬眸看着站在面前的萧忌,“哥哥怎么不进来?”
“乖。”
赵旻都没反应过来,萧忌炙热的怀抱就迎了上来, 他整个身子都被萧忌罩在怀里。赵旻蹙了蹙眉,双手撑在萧忌胸前,疑问:“哥哥, 怎么了?”
萧忌:“没事,哥哥今日有些事情回来晚了, 让阿旻受委屈了。”
“哥哥说的是香薰的事情?”赵旻:“阿旻没有委屈……”
萧忌松开小孩儿,牵着他的手,将人拉牵到了房间:“卓玛的事情哥哥听云泉说了, 明日哥哥就让她去宗祠。”
赵旻:“……”
下午他缓了一会儿,云泉来了问了身边的小丫头,气呼呼的出去闹了一番。赵旻知道云泉是见不得他受气, 但这些算什么气, 他就是不习惯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凝视, 能回忆起来一起不好的事情罢了。
“阿旻没有生气……”赵旻抽回了自己的手,“哥哥, 阿旻就是不喜欢被很多人看着,没有生气,熏香的事情是阿旻没问……”
赵旻的话说了一半,萧忌便沉着脸,脚步一转,站在他面前微微垂眸吻了下来。
赵旻把话又压了下去,萧忌含着他的唇瓣, 吻的认真,像是在安抚他一般。
少顷, 男人松开了他的脸,双手放在他的肩膀,柔声道:“阿旻,都是哥哥疏忽了。”
萧忌从前性子急躁,做事武断,总是站在高位指挥全局。赵旻抬眸,看着面前脸上略带疲惫的萧忌,心中升起酸意。
萧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明明是上位者。
“阿旻没事,”赵旻吁了口气,乖巧地拉着萧忌的手:“哥哥,早些休息吧。”
翌日,萧忌还是将卓玛从硕王府调走了。
临走的时候,卓玛还过来给他道了歉。赵旻从小就知道性子软就是会被欺负的,卓玛没有错,她也没有咄咄逼人的指责自己,可是萧忌昨晚对他说,像卓玛这样的人,不适合在王府留着,从前萧忌不在乎这些,但不代表他能容忍这些。
王总管侯在内院,清了所有的小厮和丫头,仅有白绒和云泉候着。
卓玛双膝跪地,在本族的礼仪中,她双膝跪是在赎罪,“世子金枝玉叶,是未来的君后,都是老妇粗鄙,冲撞了您还请您能宽恕老妇。”
赵旻站在台阶上,脸色没有什么情绪,“嗯。”
又问,“宗祠是什么地方?”
王总管解释了一句:“是供奉先可汗的灵堂,在外临州外。”
卓玛没有不服气萧忌的处置,相反昨夜王总管找她谈了不少京师的事情,她与主上分别了四年,早就对现在的主上感到陌生。
原来,主上还能放下身段去伺候一个中原男人。
似乎有些希吉尔公主的影子了。
今日,她对这个性子温吞的中原男人刮目相看。看着文弱,却能将情绪藏的一丝不漏,难道所有的中原人都是这样?
赵旻:“那,路上慢些。”
赵旻说罢,王总管便差人送走了卓玛。白绒和云泉在一旁看着别提多解气了!
“赵旻!!好样的,这个家伙之前总是说我是大吃货本仙人早就看她不顺眼了!”白绒气呼呼的发泄了一通,拿着自己的小药箱子跑到赵旻身边:“还是在西北爽啊,萧忌就是大王你就是王后,本仙人就是王后的御医!以后谁也不能欺负本仙人啦!”
赵旻:“……”
云泉:“…………”
“殿下,咱们不气了,还是王爷好,能治治他们!”云泉弄好茶水,便趴在桌子上看白绒给赵旻诊脉:“小王爷还有五个月就能出生了,真好呀~”
赵旻闻言,眉心不禁一皱,“嗯……”
随后又问了一句:“白绒,你哥哥,当真能治心病吗?”
“啊?”白绒一惊,诧异的看着赵旻:“你不会真有心病吧?”
赵旻觉得自己不正常,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他觉得自己好像情绪越来越淡了。以前明明和萧忌说话的时候,心里还会惦记很多东西,或者在宁德的时候,遇见李勤的时候还有些生气——
但是卓玛的事情,他只是想起了自己之前的事情,稍微有一点闷,然后便觉得无所谓了。
还有萧忌,他不明白萧忌喜欢他什么。
或许白聿自己可以见一见的,只是别让他给自己诊脉就好。
赵旻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
白绒:“!!!”
赶紧起身摸了赵旻的脉搏一把:“赵旻你别吓我,心病很难治的,白聿那个家伙从小就有病,你别看他现在人摸狗样的,那都是他装出来的,没有人见过他真正的样子。”
白绒说罢又突然后背一战栗。
他似乎没有认真观察过赵旻,赵旻总是做什么兴趣都不大的样子,温温柔柔,好像捅他一刀他都不会反抗一样。
从在京师见他的时候他就感觉有些奇怪的。
完了完了完了。
赵旻见白绒这么诧异的模样,抿唇一笑:“没有那么严重,我就是……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什么方向而已。”
“这还不严重?”白绒:“天呐,本仙人的天塌了。”
“你要不要这么吓人啊,殿下从小就这样,怎么可能是病呢!”云泉气呼呼的瞪着白绒:“难道像你这样咋咋唬唬的才正常吗,王爷不也很稳重吗?”
“不一样的,”白绒和白聿在暗室生活过,“萧忌难道没有情绪失控的时候吗,情绪会失控才是正常的,没有情绪就是不对!”
云泉和白绒争论不休,赵旻想问的东西也没问出来,只好作罢。
……
几日后,萧忌率兵从临州边境偷袭一直盘踞深山的土匪老巢,数万人藏匿深山,易守难攻,鏖战三日,轻甲兵都筋疲力尽,最后还是采用险招制胜。
萧忌中了一刀毒刀,回了王府后大家都忙坏了,赵旻也由心的有些担心萧忌,守在他塌前。
这日午时。
殿内,白聿将萧忌肩膀上的腐肉挖了下去,上了药,动作娴熟,看似已经不是第一次帮萧忌处理伤口了。
“一些小伤,恢复几日便可,”白聿清洗了下手,他今日穿的依旧是一件不染纤尘的白衣,方才给萧忌疗伤的时候,渐了一些血迹在衣襟上,十分刺眼。
洗干净了手,白聿并没有离开,而是开始施针。
房间里只有赵旻守在萧忌身侧。
萧忌鬓角出了些细汗,唇色也淡了不少,脸上却没有什么苦痛的表情反过来安抚赵旻:“先生都说了是一点小伤,没事。”
白聿:“王爷才刚回西北不久,干嘛这么着急清那些蛀虫,他左右多打劫大宗的商人,又生不了什么大乱。”
萧忌上身赤·裸,精壮的肌理上遍布着不少伤疤,这些伤疤赵旻看过几次,每次再看还是觉得有些发怵。
白聿将银针都施在了萧忌手上的左侧手臂上。
萧忌另一只手握着赵旻的小手,似乎当成了慰藉,淡淡回应白聿:“本王有本王要做的事情。”
“主上说的事情,不会是称王吧?”白聿微微一笑:“您太着急了些,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这人又不会突然就死了——世子您说对是不对?”
白聿话锋一转,将看似一句玩笑话抛给了他,说罢,那双淡蓝色的眸子微微一阖,看着赵旻。
赵旻觉得他话中有话的样子。
萧忌蹙眉,看着赵旻有心事的模样,“阿旻?怎么了?”
小孩儿的眉心倏皱了一下。
萧忌只以为赵旻又担心了,哄人:“乖,本王死不了,阿旻还没给本王生宝宝呢本王怎么舍得死。”
白聿:“……”
“主上,您二位夫妻恩爱,可在下还是孤寡一人。”
“经脉都给主上封住了,应该不影响您明日继续拿刀。”
赵旻心间漏了一拍,看着白聿将银针取下,萧忌方才还不能动的手臂,恢复如初。
伤口还在,这种治疗治标不治本,萧忌这么着急招兵买马,扩展版图,急功近利——
赵旻思忖的方寸间,白聿已经收拾完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萧忌从榻上下来,穿好了自己的衣服,将受伤的肩膀遮盖住,“本王近日还要去边境一趟,你随本王出行,回去收拾一下。”
白聿作揖:“遵命。”
说罢,白聿便起身告别了。
萧忌担心小孩儿心里挂念他,拉着人到了外殿,哄着吃茶:“阿旻,哥哥真的没事,莫要担心。”
说罢,萧忌将手轻轻放在赵旻的肚皮上,感受着连接着他们二人血脉的孩子:“再等两个月,本王肃清内乱,便能空出来两个月的时间陪阿旻生孩子。”
赵旻闻言,倏然抬眸,看着萧忌。
赵旻:“王爷,是想陪阿旻生孩子吗?”
“自然,”萧忌:“这是阿旻和本王的孩子,本王第一个孩子。”
萧忌说罢,吁了口浊气,将赵旻揽在怀里:“阿旻,本王从前心里一直压着一块石头。”
赵旻蹙眉,心有些抖:“什么?”
“旧事,”萧忌含住小孩儿的唇瓣,少卿才淡淡道:“本王十二岁那年,当时父皇染上恶疾,命悬一线,写了封废太子的诏书改立本王为太子。”
“先皇后为了萧琮设计宫女勒死了父皇,软禁了本王母妃和小妹三人,扶持着体弱的萧琮登基。”
“此等丑事,若暴露出来,萧氏难以立足,大宗一定会内斗,所以先皇后杀了本王的母妃,将本王送到西北,小妹成了人质——”
“可笑的是,母妃死前,告诉本王不要记恨萧琮,只要大宗和平一切都是都值得。”
“十年,本王等了十年,只求萧琮能容下小妹。”萧忌:“本王无时无刻不想活剐了萧琮,但是本王这么做了,大宗的政局不仅会乱母妃还要背负骂名。”
“对的变成错的。”
“所以本王一直骗自己,本王只需要查清楚萧玉的死和萧琮没关系,本王就回西北替大宗守边疆。”
“萧玉是萧琮容不下的,本王守的二十多年的念头是错的。”
“希吉尔是错的,本王的母妃才是错的。和平不是退让就能得到的东西。”
“本王一直不懂她,如今才恍然大悟,母妃她爱父皇,她能牺牲了自己保全萧氏的颜面。”
萧忌:“但本王不认同她。”
“若今后大宗必有内战,本王希望自己是能赢的那个,因为本王也有了阿旻,本王想和阿旻有以后。”
“哥哥心悦阿旻,背负骂名又如何?有阿旻就够了。”
萧忌箍紧了赵旻的身子,由心发问:“阿旻能不能试着喜欢一下本王?”
第53章 第 53 章
肃清了临州山中盘踞了两年多的山匪, 临州支援边境的军队便有了一条近路可走。
翌日,萧忌率一支五千精锐骑兵,从山林抄近路去西方给乌恩的先锋军做应援, 穿过山林行军一天一夜,军队在临州最西北的方向停下。
临州西边是兰国,边陲一个养骆驼为生的小国, 不足十万人口,军队懒散。乌恩前日传回临州的军报, 已经将计划用突厥语交代,萧忌埋伏在胡杨林中。
当天晚上,先锋军破了兰国的首城。说是都城, 但兰国带着都城一国五座城池,兰军溃败,兰国的国君降旗投降。
十日未出, 兰国被萧忌的骑兵占领, 撕开了再往西行军的口子。
当夜, 乌恩和萧忌在营帐内商讨今后的行军路线。
乌恩在京师了不少时日,期间闻过赵墨的经历, 拜读过他撰写的几本书籍,对此人颇为赏识。
事实上,萧忌最初也看上了赵墨,打听一番,得知赵墨是皇后的人,之后也邀过他进府吃茶但被回绝。
一个小小的兰国,最多抵上一个临州城的大小, 这一仗大的虽然顺利,但也只是行万里路的第一步而已。
乌恩给萧忌倒了杯浊酒:“主上, 破了兰国,再往西就是西戎,西戎人擅长马战,这一块地方恐怕没有一年难以打下,若有一位——”
“师父不必说。”
萧忌曲腿,目光放在碗里的浊酒,神情有些凝重。
萧忌在西北打了十四年的仗,把原先诸国占领的位置全都拿下,逼得西戎和蒙古人一个往东一个往西跑了几百里。
少年当年一柄弯刀,打的西边诸国屁滚尿流。如今萧忌神情都凝重了,乌恩知道自己预估的时间都是少的。
“一年拿不下就两年,”萧忌仰头痛饮,“不打速战养精蓄锐。”
“明日师父就回临州,这两个月先将三州内匪患解决。解决了匪患减免税收,让西戎和兰国的百姓过来种地。”
“是。”乌恩生怕萧忌着急,却不想自己看着成长的男人早就成熟了,乌恩一笑,道:“主上和从前不一样了。”
“是吗?”
萧忌将酒碗放下,握着缠绕在手腕上的一根素色发带,道:“本王很快要当父亲了。”
多日前,萧忌将自己埋在心底的秘密全都倾诉出来。许是一时被冲昏了头脑,他又着急想要一个答案了。
大概是心底也清楚,小孩儿现在离了他那里都去不了。他有底气,也没底气,既放不了手,也不敢问。
没想到。
赵旻说不知道什么叫喜欢,只是觉得他和其他人不一样。
萧忌一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他日本王逐鹿中原,才有底气给本王的人承偌。”
乌恩:“……”
“老将老了,哎呦,听不得你们年轻人这么酸溜溜的情话了。”
“睡了明日就随主上回城,助主上早日逐鹿中原,登峰造极。”
萧忌:“好。”
迫不及待.
赵旻答应了萧忌一件事,觉得平淡的生活有了些趣味。
萧忌一走就是数日,硕王府里的大小事都交给了他管,小到一些花草的种植,大到萧忌要处理的军务文书,都要他亲力亲为处理。
王总管从前在摄政王府的时候便打理府中的事情,一些事情上能帮着赵旻,便每日寸步不离的守着。
王总管将这个月的账册从书架上取了下来,交给赵旻:“殿下,这是这个月要的账册,您昨日说要自己整理,老奴就没动,不过项目有些杂,整理起来要花些时间——”
赵旻手里处理这三州松开的军务文书,按照时间整理整齐了,弄完他抬眸看了眼王总管抵过来的账本,道:“没事,反正我闲着也没事做,一会儿拿回内院看吧。”
王总管:“是。”
“再过些日子,您的身子就重了,府里要多备一些使唤丫头和小厮,老奴的意思是要提前准备些,虽多花些银子但提前买回来管教管教,到时候不出差错。”
“嗯……”赵旻将文书归置好,手轻轻抚在肚子上,如今已经五个多月了,算算时间只剩下不到五个月的时间。许是知道了自己的结局,赵旻心都木了,再听这件事已经没了情绪。
只是肚子要比一般的妇人小很多,若衣服穿得宽敞,根本就看不出身子。
赵旻现在只希望这个孩子能平安降生。
赵旻:“那就提前准备吧,劳烦王总管再请一个京师厨子吧,近日吃的荤菜有些多,口味重,反而吃不下太多东西。”
“是……”王总管有些意外,世子从前从不挑拣饭菜,倒是难做,“那老奴今日就去准备。”
赵旻:“好。”
说罢,王总管准备离开,突然又想起这几日白聿先生来过几次,打听了赵旻一些情况。
“殿下,”王总管迈出去的脚又踏进来,交代了一句:“这几日白聿先生问了老奴几句话,您有些忙,老奴忘了给您说一句。”
“什么话?”赵旻问。
“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王总管:“问了一下……前侯府的事情,老奴没全说,糊弄了几句,不过老奴觉得白聿先生好像对您的身子很关照。他是主上的人,应该是关心您。”
“好,”赵旻应了声,王总管便出门了。
傍晚,赵旻在内院算王府的账目。
硕王府的内院有十多间套房,半天都逛不完,所以白绒和云泉都住在这里。
黄昏渐沉,天际一片橙光,绵延直至沉下山脚。
赵旻自己忙,白绒和云泉在一旁的树林里养蛊虫玩儿,赵旻喜欢安静,院子里没什么人,他也专心。
直到面前的石凳前多了一道白色身影,赵旻才放了放专注的神经,抬眸看去。
白聿修长的指节从绸缎大袖里伸出,摘下宽大的兜帽:“殿下。”
面前的男人要比白绒高出半头,几乎和萧忌持平,身材略纤瘦了些,但不是少年人的单薄。白绒对他说过,白氏双生子的传闻是假的,他与白聿不是亲生兄弟,而是被白家买回去练蛊用的。
看得出来,白聿要比白绒大些。
白绒说白聿不是好人,赵旻虽然没有与他深入接触过,但也觉得白绒的话应该可信。
面前的一袭白袍的男人冷幽幽的眸子盯着他看,目光似火舌,从他身上烧过。
赵旻合上账本,主动问道:“白先生这个时辰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在下只是担心殿下的身子,”白聿说着,倏然伸出手握住了赵旻放在桌子上的手腕。
甫一接触,赵旻手腕一凉,只觉得他的体温低不似正常人。
赵旻微蹙眉,挣扎了一下:“你做什么?”
“诊脉。”白聿的力气很大,冰凉的几根手指快速在赵旻手腕处滑过,像极了蛇信子缠绕的黏腻触感。
少顷,白聿松开了赵旻。
赵旻用衣袖遮住自己的手,抿唇,带着敌意:“你,看出来什么了?”
白聿淡淡一笑,“殿下和主上很久没同房了。”
赵旻:“……”
“关,关你何事……”
“阿绒没和你说过吗?”白聿真心的建议道:“男子产子与女子不同——”
说罢,白聿将目光落在赵旻腰腹间:“殿下的腰很窄,产道一定紧致,若不多行房事,孩子会不好生的。”
“别说了——”赵旻觉得自己被冒犯了,白聿虽然也是医师,但是与白绒单纯的性子不同,让人反感。
“不要说了,有白绒在,不需要先生操劳。”
赵旻:“请回吧。”
赵旻本来还想询问白聿自己是否有心病的事情,如今看来,他也不需要问了。
“阿绒的药救不了你,”白聿纹丝不动,甚至还微微眯着眼,笑着看着赵旻:“见世子第一眼,在下就看出您的身子不对劲,今日一看果真不对。”
“阿绒给你下了毒。”
“没解药。”
白聿:“这个孩子眼下看着不大,到了最后一个月会疯长最后吸干你的养分,血气亏损生森*晚*整*理产时必定血崩。”
“与先生何干?”赵旻蹙了蹙眉心,平静说道。
白聿没有觉得奇怪,赵旻的反应全在他的意料之内。
“自然有关,世子帮在下一个忙,在下帮世子治病如何?”白聿循循善诱:“殿下难道不想活下去吗?”
白聿:“殿下应该是不想活的,因为在世子眼中看不到希望。”
赵旻有些发怵,手心出了些细汗,“我……不劳烦白先生。”
“好吧,”白聿有些失望,“本来以为殿下可救,罢了。”
“不过殿下若是想治病,欢迎随时来找在下。”
赵旻无言,看着白聿的身影渐行渐远。
将他说的话全都选择性遗忘掉。
……
亥时左右,赵旻整理完账本,洗漱完收拾衣物,将白绒给自己的那套角先生取了出来。
萧忌好像很喜欢这些小物件。
赵旻将盒子放在塌前,缓了少顷,打开看了眼里头大小、粗细不同的玉器,微微皱了皱眉。
萧忌说的喜欢,是不是就是投其所好?
等萧忌回来的时候试试——
赵旻将盒子放在塌前的小几的抽屉里,发现抽屉有些松动,还未换位置,就听见外头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阿旻,休息了吗?”
是萧忌。
萧忌怎么回来了?
赵旻有些意外,手上一乱,将手上的木匣子打翻在地,下一瞬萧忌推门而入,赵旻懵了,还没准备好问萧忌呢。
赵旻连连将地上的东西收拾了,使劲将小抽屉推上。
萧忌进门,掀开珠帘,见小孩儿红着脸在塌前来回踱步,“阿旻,方才怎么了?”
赵旻舔了舔唇:“哥哥,没事……”
话音未落没合好的小抽屉‘啪嗒’一声掉了下来,有些重量的玉器悉数落下,滚到赵旻光着的脚下——
第54章 第 54 章
白玉雕刻的物件掉落在塌前的羊毛毯子上一声闷响, 光滑冰润的玉器贴着肌肤传来冰凉的触感。
赵旻慌不择路,蹲下身去捡,萧忌却大步流星踏步过来, 先扶住了赵旻:“无事,哥哥来捡。”
赵旻脸上绯红一片,赵旻不知是不是地域的习惯, 他太过腼腆,而萧忌则不屑遮盖这些, 可能西北的民风豪放一些。
萧忌身上穿着一套玄色劲装,身上带着初春的寒气,淡淡的墨香变得凝重, 赵旻蜷缩在萧忌怀里,被他稳稳放在榻上:“哥哥怎么突然回来了。”
萧忌俯身,将毯子上的玉器都捡了起来, 放回了小抽屉里, 随后俯身上床压在赵旻身上, 吻了吻他的额:“轻甲军明日酉时才能到临州,哥哥想阿旻, 便连夜赶回来了。”
萧忌松开了怀里的人,几日没见,如隔三秋,“阿旻,想哥哥不想?”
“嗯。”赵旻主动抱住了萧忌,“哥哥去洗洗那些,挑个小的, 今晚可以试试。”
说罢,赵旻又羞涩解释了一下:“现在差不多到时候了……旁边还有药膏可以用。”
萧忌说过白绒和他交代过他的身体, 萧忌大概也知道,这些东西是白绒买过来的,赵旻想要不要再说一下,只见萧忌起身了,翻开抽屉,找了一件小巧些的拿去:“哥哥先去洗漱,一会儿回来帮阿旻。”
……
片刻温存后,赵旻塌着腰,软绵绵地伏在萧忌怀里,凌乱的被褥皱巴巴的铺在身下,几件小巧的玉器沾着晶莹散在狐裘毯上。
青年一双带着汗珠的双腿绵软的靠着软垫上,全身都泛着粉。
萧忌让怀里的小孩儿缓了一会儿:“乖,靠着哥哥。”
“嗯……”赵旻应声,将脸颊埋在了萧忌颈间,小口喘着气儿。
还酸酸涨涨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是没他想象的那么难受。
休息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赵旻身上的汗珠下去不少,逐渐适应便抬起了头,小心的抵着萧忌的下颌:“哥哥,可以取出来了……差不多。”
萧忌没应着赵旻的意思,大掌扶着小孩儿,手上轻轻捻、推了几下:“急不得。”
又道:“阿旻是以为哥哥喜欢这些才提起来的?”
“不,不全是。”赵旻哼了声:“不知道为什么……不想以前那么难受。”
大概是萧忌的更可怕些。
身下的青年身子又绷紧了,萧忌手上便不动了,缓了一会儿将东西取了出来。
弄罢,萧忌舔了舔赵旻眼角的泪珠,哄着人:“阿旻抱好,哥哥带你去洗漱。”
身下的人早就没了力气,不说话了,只哼哼几声,萧忌抱着人直接进了浴桶,将青年身上细细的清洗了一遍。
赵旻脑袋昏呼呼的,坐在萧忌腿上后背全靠在萧忌身上。身后萧忌手中缠绕着赵旻一缕湿发,抵着赵旻的后颈上:“阿旻好香。”
说罢,又扶着赵旻的脸颊,吻了上去,撬开唇齿,勾着湿濡的软舌,扫荡一圈又渡了口水过去。赵旻被亲的合不上嘴,分开时津液顺着小嘴儿流。
“不亲了,”赵旻撑着萧忌的胸口,迷迷糊糊间不小心碰到了萧忌肩膀上没完全愈合的伤口,手上黏腻温热,赵旻觉得不对,抬眸一看萧忌肩膀上的伤口裂开了。
赵旻一下清醒了不少柳眉微微一蹙,看着萧忌急切的问:“哥哥,你的伤口。”
“没事,”萧忌将胳膊伸了出去,抱着赵旻出了浴桶,晶莹的水珠顺着精壮的麦色肌理簌簌落下,在木质地板上留下凌乱的脚印。
擦干净身子,赵旻取了药箱帮萧忌清理伤口。
床上的一片狼藉根本来不及清理,两人就坐在带着腥膻甜味儿的塌前,一个心猿意马一个聚精会神。
赵旻将纱布包好,才吁了口浊气,乖巧道:“好了。”
萧忌一只手被赵旻抓着不能动,另一只手挠着小孩儿的腰,幽暗的金色瞳仁落下青年颈间多处红痕上。
萧忌笑了一声。
赵旻不解,收拾完药箱,看着萧忌:“哥哥笑什么?”
“没什么。”萧忌俯身将床上的玉器拾掇了:“哥哥将这几件清洗一下。”
小巧的东西萧忌一只手就抓住了,大刀阔斧从内殿离去。
……
翌日,乌恩带着一半轻甲军浩浩荡荡进了临州城。
萧忌陪着赵旻在王府待了一天,酉时后便去了府衙。
萧忌走了,赵旻便直接进了书房,继续翻看账目,天色渐渐沉下的时候,王总管带着一些穿着银甲的官兵进了内院。
赵旻闻声出了门,见十几人领头的是白聿,他在院子里和王总管说了几句话,王总管便上前来:“殿下,主上有紧急军务在身今夜就不回来了,白先生过来取些东西。”
“好,”赵旻应了声:“要取什么?”
王总管:“……殿下稍等,老奴去问一下白先生。”
王总管说罢,又折了回去,在内院里和白聿说了几句话,白聿便摘下兜帽上前。
白聿:“殿下东西在您的寝殿,劳烦殿下带路。”
白聿是萧忌的医师,他要拿萧忌的东西,萧忌大概又要出远门。
赵旻应了声,带着白聿进了寝殿。
白聿在外殿取了萧忌昨夜放回的弯刀,“东西在下拿走了,麻烦殿下了。”
“无事。”赵旻说罢,白聿背着萧忌的刀就要出门,赵旻思忖少顷喊住了白聿:“白先生。”
“殿下还有事情找在下?”白聿道。
“王爷是要去边境防线处吗?”赵旻多少听萧忌说了一些他的计划,虽然不懂萧忌现在具体要做什么,但是知道萧忌是想招揽兵马。萧忌说未来若有一战,他要赢。
这一仗在五年后,萧忌会输会死。
赵旻心中不知何种滋味,似烈火焚心,如煎如烹。
白聿:“临州城四面环山,其中有一条山路是西域去大宗行商的必经之路,今日那边的线人来报,眠山地带突生泥石流,一些山匪对天灾应接不暇不顾防备,此时出兵剿匪,大约不出半月,就能肃清眠山一带所有匪患。”
“原来是这样,”赵旻缓了少顷:“还望先生嘱咐王爷多注意安全。”
“好,”白聿笑了一声,冷幽幽的看着赵旻:“主上骁勇善战,一些小小的山匪处理他们只是时间问题,倒是——”
“不知再过几月,殿下若突然离去,被蒙在鼓里的主上该如何应对。”
白聿说罢,脚尖一转,突然逼近赵旻。
赵旻来不及防备,本能往后退了两步,被白聿抵在了书案前。
“做什么?”赵旻被吓了一跳,手抵在白聿胸前,但白聿与他保持了一臂的距离:“先生自重。”
白聿眯了眯眼,手轻轻放在赵旻脉搏上,冰凉的指腹动了两下,倏地退后一步,道:“殿下,你脖子里好多吻痕。”
赵旻有些温怒,揪着自己的衣襟,盯着白聿:“先生,自重。”
“在下只是想给殿下诊脉,”白聿摊手,无奈:“没有其他心思。”
“殿下的病阿绒治不好,主上这一走就是半个月,殿下当真不想活下去吗?”
赵旻:“……”
他如何不想活下去。
只是,他能活下去吗?
赵旻垂眸,挤出来一无奈的笑:“倘若我告诉先生,我活不了呢?”
他拼了力想挣脱王宴,却意外有了萧忌的孩子,萧忌明明和萧景驰感情深厚,却一夕之间成了死敌。所有的齿轮不管如何改变,命运始终走向既定的终点。
赵旻鼻尖有些酸:“说出来先生肯定不信,不说也罢。”
“殿下不说,怎么就知道在下不信呢?”白聿摘下了萧忌的弯刀,缓缓关上房门,踱步走到赵旻身边,循循善诱:“只要殿下答应在下,若有朝一日主上能一统天下,将西北三州交给在下,在下就是豁出去这条命也要保殿下。”
白聿擅蛊惑人心,一双冰蓝的眸子藏着说不尽的魔力。
“我……我做不了主,”赵旻觉得自己有些失控了,这些事情一直压在他心底,若不是白聿总是这般没有规矩的逼问……他大概要带着这个秘密长眠地下。
“先生,时间不早了,您请吧。”
“这件事在下已经找主上说过了,主上自然同意,只是主上交代过若是殿下不说,在下就不能问您身体不好的事。”白聿:“殿下当真以为主上什么都不知道吗?什么能瞒过他?”
“主上只是在等殿下敞开心扉。”
白聿抓着赵旻的手腕,质问:“殿下,你当真忍心?”
赵旻衣袖下的五指倏然收紧,指甲几乎要欠进肉里:“先生什么意思?”
萧忌怎么会知道他生子药的事情呢?白绒不可能告诉萧忌的。
或者是白聿在骗他?
“你要做,做什么……”赵旻:“白绒是因为你才逃走的吧?”
“阿绒在西北长大,他性子再野还是会忍不住回家的,”白聿有些头疼:“若西北三州握在在下手里,阿绒就跑不掉了。”
“什么意思?”
赵旻难以置信的看着白聿,他说这话的神情实在别扭,不像是哥哥要保护弟弟的模样。
“白绒他已经长大了,为什么要被你束缚,”赵旻:“若他认你,自然不会走。”
白聿无奈:“因为他不能接受和在下做——”
“在下和殿下说这些做甚。”
“言归正传,殿下当真不要给您治病吗?”
“你……”
赵旻觉得白聿可怕极了,他的话自己甚至不能消化的了,他抵触,不想和白聿再说下去了,“我,我不想和你说,我自己告诉王爷。你的事情我帮不了你,请回吧。”
第55章 第 55 章
白聿紧紧攥着赵旻的手腕, 那双摄人心魄的蓝色眸子微微一阖,“殿下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考虑,不急。”
说罢, 赵旻用了力气去推白聿:“先生,请离开。”
白聿没有再多费口舌,淡淡应下, 打开房门。
恰好,这时候白绒过来给赵旻送药。
见白聿从赵旻的寝殿出来, 身后赵旻脸上带着怒色。白绒一下自己就点着火了,气呼呼的冲了上去,揪着白聿的衣襟:“你你你, 你对赵旻做什么了?”
“混蛋你个混蛋!”
“你是不是欺负赵旻了,你敢欺负本仙人的人——”
赵旻扶着门框跟了出来,示意白绒道:“白绒, 我没事。”
白聿衣襟被白绒抓的有些松散, 白皙的脖子被挠了好几道红痕, 他也不怒,慢条斯理抓住了少年, 冰凉的指节细细揉捏少年的腕,“阿绒,不是每次做错事瞒着就能蒙混过去的,你这次闯的祸太大了。哥哥需去眠山一趟,回来后——”
白聿贴着白绒的耳垂说了句仅有两人能听见的话,说罢便松开了白绒,带着轻甲士兵离去。
白绒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啐了一口,用脚使劲儿跺:“变态, 大变态!”
赵旻平定了一下情绪,看着门外的少年,神情有些凝重,“白绒,你没事吧。”
白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过来找赵旻的:“我……我能有什么事。”
“你没事吧?”白绒上前扶住赵旻:“那家伙有没有欺负你?”
赵旻蹙了蹙眉心,觉得脉搏上还有那种恶心的触感,“他,他给我诊脉了。”
白绒:“!!”
白绒一点就炸了,“完了完了,怪不得方才那家伙这么嚣张,原来……”
“完了完了完了,”白绒一把将赵旻拉进房间,吓得开始哭鼻子,“赵旻,萧忌要是知道了你的生子药有毒,一定会收拾我的呜呜呜。”
赵旻安抚白绒:“没事的。”
方才白聿对他说萧忌知道他身子不好,想来萧忌心里应该有些底。
赵旻吁了口浊气,心里被白聿方才的话填满了。
……
翌日,临州府衙差人送来了萧忌的信。
信里交代了如白聿所说的情况,萧忌早在白聿回王府取刀的时候,就已经去眠山地带了。
赵旻在府中读完了信,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心神却一直安静不下来。
正午的时候,王总管将买回来的新奴仆领进府内。
先硕王府没人住着,只是惯例保养和打扫,仆人不多,但现在不同了,王爷回来了,殿下还有身孕,没有人伺候不行。王总管一下子买了二十多人,人备齐了却又带不过来。
王府的一草一木都需要精心打理。
原先家里有卓玛操劳着,卓玛一走,整个硕王府的事情全都压在了王总管身上,账目上赵旻还能帮写忙,但是一些需要落实的工作实在太多。
吃完午膳,王总管带了几个机灵的小厮去赵旻房里伺候。
王总管思来想去,最后还是进了书房,“殿下,您还在看账册呢?”
赵旻神游,书案前的账册虽然打开着,心思却没在上面,王总管喊了两声赵旻才反应过来,“怎么了?”
“今日人牙子将小厮们都送过来了,老奴送了一些去您房里干一些打水擦地的粗活,剩下的有几个嬷嬷,未来能照顾小主子,还有一些丫头,原先都是卓玛——”
王总管话说到一半,又咽了下去,他在王爷身边伺候多年,当年从这里回京师,如今又回来,王爷信任他,就是因为他有分寸。
“到底怎么了?”赵旻合上账册,看了眼王总管地上来的名单,眉心微微一蹙:“这么多小厮和丫头……”
赵旻抬眸,目光落在欲言又止的王总管身边,突然就明白他的用意了:“王总管的是想问卓玛能不能回来吗?”
王总管闻言感觉跪了:“世子,老奴不该有这样的心思,您就当老奴今日没来过,老奴这就去吩咐下人们做事。”
“罢了,”赵旻确实没有记恨卓玛的意思,只是没有和卓玛这样土生土长的西北女子打过交道而已。
他接触最多的就是卓伦了。
熏香的事情卓玛虽然冲动,但本意也是为了萧忌好。
这里毕竟是萧忌的家。
“卓玛是希吉尔公主的丫鬟吗?”赵旻问。
“是……”王总管:“卓玛是先可汗送给公主的丫头,原先公主进京卓玛还小,公主就将她送回去了,后来主上来了西北,她就一直在硕王府当差。”
“那也是哥哥的故人了。”
他从来没好好了解过萧忌,而王总管说话总是太圆滑。
赵旻:“您去将人接回来吧,府里这么多小厮丫头也需要熟悉的人的带教。”
……
离开后,王总管觉得自己有些擅作主张了,他怕小世子不开心,这件事还是主上安排的,但是世子发了话,他又不得不做。
晚膳后王总管差人将卓玛从宗祠带了回来。
卓玛在硕王府当差多年了,一走没想到自己还能回来,心里对这位中原来的贵人更敬重了几分。
当晚赵旻休息的早,不知道王总管将人带回来了。
翌日醒来的时候,甫一出门便见卓玛行五体投地之礼在院子里叩着。
赵旻:“……”
赵旻觉得无言。
他无所谓卓玛回不回来,或者走不走,他也不需要什么道歉。
王总管陪着卓玛跪了一夜,因为没人敢打扰赵旻,所以一整夜无人知道。
赵旻站在台阶上,看着地下匍匐的两人,心间漏了一拍。
王总管见赵旻出门了,才慢悠悠的又叩首致歉:“殿下,昨日是老奴莽撞——”
赵旻吁了口浊气,打断了王总管的话:“快起来罢。”
“不要跪我。”
“这件事我会向王爷解释的,去忙吧。”
王总管只好把话咽了下去,带着卓玛去了前院,把新买回来的小厮和丫头交给了她带教。
多日后,效果显著。
赵旻心静不下来,一直担心萧忌,王府的事情除了账册其他都交给王总管了。卓玛回来后一直没在赵旻面前漏过面,但是训练的小厮和丫头确实有成效,短短几天的时间,整个后院焕然一新。
移植了几株红梅、因为气候原因竹子在这里不能生长,便将干竹编织起来,在赵旻平时喜欢吃茶的地方弄了一面竹墙,十分逼真。饭菜也只做京师那边的口味,新鲜蔬果采购了便第一时间送到赵旻的卧房。
除此之外,除了云泉之外,还有一个新来的小厮,将赵旻的日常习惯都摸透了,把能干的细致活儿都干了。
云泉的工作轻松了下来,每日就陪在赵旻身边给他解闷,但是还是对王总管把卓玛弄回来的事情不爽。
这日,距离萧忌去眠山已经过去七日,除了府衙隔一两日传个消息外,就没别的信儿了。
赵旻心里放不下萧忌,去了一趟府衙,给萧忌写了一封信差人送去。
回到王府的时候,正好该吃晚膳,赵旻直接回了内院,却见卓玛差人将赵旻身边的新来的小厮捆住了。
赵旻和云泉进门,刚好见这一场面。
卓玛见了赵旻就愧疚,还不等赵旻说话,就先跪了下去:“殿下,还请您听老妇解释一句。”
赵旻蹙了蹙眉心,“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卓玛去了方才从小厮包裹里找出来的玉牌,呈给赵旻:“殿下,方才老妇去您房间外送花,见此人偷偷摸摸的出来,便在他身上搜出来这块玉牌。这是主上赠殿下的定情信物,若被这个手脚不干净的小厮偷了去了如何得了。”
“老妇没有要擅作主张的意思,只是老王不在,老妇就只能——”
定情信物?
“罢了,”赵旻接过卓玛递过来的玉牌,“将人先看住,一会儿我问问他。”
说罢,卓玛这才起身,将那小厮差人关了起来。
卓玛说的定情信物是萧忌给他的玉牌。
赵旻手里攥玉牌,抬眸见卓玛逐渐远去,思忖片刻,喊住了人:“卓玛,我有些事情要问你。”
卓玛脚步一转,有些诧异的回眸看着赵旻,连连应下:“殿下,您要问什么?”
……
“早些年西北边境地区的胡人掳走了很多中原人,物色了很多美貌的小绾和女子建了一座花楼,还将成年男子当奴隶用,当地百姓苦不堪言。好像是主上十八岁那年,攻下现在的临州城。当时的临州不必现在百姓贫苦,但是为了感谢主上,便将开采的一块美玉献给了主上。”
“主上得了玉便派人重新雕刻了现在的款式,一直挂在身边。”
卓玛:“当时主上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便有人以此打趣主上,说玉牌是主上攻下临州的荣誉,未来要送给王妃做定情信物的。”
房间内,赵旻的手细细揣摩那块花纹简单的玉牌,心里升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情绪。
萧忌当时只将玉牌送与他做通行令,并未说过这玉牌的由来。
但赵旻又觉得萧忌给自己玉牌的时候与自己不过刚刚碰面,怎么会将如此贵重的东西给了他。
但卓玛又将这个东西说的这么重。
难道萧忌很早就是喜欢他,不是单纯的想睡他吗?
“我知道了,”赵旻想不明白,便将玉牌仔细收了起来,“幸苦了,那小厮先关着吧,明日我在细细问他,不可伤人。”
卓玛给赵旻行了礼:“老妇记下了。”
说罢,卓玛又想了想,一言不合噗通又跪下,给赵旻行了叩礼:“先前老妇冲撞了殿下,实在罪过,殿下宽容不与卓玛计较——”
赵旻:“……”
赵旻无心计较一些小事,但是王总管和卓玛这些日子畏手畏脚做事,就知道他们被萧忌训怕了。
赵旻思忖少顷,垂眸看着手里贵重的玉牌,缓缓道:“若真要这般,那便帮我做件事吧。”
卓玛眼前一亮,“殿下要老妇做什么?”
第56章 第 56 章
翌日, 赵旻一早起来,将昨日那个偷东西的小厮审了一番。
小厮是人牙子正规途径买卖过来的,签了卖身契便成了府里的人, 一般不会行盗窃之事。
赵旻也管理了硕王府几日,这种事情虽是第一次遇见,但已经做好对策:“你既然已经签了卖身契, 十年内便要在王府当差,如今做出来这种行窃之事, 王府是留不得你。”
小厮不是本地人,是被人牙子骗过来的,若不是为了救老母亲, 他也不敢行窃啊。
小厮:“大人,小人也是因为家有老母亲需要药材,这才打起了偷东西的主意, 您就看在小的一片孝心的份上, 千万不要将小的送去官府啊。”
“呸呸呸!亏我这几日这么相信你, ”云泉这几日带着这个小厮,都让他进了世子的卧房, 没想到他竟然偷世子的东西,“殿下,必须把他送官!”
“等过几日王爷回来,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赵旻思忖少顷:“你方才说是为了买药,可卖身的银子足有二十余两,又怎么会不够吃药?”
小厮回想起自己的遭遇,痛哭流涕:“是人牙子, 人牙子从眠山将小的骗了过来。小人家里最近遭了天灾,老母亲染病卧床, 小人这才想来临州找些粗活干,谁想遇到了人牙子,卖身的银子小的只收了二两,这才不得已想先拿东西去卖钱……”
白绒啃着一个果子,不屑道:“赵旻,你可别听他瞎说,临州的人牙子是府衙的人,说白了就是萧忌的人,怎么可能扣他的银子。”
赵旻拿不定主意,如今萧忌也不在,这么将人送去官府——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如何?且他如今这说辞对他也没有益处。
赵旻吩咐王总管:“先关起来吧,改日等王爷回来的再做定夺。”
几日后,府衙送来了眠山的消息,说是山匪剿灭,但此处的地势险峻,山洪冲坏了了路,押送人犯回临州大概还要几日。
这日中午,卓玛将赵旻安排的事情办妥了,拿着从城里首饰作坊雕刻的玉牌乐呵呵的送了进去。
赵旻在院里看临州和眠山的舆图,卓玛进了内院,便扯着嗓门喊:“殿下,您交代的玉牌雕刻好了,可好看了,您快瞧瞧。”
卓玛说萧忌送自己的玉牌很有意义,赵旻心里觉得自己也该送给萧忌同样的礼物,但是又不知送什么,便喊卓玛找到给萧忌雕刻玉牌的师傅,又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款式。
赵旻答应了萧忌要学着喜欢他,这种互赠送信物的事情,也应该要认真对待。
赵旻收了舆图,接过卓玛送来的玉牌,打开看了一下,确实一模一样。只是萧忌的那块料子更通透些。
卓玛:“殿下,主上一定会喜欢这件礼物的。”
赵旻应了声,将玉牌合上,“眠山出了点意外,还需多等两日王爷才能回来,照看好那小厮。”
卓玛应下,“老妇这就去看看人。”
卓玛的性格直来直去,有什么就说什么,赵旻从她嘴里打听了不少萧忌的事情,这些事情都是王总管不会给他说的。
当天晚上,赵旻早早休息,约莫亥时左右房间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赵旻睡的浅,以为是萧忌回来了,谁料刚起了床,外殿的门就被撞开了。
在偏殿睡觉的云泉也被吓醒了,点着蜡烛,只见一身泥污的卓伦握着一柄弯刀进了房间。
“卓伦姐姐?”云泉吓了一跳,连忙要去扶人,卓伦挥了挥手,“没事,没事。”
赵旻蹙眉,还是扶了一把卓伦,“卓伦护卫,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卓伦一身红色劲装,半身都是干了的泥渍,高高竖起的发髻上和脸颊上也没能幸免,但好在没见受伤,只是略带疲态。
卓伦缓了一缓,撑着弯刀起来:“殿下,主子就是让我过来告诉您一声,眠山没什么大事,最多再有十日他就能回来了。”
“怎么还要十日?”赵旻:“府衙今日说山匪已经剿了吗?”
“此事说来话长——”眠山虽然离临州不远,但是一路上全是恶劣天气,卓伦怕府衙那边的卧底再生事端,便一路没停,徒步跑回来了。
说罢,卓伦长吁了口气:“殿下,我先睡一会儿——”
赵旻:“……”
云泉:“…………”
一个时辰后。
白绒给卓伦诊完脉,好奇问:“她这是跳泥坑了?”
“可有什么事?”赵旻有些着急。
“没事,就是两三日天没睡觉而已。”白绒:“让她睡到明天早上,应该就能醒了。”
如白绒所说,卓伦从眠山回临州,不能骑马日夜不停的赶路,这才疲惫不堪。翌日午时左右,卓伦睡醒了。
赵旻一直让云泉守着,卓伦醒了,云泉便来通知他了。
赵旻觉得事情好像有些棘手,急匆匆的过去,卓伦将这些日子眠山的情况告诉了赵旻。
眠山天灾的事情是临州府衙报的信,过去确实不错,但第二日边境的西戎便突然开始活动,无奈乌恩只能从眠山直接去了边境线。
卓伦和萧忌将山匪头子斩了后,又遭沙匪偷袭。
沙匪在戈壁一带活跃,离临州有数百里,定是提前知道他们的路线埋伏在此。
这就说明,临州府衙内有卧底,官匪勾结。
卓伦觉得对方大概脑子有坑,主子既然已经回了西北,清匪是迟早的事情,就算之前真的官匪勾结,但听过主子在西北三州的威名约不至于做出联合沙匪埋伏主子的蠢事。
本来就死一个人的罪,现如今要死三族。
房间内,卓伦说罢,又安慰了赵旻几句:“殿下放心好了,一切都在主子运筹帷幄之中,之所以要十日,是因为主子要借题发挥罢了。”
“咱们就等着主子把卧底揪出来就好了。”卓伦说吧,“主子才走了四年,这西北就被大宗的官嚯嚯成了如今的模样,真不知道没了主子大宗现在如何了。”
“竟然这么可恨!”云泉:“怪不得前些日子府衙人牙子贩卖的小厮都敢偷东西了,果然是有内鬼!”
赵旻:“那,那王爷那边当真没事吗?”
赵旻已经有半月没见萧忌了,从那日分开后萧忌就什么消息都没有。
卓伦之所以赶回来就是主子怕小世子担心,府衙哪里的卧底又不确定是谁,送信反而不安全。
再者说主子身边有五千多轻甲兵着呢,沙匪擅长在戈壁作战定是临时被喊了过来,一群乌合之众刚好让他们省了时间。
卓伦:“殿下莫要担心了,主子好着呢。”
“您要是实在担心——”
……
眠山,西北三州内唯一的山林地势,初春多雨,导致山体滑坡,将山匪出山的路堵死。甫到眠山第二日,萧忌率领几十人上山断了山匪的水源。山林中云迷雾罩根本找不到能饮用的水源,不出三日,轻甲军就顺着上山顶找水源的山匪,找到了他们的老巢。
此时,森*晚*整*理眠山脚下,唯一的去路被莫名出现的沙匪拦下。
萧忌将军帐驻扎此地。
领将将今日要带去沙匪跟前斩头的山匪清点完,由一直最精锐的先锋军带着去沙匪蜗居的阵前杀头。
“主上,今日已经杀了第三批了。”领将:“若是沙匪还是不肯招安,咱们就顺手都剿了——”
西北的戈壁地带贫瘠无法耕种,百姓只能靠饲养骆驼为生从商较多。萧忌在戈壁作战的时候从未见当地出现出沙匪,且这群乌合之众手里连几件像样的兵器都没有,可见这群人和眼下这群占着一座山的恶匪不同,且里面可能有知道临州府衙内鬼。
营帐内,白聿搭了一个简易的小几,用来放置蛊虫,给萧忌施针封闭。
萧忌屈膝坐在小几前,淡淡道:“杀就是,今日杀十人明日就拎过去二十个,最多再等他们七八日,等把那批带头的杀完再不束手就擒便直接拿下。”
将领闻言,便没有多说,带着人便走了。
白聿施完针,轻笑一声:“主上还真是仁慈,既然成了匪您杀了就是,好过在这儿荒郊野岭的耗着。”
“小万人,若是能招安回去开荒,多等些日子也值得。”
“最多十日,”萧忌活络了一下手臂,“多用些药。”
白聿:“主上一走四年倒是把血性养没了。”
萧忌沉道:“少废话。”
……
又几日后,傍晚,眠山脚下下起来蒙蒙雨。
萧忌已经和沙匪斡旋六日,离家大半月,他的耐心耗的差不多了。
杀鸡儆猴的法子有了作用,有一小百人串联在一起主动归降,将对面沙匪的情况细细道来。
带头投降的沙匪果然如萧忌所料是戈壁地区的养殖户,都是百姓聚在一起人多了便成了沙匪。
据他所言他们五十户人家的男子做一排,只要在上头有命令的时候震震场子不做烧杀抢夺的恶事,一次还可以领三两银子。但他们都是老实人,实在害怕成了那些被砍头的山匪,就打着巡逻的幌子过来投降了。
营帐前,白聿纤尘不染站在石台上,萧忌佩刀立在营帐前。
带头投降的沙匪交代完,被卫队的领队带走。
白聿轻飘飘道:“临州果然有内鬼,这个内鬼怕不是三州府衙都有?”
“持久战啊……”白聿:“主上的时间不多了。”
萧忌垂眸,看了眼缠绕在衣袖里的发带,道:“再等几日——”
萧忌话音刚落,不远处急匆匆跑过来一个侦查的卫兵,“主上,卓伦护卫回来了。”
萧忌迎了上去,“卓伦?”
前些日子山路难走,萧忌害怕小孩儿在家里担心便让卓伦抄近路徒步回去了。
萧忌蹙了蹙眉心,算算日子,六七日的时间,若是从临州乘马车绕远路到眠山城,只需再走半日的路程就能到这里。
莫非小孩儿过来了?
仅仅几千人的轻甲兵埋伏在林中还押着小千的山匪,林中蛇鼠虫蚁数不胜数。
萧忌步子走的急了些,还未走到阵营后方,就见卓伦和身着一身翠绿色衣裳的赵旻从山脚后方走了过来。
萧忌大刀阔斧走过去,阴恻恻的眸子吓得两旁的轻甲兵都撤了两步。
待走到赵旻面前。
萧忌沉声道:“阿旻,胡闹。”
萧忌生气在赵旻意料之内,他本也不想这么冒险,但卓伦说乘车过来不会有事,他又实在担心萧忌。
“哥哥,”赵旻上前,小手主动抓住萧忌的衣袖,小声道:“阿旻太担心你了,二十多天一封信都没有。”
“主子,后方的小路沙匪没人知道,”卓伦:“属下将影卫调了过来,一路安稳。”
萧忌:“……”
“过来。”
……
营地只有简易的帐篷。
赵旻跟着萧忌回到营帐里,想将临州府衙人牙子拐卖人口的事情和萧忌说一声,但是萧忌好像很不开心。
赵旻知道自己不该来拖后腿,缓了一会儿赵旻想不到打破僵局的办法,将自己准备好的玉牌从腰封上拆下。
赵旻乖巧咕哝一句,“哥哥,莫要生气了,阿旻给您个礼物。”
说罢,赵旻轻轻掰开萧忌的手,将玉牌放在萧忌手心里:“定情信物,阿旻回赠哥哥的定情信物。”
第57章 第 57 章
赵旻将玉牌稳稳放在萧忌手心, 指腹上还沾着玉石的温度。
这是赵旻第二次送给萧忌礼物了,但是第一次送的发簪被骗了,不过这个玉牌是让卓玛找人做的, 应该靠谱,不会是假货了。
赵旻有些不好意思,少顷, 见萧忌没回应,才敢偷偷抬眸看萧忌:“哥哥……”
萧忌方才凶巴巴的, 赵旻有些内疚,他已经认真道歉了,但现在抬眸看着萧忌, 锋利的眉依旧紧紧蹙着。
“哥哥还生气——”赵旻话音未落,唇上一热,炙热的雄性气息扑面而来。
萧忌将玉牌攥在手里, 主动上前一步, 俯身吻在赵旻唇上。
赵旻:“唔……”
唇是热的, 舌尖是湿濡的,萧忌还是生气的。
萧忌拿着玉牌的那只手与赵旻的手握着, 微凉的玉冰将手心的感官放大了。
萧忌吻的又重又凶,浅尝辄止变成掠夺,单手捂着赵旻的后脑勺不断加深。
赵旻有点应接不暇。
舌尖舔砥着他的舌根,口水被推来推去,勾着了还不算,又不讲道理的扫过上颚。
赵旻要被亲晕了,一只手被萧忌攥着, 掌心只见隔着一块玉牌,体温杂糅在一起。
“换气。”萧忌给了小孩儿缓神的空间, 抵着他的额,等人浅浅呼吸两口,又吻了上去。
这次还要急。
赵旻的手轻轻拍着萧忌的胸膛,奈何这点力气宛如蜉蝣撼树。
萧忌只给了赵旻呼一口气的时间,空气灌入,好不容易舒服些了,疾风骤雨的吻又落下。
萧忌含住了他的唇瓣,轻舔了口,又想撬开牙关。
赵旻急了,微微张口,咬住了萧忌的唇,咬了一口尝到了一点血腥味儿,才慌了怕萧忌疼,小兽似的舔了舔:“哥哥,不亲了……”
乖顺舔了两下讨好人,赵旻拉开萧忌唇边的距离,小手揪着萧忌的衣襟,死死抓着,音色变得有几分黏腻气呼呼的:“不亲了。”
萧忌抿唇,没顺着小孩儿,就着被咬出血的伤口,又渡了过去,吻的赵旻身子软了些,实在受不住了才松口。
赵旻两只手都搭在萧忌肩上,一滩水似的,小嘴儿合都合不上了,津液顺着尖尖的下巴流出来好多好。
嘴巴被亲的亮晶晶的。
萧忌趁着有了点空,将玉牌挂在腰间,直接将人抱了起来,放在小几高低的平面石头上:“送了哥哥礼物也要罚。”
萧忌鸦羽微垂,看着柳眉微蹙的小孩儿,抿唇尽量让自己的唇角放平:“眠山春季山体容易滑坡,还有山匪还有小万的沙匪,毒蛇猛兽数不胜数,你的身子也不方便。”
萧忌握着赵旻的手,道:“赵旻,太过胡闹。”
“哥哥……”
赵旻心里咯噔一声,鼻子立马就酸了。
但是不敢反驳,确实不对。
萧忌捏着眉心,站在赵旻面前,静静的看着他。
萧忌似乎是在组织语言,一言不发,蛰伏狩猎的野兽一般。
赵旻乖巧的坐在石头上,长睫微微垂着,琥珀色清澈的眼仁里带着歉意。
西北地广人稀,资源匮乏,三州内四年疏于管理,光是需要动兵清理的匪寇就有十多处,更别提沿途某些村落聚众打劫的刁民了。
十几个影卫,再厉害也抵不住一个山头的山匪,若真是路上不小心遇到了,萧忌几乎都不敢想,一个性子绵软的小孩儿要受到多大惊吓。
从前胆子小的猫一般,说几句吓人的话都要生闷气,如今胆子倒是大了,敢往土匪窝里钻了。
“休息吃些东西,晚点哥哥派人送你回家。”萧忌吁了口气,“乖乖在家里等着哥哥,不许再乱跑,等哥哥回去,带你去草原上骑马。”
“嗯……”萧忌都发话了,赵旻也不好再强留,他也怕自己给萧忌添麻烦……现在看到萧忌了,心里也好受了。
可是萧忌明明一声都没说就走了,府衙一而再说眠山有滑坡,萧忌又不给家里信儿。
“生气了?”萧忌说罢,蹙了蹙眉心,走到赵旻跟前。
从眠山城过来,要走半天的山路,小孩儿皂靴上沾了不少青苔淤泥,衣摆也脏兮兮的。
萧忌将自己随身带着的帕子取了出去,蹲下身给人擦了擦衣摆上的湿泥。
萧忌:“平时阿旻最爱干净了,这里到处都脏兮兮的,不好玩,乖乖回去。”
“嗯嗯,阿旻知道了,”赵旻乖巧听话。
萧忌给他擦了擦泥灰,缓了少了后就出了营帐。
……
差不多一个时辰,有炊兵给赵旻送来了热乎的白粥。
“殿下,”炊兵将白粥端进来了,又不知从哪里还弄来的粗陶的小碗,将粥盛出来放在平面的石头上,“主上吩咐给您煮的粥,趁着热乎赶紧吃了吧。”
赵旻应了一声,“好——麻烦问一下,王爷他,他去哪里了……”
方才赵旻有些懵,好多话想给萧忌说都没来得及说,萧忌一走就一个多时辰,一会儿怕不是就该回去了。
赵旻想再见见萧忌。
“回殿下,主上的行踪是军机,小的也不知。”
“好。”赵旻有些失望道。
炊兵:“但是主上交代了,殿下若是有需要,就尽管吩咐,小的就在营帐前守着。”
“主上大概是去找白先生和沙匪谈判了。”
赵旻:“嗯。”
等炊兵出去,赵旻没先吃饭也出了营帐。
萧忌驻扎的这边山林里到处都是参天大树,气候湿润,地上的泥土都是松软的,来的时候卓伦说不小心还会碰到沼泽。
不过好在他们这一路还算幸运的,顺顺利利就过来了。
透过茂盛的树枝,只见天际一片橙光。
如车轮近在咫尺的夕阳美不胜收,云团也带着琉璃似得边框逐渐远去。
看着这天,约莫要酉时了。
赵旻又在营帐外等了萧忌一会儿,最后还是先吃了粥,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才等来要护送他回去的卓伦。
卓伦掀开营帐,见赵旻在里头,急匆匆的喊他:“殿下咱们回去吧,主子找了匹马,一个多时辰咱们就能回到眠山城内了。”
赵旻没想到是卓伦直接来了,倏然起身,看着卓伦有些着急:“王爷他没有时间吗?”
“主子在忙,”卓伦方才从白聿的营帐里过来,萧忌在营内看舆图呢,明明可以明日再商议的事情,非要赶在这个时候做。
怕见了小殿下又不舍得让人走了,索性用军务逃避。
卓伦:“主子方才说这里危险,殿下不宜久留,他若见了殿下,殿下该舍不得走了。”
意思差不多。
但是方才萧忌的原话是:“这里危险,阿旻不宜久留,将人先送去驿站,晚点本王过去。”
赵旻难受了一下午,他自知不该来打扰萧忌,但是萧忌也明明是有过分的地方的。
明明说让他尝试喜欢的。
“我,我还是有分寸的不会赖着不走的,罢了,那走吧。”赵旻跟着卓伦出了萧忌的营帐,心里酸溜溜的,甚至觉得有些不想理萧忌了。
轻甲兵将温顺的马儿牵了过来,从军营后面出发,有一条好走的小路能通往眠山城。
刚出了驻扎的营地,卓伦牵着马儿,嚼着跟小树杈:“殿下,您生气了也不说,主子也不是每次都能猜到殿下的心思的。”
赵旻已经尽力在压抑自己的情绪了:“……”
赵旻发懵:“卓伦护卫是什么意思?”
他表现的很明显吗?
“殿下是不是舍不得主子?”卓伦说着,脚步一顿,回眸看着赵旻说道。
赵旻的手握着缰绳,垂眸看自己因为用力泛青的指节,“我……”
“主子今晚去眠山驿站,殿下若是真不舍得,直接说就好了。”卓伦打断赵旻的回应,直接翻身上了马儿,“殿下咱们快些赶路吧,天黑了不安全。”
……
眠山是西北三州其中一州的边陲地带,此处有西北独一的山林,雨水充足,又是西域连接大宗行商唯一一条必经之路,所以城内的民生水平还是不错的。
驿站被外包给了当地一家西域酒楼,有热水有丰富的食物,甚至银子多了还有胡·妓陪酒。也是唯一一个不用临州府衙调银子过来的驿站。
亥时前,赵旻洗漱完,驿站的官差吩咐小厮给他送了一套干净衣服。
因为此地大多是接待过路商人,人口流动太大,生意又不稳定,除了胡女的纱裙外,能买到的上等绸缎制成的衣物仅有眼前这套雪色的翻领胡服。
赵旻洗完澡,湿发垂肩,随便将宽大的胡服套在身上,发现衣服下面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串玛瑙铃铛,倒不像是男子佩戴的物件。
这时候,门外传来砰砰的敲门声,赵旻有些欣喜,直接拿着铃铛起身去开门。
门外,劲装上湿冷寒气的萧忌赫然立在面前,幽暗的楼道内点着几盏琉璃灯,那双金色瞳孔泛着变化莫测的光彩。
赵旻抿了抿唇,心里还记得今日萧忌生气的事情,“哥哥,阿旻……”
“谁给你准备这些的?”萧忌看着手里拿着小孩儿手里的铃铛,蹙了蹙眉心,踏步进门直接握着赵旻的手,将他手里的铃铛拿了过来。
赵旻没反应过来萧忌说的什么,身子一轻就被萧忌抱了起来:“哥哥,怎么了?”
“阿旻,哥哥没生气。”萧忌有些头疼,将小孩儿抱上了床,拿了一块干净的浴布给他擦头发,顺便有些生气的将那铃铛扔到了桌脚下。
“这里不安全,哥哥不希望阿旻受伤。”
萧忌剑眉今蹙:“阿旻不喜欢可以和哥哥慢慢来,不必为了讨好哥哥做这种事。”
“嗯?”赵旻懵懵的,靠在萧忌怀里,倏然转身小手撑着软垫看着眉心紧蹙的男人:“不是哥哥说的吗?”
“让阿旻喜欢哥哥?”
“而且,哥哥很喜欢和阿旻做……做那种事情不对吗?”
赵旻没搞清楚萧忌为什么说这个,但是刚好说起这个,那边直接说清楚,“哥哥不喜欢阿旻主动吗?”
“不是……”萧忌手上顿了顿:“但是那铃铛不行,阿旻不能戴。”
“阿旻不是哥哥的欢奴。”
“阿旻是哥哥的宝贝。”
“什么是欢奴?”赵旻好像有些明白了,这身新衣服小厮送来的时候说是一商人那里买回来的,那铃铛应该也是商人的。
“这铃铛不是阿旻要的,是他们不小心送过来的,这是房事用的?”
“嗯?”
“不是阿旻准备的?”
萧忌轻笑一声:“原来如此——”
驿站的人不敢糊弄他交代的事情,还以为小孩儿又从哪里学来一些讨好他。
萧忌:“哥哥误会阿旻了,改日哥哥空了定好好处罚这些呆头呆脑的东西。”
赵旻苦涩地抬了抬唇。
这事是压倒他最后一根稻草。
萧忌太不讲道理了,为什么既要自己学着喜欢,又武断的觉得他努力学习的东西不值得。
明明快出门一个月没消息的人是萧忌。
他只剩下几个月的时间了。
赵旻鼻子一酸,眼泪就不停使唤地掉下来了,吧嗒吧嗒全落在萧忌玄衣上。
“乖?”萧忌眉心一蹙,捧着小孩儿的脸哄:“怎么哭了?”
“萧忌……你,你不讲道理……”赵旻含怒看着萧忌,“为什么总是觉得我做的事情不应该做,明明是你快一整月没有回家,也没有一点消息,你知道我会担心吗?”
赵旻委屈的时候不想说话,只想找个角落偷偷哭,他说了两句就不想说了,觉得自己忍忍就算了。
可是——
卓伦说萧忌不是神仙,若是他不说,萧忌不是每次都能猜到的。
“我很担心,才来看你。”赵旻揉了把眼泪,平视萧忌委屈道:“能不能不凶,能不能尽量不要一直出门,能不能不要一直消失不见。”
第58章 第 58 章
赵旻一股脑将能说的全都说了。
萧忌太霸道了, 不讲理,还欺负人。但缓了一刻钟的时间,赵旻才敢抬眸看萧忌。方才他说罢萧忌就不回应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又生气了。
“哥哥,为什么,不说话。”赵旻抬眸, 绯红的眼尾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白皙的小脸映在琉璃灯下缤纷斑斓的光线明明暗暗, 像极了受惊的小兔子,被逼得急了亮起来小爪子挠人。
赵旻舔了舔唇珠,“哥哥?”
萧忌不说话, 生气了吗?
“哥哥——”赵旻又喊了一句,衣袖里的小手都握了拳头,将他放在床上的萧忌突然俯身压了过来, 双手握拳放在榻上, 将赵旻环在身下。
炙热强烈的雄性气息扑面而来。
赵旻本能往后靠了一下, 以为萧忌又要凶残地要咬他,谁曾想他刚一动, 萧忌就将脸埋在他脖子里,笑了出声。
萧忌:“阿旻。”
赵旻晕乎乎的:“嗯?”
“阿旻是在表白吗?”
萧忌嘴角压不下去,野兽舔砥毛发似得在小孩儿细腻的颈间舔了几口:“舍不得哥哥?嫌哥哥不陪你了?”
赵旻:“……”
萧忌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他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太对,但是萧忌又说要他喜欢,喜欢萧忌……就想时时刻刻看着他。
他就剩下百天的时间了。
不可以贪心一些吗?
“喜,喜欢是你要阿旻喜欢你的,”赵旻咕咕哝哝说了句, 长睫轻轻垂下,方才还泛青的小脸儿现在红的吓人。
赵旻:“喜欢, 就要,待在一起。”
说完,赵旻有些心虚抬眸看萧忌,对上那双金色的瞳仁又倏然垂下眼,目光闪躲,羞怯说道:“不,不是吗?”
小孩儿身上涂了什么东西,怎么这般甜。
萧忌舔了两口,细腻的肌肤涂了蜂蜜一般,嘬了一口红痕,索性全身都压了上去。
赵旻的手护着自己的肚子,萧忌也注意到了,一条腿跪在赵旻腿间,一手捏着赵旻的腰,一手去解小孩儿的衣带:“阿旻说的对。”
萧忌把人亲软了,蹭着他直哼哼,满意一笑,松开了小孩儿:“乖,明日清了拦路的沙匪就回家,哥哥一直陪着阿旻。”
“嗯……”
赵旻微微侧脸不看萧忌,因为视线上方萧忌俯身直勾勾的看着他。流光溢彩的金色瞳孔像是发.情的某种大型野兽,若与他对视像一瞬间就要被拆吃入腹般。
赵旻小声问:“哥哥还要剿匪,今晚……早点休息——”
萧忌亲了小孩儿一会儿,起身赤.裸着上半身,下了床一趟,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那串玛瑙铃铛。
“乖,等会。”
“西域物件,早先是给奴隶戴的,若是跑了铃铛就会响起来,”萧忌给赵旻解释了一番:“后来逐渐演化成了小情趣,都是买了欢奴给套在脚踝或者脖子上的,漂亮还能听声儿。”
赵旻:“嗯?”
那枚铃铛还是新上了颜料的,看着款式应该就是衣服主人新买给女欢奴的,萧忌自然是戴不上去,便叼在嘴里,俯身那铃铛便‘叮铃’‘叮铃’的响。
萧忌:“这样。”
赵旻理解了。
萧忌说的听声……应该是佩戴之人在身下承|欢之时,身体|晃动铃铛发出来的声音。
那欢奴,应该就是供人在床笫间……的奴隶。
萧忌俯身用鼻子蹭了蹭赵旻的脸蛋,铃铛晃动发出‘叮铃’‘叮铃’的脆响。
赵旻倏地伸手,推搡萧忌的胸口,红着脸摇头:“哥哥不咬这个铃铛……”
赵旻刚刚说罢,萧忌就松了口,铃铛轻轻掉在赵旻的胸口,发出最后一声响。
“好,”萧忌抓着赵旻的踝骨,顺着白嫩的小腿舔了上去,“欢奴听小主人的话,不戴铃铛了。”
萧忌将小孩儿抱了起来,轻轻在人腿上咬了一口,把铃铛塞到赵旻手里道:“换小主人拿着摇好不好,摇一下欢奴就帮主|人|舔一下。”
赵旻瞬间握住了脸,身下一凉,忙不迭地区拽自己的亵裤:“哥哥……被别……唔…”
……
翌日天还没亮,驿站的小厮就将赵旻的衣服送了过来。萧忌昨夜答应今日带赵旻回营地,赵旻也早早起来了。
榻上,萧忌睡的也浅,赵旻一动他就起了。
赵旻从里侧下床,穿戴好衣物,洗漱的时候见萧忌偷偷将昨夜那串玛瑙铃铛收起来了。
赵旻脸上一红,想问,又怕萧忌提起昨晚的事情,便没敢问。
谁知他刚洗完脸,萧忌就粘在他身上了一样,大刀阔斧地站在他身后,将他环在怀里:“阿旻。”
赵旻小声咕哝:“哥哥,洗,洗脸吧。”
“嗯。”萧忌在小孩儿脸蛋上嘬了一口,“阿旻昨夜可喜欢——”
赵旻:“……”
就知道萧忌会提起。
“哥哥莫要说了,”赵旻推开身前的人,小声咕哝:“可以,可以回家在我们卧房说,这里有,会有人听见的。”
萧忌淡淡应了声:“好,都听阿旻的。”
小孩儿惯害羞的,咬的轻了重了都不好意思说,小嘴儿一直抿着不敢出声。
自己好像太过分了些。
……
萧忌昨日离开营地的时候,吩咐白聿带着已经投降的沙匪去谈判,尽量将不日开战的伤亡减少到最低。
午时萧忌带着赵旻回到营地的时候,原先押这山匪的营帐又多了投降几百的沙匪。
赵旻一直跟在萧忌身后看着乌泱泱的土匪,才知道萧忌昨日为何那般担心他。
这么多土匪早就超过了萧忌带着军队的人数,若是真乱了起来一定不是轻松就能平息的。
片刻,萧忌带着赵旻回了白聿的营帐。
舆图前。
卓伦给萧忌汇报情况:“主子仅有不到十分之一的沙匪投降,埋伏的最少还有八千余人,若真打起来死伤不在一半,不好控制。”
白聿:“倒也不是,昨日主上不在仅在下一人实在难以服众,若今日再去一趟将最后那十几个山匪头目砍了,最少也起个震慑的作用。”
“嗯,”萧忌目光放在舆图上,思忖少顷,“不能再拖明日一战,不管死伤多少必须回临州。”
说罢,萧忌转身看了眼赵旻,随后对吩咐白聿:“带人,再走一趟。”
萧忌带着半百的山匪骑着马离开,卓伦喊了影卫保护赵旻,便在营地候着,赵旻帮着军医给轻甲兵熬汤药。
赵旻方才听了个大概,但是萧忌走的时候已经交代了说不会出事的。萧忌是想尽量减少伤亡,所以才拖了这么久。
军医熄了火,看着熬好的汤药,对赵旻道:“差不多了,剩下的属下来吧。”
“我随你一起。”赵旻道。
将汤药分完,剩下多余的便给了俘虏的沙匪。
军医说这些沙匪和眠山的山匪不一样,大多都是被教唆的三州百姓,带回去管教一番还是要送回去的。俘虏的沙匪中过了而立之年的男子较多,大多也如他们说的那样,都是老实巴交的养殖户,得了汤药不忘道谢。
一旁带着镣铐被串在一起的山匪大多凶神恶煞,时不时的叫骂两声:“他奶奶的,凭什么都是被俘虏的,他们还有甜水儿喝?小东西你给老子盛一碗尝尝。”
他喊得小东西是赵旻。
卓伦带着军医去了前方的营帐,这里只有几个不说话的影卫护着赵旻。
那山匪嚷嚷习惯了,轻甲兵懒得理他,闻言踹了他几脚:“闭嘴,再多说话就杀了你。”
山匪哧了一声:“你们反正要杀老子,老子的兄弟都被你们杀完了,明天就该轮到老子了吧?”
说罢,山匪目光放在打草药的赵旻身上,目光恶心黏腻:“老子不怕死,小东西生的细皮嫩肉的,被谁搞大的肚子?”
“过来给爷盛一碗甜水,爷爷们喝了有力气,带着兄弟好好疼疼你怎么样哈哈哈哈!”
“你这肚子这么小,爷爷们多/操/操,再给爷爷们怀几个崽子——”
“哈哈哈哈。”一阵哄堂大笑。
赵旻抿唇,没搭理那粗狂野蛮的山匪。谁知道他依旧口出恶言,轻甲兵忍无可忍,一刀将那山匪的头砍了下来:“放肆!”
人群立刻就安静下来了。
不管是山匪还是沙匪,大多都是从流民聚众成了土匪的,之前都是耕种的百姓,骨子里对官兵还是怕的。
负责看押俘虏的轻甲兵小队领队,拎着那山匪的人头,扔在了起哄的山匪人群里:“再多最嘴多舌,下场就是这样。”
场面实在血腥,起哄的山匪都吓的张口结舌。
赵旻刚好走了两步背了过去,再转身的时候身上带着喷溅血迹的领队过来了:“殿下,这儿脏了,您先回营帐吧,莫回头看了。”
赵旻轻轻吁了口气:“好。”
殊不知,短暂的安静后换来的是山匪更加过分的暴乱,有人大声站出来挑拨是非:“你们看好了,被俘虏回去的下场就是被杀头,等着也是死,还不如一股气拼了!”
“这群轻甲兵的头目是大宗的王爷!你们这群中原人狡猾至极!”
“我们冲了早死早投胎!”
轻甲兵:“他们手铐被打开了,有卧底。”
“山匪暴乱了,速速镇压,凡是逃窜者就地斩杀!”
赵旻刚走出几步的距离,就见身后本安静的人群突然暴乱,负责镇压的轻甲军掏出了弯刀,刀剑穿透躯体发出的噗呲声和吼叫声不绝于耳。
影卫护着赵旻,道:“殿下,快走这里早有预谋。”
赵旻蹙了蹙眉心,知道身后是何等血腥的场面,便没有回头。
走到萧忌主帐的时候,卓伦听闻了山匪暴乱的事情,正提着刀赶去。
卓伦见了赵旻,放下心来,上前问了一句:“殿下,没事吧?”
“没事,”赵旻摇摇头:“俘虏有人挑事,轻甲军在镇压——”
卓伦:“没事,殿下放心,属下就去。”
卓伦说罢便匆匆离去,这时候阵营前方赫然出现一白一棕两匹马儿。
等人走近了,赵旻才发现是萧忌回来了,上前迎去:“哥哥。”
“阿旻?”萧忌翻身下马,满身血污,怕吓到赵旻便随手将自己的大氅罩上:“怎么不在营帐休息——”
萧忌的话音未落,白聿突然喊了声:“小心!”
第59章 第 59 章
赵旻还没来得及反应, 只见就站在萧忌身边穿着轻甲的卫兵突然拔刀,气势凶凶地朝着萧忌砍去。
是卧底。
轻甲军中有卧底。
轻甲卫兵手里的银月弯刀足有成年男子一半身高长短,通体同熟铁炼制, 重达百斤削铁如泥,锋利无比。
此刻山匪暴乱,正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杀了萧忌!”
“砍他人头, 不留活口。”
“杀!”
眼看局势混乱,三人身边全是卧底。
白聿找准机会, 拉着赵旻的手就跑:“走!”
“哥哥……”赵旻还没反应过来,身子被一股猛力拉走,短短一瞬间, 再回头看萧忌就被数十个轻甲兵围上,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白聿拉着赵旻跑了十几米,找到了一把枪护在赵旻身前:“殿下别担心, 您在哪里站着只会影响主上。”
少顷, 拳头撞击□□的闷响传来。
赵旻看去, 只见萧忌手里握着一把手臂长短的弯刀,单膝压着一具躯体, 弯刀没入轻甲,滚烫的鲜血呈柱状喷射。
萧忌的发冠有些散了,方才还干净的劲装眼下满身血污。身侧残肢断体倒了一地,人头滚到剩下几个轻甲兵脚下。
萧忌:“藏了半月,终于肯露出马尾了。”
萧忌从尸体上抽出自己的弯刀缓缓起身,宛如勾魂夺魄的恶鬼飒飒阴风袭来,随着萧忌逼近几个轻甲兵慌张后退, 最后面面相觑,全都服毒自尽。
萧忌收了刀, 看着面前倒了一地的尸体,眉心微微一蹙。
这群人和三州府衙的卧底是一伙的。看来回临州后也有的忙了。
见几个卧底的轻甲兵被萧忌收拾完,赵旻松了口气,强甩开白聿的手,朝着萧忌跑去:“哥哥……你没事吧?”
赵旻走的急,扑到萧忌怀里。
“乖,没事。”方才还满身戾气的活罗刹见了小孩儿跑过来,瞬间偃旗息鼓抹了把脸上的血迹。
萧忌一手拿着还滴着血迹的夺命弯刀,一手将人护在怀里,顺着小孩儿的背:“吓到了?”
赵旻摇摇头:“没有。”
只是……就是想挨着萧忌。
白聿慢条斯理地从不远处的干净地方朝着两人走了过去,拍手叫好:“啧,主上杀的也太脏了些。”
身边都是难闻的铁锈味儿。
萧忌蹙了蹙眉心,怕自己身上的血迹蹭到赵旻身上,便松开了人:“不怕不怕。”
“嗯……”赵旻缓了一会儿,站好,从袖子里取出干净的小帕子塞给了萧忌:“哥哥擦一擦。”
说罢,便火速往后退了几步。
方才太担心了,忘记了身边还有白聿在。
赵旻微微垂眸,脸上热乎乎的。
拿刀的大掌握着一快细腻的绸缎,似乎还带着淡淡的皂角香味,萧忌抬了抬唇,没舍得用,将帕森*晚*整*理子收了起来。
这时候不远处方才平乱的卫兵赶到,“主上,不好了,有卧底——”
卫兵方才跟着卓伦去平息山匪暴乱,谁知有自己人将山匪的镣铐打开了,好在那些山匪不讲道理,将那几个叛徒又给杀了。
“方才山匪暴乱——”
萧忌挥手示意:“嗯,本王知道了,暴乱的山匪和卧底就地绞杀,吩咐下去,把招安的沙匪送回去,告诉他们招安一个沙匪赏金十两,杀一个赏银五两。”
萧忌收了弯刀,言辞沉稳,怒而不发:“整列队伍,今晚出击。”
卫兵:“是。”
白聿走到赵旻身边,微微俯身,小声道:“殿下,是不是觉得主上英俊极了?”
“……”赵旻舔了舔唇,抬眸偷偷看了萧忌一眼,又倏地垂下眼帘:“王爷光风霁月,人中龙凤——”
“殿下还真不会夸人,”白聿有些失落,站直了身子,淡淡道:“若殿下小声喊句相公,殿下约要自己去屠了那小万的沙匪。”
“这叫鼓舞士气。”
赵旻:“……”
说罢,白聿上前去准备蛊药了。
萧忌几句话处理完事情,上前拉着赵旻的手:“乖,先回营帐休息会儿,最快明日就能回家。”
“好……”赵旻应了一声,抬眸看着衣衫有些凌乱的萧忌,握着袖子给他擦了擦鬓角的污渍,舔了舔唇小声道:“哥哥,小心一些。”
四下无人,赵旻在心里咕哝了好久,跃跃欲试,又心惊肉跳,最后收了手,轻轻抱了抱萧忌,垫脚在他唇上亲亲印了一下。
一碰即离,唇瓣微微扫过,带着些凉意。
萧忌被偷亲了一口,一刹那甚至有些反应不过来,等他在垂眼看身下的小孩儿。赵旻已经红着脸退了好几步。
“我……阿旻先回去了。”赵旻说罢,转身就跑路了。
萧忌抬唇,看着赵旻远走的背影,握着小手里的手帕嗅了下。
甜的。
……
放走沙匪不过一个多时辰,乌泱泱的一群人带好了镣铐从伏击的山林侧面摸了过来,卓伦清点完,一共是一千多人。
将投降的沙匪规整一队,其中大多都是老实巴交的养殖户,身上带着一股子骆驼尿的骚味。
“大人您一定要说话算话啊,咱们都是老实巴交的百姓,被忽悠过来做沙匪的。”
“对对对啊,大人我们都是兰城附近养骆驼的,都是被临州的人骗了。”
卓伦应了一声:“放心,主上在此驻扎多日不曾进攻,就是给您们机会,好好待着吧翌日查清了事情,就送你们回去。”
说罢,卓伦只留下两个影卫和一队十人的卫队看小三千人的俘虏。
肃清了一百多的卧底,轻甲军整装待发,准备连夜袭击对面埋伏的沙匪。
亥时,轻甲军出击。
……
赵旻在萧忌的营帐里待着,坐立不安,一直等到了寅时左右,帐篷外才有了动静。
守着赵旻的卫兵闻声:“殿下,应该是主上回来了,属下去看看。”
“好。”赵旻道。
说吧,卫兵出了营帐,少顷回来,脸色欣喜:“殿下,是主上回来了。”
“主上他们押着沙匪凯旋了!”
赵旻喜出望外,跟则卫兵出了营帐。
夜朗星稀,马毛猬磔。
黑压压地一片银色轻甲高举着橙色的火光逐渐走近。
赵旻站在营帐前,身上的鹤氅被风卷起,垂髻的发丝凌乱扰着视线。
待轻甲军走近了,赵旻才逐渐看清萧忌。
这一战打的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轻松,带头的沙匪确实是戈壁地带蜗居多年的恶匪,手段恶类,以数千被银子忽悠过去的养殖户为人质,轻甲军斡旋两个时辰,才找到机会出击。
一个时辰,带头的沙匪抱头鼠窜,剩下的乌合之众像是没了头的苍蝇。
萧忌握着手里的缰绳,走向营帐:“立刻休整,明日启程回临州。”
身后轻甲兵听令,人群以非常有顺序的秩序分散开。
“是。”
萧忌身边瞬间清净了,就连卓伦也离去,只有白聿跟着过来。
白聿净色的白袍上也沾了不少血污,只是看起来没有受伤,跟在萧忌身后。
萧忌走进了,清了赵旻身侧几个卫兵,将染血的披风随手扔了,脸上稍带着疲态:关切问道:“阿旻,怎么不休息一会儿?”
“睡不着,”萧忌穿了一身玄衣,加上天黑,根本看不清他身上有没有受伤,赵旻不敢上前,只能蹙着眉问:“哥哥可有受伤。”
白聿:“殿下放心,有在下。”
说罢,白聿给萧忌行了礼:“主上,回营清理伤口吧。”
萧忌揉了揉赵旻的发顶,就当着白聿的面亲了小孩儿一口:“乖,哥哥去上点药,一会儿回来陪你休息。”
赵旻:“……”
……
萧忌身上最严重的伤是上次剿匪中的毒刀,刀刃进的太深,伤了筋骨,且一般用毒的兵器,大多选的都是比较难解的奇毒,就算是白聿要治,也不是一两个月就能完全治好的。
自从来了西北,萧忌就没真正的停下来过,伤口自然长不好。
清理伤口的过程堪比刮骨疗伤,萧忌怕小孩儿担心不想让赵旻来,但赵旻要陪着。
处理完,萧忌鬓角已经出了不少细汗,赵旻能做的就只有陪着他,给萧忌擦擦鬓角的汗。
白聿:“明日回临州,主上要好好修养一段时间了,不然这条胳膊很难保下。”
说罢,白聿用刀就要划萧忌的衣服。萧忌蹙了蹙眉心,抬手制止:“等下。”
赵旻:“怎么了?”
萧忌的脸色白的吓人,唇色也有些乌,若是赵旻有从军的经验就一定能猜出来,萧忌身上肯定还有伤口。
萧忌:“有点疼。”
萧忌说完,攥着赵旻的手亲了一口:“阿旻喊声哥哥听。”
白聿:“……”
用淬了火的刀刃划开粘连在皮肉上的衣物。
伤口在肩头,巴掌长短的刀伤。
赵旻还没说话,萧忌握着他手的大掌倏地收紧,剑眉微微一蹙。
白聿快刀剜去碎肉。
赵旻:“哥哥……”
“阿旻在。”
白聿上完药,将那染了血迹的小刀一扔,道:“主上,好了。”
萧忌‘嗯’了一声,缓了少顷,随手套了一件干净的衣物起身拉回赵旻离开。
赵旻看着铜盆中的血水,心里酸绵不止。
出了营帐,萧忌便将此次清匪的成果给小孩儿分享了:“明日回去,哥哥就好好休息几个月,陪着阿旻生宝宝好不好?”
赵旻:“……”
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嗯。”
月下一双相互搀扶的颀长身影,略显落寞。赵旻思忖少顷,主动握住了萧忌的手,停下脚步,与萧忌十指相扣,乖巧喊了声:“哥哥。”
萧忌:“嗯。”
赵旻仰头望了望月,少顷收回目光,看向萧忌淡淡道:“阿旻知道什么叫喜欢了?”
萧忌:“嗯?”
嘴角一抬,倏然迈了一步,转身看着赵旻,单手握着小孩儿的腰:“阿旻这是又要向哥哥告白一次?”
赵旻正色,抬眸看着萧忌月色下微微泛着光彩的瞳仁,点了点头:“嗯。”
“阿旻喜欢哥哥。”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赵旻每一次思考都能得到不一样的答案。就比如他放在在白聿的营帐里看萧忌处理伤口。刀子划在萧忌的身体上,他想的不是萧忌疼不疼,他想的是自己能为萧忌做些什么才能不让萧忌那么疼。萧忌也是凡人,他并不是无坚不摧,他也会受伤,也会有感觉,也会想要自己喜欢他。
“想要哥哥多陪陪阿旻——”赵旻的话还没说完,萧忌上前一步,扣住了他的后脑勺,撬开唇齿,湿濡的舌尖探入他的口腔。
分开的时候,两人的津液还扯着银丝。
萧忌抵着赵旻的额:“哥哥也喜欢阿旻。”
“嗯……”赵旻应了一声,小手轻轻放在萧忌胸口,感受对方强劲有力的心跳。
赵旻放在萧忌胸口的手微微曲着逐渐握成拳头:“嗯,先,先回去休息吧。”
……
因为押送的俘虏太多,回临州需十多日的路程,萧忌肩膀上的伤口复发,身上又多了一处刀伤,白聿只能跟着萧忌的车马加快速度先回临州,卓伦押送俘虏的沙匪和山匪慢慢赶路。
四天后,终于到了硕王府。
因为与沙匪斡旋的时间太长,路上又无法采集白聿需要的蛊药,萧忌的伤口有些发炎高烧了四五日。
回到王府后,白聿便去采买需要解毒的药材,赵旻陪着萧忌在房间修养。
白绒这些天别提多担心赵旻了,趁着萧忌午休的时候,白绒喊走了赵旻。
内院廊下,白绒领着药箱,拉着赵旻的手:“快快快坐下,本仙人要给你诊脉。”
赵旻还惦记着床上刚睡着的萧忌,蹙了蹙眉心:“不用了,我身体还好……”
说罢,赵旻就要起身离开,白绒一下就怒了,一把抓住赵旻的手腕:“不行不行不行!”
“你忘了——我先看看你的脉,你再去看萧忌。”
“嗯……”赵旻蹙了蹙眉心,坐下,伸出手让白绒诊脉,短短半注香的时间,赵旻就有些着急了:“如何?”
“若是没事我就先去,可以改日再看。”
白绒先是蹙了蹙眉心,然后收了手,哇的一声哭出来:“赵旻赵旻赵旻你是不是半个月没好好吃药啊!”
“怎么又体虚了?”
“完了完了完了,白聿知道你的事情了,迟早要告诉萧忌的,但是我现在还是根治不了……呜呜呜呜。”
赵旻:“……”
“无妨。”
“这件事和你没多大关系,不必自责,”赵旻说罢,整理了自己的衣袖,思忖少顷淡淡道:“我去陪王爷了。”
说罢,赵旻又缓缓道:“麻烦,到时候一定替我保下肚子里的孩子。”
剩下的日子里,他能陪着萧忌就够了。
赵旻说吧便回了房间,白绒懵懵的在廊下做了好久,哭了一会儿哭没眼泪了,收拾了自己的小包裹。
他不能不救赵旻!
白绒决定委屈求全——
去找白聿。
……
萧忌在西北打了十几年的仗,受过得伤数不胜数,偶尔染个风寒就是小打小闹,从未因此在床上躺过。
这次的病来势汹汹,倒真有些招架不住。
萧忌醒来的时候已经酉时,窗外夕阳渐沉。
抬眸,小孩儿就守在他塌前,手上拿着一本书,见他醒来,放下书起身就要扶:“哥哥,感觉怎么样。”
“嗯,好多了,”萧忌蹙了蹙眉心,起身,赵旻给他拿上腰枕靠着:“阿旻,不用陪着哥哥,哥哥就是累了睡一觉就好。”
“嗯,”赵旻应了声,起身打湿了帕子过来给萧忌擦脸:“哥哥回来后一个多月都没停下过,肉体凡胎,怎么可能受得了。”
赵旻耐心地给萧忌擦了擦脸,“病了,累了,不管是怎么样,多休息总没错。”
“阿旻陪着哥哥。”
萧忌:“……”
蹙眉,不开心,握住了赵旻的手,“阿旻,哥哥不用。”
说罢,萧忌起身,拿着帕子扔到水盆里:“哥哥的身体好着呢。”
赵旻应了一声,动手摸了摸萧忌的额,发现好像真的不热了,便问:“嗯,那哥哥去外面坐一会?”
“嗯,”萧忌抿了抿唇,将小孩儿揽在怀里,亲了亲他的脸蛋儿:“罢了,哥哥还是处理一下公务,阿旻陪着哥哥好不好?”
赵旻:“……”
三州的事务虽不比京师和顺天府杂,但是半个月没动,处理起来定要忙活到晚上亥时后了。白聿离开的时候交代了要萧忌多休息。
赵旻:“今日时间不早了,哥哥这会儿要去府衙吗?”
“不如明日再去吧,”赵旻:“白先生明日回来给您配好了药,哥哥用了再去。”
萧忌甚少被其他人左右决定,但是赵旻不是其他人,思忖少顷萧忌还是应下了:“好。”
肩上隐隐的疼感明明没有那么影响他才对,但是萧忌就是有些烦躁:“那哥哥再休息一会儿,阿旻想出去就自己去玩儿吧。”
……
翌日,白聿和白绒一起回了王府。
昨日赵旻担心萧忌,并没有和白绒细谈,也没注意白绒晚上没回来。
正午时刻,白聿研制好了要给萧忌换的药,赵旻和白绒在一旁守着,因为要举着铜盆,卓玛便在身旁伺候,赵旻只能远远看着。
白绒安慰赵旻:“你放心,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赵旻:“嗯嗯。”
约过了半个时辰,白聿才将伤口处理完。卓玛端着满是血水的铜盆出了门,赵旻远远看了一眼,担心极了。
这时候白聿从内殿出来,一身素净的白衣上沾了不少血迹,乍看有些吓人,他唤:“阿绒。”
说罢,白聿将自己的药箱递给白绒,白绒竟然老老实实的接了过去,脸上虽然不情愿,但是什么话都没说。
白聿:“殿下,主上的毒一时半会儿还解不了,这几日殿下多劝劝主上,莫要太过劳累,否则真的要少只胳膊了。”
“谢谢先生,我记住了。”赵旻应了声,话音刚落,上身只简单搭着一件绸缎里衣的萧忌掀开珠帘,从内殿走了出来。
萧忌:“阿旻不用听他瞎说,大夫最喜欢吓唬人,哥哥好着呢。”
白聿:“……”
白绒:“…………”
白聿朝着赵旻微微一笑,作揖,“殿下,在下先下去了。”
白聿说罢,白绒也气鼓鼓的跟了上去:“赵旻我先走了……”
萧忌一身绸缎寝衣,三千青丝披在肩头,上身大咧咧地敞着胸口,一侧肩膀上缠绕着的白色纱布直接从手腕处将整个手臂包裹起来,脸上还带着一丝丝疲态。
萧忌甚少在人前这般狼狈,要么一身干练的劲装弯刀别在腰间,一举一动都意气风发;要么一身苏绣玄袍精致的金丝暗纹在衣料间熠熠生辉,是光风霁月,人中龙凤的矜贵摄政王。
“嗯,”赵旻收了收思绪,主动牵着萧忌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哥哥回床上吧,阿旻给您读书。”
萧忌:“……”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云泉送来了药膳。
赵旻坐在萧忌床头,拿着一本诗经给萧忌读。
云泉在殿外,将厨房精心做好的药膳和一两碟京师菜放好,乐呵呵的喊人:“殿下,王爷饭菜都给您摆好了,可以用膳了。”
内殿,赵旻放下了手里的书,看着身边阖眸,但是没睡着,把玩着他指节的萧忌:“哥哥,饭菜好了,阿旻伺候您吃饭吧?”
“嗯……”萧忌不紧不慢应了一声,倏然从榻上坐起来,抓着赵旻的小手:“云泉,弄好了就出去,本王和你家殿下单独吃。”
殿外云泉本来确实是准备伺候殿下和王爷吃饭的,毕竟王爷手脚不方便,殿下还有身孕呢。
闻言,云泉只能此先退下:“小的这就退下。”
少顷,外殿的门吱呀一声。
赵旻这才起身,“哥哥,下来吃饭吧。”
萧忌‘嗯’了声,牵着赵旻出了内殿。
萧忌的手刚好伤到了右手,吃饭不方便,赵旻坐下后便开始给萧忌盛饭,弄好后又挪到他身边坐,用调羹给萧忌喂饭。
萧忌抿唇,拿着筷子的手有些用不上力气。
一直抖。
少顷,赵旻不解探了探勺子,“哥哥,张嘴。”
萧忌:“……”
张开了嘴,将一口没有味道的饭菜含在嘴里,狠狠地咀嚼。
赵旻耐心地等萧忌咽下去,换了口鱼躺汤:“哥哥,尝尝这个。”
萧忌听话吃了一口。
没有味道,全是苦涩的药味儿,难吃极了。
“阿旻,”萧忌咽下鱼汤,单手用帕子擦了擦嘴,道:“哥哥吃饱了,你吃吧。”
“就吃了一口……”赵旻放下碗筷,俯身摸了摸萧忌的额:“哥哥不舒服吗?要不要再请先生过来看看?”
“哥哥没事,”萧忌抬眸,蹙眉看着面前的小孩儿,思忖少顷,用左手端着饭菜:“哥哥自己吃,阿旻陪着哥哥就好。”
赵旻:“好。”
萧忌味同嚼蜡吃完午膳,云泉进门收拾了碗筷,赵旻简单洗漱过陪着萧忌午休:“哥哥,晌午没怎么休息,中午睡一会儿吧?”
榻上,萧忌握着赵旻方才读的诗经,闻言有些烦躁地将书扔在小几上,朝着赵旻伸出手:“乖,过来。”
第60章 第 60 章
立春过后, 西北就只有昼夜凉爽,正午的太阳毒辣,连带着房间都暖烘烘的。
赵旻走到塌前, 先将塌前的小窗户关上,才将手放在萧忌手里,乖巧询问:“哥哥怎么了?”
“想抱阿旻。”萧忌握着赵旻的手, 将人揽在怀里,鼻尖隔着衣物抵在赵旻的肚子上, 突然发问:“他怎么不动?”
赵旻:“……”
他腹中的胎儿与他一般,精力少,胎动并不频繁, 白绒说孩子生下来需要好生养着,可能还需要大量的药材补身子。
赵旻将手轻轻搭在萧忌脸上,道:“他睡着了。”
萧忌:“嗯。”
“以后若生下来, 定不闹腾阿旻, 是个乖巧的, ”萧忌说吧,思忖片刻道:“哥哥性格从前也内敛和阿旻差不多。”
赵旻:“是吗?”
可是萧忌怎么也不像是内敛的人。
“哥哥, 休息吧,”赵旻收了手,坐在萧忌身边,萧忌顺道拿来被子:“好,阿旻睡里头?”
“不了,”赵旻只解开了自己的外袍,“阿旻睡外头, 一会儿还要出去吃药。”
今日早上白绒找了他一次,说正午要再给他看看。
“嗯, ”萧忌应了声,直接掀开被子,示意赵旻躺下:“那阿旻就凑合先和哥哥睡一起吧。”
躺了有半个时辰,萧忌就发出了平稳的呼吸。应该是这十几天在眠山过度劳累,也可能吃白聿用的药中有安眠的成分,萧忌睡的挺沉的。
赵旻没什么困意,掀开被褥,将搭在自己腰间的手轻轻挪开。
随后帮萧忌掖好被子,离开了房间。
……
白绒早就在房间等不及了,东张西望,趴在窗户上往赵旻要走的路上瞧。
白聿在内殿桌前坐着吃茶,目光放在探着身子往外看的少年。
少年一袭青袍窄腰盈盈一握,脚丫惦着拱着腰,从他的视线,只能看到少年下半截身子,腰线下由窄渐渐变宽,丰腴的臀/部像极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卡在了墙上。
白聿拂袖,放下了茶杯,踱步走到白绒身后,手慢慢抚上了白绒的腰:“阿绒,瞧什么呢?”
白绒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整个身子差点拱出去,幸好他及时抓住了窗框。
少年立马就发怒了,像一头小狮子咆哮:“你撞本仙人做什么!!!!”
这时候,门前的鹅卵石小径上出现一抹淡紫色的身影。
赵旻撑着一把遮阳的油纸伞,正午的光线直射下来,像是光里的小仙人独身朝着窗框看向他这边走来:“白绒。”
白绒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欢快的应了一声,“赵旻赵旻!快来!”
说罢,白绒提着衣袍,急匆匆地出了房门:“你也太慢了,本仙人等你等的花都谢了。”
白聿抿了抿唇,淡淡一笑。
赵旻进了门才发现白聿也在。几次与白聿独处的时候并不愉快,赵旻微微蹙了蹙眉,将伞收了起身,礼貌道:“先生也在。”
白聿眯了眯眼:“嗯,阿绒前日跑出去非要在下过来一起给殿下看看,若殿下不介意,一会儿阿绒诊脉在下就在一旁候着如何?”
赵旻淡淡应了声:“嗯。”
无所谓了,反正白聿现在知道他的秘密。
白绒牵着赵旻的手,半个身子都黏在赵旻身上。
白绒喜欢贴着赵旻,但是萧忌在的时候他可不敢,“赵旻,白聿他会用蛊药……而且我觉得你的身子不仅仅是——总之让他给你看看吧。”
说罢,白绒噘着嘴与赵旻分开,手紧紧握着赵旻的手,内疚道:“赵旻,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要遭受这些。”
赵旻:“……”
大宗崇尚人学,讲究实事求是,先祖时期那些梦魇鬼怪、占卜算卦、巫蛊之术的怪诞传闻,在今日今时只有话本上夸大其词去描述一番,现实中无人相信。
所以他那个预知世界运行规则的梦,简直天方夜谭,无中生有。
赵旻自然不能和白绒解释自己有预知每个人结局的原因,只能委婉从事实上解释:“药是我母亲买的,也是他逼我吃下的,孩子是我和王爷的也是我要生的,阿绒不要自责。”
“事情已经到了如今的地步,我只想好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赵旻说罢,将目光放在白聿身上。他不确定白聿是不是和萧忌说自己产子必亡的事情,还是只是和萧忌说了自己身体不好。
上次白聿说的话棱模两可,大半都是在套他自己的话。
白聿站在白绒身后,与赵旻隔着一人的距离,“殿下放心,若殿下愿意在下定竭力助您。”
“你要求的事情,我办不到——”赵旻对着白聿道。
白聿要西北三州,野心勃勃,他的话有一半都不可信。
白聿只是付之一笑:“在下已经有了更想要的东西,殿下,坐下吧。”
“就、是、就是,”白绒结结巴巴拉着赵旻坐下,“让他看看也不亏,他若治不好,以后咱们不用他就是。”
赵旻蹙了蹙眉心,少顷,撩起衣袖道:“嗯,劳烦。”
白绒诊完,情况并没什么变化,他小脸儿皱巴巴的看着白聿:“你,你来吧。”
“好,”白聿抿了口茶,随后从袖子里拿出来一块墨玉在赵旻视线前摇摆。
点上一块犀角香。
少顷白聿道:“殿下,看着这块墨玉——”
……
赵旻治疗完回到房间的时候,萧忌已经睡醒了。
书案前,府衙送来了三州各个衙门的述职文书,赵旻推门进去的时候,萧忌正不耐烦用受伤的右手执笔写字。
赵旻:“哥哥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一个时辰了,”萧忌蹙了蹙眉心,将手里的笔放下,“阿旻去找白绒了?”
赵旻点了点头,走到萧忌身边坐下,思忖少倾道:“嗯,方才见哥哥睡了,便抽空去了白绒哪里一趟。”
“好,”萧忌:“下午没什么事,阿旻想去骑马吗?”
“不了,”赵旻给萧忌研磨,心里想着方才白聿和他说的话,思绪杂乱——
“哥哥现在不太能骑马。”
赵旻倏然抬眸,发现萧忌脸色有些不好。
“嗯。”萧忌抽了抽嘴角,道:“等哥哥好了再去也好,单手总是不安全的。”
萧忌似乎有些失落,淡淡说了句便换了左手拿笔,“哥哥忙会儿,阿旻不用陪着。”
“哥哥……”赵旻理了理思绪,抬眸看着眉心微微蹙着的萧忌,“你不开心吗?”
平常他若是有空,萧忌很喜欢让他陪着的。还是说萧忌身子不舒服,所以心情不好?
赵旻研好墨,挪了一下位置,坐在萧忌身边:“是不开心吗,中午的时候哥哥兴致就不高——”
赵旻说着,余光落在萧忌右侧肩膀上,能动的只有左边的肩膀,右侧像是被绳索桎梏了般。赵旻突然想到,萧忌是不是觉得他麻烦自己了?
赵旻蹙眉,抬手握住了萧忌的狼毫笔:“哥哥?”
“没有心情不好,”萧忌吁了口浊气,抬手揉了揉小孩儿的发顶:“阿旻,哥哥没有心情不好,只是肩上有伤不能陪着阿旻玩儿。”
赵旻:“哥哥。”
赵旻舔了舔唇,抬眸看着萧忌,又喊了他一句:“哥哥,你知道阿旻的身体不好……让白先生给阿旻看病,却不直接问阿旻是怕伤阿旻的自尊吗?”
白聿方才告诉他,他性格是因为小时候生活环境养成的,若想改善并非一朝一夕能改变的。除非他自己能走出来。
“阿旻如今已经不觉得难受了,”但只是现在觉得不难受了而已,若是放在从前,他几乎无法从那种苦痛中挣扎出来。
他的母亲他的父亲要之他于死地。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母要他死,他又有什么脸面好苟活?
可是冥冥之中,他意外做了个梦,知道自己的父母并未亲生,知道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那样的。
赵墨很好,萧忌很好,白绒和云泉都对他很好。
他想对萧忌好。
现在不仅仅是因为萧忌和他有一样遭遇了,是因为他真的喜欢萧忌。
像夫妻患难之时那样。
“因为阿旻想给哥哥生孩子,”赵旻说着,脸上有些发烫,但是这是他的真心话,他想给萧忌留下一个孩子。
“所以哥哥不必觉得麻烦阿旻……”赵旻抿了抿唇,“夫……夫妻之间……就是要互帮互助的。”
“……”
“谁教阿旻说这些的?”萧忌握着小孩儿的手,觉得有些离奇:“阿旻去找白聿了?”
白聿擅读心,可解心中抑郁之症,通读梦魇。
但小孩儿不喜欢,萧忌便没勉强。
“嗯……”赵旻:“白先生和阿旻聊了一些事情——”
赵旻说着,脸颊逐渐发热,想赶快结束这个说起来让人头皮发麻的话题,“总之,哥哥不必觉得麻烦阿旻,阿旻喜欢陪着哥哥。”
萧忌挑了挑眉,将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嗯。”
只淡淡道:“好。”
他的肩伤并非一朝一夕就能解开的,若是治不好,日后这条胳膊废了也不是没可能。
“那哥哥忙一会儿?”赵旻退回到自己的位置,在萧忌身侧坐下:“阿旻陪着您,忙完了应该就该吃晚饭了。”
“今晚不吃药膳……”萧忌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赵旻:“嗯……哥哥想吃什么?”
“都可以——”
“阿旻,若是哥哥以后废了一条胳膊……”萧忌烦躁不已,索性单手将小孩儿抱了起来,放在床上,又问:“阿旻可会嫌弃哥哥?”
赵旻皱了皱眉,认真看着萧忌,片刻后乖巧问道:“哥哥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阿旻,哥哥在问很严肃的问题,”萧忌烦躁地拢了拢头发,那只受了伤的手还紧紧攥着赵旻的小手:“哥哥的手若是以后不能用了——”
萧忌话音未落,唇贴上一片柔然,唇瓣一触即离,小孩儿红着脸贴着他的额:“哥哥瞎说什么呢?阿旻怎么会嫌弃哥哥,而且哥哥的胳膊会治好的。”
赵旻顺了顺萧忌的背,两个人挨得太近了,萧忌身上暖哄哄的,他刚才还亲了……亲了萧忌一口……赵旻觉得自己的脸又开始发烫了,但是萧忌左手还握着自己的腰,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赵旻羞得不行,垂眸,小声咕哝:“好了哥哥,能不能松开阿旻……”
“好。”萧忌吁了口浊气,松开赵旻。
青年乖巧的从床上下去,坐在床沿上,垂眸思忖少顷,不知想了些什么又抬头看着他:“哥哥——”
赵旻话吐了出来,才发现自己刚刚太害羞了没敢看萧忌的脸色。现在抬眸,与萧忌对视,肉眼可见萧忌的眉心还微微蹙着,分明是没有释怀刚刚问自己的问题。
萧忌是大宗的皇室,是从小养尊处优的皇子,是十多岁就与塞外游牧骑兵斡旋守护大宗边境的少年将军,也是一手遮天权倾朝野登峰造极了四年的摄政王。
但这样的天之骄子,也会失败,也会受伤。
也会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隐藏自己的不足,怕会被嫌弃吗?
赵旻舔了舔唇珠。
萧忌单手解开了自己的衣物,蹙眉看着不走的赵旻:“阿旻看着哥哥作甚?”
“哥哥自己能宽衣——”
赵旻从未感受过什么叫爱,他知道萧忌对他很好,他也知道自己想对萧忌好,却甚是难理解爱一个人的感觉。
若是能把爱一个人的感觉细化,大概就是眼前他能感受到萧忌的情绪一样。
萧忌这样的人,在自己面前,表现出了内耗焦虑的一面。
萧忌越是表现的自己可以做某件事,越是不想将这一面的不足在自己面前暴露。
赵旻心里好像一点一点被萧忌的情绪填满了。
赵旻伸出手,轻轻附在萧忌的手上,帮他解开了衣带:“哥哥,你觉得麻烦阿旻了吗?”
“嗯?”萧忌闻言,轻轻一笑,嘴角有些勉强抬着:“哥哥要麻烦阿旻,阿旻会嫌弃哥哥哥吗?”
“不,不会。”赵旻摇摇头,又爬上床去,将萧忌的衣服给他解开,然后乖巧地跪在萧忌腿间,勾着他的脖子,忍着脸上的烫,又吻在萧忌唇上。
萧忌的唇很凉,似乎总些锋利;现在却是柔软的、亲近的、湿濡顺从的。
赵旻探出一点舌尖,快速在萧忌口中舔了一下,他的森*晚*整*理手开始忍不住哆嗦了,脸上烫的不行,他恨不得立刻从这个世界消失——
但是,他若是不这样,萧忌会不会感受不到他的喜欢?
赵旻亲了几口,缓了缓,萧忌没动,像是也同他一样在感受彼此的感情。
少顷,赵旻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了,才微微拉开和萧忌的距离,抵着他的额,小手握着萧忌两根手指,放在自己的心口:“哥哥,阿旻喜欢你,感受到了吗?”
赵旻小声说:“因为,害羞,不敢亲,亲哥哥……但真的,喜欢萧忌,喜欢哥哥。”
萧忌觉得自己要炸了,攥着小孩儿的手没听使唤地攥紧了。
小孩儿喜欢人原来是这般样子?分明红着脸,再多说他一句,就要羞哭了,还抱着他亲了又亲,一句一句说喜欢。
赵旻喜欢他。
萧忌笑了声,握着小孩儿的手,还没碰到小孩儿,赵旻却捂住了他的嘴:“哥哥,不亲了,阿旻……阿旻不想亲了……腿软……”
萧忌舔了舔小孩儿的脸颊:“好,阿旻说不亲就不亲。”
“嗯,”赵旻慢慢松了手,“那哥哥还要阿旻陪吗?”
“阿旻去小厨房看看晚上吃什么好不好?”
萧忌紧蹙了四五日的眉心倏然展开,起身将赵旻拉了起来:“阿旻去吧,哥哥听话,再休息一会儿。”
“改日忙完府衙的事,哥哥带阿旻出门玩。”
赵旻舔了舔被亲的亮晶晶的唇珠,乖巧道:“好。”
……
翌日。
萧忌仿佛是突然活过来般,一早就去了府衙。赵旻得空,继续找白聿做‘心疗’的治疗办法。
继昨日,白聿拿了一块墨玉在他面前摇摆,不久他便沉睡,做了个梦。
白聿说他身体不好的根本还是因为心中结郁,而梦,就是他的心病。
赵旻梦到的还是最初自己难产而亡的结局,以及萧忌和萧景驰赵墨的结局……但与之不同的是,这次的梦境与他本身的经历相融合了。
从嫁给王宴难产而亡,变成了他死在萧忌怀里。
赵旻仿佛陷入了更深的深渊。
殿内,白绒守在赵旻身边,看着榻上出了满头汗的人,记得团团转:“白聿,你这法子最好有用——啊啊啊啊啊他这么哭了……白聿你先停下来……”
“不可。”白聿点上了犀角香,放在赵旻身边。
白聿拉住了白绒的手,防止他弄醒赵旻:“阿绒,此法为‘疗心’只有找到他痛苦的根源,才能治好他的病。”
“这种办法,虽然痛苦,但见效快,再等等。”
白氏家族以天生的制蛊能力在西北边陲地带名声大噪,但是白聿白绒两人却白家的变故,养成了独成一派的蛊师。
白绒善用蛊毒,以毒治毒。
白聿擅长蛊药,不治急症,专攻心病。
外人都说他那双冰蓝色的眼仁,似乎有能窥透人心的能力。
但实际上,白绒知道白聿擅治心病的原因是因为他本身就有心病。
“白聿,赵旻真的不会有事吗?”白绒无法理解人为什么会得心病,赵旻明明就是吃了他研制的生子药才身体羸弱的,怎么就真的有心病呢?
但是白聿的经历,他又十分清楚。
“这世界上并不是只有身体会生病,心病更难医,古书上有记载,因心病精神长期遭受创击,最后郁郁而终之人不在少数。”白聿将白绒拉出了内殿,“昨日你也听到了,赵旻所梦是幼年被欺负嫌弃的事情,可见此事在他心中一直都没有过去。”
“再等等,看看他今日会做什么梦。”
“啊啊啊啊,”白绒究竟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坐在凳子上自责的想哭:“我就听你他一次,你一定要救下赵旻……”
白聿抓着白绒的手腕,道:“哥哥会尽力,但是阿绒你要配合哥哥。”
白聿勾了勾唇,轻握住白绒的腰,在他耳旁轻轻说道——
少倾。
“什么?”白绒决定这种办法简直前所未闻:“这样能行吗?他的身体明明没有恶化,再有两个月不一定调养不好。”
白聿:“只要笃定他要死,他才能完全放下;心病解开,他才能彻底的治好,否则产后气血亏损易伤心绪,最后还是要郁郁而终。”
白绒破防了张大嘴巴趴在桌子上哭:“呜呜呜呜。”
“都怪我……”
白聿:“……”
……
半个时辰后,赵旻从梦魇中挣扎出来。
身上的衣物全都湿透了。
赵旻蹙了蹙眉心,扶着床榻起身,视线逐渐聚焦看着面前一脸愁容的白聿和白绒:“怎么了?”
白绒抿着唇:“赵旻你……呜呜呜呜呜……你的身子变差了呜呜呜……”
白聿打断白绒,给赵旻诊了脉:“殿下,您今日觉得怎么样?”
赵旻:“……很,很痛苦,一直在做噩梦。”
“做噩梦是正常的,”白聿,“心中结郁便是心病,心病若不医治,就是仙丹灵药也调养不好您的身子。”
赵旻蹙眉:“可……”
可是他的命运早就写好了,又怎么算得上心病呢?
赵旻:“可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心病。”
“殿下是否多年情绪没有起伏?或是觉得生活无趣,失眠,又或者是。”
白聿打断赵旻,咬重了音量。
“——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赵旻茫然抬眸看着白聿,那双冰蓝色的眼仁似乎穿透他的躯体,直击灵魂深处:“我……”
白聿好像知道他的心事一般。
“殿下确实命不久矣。”
白聿正色道:“殿下的病确实很重,如您担心的那样,等生下腹中的孩子,殿下一定会血气亏损,根本熬不过月子。”
白聿:“殿下的时间不多了。”
白绒扒拉着赵旻:“赵旻都怪我呜呜呜,要不是我你的身体就不会这么弱——”
赵旻:“是吗?”
竟然不会产时血崩,不过都无所谓了。
“不怪你白绒。”
赵旻抿唇苦笑,他早就只知道自己的命运无解,现在好像确定了这件事更没什么好难过的了。
赵旻从床上起身:“我只想保下腹中的孩子,白先生以后不必做这些了。”
他真的不想再梦到关于萧忌会死掉的场景。
白聿:“好,那殿下以后不用过来了,剩下的时间,阿绒继续给您调养身子就好,小殿下就一定能保住的。”
白聿:“这个您不用担心,只是主上哪里——”
白聿:“主上知道殿下心结难解,要求在下多注意您的情绪,至于殿下患有不治之症主上并不知。”
“上次,在下确实想激您,抱歉。”
“……”
赵旻抿唇:“我,我知道了,我会找机会告诉王爷的。”
白绒两只手抹眼泪,推走白聿,像是一团云雾一样缠在赵旻身上:“赵旻呜呜呜呜,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啊?呜呜呜都怪我挣黑心钱呜呜呜。”
赵旻:“……”
“没事的白绒——总有生离死别,我只是早了一些……”
“这两天麻烦你和白聿先生了,这件事我想自己告诉王爷,劳烦阿绒和白先生你替我保密。”
白绒和白聿点了点头:“自然。”“肯定呜呜呜……”
“谢谢,”赵旻说吧,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那我先回去——”
“我送你!”白绒拉着赵旻的手:“顺便给你开些药。”
从白绒的房间离开后,白绒就像是年糕一样粘在了赵旻身上。即使赵旻已经和白绒解释过了,自己已经不在乎自己的身子了,白绒还是不肯离开,跟云泉在院子里待着。
无奈,赵旻只好由着白绒。
萧忌一走就是一整日,到了酉时府衙才来了人传话,说萧忌还有半个时辰才能回来。
赵旻吃完晚膳,便先自己洗漱了,顺便准备了些外用的香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