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活下去
出去的是三个人,进来的是四个人。
虽然实际上只有一个真的是人。
听到门边传来的动静,老食尸鬼回过头,极具智慧地说:“你妈妈不会高兴的。”
虞柠:“……”
“没事,”她同样看穿一切道,“我只要撒个娇就好了。”
旁边奸商家的傻大儿还在奋力地将自己庞大的身躯往门框里挤。
这房屋正门的大小是按照老食尸鬼身高来的,正常人进来尚且要低头弯腰地有一番困难,更别提膀大腰圆的电锯杀人狂了。
虞柠连连摇头。
她终究还是向金钱出卖了自己的灵魂,罪恶,太罪恶了。
但是很快乐!
她注意到原本正在书堆里翻翻找找的老食尸鬼将某本书摊开在桌面上,另一手拿出了老花镜,“那个,莫非您已经找到了?”
“不,”老食尸鬼摇着手指,“不不不,老约翰只是找到了可供参考的范本。如果你想要的是一个准确的答案,那可能要失望了。”
淦。
在失望的路上了。
“没关系,”虞柠认命道,“这样也行,”
她好奇地凑过去看,摊在那里的是本剪贴簿。被老食尸鬼指着的那张照片里也是个六芒星形状的首饰,造型不能说与她的耳钉一模一样,只能说是十分相似。
“你可以认为这是一种——”老食尸鬼在人类的语言中找到另一个合适的代称,“‘电池’。”
虞柠:“啊?”
“以你目前接触到的这点浓度,你可以认为它的容量近乎是无上限的。”它老神在在地说,“它可以源源不断地吸收溢散在你周围的暗粒子,对人类来说,算是起到了一定的净化作用。在特定的状况下——就比如现在,集中释放出来以后就像是一层伪装性的保护膜,在一些不怎么留意的家伙看来可能会误以为你是他们的同类……”
“当然,只是以现在的浓度。”老食尸鬼又补充道。
虞柠心说难怪。
她已有好一阵子没吃净化软糖了,但身体还没有觉察出太不适的异样。
“老约翰提出的是一种可能性。”老食尸鬼慢吞吞道,“更多的用途还得你自己发掘,毕竟老约翰也没有见过实物,这还是第一次。”
“……原来如此。”虞柠停顿片刻,点点头,“还是谢谢您了。”
果然世界上没有那么容易的事啊——
“我们还要继续待在这里吗?”美美子无聊地托着腮帮晃荡双腿,“还是要去什么地方?”
“鬼市啊。”虞柠说,“那个小贩说我要找的家伙不是在车站就是在鬼市——你们来的时候也见到它了吧?”
杰克也很诧异,“什么小贩?”
“噢,你是说那里那个,”他自顾自地哦了声,“不认识,不熟。”
“啊?”虞柠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不对劲,“你之前都没有见到过吗?”
“没有啊,我以前也来回过几次,”杰克莫名其妙道,“一次都没有见过。我看到它有卖车票,不过我俩用的是现成的。”
虞柠一愣。
“回去。”她忽然道。
“抓紧时间,迟则生变。”
等它回过味来就有点麻烦了。
来的路上艰辛充满坎坷,再往回走的时候,有领路的又有左护法(杰克)右护法(杰德)开道,自然要顺利得多。
重新进入如月车站,似乎是因为走了一班列车,厅里等候的乘客少了大半,但聚在一起的一人众鬼也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闻不到人类的气息后,那些游魂无一例外地专注着发自己的呆,让别人路过去吧。
返程的要求也没有那么严苛,只要一心想着出发的原点就不会走散,不过在那阴冷感一层层退去后,虞柠感受着让身体回温的温暖,终于开始学会眷恋这人间。
安全通道模样的出口在不知不觉间又变回了洞穴的样子,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去,还喜滋滋地蹲在原处等着回收耳钉的鬼小贩瞧着出来的一行人,直接傻了眼。
小贩:“………………”
歪日。
那两个它眼睁睁地看着过去的就算了,这突然冒出来的大个子是怎么回事儿啊?!!
虞柠的视线已经飘到她打定主意要观察的地方,就在对方慌神的一瞬间,果然瞧见了有些许毛发在袍角下一闪而过。
“抓住它。”她倏地说。
几乎是在同时,察觉到不对的小贩身体骤然坍塌,它原本还算是个人形的模样无影无踪。那皮肤皱巴巴的胳膊消失在袖口,用来充作斗篷的布帛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只有中间凸起的一团还在左右拧动,趁他们不备就想转身往洞口窜去。
虞柠啧了声。
她就是抱着撞撞运气的想法回来一看。
——没想到还真是个头彩!
“它跑得太快了!”美美子尖叫。
橙色的影子直接掠过地面,只是碍于伤没好透还有点一瘸一拐,尽管如此,它那灵巧的身形和速度已经够它左躲右躲地逃过杰克的抓捕。后者被惹得颇有些恼火,再扑仍然是扑了个空,气急败坏地一跺脚,干脆反手就抽出了自己的匕首。
虞柠:“……活的!我得抓活的!”
眼见他们半天逮不到自己,来回逃窜的狐狸立时发出了嚣张的笑声,又赶忙在美美子愤怒地用仅剩的原力操控着它摆摊的商品往这边砸过来的同时躲过那些不算很值钱的小东西。
“扑通!”
它闪转腾挪,就在转身一跃而起的瞬间撞上了皮脸比水桶还粗的大腿,“咚”地原地躺平,显然撞晕了。
三人:“……”
你何必呢。
皮脸慢吞吞地弯下腰,提溜起它的后脖颈,将它从地上给提了起来,转头看向虞柠,“妈妈……?”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后者还是险些没绷住。
“那什么,”她咳了声,“咱们家秉承平等的教育方针,你甚至可以叫我的名字——”
“好的妈妈。”皮脸似懂非懂地点头,“没问题妈妈。”
……救命啊!
就在这档口,还晕晕乎乎的狐狸终于在皮脸的手里恢复了些许清醒——虞柠数了数它那一大团尾巴,似乎比九尾狐少一条。
“臣妾要告发有人类走私!”那只橙黄色皮毛的狐狸张牙舞爪地使劲挣扎,八条毛茸茸的尾巴甩来甩去就差拍在杰德的人|皮|面具上了,嗓音尖细地拼命叫道,“秽乱市场,罪不容诛!”
虞柠:“……”
你在说个什么玩意儿!
“市规森严,”她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区区狐狸精不得信口雌黄!”
狐狸精:“异议!我有异议!”
“异议无效。”虞柠走过去上下扫了它两眼,“你在对嫌疑人当审判长的法庭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指望。”
狐狸精:“……”
淦哦!这个腐败的社会!
“放了我,我要走!”它不死心地挣扎,“你凭甚么抓我!”
“对唔住,”虞柠在它面前晃了晃自己的临时工权限证,“唔系警察。”
狐狸精安静了。
……果然是腐败的社会!
过了几秒,它开始啪嗒啪嗒掉金豆。
“明明说好不会出卖我的,”除去尾巴后也就小臂长短的狐狸愤愤道,“呸,渣男!那年杏花微雨,你说你是兽医,果然一开始便都是错的!”
少看点电视剧吧你!
“其实他本来也不想的,”虞柠想了想还是得为未来的秃头老哥辩解一下,“是我——”
“呸!”狐狸瞪她,“奸商!”
“住口,”美美子打抱不平道,“你怎么能这么讲我们老板!”
虞柠有些惊讶,又有些欣慰,她好心的所作所为果然都是被看在眼里的。
小女孩接着说:“你要说也应该偷偷叫上我在背地里一起说啊。”
虞柠:“?”
你等着。
狐狸精泪汪汪的眼神立马也没有那么怨恨了,取而代之的是大家懂的都懂的志同道合,还有不甘心的质问,“你到底怎么认出来的!我伪装得那么好!”
“是挺狠,”虞柠说,“我让你切狐肉臊子都没反应。”
狐狸精:“……你只说狐肉!别的狐狸要变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至于她的上个问题——
“佛曰,”虞柠深沉道,“不可说。”
狐狸精:“……???”
虞柠只当没看见。
毕竟她也不是真的猜到。
大半是靠撞大运,小部分是联想起杰克的说法和蜘蛛男的表现而有了点推断——下水道里恶气熏天,如果狐狸精真的离开得那么快,它未必会去去就回地带给她线索。
再者,虽然此处是通往如月车站的入口之一,但她在里面见到的可不止一个安全通道,如此深的下水道口平时也鲜少有客人来,正常鬼怪哪会在这里摆摊啊。
八成是察觉到后面有家伙过来,当场化形想坑一笔。
啧,不愧是狐狸,真阴险。
奸商本人如是想。
她爬出管道,跟守在外头的蜘蛛男打个招呼权当感谢,承诺以后要是有工作机会还第一个找他。
蜘蛛男显然很满意,托着他们重新攀上来时的下水道井口。一接触到外面的新鲜空气,虞柠就深呼吸着伸了个懒腰——重见天日的感觉真不错。
“老板,”杰克大大咧咧地问,“咱们现在怎么办啊?”
虞柠:“嗯……”
她叹了口气。
“先回家吧,”她瞄了瞄还在状况外的皮脸,“把他一块送回去,然后我再找人陪我去趟巴别塔。”
狐狸精:“呵呵。”
他们进进出出的这下水道是在学校附近,虞柠搬家来搬家去还是同一个住宅区,横竖都是步行就走得回去的距离。
能被大家看得见的只有杰克,跟在他们旁边的美美子撇着嘴。她现在有了新的出气筒,走几步捅一下狐狸精,再走几步再捅几下,在被对方气急眼地咬到的边缘大鹏展翅。
才走进住宅区没一会儿的功夫,杰克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嗅了嗅,“有股奇怪的味道。”
“喂。”
美美子捅捅皮脸抓着的小狐狸,“你闻到了吗?狐狸鼻子应该比较灵吧?”
“听不见!”狐狸精还在生气,“不要问我!”
不过也不消它去当猎犬了,杰克很快就着那点不寻常的动静一路找到了草丛,动作娴熟地一把——被他抓出来的玩意儿大头朝下,动作微弱地试图挣脱邪恶的桎梏。
“这啥啊?”他茫然地晃了晃,“咋看着那么眼熟?”
虞柠望着那已经能看出点原本模样的大头鬼婴陷入了沉默。
该栽在谁手里的,终究还是要栽在谁手里。
经过如今发生的种种,她再回首时难免有些沧海桑田的感慨。
特别是想到这家伙被杰克暴打后还拎着甩了半天,丢进不可回收垃圾桶后还能硬撑着身体一点点地从垃圾处理场爬回来——
“有猪坚强,有猫坚强,有狗坚强……”虞柠情不自禁道,“你——就叫婴坚强吧!”
第42章 陵园购
婴坚强似乎不太喜欢自己的新名字。
具体体现在他在下一刻就张开布满森白尖牙的嘴巴——天哪,那牙口比某座林中小屋的芭蕾舞者都好——径直朝着最近的手指头咬了过去。
准确来说,杰克的手指头。
后者眼疾又手快,抢在自己的食指和大拇指真的惨遭不保之前将这人小鬼大的家伙一把甩飞出去——当然也没有太远,不然一会儿抓不回来了。
有些事怎么说呢,很巧,很寸,就是赶趟上了,比如现在吧,大头怪婴用无处安放的嘴巴牢牢地挂在了某只精怪蓬松的大尾巴上。
狐狸精:“???”
它特么被拎着都中枪是吧?!
它“嗷”地就尖叫起来,偏偏婴坚强咬到的还是尾巴尖尖那一点肉——是狐狸就该知道那里最疼,都说狐儿有泪不轻弹,但它此时此刻完全意识到了,那都是没疼到地方!
“宝娟!宝娟,我的尾巴!”小狐狸乌黑的爪爪开始乱抓乱挠,狐狸毛在它的挣扎和鬼婴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执拗下漫天乱飞,“剪秋,本宫的尾巴好痛啊!”
虞柠:“?”
你的人设能不能统一一下!
杰克和皮脸一个扯脚腕一个扯脑袋,仗着没人看得见自己正大光明地在街道上展开了一场拉锯战,饶是如此都没有轻易地将他俩分开——大头怪婴可真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来施展自己的报复心,直到绷带杀人狂终于克制不住暴脾气,熟练地给他来了一拳,这才迫使鬼婴气呼呼地松了口。
……带着满嘴巴的毛。
取而代之的是原本覆盖着漂亮皮毛的尾巴尖露出了光秃秃的肉色,要多凄惨有多凄惨,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八尾狐大惊失色,泪汪汪地抱紧了自己的小尾巴。
它秃了——
它!秃!了!
“他把我咬秃了!”它惊声尖叫,“啊啊啊啊啊!我秃了我秃了本宫秃了,我好不容易养出的第八条尾巴!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养出第九条!”
“行了行了,”美美子恶劣地掏掏耳朵,“大家都知道你秃了。”
狐狸精:“………………”
它跟她拼了——
眼看着又要演变成受害者颠倒成加害者的新型大战,虞柠赶忙摸出一沓诡币打圆场——皮脸很老实地将捡来的钱交给了自己的新妈妈,她收到的时候真是又有失而复得的喜不自胜又心情复杂,开始祈祷千万不要在母亲节收到花。
狐狸精一见着钱,眼睛都直了,这显然勾起了它另一些不太美妙的回忆,“你——你拿走了我的小零食还不给钱!你说你回来结的!”
“小零食?”虞柠想起了那瓜分了小半个候车厅的分量,微妙地问,“全都你自己吃的?”
狐狸精吱哇乱叫:“要你管!”
“看你表现咯,”虞柠故意将钱在它面前晃了晃,让它一对贼溜溜的眼珠跟着上下左右转了好几圈,“你要是表现好,我就按原价结给你,不然我今天还真就吃霸王餐了。”
狐狸精:“……”
呸,人类,不要脸!
“你说好的啊,”但毕竟是本来以为讨不回来的钱,它还是选择狐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乖乖的你就给我啊。”
虞柠:“是呀是呀。”
美美子梅开N度地面无表情“噗”了声。
她已经懒得戳穿某些人邪恶的真实面目了。
不如回家擦擦她的SPEW徽章,说不定马上就可以找到新主人了捏。
狐狸精开心完了,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等一下,”它问,“你的好好表现不会是让我进牢子吧?”
虞柠:“……啊。”
狐狸精:“……你迟疑了!你绝对是迟疑了对吧!”
“咳,这个可不是我说了算的。”虞柠清清嗓子,“你得跟我回去见我上司,然后听他的看怎么办。”
虽然在那之前要先回——
她的余光瞥见一点突如其来的残影,离近后才发现是只白纸折成的小鸟。尽管不知道它是怎样动起来的,但当她伸出手来,那只几乎没有分量的纸鸟就落在了掌心,然后像是失去了原有的所有活力一般,和普通的折纸别无二致了。
虞柠稀奇地打量了它一番,沿着纸折成的纹路原样拆开,看到上面用她不认识的笔迹潦草地写了句话。
——【看到速回巴别塔。】
虞柠一拍脑门。
好家伙,她差点都忘了。
亲爸的人头被拍卖这事一出,她哪还记得有个变成木偶的老爷子因为她丢了自己的工作机在干等着呢。
……说起来,对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还是“打水漂”。
无所谓,她会碰瓷——不是,解释!
就是这么一来,显然没有让她先回家一趟的时间了。
希、希望她妈没事。
“你俩带着他们先回去,”虞柠看了杰克又看美美子,警告地向他们横着比划了一下脖子,“都知道怎么跟我妈说吧?”
水沼美美子:“她原地当姥姥!”
她头顶“啪”地挨了一巴掌。
水沼美美子:“!”
QAQ。
“刚才那个就是错误答案,”虞柠威胁道,“再给我好好想。”
“呃,反正跟她讲一遍来龙去脉就行了吧?”杰克担心着自己还没到手的急支糖浆也落得同样的下场,老老实实地挑了个中规中矩的回答,“别弄出什么奇怪的误会。”
“对,其他的等我回来再说。”
虞柠安抚地看看还不情愿要走的皮脸,“你也先跟他走,我等下就回来。”
“还有你——”她的视线缓缓下落至他手里,“就跟我来一趟吧。”
狐狸精:“哼!”
“喂,”它毫不服气地问,“你到底要怎样?”
“没事。”虞柠露出了不怀好意的微笑,“你马上就知道了。”
……???
半小时后。
“您好,”宠物店的员工笑着说,“合计两百一十五元。”
“OK。”
虞柠刷了卡,又不忘抬头嘱咐对方,“帮我开张发|票。”
她要报销!
营业员:“好的,您请稍等。”
对方动作麻利地将东西一齐交过来,虞柠小心收好又道了谢,昂首挺胸地带着这承载了她殷切期待的小票走出店门。她出来以后不急着去过对面巴别塔的安检,而是先拐向旁边的街角,抬手跟等在那里的人影打了个招呼。
“辛苦你陪我跑一趟了菁菁。”她笑道,“下次再请你喝奶茶。”
“小事一桩啦,反正我们相处得也挺开心——”被临时叫来的周菁菁全不在意地摆摆手,另一只手提溜着狐狸后脖子,低头笑眯眯地问它,“对吧?”
几乎已经习惯了被这么揪着的狐狸精:“呵呵呵。”
一个比一个的不做人。
紧接着,它就明白了谁是更不做人的那个,惊恐地看着虞柠拎在手里的东西,“你——你——”
“我很好,不劳挂心。”虞柠非常贴心地在它面前蹲下,打开了宠物航空箱的网格门,“娘娘请吧。”
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吃牢饭。
周菁菁无疑热衷于看这热闹,立刻搭把手帮忙把它给塞进去,狐狸精毫无悬念地尖叫起来,“臣妾进不去啊——”
“你松爪就进去了!”虞柠一点也不客气地将它不死心地抵着笼子门的肉垫垫扒开,“搞快点,想想你的钱!”
狐狸精瞬间妥协了。
第一次见到有谁爱财得和自己不相上下的虞柠叹为观止。
她告别来当执剑人的周菁菁,靠着那张临时权限卡刷进了直达怪谈支援部那层的电梯,在顶头上司的办公桌前坐下时,发现对方的脸色果然不是很好看——她能从木偶的脸上看出这一层也是够奇迹的。
“打水漂漂回来了?”他问。
虞柠:“……”
“事情是这样的,”她连忙解释道,“我打电话打到一半呢,突然被一个要从手机里爬出来的女鬼缠上了。”
“为了尽快出发,我当场决定采取最有效率的方式,并以‘打水漂’为借口麻痹对方让对方放松警惕,这才成功摆脱那家伙得以及时完成自己的任务。”虞柠义正辞严,“而且,因为我是在接听电话的时候受到的袭击,我要求精神损失补贴。”
曾经名为“比利”如今名为“竖锯”的木偶盯着她。
“证据呢?”
虞柠:“???”
呵,我和我的冤种上司。
她认为对方是在报三轮车的仇,并且她没有掌握证据。
总之绝对不是因为她长年累月满嘴跑火车结果狼来了的报应。
等着,她这就回去搜集证据,大不了努努力把贞子抓过来!
……淦,她是真的出息了。
“反正你要我找的那个目标在这儿了,”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虞柠也暂时放过了这个话题,转而将装着狐狸精的航空箱往桌上一放——当然,小票也在,“这个总可以报销吧?”
竖锯这次倒是松口了,“可以,还有你的提成,会一起打到你账户上。”
虞柠快乐了。
但他的下一句话就听得她一愣。
“你先把它带回去吧,”他说,“住宿和餐食补贴也会开过去的。”
虞柠不太确信地指指自己,“我?”
你们支援部没有自己的临时牢房吗?
“‘无害化怪谈’——是你提出的概念吧?”竖锯板着脸说,虽然木偶的那张面孔也做不出别的表情,“以前没有这样的先例,我已经打过报告申请,但更具体的措施还没有下来,主要是在监管方面的配套认证——”
他看了眼缩在航空箱里都难掩好奇的八尾狐,“所以在这之前,它就交给你来看管,我想不会出什么问题。”
虞柠似懂非懂地“哦”了声。
反正有钱拿就行。
有钱拿哎!
她家房子都未必需要专门腾出个房间,吃饭也就多张嘴的事,这还发钱岂不是天上掉馅饼吗?
她不声不响地闷声发大财,面上还要做出勉强答应的样子,但倒是真想起来一件事。
“那个,其实我还有个新发现,”虞柠拿出那本从宣传栏摸来的广告小册子,“那边准备在一段时间以后办场拍卖会。”
“等成绩出来我就在试用期了吧?”
她心机地将主动权交给了对方,“如果组织希望,我到时候可以去那边看看,如果打听到有用的消息,巴别塔这边是不是也会给一点经济上的支持——”
她还在绞尽脑汁地试图编个什么理由,那边的竖锯草草翻过宣传册后就当场给出了回应,“可以。”
虞柠:“啊?”
真的假的,这么爽快?
“我会和其他部门商量一下具体数额。”竖锯说,“之后再通知你。期间它那边如果有什么异动,也随时通知我。”
直到站在家门前,虞柠还是不敢相信一切竟然真的这么顺利。
不过两个月后——
一想到居然要去竞拍亲爸的脑袋,虞柠就有点麻。
而且这事吧,她还真不知道怎么跟爹妈开口。
——“嘿,爸,我看到有人在卖你的脑袋!”
……不了不了不了。
“你倒是挺安分的,”她决定先欺压一下更弱小的那边,随便调侃起箱子里的狐狸精——她答应等进了屋就放它出来,“我看你也不打算害人,费尽心思混进来干嘛?”
狐狸精扭捏半天,不情不愿地开口了。
“人类的电视剧不错。”它肯定地说。
哇,她就知道。
虞柠决定先不说他们家的电视机被押在当铺了。
明明新添了两口“人”,里面却安静得可以,带着某种不怎么妙的预感,她抬手按响了门铃。
木板“吱呀”地一响,应门的果然是她妈妈。
甫一打照面,女鬼在端详了女儿片刻、确认她的人身安全后,视线下落,幽幽地看着她航空箱里的狐狸,后者被盯得险些炸了毛。
“柠——柠。”
“你猜——”
就像任何一个即将面对疾风的心虚孩子一样,她妈笑得很亲切,虞柠却无端地有些背后发凉。
“咱们家这是托儿所——还是动物园啊?”
第43章 母慈女孝
真正的一家之主从不需要折腾太多的虚招。
刚搬家来还显得很宽敞的客厅在排排坐的鬼怪衬托下又显得有几分拥挤,别说美美子这个往常最不安分的,连新来的皮脸杰德也不嚷嚷着要找他新认的“妈妈”了。
注重身材管理的人体模型以一个标准的跪坐姿势待在原地冥想,笔仙的○天堂游戏机被没收了,厚厚的镜片里写满了问号,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个安分守己还不占地方的小透明干嘛要被拖来这边。
才在航空箱里大吵大嚷的八尾狐被方才的危险气场所震慑,蔫蔫地缩着耳朵和蓬松的大尾巴。鬼婴早就不叫了,他最识时务——或许这样凭本能生存的幼年体尤其知道怎样趋利避害,老老实实地屈服于地头蛇的威严之下。
怪谁呢,他谁都打不过,只有挨揍的份啊!
河童在清扫干净自己的犯罪证据后就欢天喜地地被打包丢进了说好的小水潭,好歹让空间看着没那么紧巴了。伽椰子也在,不过她和俊雄那位置完全就是陪审团,家里负责做饭的人……鬼就是硬气哈。
“你看看,”女鬼痛心疾首地说,“咱家——还能、塞得下吗?”
虞柠:“呃……”
她觉得还能再塞一塞?
但此时说这话肯定是火上浇油,她识相地矮了一头,“也不多嘛,你看我出门一趟也就捡了一、二……三个……”
她自己越数也越底气不足,听得家里早来的晚来的一时都有些神情微妙,不约而同地投来的眼神里诉说的都是同一句话——“要不你还是别出门了”。
“还回去。”女鬼严肃地申明道。
“托儿所和动物园,”她还是给了女儿面子的,退而求其次道,“你只能选一个。”
虞柠:“妈——”
女鬼:“……”
她冷如冰霜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解冻了。
但她还是努力做出了严肃的样子,“不行。”
这是原则问题!
那张苍白狰狞的面庞本就够恐怖了,不过虞柠在这些时日的相处以来看惯了不说,根据这点细微的变化完全能够判断亲妈此时的情绪,一瞧就知道有戏,连忙乘胜追击道:“我都答应了也不好出尔反尔,最后亿——最后一次了,你看我长这么大也没有求过你什么,妈妈你再想想嘛。”
女鬼诡异地沉默了。
长眼睛都看得出她的动摇,就在虞柠以为要大功告成之际,还坐在旁边沙发上的无头尸体忽然有了动作。他用敲击代替了咳嗽,告诫着老婆别被迷惑,收到提醒的女鬼瞬间从糖衣炮弹中清醒过来,重新严肃地看向女儿。
虞柠:“?”
好你个浓眉大眼——哦,对不起忘了没有了——的亲爸,原来是夫妻携手阵营!
她爸仗着自己的脑袋丢出了几百公里之外,佯装看不懂她的怒目而视。虞柠哼了一声,暂时放过了那具无头尸体。
“妈妈,你也知道,我这边经济状况不太好。”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说服道,“现在还是开源节流里的——呃,开源,哪方面的业务都多试试。人活一世要想赚得到钱就得大胆多尝试,不然机会碰上了,你手里却没有相应的人……鬼才,那岂不是白白浪费机遇?”
“实在不行,咱们以后转型鬼屋也是可以的嘛!”
“我都是为了这个家啊!”她情真意切道。
她妈妈的眼角已经隐隐闪烁出泪花。
瞧瞧她可爱的女儿被生活磋磨成了什么样子,要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工作而非躺平呢。唉,是他们做父母的应该反思才对。
“我觉得——”她转过头,哽咽地对丈夫说,“柠——柠长大、了。”
无头尸体:“……”
他摊开手,表示她俩开心就好。
“柠——柠,”女人又慢慢转回弯折过度的脖子,坚定地说,“虽然妈妈——不赞成你去那种地方,不过,如果你偶尔不得不、去,需要钱的话尽管——找妈妈要。”
水沼美美子:“?”
西八!看看人家妈妈!
她都才刚刚冒出这个念头,后脑勺兜头挨的一巴掌就那么清脆又熟悉。美美子不敢置信地回头,果然看到楚人美正气势汹汹地盯着自己,她还特意把遮住脸的发丝向两边撩了起来,全白的眼仁俨然只表露出一个意味——“小孩子不可以讲脏话”。
水沼美美子:“??”
这合理吗?她还没有说出来啊!
别打了,打成遗传性失忆了怎么办呀!
“妈,您渴了吗?冷了吗?累了吗?”和这边的教育现场不同,同样深受感动的虞柠围在亲妈身边嘘寒问暖,可是真真的母慈女孝,“饿了吗?想吃什么吗?我做——呃,我去买菜?”
女鬼:“……”
别出门了!
“你看看别人家孩子。”楚人美恨铁不成钢地说。
多为父母着想,多有生意头脑,多懂得经营自己的生活!
水沼美美子:“?????”
再逼她她就做臀桥!
眼见得一场危机解除,主动或被迫寄人篱下的鬼怪们——或者文雅一点,门客们玩的玩散的散。虞柠瞅准了机会,这才进行完了感人肺腑的谈话,正适合趁机多问几句。
“妈妈,”她尽量以一种突发奇想的语气开口道,瞄向亲爹那空荡荡的脖颈上方,“其实我好奇很久了,爸爸的脑袋丢到哪里去了啊?”
女鬼长长地“哦”了声。
“他自己——也不知道。”她说,“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没有了。”
无头尸体竖起大拇指,示意没错。
……这也能注意不到的吗?!
虞柠秉持着一个担心父母的乖女儿应有的形象,继续说了下去:“那没有想过再找找吗?说不定就找到了呢,就算没有线索,反正我现在在巴别塔工作,我也可以试着帮忙——”
“不。”
出乎意料地,她妈妈突然打断了她。
“用——不着,”女鬼态度很坚决,“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
这语气中的警告意味远比之前要浓厚得多,虽然问出来也只是试探一下,但没想到会收到这样反馈的虞柠还是愣了几秒,然后她轻轻叹口气,眼神不可避免地暗淡下去。
女人见她这样也有点不是滋味,连忙放缓了刚才过于严肃的语气:“妈妈——不是那个意思。”
“你爸爸——没有头也过得很好。”她说,“他——之后会想办法找的,你别给——自己惹上、麻烦就行。”
虞柠悟了,所以那边的情况果然有点棘手。
还能咋整?
等别的家伙把她爸的脑袋买回去当收藏品吗,或者更糟?
虞柠这下更坚定了瞒下他们这事的决心,不然他们会不会去是两说,她就别想掺和这事了。
“你——好好照顾、自己。”女鬼苦口婆心道,“只要你好好的——爸爸妈妈、就放心了。”
虞柠忙不迭点头,“好的妈妈,我会的妈妈!”
见女儿这么懂事,女人很是欣慰,而旁边的无头尸体也对妻子嘴替的转述非常满意,他摸摸脖子上方的空气,权当是摸摸脑袋了。
在爸妈都看不见听不着的角落,虞柠悄悄地吹了声口哨。
哎呀,怕什么,她主打的就是一身反骨。
她就是拿定了她妈是地缚灵,她爸也基本是待在家里,只靠报纸获取外界消息——而这基本都是关于人类社会的,幽冥界似乎没有自己的报纸——所以才旁敲侧击了一番,她爸妈要是愿意说,她就开诚布公地聊聊,要还是不乐意让她参与的态度,那她还非得康康不可!
——当然,也要断绝其他消息来源。
虞柠瞄向因为就待在客厅而几乎目不斜视地偷听了整个过程、又知道一些来龙去脉的杰克和美美子,“你俩,懂?”
杰克倒是好说,拿上应诺好的那两瓶急支糖浆就笑逐颜开。美美子可就不罢休了。
“不懂。”她手心朝上,理直气壮道,“没有好处我就不懂。”
虞柠也干脆,再加上也是之前说好的,直截了当地将回程路上买的哆啦A梦小玩具——套餐被她自己吃了——放在了对方手里。
“这是一个人的份。”
美美子在威胁人这方面显然有些近墨者黑,“你也不想你爸爸知道吧?”
虞柠:“?”
你很嚣张啊你。
“那当然了。”她挑眉,“你想要的东西过两天就回来。”
美美子一愣,随即便欢呼出了声。
日子一旦有了指望,就让人开始恨不得掰着手指一天天地数着过,美美子盼着盼着,终于等到了工人将电视机搬回来的这天。
水沼美美子:“……??”
不是只有一台电视机吗,怎么还有人进来啊?
这是看完录像带的第七天。
虽然正值鬼怪应该活跃的夜晚,但陪读家庭就是要习惯跟着学生的作息来,客厅早没有了白天的热闹。
不过,仍有影子正坐在于黑暗中散发着幽幽荧光的电视前方。
深夜访谈节目还播放着嘉宾对话,一男一女的两个主持人脸部就倏然发生了扭曲。雪花屏沙沙作响,紧接着跳转到的画面又成了某口枯井,从中攀出的女鬼双手扣入地面,以她那诡异的爬行姿势越发地贴近了屏幕。
她才刚冒了头。
——就瞧见了对方纹丝不动的塑料眼珠。
人体模型:“?”
贞子:“………………”
欺骗感情!!!
她愤怒地正准备抽手回身,还露在外面的半个身子忽然猛地一歪,连带着电视机都一起失去了控制。
砰,轰隆,稀里哗啦。
直接从里头摔出来的女鬼这才注意到,电视机竟然是以某种刁钻的角度立在一大堆看起来就不怎么稳当的杂物上,稍微的摇晃都可能破坏掉整体的平衡。
然而,此刻说这些为时已晚,电视上面还有几件似乎很贵的电器和不少看起来就很精巧的玻璃摆件。眼下不是摔成了碎成蜘蛛网一样的黑屏,就是四分五裂得几乎看不出原本形状了。
“咔嚓。”
白光倏然照亮整个房间,闪光灯灭下之后,客厅又重回了刚才的黑暗,只有守在旁边的人类出了声。
“咦,”虞柠惊讶地看看相机里的回放画面,“原来相机真能拍下鬼啊。”
恐怖电影和游戏诚不欺她!
伴随着唰唰的打印声,拍立得当场洗出了照片,爬出来的女鬼反被稀巴烂的电器和一堆装饰品埋住的场景在上面清晰可见。
“贞子小姐——或者贞子先生,算了算了什么都行,看到了吗?”
虞柠就像出示证据一样,将照片怼到了对方能看见又正好够不着的位置,“你要是不愿意赔偿——”
“我就让所有鬼知道,”她深沉地说,“你是个偷完别人手机砸完别人家电视就跑的老赖。”
贞子:“???”
哪怕只有那根根直立的头发,都足以看得出她的震惊。
等会儿——偷什么手机了?!
“当然,老夫也不是什么魔鬼。”
虞柠煞有介事地拿出计算器按了半天,虽然手机就能兼职这个功能,但她还是觉得这样能让自己看着更专业一些。
“这样吧,我给你提供解决的办法,”她说,“你在我这里的工钱就当还债了,连本带息,什么时候还清什么时候走人。”
那被黑发覆盖住面容的女鬼颤巍巍抬头,仿佛是在无声地问一个问题。
——多久?
“挺短的。”
虞柠终于按完了计算器,以异常诚恳的语气说:
“二十年。”
第44章 北极圈
“三台电视机,一台小型烤箱,五套流彩玻璃工艺品,三套水晶餐具……”
看着被交到面前的清单还有附带的一沓厚厚购物发票,竖锯慢动作抬头。
“你去抢商场了?”
还正襟危坐在办公桌对面的虞柠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您可不能这么说,”她严肃地为自己正名道,“我才是受害者啊。”
“这些东西——”
她示意了下木偶手中的清单,“都是为了实施抓捕行动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地真金白银买回来的,哪里就是抢了?”
竖锯:“?”
然后拿到他这里报销是吧?
“我作为一名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自掏腰包帮巴别塔分忧解难,难道不是出于极强的社会责任感吗?”虞柠说得理直气壮,那可是她的全部工资,“只要多多鼓励像我这样的热心市民,国家怎能不富强,人民怎能不安康,不然真是让有识之士寒了心呐!”
竖锯却注意到了她话中本不应出现在如今这个文化环境中的词,“国家?”
虞柠:“……咳。”
照搬电视剧台词的事差点被发现了。
“社会,”她改口,“社会。”
“我不得不说。”面色雪白的木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我很少能遇到令我感到哑口无言的家伙,很不幸,你就是其中之一。”
他冷笑一声,“记住,这不是夸奖。”
“没关系。”虞柠贴心地说,“您怎么说是您的事,我怎么理解是我的事。”
职场反PUA人人有责。
竖锯:“?”
他看起来很想开除自己唯一一位下属,或者干脆将她就地问斩。
可惜他不能。
好气。
“证据呢?”
虞柠当然早就准备好了,只等他这一声令下,马上献宝似的将自己的手机呈上去,播放起一段录像——灯火通明的客厅里,从古井中爬出来的女鬼头上还挂了几条水草和渗着湿漉漉的水渍,满身狼藉地披散着黑发打扫着地上那些比她更狼狈的残骸,让人一时不该评价哪一方更凄惨。
竖锯:“………………”
木偶的塑料眼珠中透露出四分震撼三分迷惑两分复杂一分一言难尽,最终还是化为了三个字——
“人才啊”。
贞子勤勤恳恳打工人的绝望影像播放到了尽头,竖锯认命地拖过支票簿签了字,虞柠的眼睛跟着一亮。
前有贞子这个免费劳力当义工,后有官家为这笔花销买单,她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坐实了什么叫双赢——赢一次,再赢一次。
咳咳,不是,倒也不是这么算,一方鬼怪被改造成乐于为自身行为承担责任的社会好青年(?),另一方也看着治安得到了应有的维护,怎么不能说是双赢呢!
虽然一早起来的她妈在发现家里又多了个鬼时引发了好一阵震动,但最终还是在女儿的撒娇攻势下放宽了标准,反正挤一挤还是暂时塞得下的。
“我看到你的成绩了,”竖锯头也不抬道,“恭喜成为支援部的一员。”
“恭喜”二字被他咬得格外的重。
“以及,关于那场拍卖会的预算也批下来了。”
虞柠:“!!!”
她还来不及欢呼雀跃,就听到他又道。
“对巴别塔内部的筛查目前还用不着你操心,不过过阵子会委托你另一件事,希望你可以不负期望地好好完成。”
虞柠心里划过一丝微妙的预感。
“什么?”她问。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竖锯只是这么说。
虞柠:“……”
据她的一些刻板印象,会需要“到时候知道”的基本不是什么好事!
说归说,她倒是度过了难得安稳的一段时间。
巴别塔那边很显然是利用权限先一步得知了她的成绩,学校这边是又过了几天才公布出来的——她自己是合格了,虞柠快乐地重获领取补助金的资格。杰克就惨了,这位本来就不是为念书而来的杀人狂喜提俩鸭蛋,其他课目还是秉持着众所周知能写就有分的原则瞎写满了整张试卷,最终的分数可想而知。
——于是光荣地进了学校专门为真正意义上的差生准备的提高班,毕竟如今这年代,学不好可是真要命的。
虽然这点不会危害到本就诞生于怪谈的家伙,但混入人类社会后的青少年外表还是难以磨灭大人们的忧虑。虞柠每天放学时幸灾乐祸地看着自己雇佣的保镖以那愁云惨淡的气场拖着脚步走向那间固定的教室,第无数次地感叹将数学考试交给二重身实在是个明智至极的选择。
她的生活回到了学校、便利店、家的三点一线,偶尔路过城郊时注意到四叶草城加强了边境上的防护,这阵子基本见不到混进来的鬼怪了,一切太平得不可思议。要不是每天放学回家后闹腾个不停的鸡飞狗跳,虞柠都要以为大部分时候的经历是一场梦。
然后,她终于知道了委派给自己的“任务”是什么。
“会场居然是长这样哦——”
刘嘉卉震惊道:“接下来三天都是在这里度过的吗?”
虞柠:“大概吧……”
“——所以说,”薛尉情不自禁地吐槽,“别人就算了,为什么这个已经被预录取的家伙也会在这里啊?”
虞柠:“……”
“嘘,”她威胁道,“要是让别人听见,小心我给你打零分!”
正如白曜原先透露的那样,今年的考核提前了。
他们周围是稀稀落落走进酒店的其他人,虽然今年巴别塔为了应对“不便外说”但他们都懂的原因放宽了外招标准,能满足要求的人数还是很少的。
不过因为这本就是个香饽饽的编制,够得上的人几乎都来了,选拔面向的又是毕业三年内的“应届生”,所以看起来还是很可观的。
薛尉识相地认输,“好可怕!你可千万别记仇!”
虞柠作为实习员工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只有一个,她表面还只是个学生,混进考生群体里作为内置打分员再好不过。当然,以她的身份,就是当个微不足道的侧面观察标准,她更重要的还是受竖锯所托,看看有没有能符合标准的新人招进来。
两人北极圈难啊。
“果然我们几个里最有希望的还是你俩吧,”薛尉连声叹气,“想想都觉得希望渺茫。”
言辞在这一刻是苍白无力的,但完全不用紧张担心的虞柠笑出了一脸人神共愤,成功地将简单几个字渲染出了欠揍的气场,“你们加油。”
她摸鱼!
“柠柠,”刘嘉卉不无感慨道,“连我都想打你了。”
“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呢。”白曜倒是坦然,“我倒是觉得大家都很有希望。”
另一位被同学寄予厚望的年段第二指指自己,“啊?我?”
“我就是来看看,”周菁菁无所谓地说,“能不能录上随意吧。”
薛尉:“……”
更欠揍了啊这人!
在一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安全事项宣讲后,聚集在大堂参与选拔的“考生”们都从负责人那里领到了可以监测特定行动的电子号码牌。假考生虞柠也领到了自己的,她混在四散去其他地方的人群里装模作样了一会儿,又悄没声地溜回了空无一人的前台。
负责人和考官已经离开了,应该是到监控屏后观察大家的表现。他们的任务就是如何在这个布满机关的酒店“生存”三天。一些涂着特殊敷料的机关或者别的什么玩意儿一旦碰到身体,号码牌所有者就会被视为“死亡”,从而当场出局。
反正用真人CS的方式思考就差不多。
据她的经验,刚开场的时候都会比较客气,在偌大一间酒店也难有过多的发现,那她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偷偷溜号。
摸了摸了。
摸鱼是打工的一部分!
虞柠有点困,她昨晚抢了笔仙的游戏机玩得晚了,但趴在招待台硌得又睡不着,只好趴在那里玩手机。就像任何一场大考一样,酒店内屏蔽了部分信号,上网冲浪是不可能了,不过么,人只要有一颗摸鱼的心就什么都能摸成,更何况现在还有那么多小游戏,早就不是只能用学习机玩贪吃蛇的年代了。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这才慢悠悠地收起手机。
眼前骤然一黑。
她伸懒腰的姿势停在了举起双手的那一刻。
虞柠震惊地看着头顶上方。
她修炼多年的隔山打牛……终于练成了?!
……当然她也不会真情实感地觉得这是真的,眼睛眨巴了两下能看清黑暗中的景象后,虞柠叹着气起身,摆弄了一下旁边的电表盒,面对一堆看不懂的线路和按钮,当即宣判是停电了。
还好是在柜台,她稍微翻找一会儿就找到了手电筒,电力供应在这期间也没有恢复——已经拿到过流程表的虞柠自是知道这不属于考验大家应变能力的一环,很显然,该说是某人的主角光环还是她的“祭品”体质呢,事态超脱控制了。
怎么回事。
完全不惊讶啊。
虞柠都快对突发状况免疫了,她打着手电拉开一个个抽屉,试图再找到点能用的东西,然后在这时听到了某种诡异的水声。
那浑身是水地挣扎在地毯上的声音似乎是从哪间客房里传来的——紧接着,她就用不着思考这个问题了。
水声来到了走廊,还在继续靠近着。
久违的音乐在耳边骤然炸开之时,虞柠一下子挺直了身体。
说不出是什么的嗡鸣声徘徊不去,又像是在扫鼓。有一瞬间,她都要以为突入其中的尖锐声响是某种警笛或者汽笛,一声又一声地折磨着人的听力。
先进入视野的是一条弯曲腐烂的手臂。
地毯上的黑影在匍匐前行,出现在她灯光所照范围内的是一具近乎赤|裸的、布满尸斑的女性身体。然而因为泡皱的皮肤太过松垮,几乎看不出多少正常的地方,每当往前磨蹭一下,一点恶心的组织和蜡化脂肪就沾上地毯绒毛,以至于身后拖出一道湿润蜿蜒的痕迹。
趴伏在地的腐尸向上抬起头,烂掉的皮肉几乎要从嘴边和脸上掉下来,空洞地看向了面前的人类。
虞柠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眼也不眨地紧盯着它。
仿佛在说——“哟,来啦”。
腐尸:“……”
一沓诡币“啪”地被拍了出来。
再一沓。
然后又一沓。
“姐有的是钱。”虞柠幽幽道,“来给我开路。”
第45章 钞能力
腐尸当场就站起来了。
虞柠叹为观止,心说这真是人类医疗史上的奇迹。
它爬也不爬了,胳膊腿也不抖了,什么腰酸背痛全都不是事,在金钱的驱动力下走得那叫一个大步流星。
那两只快保不住眼珠子的眼眶里无端透露着毅然决然的刚强,它当即跨过来,接过这厚厚几沓诡币,结果低头看了一圈发现自己没地方装,赶紧从旁边的酒店清理车上抽了张床单,飞快地给自己裹了一圈顺带揪出个口袋来。
别说,还挺有艺术气息。
毕竟是一个出钱一个出力,最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原本几乎赤身裸体的腐尸瞬间蜕变为尽职尽责的酒店服务尸员,它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
怎么回事,为了这点钱就出卖了自己的尊严!真是太堕落了!
对这种侮辱,它只有三个字——
多来点!
“您……”它声带也腐朽得差不多了,拼着全力发出嘶哑的声音,“要去……哪里?”
……真客气啊。
“有人的地方。”虞柠干脆道,“哪里有人类带我去哪里就行。”
腐尸:“呃……”
这是不是有点不符合他们的职业道德,或者说干过火了容易被其他鬼怪围殴……
虞柠也不作声。
她又干脆利落地甩出一沓钱来。
“您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我太重视约定了,宁愿上刀山下火海赴汤蹈火都要完成自己的承诺,这是我的错,”它这下连嗓子都不哑了,比急支糖浆还好使,“我的宗旨就是使命必达!”
“挺好。”万恶之源点点头,“带路吧。”
其实已经是秋天了,但停电后的酒店内部还是弥漫着一股难以忽视的燥热——可能是因为开始时间正是在午后阳光最盛的时候。
然而在窗帘的层层遮蔽下,这里仿佛成为了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窥不见半点光线,没有手电筒就只能全凭一些仅存的视力和本能感知往前缓慢地摸索。
对夜盲症非常不友好。
虞柠手持电筒未雨绸缪,坚定了生活在一个如此高危的世界,以后要时刻记得补维生素A的决心。
她在来的路上还注意到那些安装在天花板角落的摄像头全都灭了下去,不知道屏幕另一端的监考官们作何感想——也不意外,虽然监控设备的供电系统是独立于酒店主要电力系统运作的,但以这熟悉的感觉,十有八九又是被牵扯进了某个特异地带,能用得上才奇怪。
这绝对不会是某种巧合,至于究竟是酒店原址本就在暗能量侵蚀下出了问题还是巴别塔受到影响的内鬼所为,现在的她无心也没有功夫去推断,当务之急还是先找找其他人。
电梯也用不成了,还好这家酒店只有七层那么高,不然爬都要爬死了。
不过——
她收回照向上方那段楼梯的手电筒,余光悄悄瞥向一旁。
众所周知,停电后的楼梯间为闹鬼多发地带,然而此时此刻,她完全不需要担心人身安全的原因当然就在于轻而易举地从天花板上撕下一块还不怎么成型的阴影的腐尸。
它揉吧揉吧就将这不争气的货色揉成了皮球大小,然后往地上真跟拍球似的拍了好几下后一脚踹飞了。
“呸!”腐尸嫌弃地唾了一口尸水,“滚远点,现眼包!”
别来跟它抢工作机会!
咳。
虞柠若无其事地重新挪开视线,看来鬼界就业竞争也很激烈啊。
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享受到一把富二代的待遇,真是太快乐了。
大约是大家起初都怕撞上其他小组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本就不多的人员分散到七层楼的各处更显稀疏,她走了这一小会儿都没有遇见参与的考生,无奈之下只能投奔二楼。
偌大一座酒店就一个能打的鬼怪自然是不可能的事,虞柠早早有所心理准备,因此在一出楼梯间后看到走廊尽头的人影时也毫不震惊。
两个手牵着手的小女孩站在门前,她们披散到肩头的中长发和身上系着白色腰带的浅蓝连衣裙瞧起来都是那么熟悉。时隔多年依然是多少人心理阴影的双胞胎姐妹直勾勾地注视着这边,虞柠发现自己已经快想不起《闪灵》的剧情了,还不等她作出反应。
腐尸当即上前,一人赏了一个大比斗。
虞柠:“?”
果然你就是237号房间里的那位吧。
双胞胎姐妹:“???”
她俩各捂着一边脸,看起来就像知名四格《妈妈再打我一次》里的小女孩一样震惊。
……因为腐尸的左右开弓,居然还是对称的。
“起开!”腐尸斥责道,“我看谁敢挡我姐的路!”
“你、你打人,”她俩显然被打懵了,两人中稍微看起来像是姐姐的那个气愤开口,声音脆生生的,“打人是不对的!”
嗯,怎么不能算是一种连锁式的模因污染呢。
腐尸边数着手里的奖金,边大声地吹着口哨盖过了她俩质疑的声音。
只要给够加班费,当牛做马无所谓!
“……你卑鄙!你无耻!”另一个小女孩也出声了,“你为了金钱出卖灵魂!”
腐尸:“?”
“小孩子还是小孩子。”它嘶哑地嗤笑,“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双胞胎姐妹:“………………”
好糟糕的成年人!!
“可是,”虞柠以大灰狼诱骗小红帽的口吻说道,“你们这么想——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难道你们不想要更多的钱买芭比娃娃吗?”她循循善诱地问,“不喜欢也没关系,现在的小孩子玩具超级多的,比你们那时候多多了——过家家套装?有早餐店有水果铺还有超市和儿童医院儿童厨房哦,或者儿童实验室?家庭娃娃机?”
姐妹俩很明显地心动了。
姐姐犹豫地看了一眼妹妹,“要不……”
妹妹咽咽口水,凭借着双胞胎的心灵感应在姐姐眼里瞧出了一模一样的意味。
要不……她们也出卖一下灵魂?
三分钟后,开道的队伍中又多出了两个苦大仇深的小个子。
真不错,虞柠心想,在招到左右护法以后又多了两大护教——按照小说的套路,一对双胞胎是要只按一个来算的。
找了这么半天,也终于有了相应的收获。离下个拐角大概几米的位置,她忽然听到墙后传来压低了的说话声,声线还有点熟悉。
“那你们先散开吧。”虞柠思索了下,“等下再听我命令,摔杯为号哈。”
她直觉对方应该是人类,不是也无所谓。而当跨步走上前之时,她果真看到有三个身影正在那里聚凑成堆地悄声议论着什么。
其中一人抬头瞧见她就小声惊呼道:“柠柠!”
这么黑的环境,又隔了点距离,不是非常相熟的对象基本认不出来,更何况这个称呼——虞柠辨认出刘嘉卉的模样,也不由感叹起缘分的奇妙,“你们怎么在这里啊?”
她脑海内隐约一瞬间闪过什么念头,却没来得及抓住。
“我们本来也走得不远。因为你不是在附近嘛,没想着去太远的楼层……然后刚才一停电就碰见了。”刘嘉卉解释道,“就是没见到菁菁,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别像我们一样撞到麻烦就好了。”
麻烦?
“嘘嘘嘘,”薛尉这个最聒噪的却也是最先制止的,他显得有些慌张,“小声点……会被他听到。”
虞柠“咦”了声:“谁?”
白曜:“就是——”
薛尉倏然神色一凛。
“你自己看。”他打断道。
他们这副疑神疑鬼的模样显然是在躲着什么,虞柠还好奇地想多问两句,胳膊先被她的好友拽了一把,跟着几人一起重新闪到拐角后。
然后——忽然在黑暗中辨别出了那正在追寻三人踪迹的“东西”的轮廓。
虞柠猛地睁大了眼睛。
体型高大的西装“男人”站在转角处。
事实上,只能依据身体的轮廓来判断大致性别。他身体和手脚都很细长,头顶几乎快要挨上天花板,一身整洁异常的漆黑西服让他看着就像遁入黑暗的幽灵,只有颈前打着的红色领带格外注目。
他没有五官的脸上一片空白,身后冒出来的数条触手正在缓缓延伸着舞动,俨然将那一小片空间都划进了自己的攻击范围。
我趣,瘦长鬼影。
在他活动的同时,空气有如被撕裂般充斥着使得人类不适的噪点,最悬在心上的还是那不知何时就会闪烁着为追上猎物而发动的瞬移能力,以及那似乎可以不受限制地伸展的触肢。
好在他似乎还没注意到这里,那张空白面庞转过去的一刻,终于能让人松一口气。
“看吧,”薛尉回过头,看向空无一人的身后,“我就说——”
薛尉:“……”
薛尉:“???”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刚才还有那么大个人的地方,另外两人也齐刷刷陷入沉默。
卧槽,人呢??
紧随其后响起的女声将一行人的注意力全都勾向了墙后,他们目瞪口呆地望着不远处。
虞柠站在西装无面人的跟前,递上了本来用来记录学生表现的小本本。
“下午好,瘦长鬼影先生,我喜欢你的触手……啊不是,喜欢你很久了。”
她真挚地问:“能请你给我签个名吗?”
第46章 内鬼
为什么啊?
不算宽阔的走廊里,陷入死寂的每一秒都是对宇宙真谛的深刻诘问。
为什么他真的签了啊——
虽说影影绰绰地看不明晰,但哪怕只是以那模糊的轮廓,他们依然能看到瘦长鬼影双手接过了那临时充当签名本的记事本,郑重地签上了一串名字,并在送还对方后尽可能不引人注意、实际上超明显地对着旁边可以视为镜面的玻璃墙整理了下自己的领带。
坏了,有偶像包袱了。
似乎是为了端住在“粉丝”面前的架子,他人也不追了,施施然地往无人的那一侧闪走了。
虞柠留在原地,失望地啧了声。
走那么快干什么。
非得找个理由把他拐回去不可。
数米外的墙边,一个接一个地探出了三个脑袋。
“柠柠啊……”
刘嘉卉心情复杂道:“你刚才是认真的吗?”
“说什么傻话,当然是认真的。”虞柠严肃地反驳,“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喜欢触手呢?”
“你说触手了对吧?!”薛尉痛心疾首,“你根本就不是真心爱他,你只是爱他的触手!”
虞柠:“?”
“想不到你还是个纯爱党。”她稀奇地说。
“喂,”他抗议道,“什么叫想不到!”
刘嘉卉:“诶,是那种只点开纯爱分区的类型吗?”
薛尉:“???”
“可能这就是性癖自由吧。”白曜笑道,“会有喜欢触手的性癖也会有人的性癖是纯爱,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的确。”虞柠附和道。
她的性癖果然很正常。
薛尉:“会轻松地说出这种话的家伙比较恐怖吧!”
他这一声还是叫得声音大了点,几乎就是在一两分钟后,仓促靠近的脚步声就从走廊另一侧传来。还不等四人稍微提起警惕心,对方也人未至声先至,显然是冲自己同伴喊的,“我说这边有人吧?你们还不信!”
薛尉:“……哈哈。”
来得正好啊兄弟,要再早点,等着你们的还真不一定是人。
虞柠随手将自己从前台拿来的几支手电筒分发给其他人,这会儿一照过去就能瞧出是与他们相仿的同龄人,对面在看到这边的光亮后似乎也松了口气,心有戚戚然地说:“幸好真是人,刚才佐藤说的时候我还以为又是……的话该怎么办?”
和四人差不多,那头也是三五个人凑作堆的状态,看起来彼此不是太熟,应该就是在这停电后的一时半会内聚在一起的,手腕上无一例外地都戴着此刻不知还能否发挥作用的号码牌。虞柠瞧着他们眼熟——应该都是之前在大堂里记下过长相的考生,这才稍微放下了心。
“问题不大,我本来也听到了,什么醒脾干啤的?”其中有人好奇道,“你们这有啤酒?”
“来的时间挺巧的。”薛尉这次是真的感叹出来了。
虞柠:“……是啊。”
再早一两分钟就是他们这边想灭口了。
“你们听错啦,这种时候就不要惦记啤酒不啤酒的了。”刘嘉卉打哈哈道,“对了,你们说的‘又’是——?”
一言既出,那头几个男生的面色都不太好看。
“我们遇到了个有点难缠的家伙,”一开始出声的那个姓佐藤的支支吾吾道,“他戴着个面具,看着像般若——手里还拿着两把武士刀,好不容易才从他手下逃出来。更重要的是那家伙还会说话,所以我一开始说这边有声音的时候,他们都不太敢靠近。”
“哪里?”虞柠突然问。
“啊?”男生被她问得一愣,“就在清洁间那附近……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
“当然是方便精准躲开了。”虞柠义正辞严,“好了,你们可以去一楼避下难,中间要是遇见谁就一起好了,我们也去找找别人,到时候大家再集体碰头想想对策。”
几人无端被她那说一不二的气场震慑,唯独了解她秉性的同班同学总感觉有点说不上来的不对味,还来不及品出来自何处,在前者慌张离开之后忽然见她激动地握拳抬头,“走吧,洗衣房大冒险!”
三人:“……”
他们就知道!
“这就是传说中的知难而上吗?”白曜笑着说,“不愧是虞柠同学。”
“哪里哪里。”虞柠虚伪地假意逢迎道,“怎么比得上班长大人呢。”
他俩相视一笑,刘嘉卉缓缓打出了个问号。
能从里面听出阴阳怪气是她的错觉吗?
不不,果然是她的错觉吧。
“行了行了,别在这说有的没的了。”薛尉不由忧心忡忡地开了口,连他自己也很难肯定这份担忧是对说不靠谱还真挺靠得住、说靠谱又实在不着调的队友,“真要过去啊?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绕开不必要的危险因素才对吧,万一是陷阱——”
“就算是陷阱,也得去看看才能做决定。”
虞柠铿锵有力地说,“要是连这点冒险的勇气都没有,轻易地败下阵来,以后又怎么能为人类而战呢!”
“少年啊,”她用上了抑扬顿挫的咏叹调,“不将时间浪费在无谓的瞻前顾后上,遇到什么就大胆去面对,这才是青春!”
薛尉被她说得有些热血沸腾。
没错,人生怎能畏惧艰难险阻,如果年纪轻轻就这也怕那也怕,哪里还有前途可言。那么多为信念而战的冒险者,为什么就不能多他一个呢!
然后,在十分钟后,他崩溃了。
什么大冒险不大冒险。
——根本就是罪恶的金钱交易吧!
他们沿着那几个男生所指的方向,来到洗衣房附近,不消过多寻找就看见了那个正盘腿坐在走廊正中的身影。
那身材比旁人大出一圈的鬼怪以男人的姿态现身,形状扭曲的大红色般若面具神情怒然,武士刀横放在身前,不为所动地看着虞柠甩出了第一打纸钞。
“你在侮辱我的道。”他说。
虞柠沉思片刻,缓缓往武士刀旁边的纸币又加了一厚沓,此刻,她清楚地看到对方的面具角落淌过了一滴汗。
“你想借此收买我?”男人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但他面具后沉闷的声音听起来显然没有那么自信了,“简直是痴人说梦。”
虞柠数了数她妈给的零花钱,将剩下的那些也加上了。
“……大小姐,”般若问,“你那里的薪资也是同一个标准吗?”
薛尉:“………………”
虞柠跟这位看起来武力值就不低的武士谈妥了雇佣的待遇问题,转头看到正失意体前屈地跪趴在地上的薛尉,迷茫地“啊”了声:“他怎么了?”
“唔,”白曜若有所思道,“大概是少年热血遭遇的第一次降维打击吧。”
虞柠:“??”
“大小姐,”般若显然觉得自己应该向未来的老板表表忠心,毕恭毕敬地开了口,“我还知道一个地方,如果你们想脱离这里,从那边下手应该是最快的。”
看,果然氪金会让人变强!
虞柠面上神色不改,“说。”
“顺着楼梯往下,”他说,“遇到的第一扇小门,进去就是了。”
重回楼梯间,这里一如之前那般昏暗。来过一次的虞柠适应良好,可不代表其他人也是这样,刘嘉卉止不住地用余光去瞥那些满目暗色的边边角角,生怕不注意的时候就冒出个鬼东西来,薛尉自然是同样的不安。
“这靠谱吗?”他碎碎念道,“要是想把我们骗进去杀怎么办?”
“试试看呗。”虞柠说,“不会有谁跟钱过不去吧?”
“一笔钱和可持续发展的钱,”她补充道,“不是个傻子都知道该选哪个吧。”
薛尉:“……”
淦,什么有钱人发言。
富婆竟在我身边。
他倒是想好奇地问问这同班同学到底从哪弄来这么多鬼怪流通的钱币——那会儿在学校赚的也是积分啊,可还不等开口,先被不远处墙面上那四四方方的轮廓夺去了视线。
那应该就是般若所说的“小门”了。
一行人此时应该已经处于地平面以下,很奇怪,正常酒店按理来说地下空间都是用作停车场的,但他们已经往下走了两层有余了,楼梯还没有要终止的迹象。而且,它看起来越发的破旧,锈迹斑斑的台阶和扶手就像是来自某座废弃工厂或是矿场似的。
巴别塔向他们提供的地图也完全不包含这块区域,好在这过程中没有出现任何拦路的家伙——当然,只有虞柠知道那是因为潜藏在暗处的“护教”们的共同努力。而眼下,面对着那扇凭空出现在转角平台上的门扉,他们难得地紧张起来。
“要开吗?”薛尉谨慎地问。
“开吧开吧,”虞柠说,“来都来了。”
刘嘉卉:“?”
这也能来都来了是吧!
不过,都走到这一步了,不瞧瞧里头实在是天理难容——薛尉小心翼翼地将手放上门把,轻轻一拧,门扇就向内旋开了。
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凹凸不平的岩壁。
大小不一的石块堆叠得几乎要挨上洞顶,但比起为了节省空间而随意垒放在一起,更像是某种奇特古怪的仪式。毕竟最吸引人目光的还是这近似于地下室的洞穴正中央摆放着的石头祭坛,浸满鲜血的坛面上方已看不清原先描绘着的图案,浓重的气味让人几欲作呕。
血液的来源也很明确——正背对着这边的男人身形都被兜帽与斗篷掩盖,他一手握着匕首,另一手则掐着一只鸡仔的脖子,后者才刚被放干了血。
虞柠:“……”
小——鸡——
对方骤然回身。
“这——不可能!”那身披兜帽的神秘人显然没想到在这个时间点就有人找上门,惊骇交加道,“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虞柠沉默了两秒。
“走楼梯啊。”她理所当然道。
这可是公认的入侵十三区的最简单方法,更何况你这区区破酒店。
更何况她真的是走楼梯下来的啊!
神秘人:“??”
扯淡呢!
“呵。”他冷笑出声,“来了也无所谓,我劝你们乖乖束手就擒,成为我献给吾神的祭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虞柠:“啊这。”
“你确定吗?”她问。
兜帽男又是一声冷笑。
这还能有什么确不确定的。
“你以为我不了解你们的实力吗?只不过是区区几个学生,我甚至叫得上你们的名字。”那邪|教徒不屑一顾地打量了他们几眼,“我的身后是万千的信众!”
“一个我倒下,还会有千千万万个信徒站起来!”
“有本事就过来,”他嘴角咧开了扭曲的笑容,“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痛不欲生。”
虞柠看了他两秒,把刚才从客房顺来的塑料杯“砰”地往地上一摔。
塑料杯撞击在旁边的岩石上,不管是那弹起来的样子还是那脆弱的闷响都实在毫无气势。
然而,在后头浮现出的黑影充分补足了这一点——什么叫气势不够,人数来凑。
赤手空拳的腐尸摇摇晃晃地走进来,身上滴答出的滑腻液体和皮肤组织黏在了一起。手拉手的双胞胎姐妹看上去无语又跃跃欲试,比起来还是旁边头戴般若面具的武士更正经些,他抽刀出鞘,刀锋都在对面岩壁上烛火的映衬下闪烁着寒光。
邪|教徒:“……”
那什么,他现在承认他刚才说话是大声了一点,还来得及吗?
第47章 谁是冤种
孤军奋战的邪|教徒他命苦啊。
先是挨了般若的当胸两刀,又被双胞胎小女孩骑在胸口掐了半天脖子,最后接了腐尸一整套的我爱钱钱爱我钱从四面八方来发疯套餐,事到如今还能活着——这简直是体质大成功的生命奇迹啊。
“太惨了,真的太惨了,我都不忍心看下去了。”薛尉嘴上这么说,还是忍不住地直往那打满马赛克的画面瞥,“他这不会突然原地去世吧?”
虞柠信誓旦旦道:“那不会——”
“……吧。”她不太确定地说。
三人:“……”
吧。
虞柠默默移开视线,那她也做不得保证啊,毕竟出言挑衅在先的确实是对方。而这几个鬼怪比起平常该有的风格是留手了没错,而她也让他们留口气了,影视剧里被这么说的打手一般都不会真让被殴打的家伙死——嗯,应该没问题。
看起来这位也真的挺了过去。
他戴着的兜帽早在这可以说是围殴也可以说是1V1的车轮战凌虐里碎成了破布,暴露出来的是一张平淡无奇的大叔面孔。
……也不一定,毕竟他的脸实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连鼻头都比之前红肿了一大圈,脸颊高高鼓起,哪还有那嚣张的气势。男人眯成缝的眼睛艰难地望着分明就是幕后主使的几个人类学生,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其中一人。
他显然气坏了。
胸口起伏半天,他才像破风箱似的喘着气吐出一口血沫,“连——”
虞柠:“连你爸爸都没有打过你!”
邪|教徒:“???”
“连我主都不曾降下这样的惩罚!”他嘶嘶地说,“你们怎么敢!”
虞柠沉吟两秒。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开始辩证地思考问题,“如果你的主是全知全能的主,那现在发生的一切到底在不在祂的预料之中呢?要是在,祂为什么不帮你,而是要眼睁睁地看着你受苦;要是不在,那祂好像也不过如此啊。”
邪|教徒:“……”
“这样的神明真的有崇拜价值吗?”
虞柠苦心道:“亲爱的陌生人,你是否有空听我讲讲我们伟大的天父克苏鲁呢?”
薛尉:“???”
啊??
白曜也露出了有些惊讶的神色,而刘嘉卉更是愣道:“柠柠她……在说什么啊?”
“你少在那儿胡言乱语了!”被虞柠质疑信仰的邪|教徒干脆就恼怒地打断了她,“没有人可以在我面前诋毁那位,没有人!”
虞柠:“好好好,是是是。”
虽然旧印应用在了巴别塔的大厅,但以她穿越后查到的资料来看,克苏鲁神话在这里并不算是为大众所知的文学载体。眼下的随口一扯算是再度证实了她的想法,当然,她真正想知道的还另有其事。
新版摔杯为号的主人公在不成人样的受害者面前蹲下,毫不掩饰自己的恶人真面目,“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们到底对这座酒店做了什么手脚?”
眼见对方又要发出一声冷笑,虞柠马上道:“啊,难道你还再体验一遍吗?”
虽然她是不介意啦。
“太残忍了,”薛尉连连摇头,“太暴力了。”
那什么,让他看看。
“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白曜有些为难地说:“所以就拜托你在真不好前招了吧。”
“提前跟我说声,”刘嘉卉严肃道,“我会捂好眼睛的。”
邪|教徒:“……”
现在的小孩子怎么回事?啊?啊?!
“我也不知道,”好半天以后,他不情愿地嘟嘟囔囔道,“他们在开会。”
众人:“……”
那你一个边缘打工仔拽什么拽啊!!!
“也就是说,”刘嘉卉快带上死鱼眼了,“‘他们有什么机密要探讨,而我的级别还不到参与会议的级别’——的意思对吧?”
薛尉:“他的心快被你扎穿了。”
“别小看人啊!”他们的三言两语显然让平平无奇邪|教徒的肺管子离气炸的边界不远了,他出离愤怒地要为自己辩解,“我是有任务才被派到外头来的!”
“还有,”他几乎有点口不择言,“我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虞柠心道激将法果然是从古至今不分中外的捷径。
也可能是可怜见的在经历了一通爆锤以后脑袋嗡嗡作响地不太好使。
“只是提前动了些手脚,将你们进行选拔测试的地方和我们准备好的场地连通在一起罢了。”
男人咬着后槽牙,磨得咯咯直响。
“巴别塔那群蠢货把你们视作不至于断代的后继者,我们就偏偏不让他们如愿。一旦仪式完成,你们通通都得成为献给我主的祭品。”他骄傲地宣称道,“我们也料到会有些幸运儿或者倒霉蛋找过来,所以我才会被派到门口准备好现成的法阵,谁想到你们来得那么早——”
虞柠:“哦。”
“那你要召唤啥啊?”她问。
邪|教徒卡了壳。
……完了,越来越像被排挤在外随便给他点血玩玩的食物链底层了。
“好吧,你也不是没有给自己正名的机会。”虞柠撇撇嘴,“我问你——”
“那里到底有什么?”
数层之外的走廊上,几乎一模一样的问题被抛给了对面瑟瑟发抖的尸首。
它与正常尸体不大相同的地方就在于手脚和身上到处都有的缝合痕迹,而根据那手腕粗细和肤色的各异,可以轻易辨认出这些都是来自别人——不止一个人,甚至可能不是人,毕竟人类的肚皮可不会覆盖着那样茂密的毛发。
这家伙跟缝合怪似的,一对眼珠子也是后天才安上去,瞳孔中间漆黑的横杠像极了山羊,或者那本来就是山羊的眼睛。
一切配合起它发青的皮肤在黑暗中是那样骇人,前提是它自己没有先抱着膝盖看着对面抖若筛糠,两只本来是用来挥打的胳膊将地毯连带着木地板抠挖出了两个坑洞都没有松开。
“哎呀,”周菁菁笑道,“你抖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我好挑食的。”
川上富江:“呵呵。”
“怎么了川上同学?”她关切地问,“自从你发现自己很菜以后就不爱笑了。”
笑也是冷笑。
川上富江:“……”
去你的吧。
“你……你为什么要问这个?”缝合怪仍有些战战兢兢,打着磕绊说,“反正躲开就好了。”
周菁菁用指节轻轻摩挲着下巴,“但你不说理由的话,很难有信服力啊。”
她放出富江就是为了替自己挡掉一些不必要的社交,不过倒是先遇上了这家伙,经过一番友好的询问(绝不是逼问)之后,对方支支吾吾地表示这栋酒店的地下虽然是出路但也是绝对的禁地,无论如何都不要靠近。
它听到她的话,打了个寒颤。
“非常……非常深的恶意。”
哪怕对它们而言也过度深重的恶意。
“不要去打探,不要去妄言,”它忽然抓挠起自己的眼睛,惊恐地尖啸起来,“看都不要看,我——”
虞柠似有所感地抬头凝视着岩石洞顶。
“柠柠?”旁边的刘嘉卉小声问。
“噢,没事,”虞柠反应过来,“有点走神了。”
刘嘉卉:“……”
太好了,她还以为又要冒什么创死人的神奇点子了。
这是人类不可承受之重。
“别说话了!”走在最前头的男人一听她俩说悄悄话,马上紧张兮兮地回头,“小心被他们听出来!”
为了不刺激对方那根已经很敏感纤细的神经,虞柠配合地在嘴巴上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邪|教徒这才心脏怦怦跳地重新转头去。
他盖好了兜帽来藏起自己被揍过的五官,同时还给跟来洞穴深处的几个人翻出了压箱底的备用斗篷让他们蒙混过关。
他慷慨激昂地表示洞穴里面就是他们所信仰的神明,对连连表示不屑一顾的高中生们当然是二话不说地上赶着拉来亲眼康康。当然,实际上是一半热血上头一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吧,毕竟不管谁面对般若的双刀流都不想再挨一顿揍了。
通往更深处的通道幽然狭长,大小不一的方形石块构筑成半圆拱顶,安插在凹洞里的烛光晦暗到仿佛风一吹就会熄灭,还好这里没有多少空气在流通。
古怪的咕哝声不知何时回荡在耳边,直到离得再近些,他们才听得出那是数十人——不,可能上百甚至更多的人在齐声念诵着什么,那些声音渐渐趋于一致,不同的声带震颤出相同的幅度,回荡出众口一词的诡异声波。
视野在此时骤然开阔。
然而入目的场景,就如同想象一般让人神经紧绷。
背对着这边的信徒们双手交握在胸前,同色的兜头长袍织成了一片晦涩的海洋。周围以姜红色的砖块砌成一堵堵墙壁,但这里看起来应该是个浑然天成的地下空间,毕竟它实在太空旷了,以至于除了正中央的祭坛,其他后来才加上去的东西都像多余的渺小装饰。
很眼熟。
对还来不及等到最终卷发售就穿越的人来说,应该是非常眼熟。
虞柠有点紧张。
他们站在原著第六册戛然而止的地方。
就在前方,看不出雕琢痕迹的石料向上绵延,要一直仰着头看到很高的地方,才能意识到自己艰难辨认的东西竟然只是冰山一角。
那是一座庞然的神像。
第48章 成为光
正如这个名字,《死灵乐园》是在第三部的时候突然爆火的。
诚然,它的前两部热度也绝对不低——不如说正是因为保持了一定的人气,这本书才能连载了如此之久。
最初的第一册叙述重点自然在于彼岸学园的沦陷与如何逃出四叶草城的经过,第二本则是逃亡途中以及被吸纳进入巴别塔的跌宕发展。
故事在此刚刚拉开它的序幕。
第三册突然走红,其原因无疑是主角开始以巴别塔分队成员的身份向着城墙外的世界进行更多的探索,独特又吊诡的全新世界如同绘卷一般在眼前徐徐展开。
主角小队遭遇的第一座死灵乐园极大地调动了读者们的好奇心,伴随一个危机被解决而到来的是下一个更大的危机,他们遇到的困难来自于外界也来自于自身。全作以前三部就已奠定下感情的配角和新出场的配角生平背景为基础串联起一座又一座“乐园”,无论正派反派都有足够吸睛的魅力和亮点可言,角色的丰满程度是毋庸置疑的。
但令人诟病的问题也恰恰出在这里。
对配角着墨过多,而缺少对主角的渲染——虽然《死灵乐园》到这个份上已经可以算是偏群像的小说,不过以主角身份的绝对定位,他所体现出来的东西还是太少了。
哪怕是以他的叙述视角为出发点,依旧没有涉及外露感情的描写,从家庭背景乃至本人想法都是一个谜。
甚至连男女老少喜闻乐见的感情线都不见半点着墨,涉及的全部字数与原身出场戏份成正比——没错,只有单方面递情书的那可怜的一小段。
这连XX党的XX都没有,但凡出场的角色不是配平就是纯纯擦不出火花的革命友谊,还怎么搞党争嘛。
当然,他的风评和性格也并非一成不变。
就像在最开始,向来顺风顺水的乐观派班长从不吝啬伸出援手,盲目地相信他人释放的善意,哪怕对方在短短数分钟前还在与自己为敌。尽管没有闹出什么太大的乱子,但看这点不爽的读者从来都不少,滥好人、圣父之类的评价不绝于耳,而在逃亡途中,他也确实被自己所信任的一人背叛,险些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这样的评价在双重人格的事暴露之后得以扭转,在性命攸关的背景设定下,大家当然喜欢更有安全感的第二人格。随着身边人的来来去去和亡故,出现在白曜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他原本的人格也开始更接近曾经的“次生人格”……或者说,这是人格趋于融合的表现。也有说法猜测是过度遭到暗能量侵蚀后的性格骤变。
到了这时候,反倒有很多人怀念起曾经的真·白曜。人类就是如此矛盾又反复的生物,虽然虞柠早就想对所谓的单纯打个问号。
持与她相同看法的读者并不少,作为小队头目的白曜起到的最主要职能就是决断和解开摆在他们面前的谜题,能做到这点的人怎么看都不会轻信不熟的“同学”,可他偏偏这么做了。
就算是用空有头脑但涉世未深的理由来解释也很勉强……暂且放下这个不提,原书在第六部达到了新的高潮,主角团才击溃了以戏耍人类为乐的双子姐弟神,通过他们临死前开辟却没来得及进入的通道在极度漫长的行进后,来到了一处地下洞窟,里面矗立着面容不清的巨大神像。
也即是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
然后故事就停在了这里。
每每想到这点,虞柠都想要穿回去掐死作者。
你写啊!你有本事断你有本事写完啊!这让她拿什么参照啊!
而且,很惭愧的是,她对神像的描写记得并不太清楚。
讲道理,在这个人均合上书忘记主角叫什么的年代,她能记住马冬梅已经很不错了,谁会知道神像到底长八条触手还是有三颗心脏九个大脑还是会大喊“炭治郎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
她眼下都是靠这么大的洞窟和神像位置才想起来的。
虞柠冷不丁就偷偷抬头瞄了一眼,试图用新的记忆来覆盖自己记性太差的事实。她做好了心理准备,尽管原作还没有描写主角团在看到神像真身时的具体反应,但按常理来说,是要“震撼我妈”一下的。
……毛都没发生。
袍袖和袍角边沿露出的触手有粗有细,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正上方的兜帽覆盖了大部分,而仅仅暴露在“外”的一小片面容也被空白的面具遮挡,显得无比光滑。
这哥们好眼熟。
真特么,眼熟。
简单来说,基本就是她不久前丢到一边的断头迷你神像放大版,顺带工艺和精致程度都上升了不止一个层级。
原作是这么描写的吗?
好像是,反正触手没错。
虞柠绝对不会承认,她当时的第一反应是去注意这位不知姓甚名谁的仁兄的触手了。
这不是因为性癖,是因为这两个字太吸引目光了。
嗯,绝对不是。
可触手这事……还挺正常的是吧,众所周知,可能是因为看板娘的关系,大众对克系的理解就是离不开触手。
只要涉及到克系,大家都得为了时髦长长触手,不然多不合群。某个闪亮无比的泡泡玛特就是妥妥的标新立异分子,但凡没有那么强都要挨克式霸凌的。
所以她一开始拿到神像也不敢直接下论断,更别提原书中的描写与他们现在所见的差别也相当明显。第六本的主角团来到洞窟已经是多年后,那时的这里空无一人,虽然有残留的祭拜道具,但荒废的时间似乎相当久了。
而那座神像也和现在大不相同,面部遭到了非常严重的破坏,深深的凿刻痕迹让那张本该平滑的面具只剩下乱七八糟的凹陷和凸起。长袍也损毁得不轻,她百分百确定只写了雕刻出的质感像是看不出具体形状与材质的布料。
是个人都不可能直接认出来嘛!
虞柠对自己认不出那尊迷你神像的事瞬间心安理得了。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召唤失败了,还是当初有像他们一样的家伙来到这里阻止了仪式呢?
无论如何,她有点隐隐的不安,第六部停在这里当然代表着这里是个相当重要的转折点,真不想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说到底,原著里千辛万苦到达的地方怎么会突然蹦达到面前啊?
她也有些担心周围的其他人,不过再一看,他们的神情显而易见地流露着对目睹如此壮观的雕像的震惊与不可思议,除此之外不见任何异样,倒让她急于确认的反应看起来太大惊小怪了。
直面神像应该没有产生多大的精神污染。
“不是让你守着门吗,这是谁?”初会的祷告完毕,停下来的信徒们似乎不是打算就此直接举行仪式,有人也注意到这边多出的好几个人来,质问领着他们的男人,“新来的?”
“啊?对、对——啊不对——”如果说谎有比赛,这位一定在最开始就出局了,菜鸡邪|教徒打着哈哈,“他们是前不久才加入的,今天正好迟到了,我就带他们进来了。”
大概是真的正好有几个缺席的倒霉蛋,问话的人点点头,“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胆小鬼都临阵脱逃了。”
“喂,”他转头看向虞柠一行人,语气不怎么好地招呼,“既然来了就赶紧帮忙,那边还有一堆东西要搬,你们都去仓库那边!”
男人有点傻眼,还试图阻拦这个决定,“等等,要不然就让他们留在外头搭把手——”
“你话这么多?”
“快点。”对方催促道,“不然赶不上预定好的时辰了。”
对面的级别显然比他高不止一级,邪|教徒也不敢暴露自己只为保住小命的所作所为,讪讪地应了声,眼巴巴看着自己引入室的几条狼往仓库那边走了。
“……我后悔了。”刚走进这条短短的隧道,薛尉就忍不住捏着鼻子小声抱怨,“我的天啊,这什么味啊。”
“到这个份上应该闻得出来吧。”
白曜的神情有些严肃,“是血。”
不幸中的万幸,大概率是兽血而非人血。
因为他们在用作仓库的石洞角落看到了大量被放干血的动物尸体,没有及时处理的兽肉和羽毛混杂在一起散发出难闻的臭味。而在更深处,堆叠着一个又一个木桶,穿行在里面的几个信徒正在把它们挨个往外搬。
“你们把这些搬到外面。”正在里面主事的教徒见到帮手就头也不抬地叮嘱道,“别洒了。”
虞柠:“没问题没问题。”
他们也开始跟着搬起那些沉重的血桶,它们的去向也很明确——方才在外面看到的那个巨大的祭坛,中间有着广而深的凹陷,信徒们一桶又一桶地往里面倒血,显然是要将其倒满。
虞柠面不改色,明明晃动还很轻微,却以堪比食堂阿姨颠勺的稳健手法一步一洒。鉴于洞内的血腥气够重了,至少没有人注意到一小滩一小滩地泼到地上的血迹。
她早先就看好了不远处正是这些邪|教徒用来储存临时用水的地方,趁着人多眼杂,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快速上前,舀起那大桶里的水瓢。
被她洒得只剩下大半桶的血被放在地上,她开始往里面灌水。
桶内鲜血的颜色肉眼可见地变淡了。
薛尉:“……”
姐姐你注水注得太严重了吧!
虞柠对上他的眼神是更加的理直气壮——够不错了!缺斤少两而已,又没有要他们的命!
她几下将桶重新弄满,抢在被发现前忙不迭地将木桶内的液体也倒进血池,让这池虔诚的信仰里掺进了一丝虚假。
刘嘉卉轻轻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纷纷效仿起来。
正所谓人多力量大,四人合伙搬运了几趟,天知道偷偷灌了多少水进去,而且越到后头胆子越大,等到倒数一两趟的时候,水桶里能有点血色就不错了。
直到再次站在祭坛边时,忽然有谁厉声喝止了他们,“你们在做什么!”
正要往里头倒水的薛尉吓了一跳,转头就看见个大祭司打扮的男人往这边走来,后者痛骂道:“倒之前也不看看已经倒了多少了吗!”
“血马上都要溢出来了!”他大声说,“可以多不能少,但也太多了!神会不高兴的!”
薛尉:“……哦、哦。”
吓死人了,还以为要暴露了。
不过按只能多不能少来算……混进去的水应该是够了吧?
他不太确信,虞柠也不太确信,但她给了同伴们一个很确信的眼神,于是大家一下子变得确信了,麻溜地带着没有销毁的犯罪证据逃离现场,撤到了人群的最外围。
其他教徒也纷纷在大祭司的喝止中停下了动作,在准备工作完毕过后,又以之前的队形围成了一圈圈的样子,开始悄声地祈祷起来。
他们的声音很低。
起初有如蚊呐,以至于从外面听最里圈的那些祈祷就像是一种嗡嗡的噪音。那声浪由内向外扩散,信徒们在以不知名的语言祷告,领头的便是那祭司模样的男人。在念诵声到达最高点的这一刻,大祭司慢慢地抬起一只手,空气便一下子静了。
“敬爱的吾主啊,”他转身向那座神像望去,“如果您愿意予以您的信徒一点垂怜,就在我们面前醒来吧!”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有期待的,有紧张的,还有手心里都要捏出汗的,虞柠很慌张,但她也很会演。
十秒过去了。
半分钟过去了。
好安静。
近乎是有些尴尬的安静。
滴——
对方拒绝了您的来电。
神像一动不动,毫无反应,刚才还提心吊胆的几人顿时松了一口气,但同样的事放在教徒们身上就格外使人焦躁了。已经有些在窃窃私语起来,原本胜券在握的大祭司一时间也有点莫名,然而尊严是第一位的,他清清嗓子:“肃静——”
“兄弟姐妹们!”在沸腾的人群安静下来的那一刻,虞柠忽然就出了声,留下被抢了发言机会的大祭司满脑袋问号,“请容我说上两句!”
在场的信徒当然不认识这突如其来的陌生人,有人不由喊道:“你谁啊?!”
“我是谁,”她肃穆道,“这事不重要。”
众信徒:“???”
这事当然很重要!
“盾牌不重要,符咒才重要,这个道理难道你们不懂吗?!”虞柠的语气带上了恼火,她提高声音,不容反驳的态势一时还真将因为神明没有现身而迟疑不定的教徒们震住了,“不管我是谁,此刻我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将神的福音带给你们!”
唯一知道真相的那名邪|教徒:“……”
额滴神啊,太不要脸了。
但此刻借他几个胆子也不知道该不该揭穿对方,肿肿的脸都憋红了,愣是一声都没出。
“神说,要有光。”
“你们以为我会自居这个位置吗?不!”虞柠露出一副颇有自知之明的神色,“我深深明白我没有那样的才能,但就在昨夜,我主在梦中向我托付说,今日如若仪式失败,并不代表祂的恼怒,只是时机未到,祂会用神迹之光指出自己选中的先知,先知会指引我们去往正确的方向——看!”
光亮倏然穿透了黑暗。
众人一致向它所照的方向看去。
虞柠:“?”
其他人:“?”
原本自告奋勇准备当台上提线木偶也来贫一番的薛尉默默向后退了一步。
他们这些知晓内情的人齐刷刷地抬头一看,般若还用自己的武士刀钉在石壁顶上,只是——
强光手电筒所打向的位置,哪里有人在,根本就只有一块半人多高的石头。
——呆瓜,照歪了!!!
虞柠赶忙偷偷冲他挥手,示意他别乱动,又连忙在其他人看过来的时候收回手,反正强光手电那么刺眼,一般人不注意还真没法看清尽头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原来如此,”她叹口气,“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见鬼啦她才不知道啊!
“诸位请看,这块石头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它的来头可大不一般。”虞柠凝重地拍拍它,“此乃女娲补天时不慎遗落的灵石,掉于此洞后更是吸天地之灵气,集日月之精华,如今虽然还在孕育成型,可如若是这位来充当我们的先知,未来可期啊。”
“那先知……”有信徒颤巍巍地问,“姓孙?”
虞柠缓缓转向对方。
“恭喜你!”她震声道,“已经学会抢答了!”
信徒:“?!!”
震惊窃喜与怀疑人生的神情在他脸上不断交错,但既然有动摇的,那就有更多不信这番鬼话的,还不等他们出声质疑,虞柠就继续开了口。
“是也,非也。”她拖长了语调,表面文绉绉,实际上在飞快地思考下一句该扯点啥,“虽然与那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大家不过同为灵石,也只能说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罢了!”
信徒:“啊?异父异母——”
“我主未能如期降临一定有祂的原因,那么与其在这里困惑不解,还不如来问问祂指定的先知。”
虞柠才不会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而是致力于用信息量极大的瞎话来塞爆对方措手不及的脑袋,“吾主托梦给我的时候说,只有信仰虔诚之人才会听到先知的声音——”
“亲,”她和蔼可亲地问,“你信仰如何啊?”
这才是大杀器。
“国王的新衣”这个故事脍炙人口的原因,就是大家都会遇到那件新衣。
“不如就由信仰最虔诚的祭司大人予以考证,”虞柠投以信任的目光,“我相信大人。”
现在压力来到了大祭司这边。
圆墩墩的男人面对着众人的视线一愣,但祭司会坐到祭司这个位置显然是有他的道理的,他硬着头皮走向石头旁边,将耳朵贴在上头,表情管理做得十分之好。
片刻过后。
“先知说……”
他有些紧张,额头上不断冒出汗珠,“祭祀之血不够纯粹,时机也不够恰当,改日再议。”
虞柠:“……”
沃日,你是真的听到了还是假的听到了?
大祭司的神情实在不似作伪,信徒们将信将疑,但姑且还是打消了些许顾虑,重新将目光投向给予指示的“功臣”,却发现原先站在那里的女孩已经消失了。
要虞柠来说——
溜了溜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消失的不止是她,一行人动作飞快地在邪|教徒们反应过来前藏起了身形——出口是现在绝对不能去的,就那么一条离开的路也太容易被发现了,还不如找个恰当的时机混进队伍里去,跟着他们离开或者有几个教徒落单的时候再做打算。
“这帮人怎么还不走。”
薛尉是个急性子,趴在墙根后头往外瞅,“进仓库了,不会发现咱们洒的那些血吧?”
“这么黑应该看不见?”刘嘉卉也有点纠结,她选择既来之则安之,“还好吧,这袍子一披,他们也认不出咱们,我就不信一百来号人全都彼此记得住脸。”
“问题不大。”虞柠耸耸肩,望着一片空旷的出口,现在走过去太容易引人注目了,“大不了接着忽悠呗。”
忽悠不了就强行突破。
“不过柠柠提的时候真是吓我一跳……”
刘嘉卉无奈道:“虽然有心理准备吧,但直接上去一通编也够有胆的。”
“谢谢夸奖,”虞柠颇以为然,“我也是一不留神才走到了口才的道路上。”
刘嘉卉:“……没夸你啦!”
然后马上在虞柠幽怨的眼神攻势下妥协,“对对对,在夸你在夸你!”
唉。
要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当大忽悠呢。
她只想躺平收租谢谢!
“是啊。”虽然兜帽的遮挡让旁人看不清楚他的神情,但白曜的嘴角和声音无疑都带着笑,“我还以为会是别的方法呢。”
虞柠“咦”了声:“什么?”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其他办法了。
“比如……”
他的语气有些莫名又微妙,“奥特曼?”
第49章 纵享丝滑
标题:【死乐最终卷什么鬼发展???白曜这身份怎么回事?????】-
此帖涉嫌剧透,管理员作删除处理-
标题:【话说这算不算一种邪神竟是我自己?】
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第四部入的坑,那时候老哥们是往哪个方向奶的懂的都懂,我还寻思着还好看得晚了点风气没有那么乌烟瘴气,结果到结尾第七部一发售给我整这一出,感觉要撕得更腥风血雨了
1L:标题剧透了吧,管理员删下
2L:啊?????-
此帖涉嫌剧透,管理员作删除处理-
标题:【GR那边为什么不随书出个神像当特典,单出也行啊肯定卖爆】
犹记得六卷最后一出都在猜是哪个关底boss,说最终卷要弑神的站出来,别杀了别杀了,还不如供起来点点香,保不保别的不好说肯定保成绩吧
1L:一人血书
2L:你们敢你们供,反正我是不敢
3L:钱准备好了,雕像哪买-
此帖涉嫌剧透,管理员作删除处理——
操作失误,此帖已恢复-
4L: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5L:楼主一脸蒙圈
标题:【死乐最终卷剧情集中讨论楼,懂的进】
关于第七部剧情部分请集中在此帖讨论,禁止闹版,刷屏者删帖加禁言套餐。
1L:死乐果然是你坛最火IP,线下发售才不到一个小时就满论坛到处哀嚎遍野了,你们都量子速读是吧?
2L:放心吧外面也差不多,不会真有人以为糊了吧,这种一部部出又不是连载,两部发售期间讨论度低很正常啊
3L:之前哪个舅舅党信誓旦旦爆料最后是弑神展开来着,还可靠来源,可靠个P
4L:老实说不算太意外,就前面这黑深残风格没憋着在最终卷整个大活我绝对不信,不过居然没一个方向是猜主角自身有问题
5L:谁想到能花六部来玩叙诡……
6L:但凡脑回路正常都不会往这方面猜,前面队友死的死伤的伤,高光和回忆痛点都给得足足的,这种时候把一切源头的锅扣主角身上?别说白曜粉骂不骂,配角粉都要第一个骂,多少人的命是他给救回来的,你倒打一耙说人家有问题是不是白眼狼?
嘿他还真有问题,这也在你的算计范围之内吗白曜!
……我特么想破脑袋都没想通他是图啥,你要做掉谁直接做啊,绕那么大一圈累不累啊。
白曜你睡得着吗,反正我睡不着!!!
7L:邪神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你不明白
8L:应该是通篇叙诡,第七部一开始审判的时候我就傻了,主角进牢子刺不刺激?一支队队长一朝沦为阶下囚被裁决为人类毁灭最大元凶刺不刺激?哦再一看原来是在别处找出了类似的神像再加上面具下的长相很相似,不就是当个背锅侠嘛哈哈哈我忍了,结果好家伙!你小子!
9L:真的会演
10L:我倒是倾向于第一部……反正差不多那时候不是演的,相对来说当初的心理描写也是最多的,看起来还算青涩的样子,转变应该是一步步进行的,各位不妨想想死乐迄今为止都是围绕着什么展开的
11L:恶意?
12L:精准点,人性之恶吧,大多数乐园的形成到最后都能溯回到人性本身的恶意或者无可奈何又在所难免的选择上,我佩服的就是把这个挣扎过程写得巨tm真实,就算是有些背叛了的“同伴”我都讨厌不起来
13L:当初讨论白曜黑曜差别不就在于是否感知得到恶意,在剧情往末日本源深入以后,两个人格应该是融合得更快了
中段解谜的时候不也说了吗?他还只是未成形的继承人,就算吞噬掉先代也要积攒起足够的力量才能从“茧”中“孵化”出来,所谓的力量来源和人格切换的开关都是自身感受到来自他人的恶意和敌意,换言之就是遭遇到的一切造就了今天的“白曜”
……说着说着更感觉这像哪门子的实验了
14L:归根结底要不是感受到的恶意越来越深越来越多,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15L:白曜你换大号说话
16L:不过这年头敢搞这种颠覆性设定的作者是不多了,弄点反转和立体角色得被骂成啥样,这点反转在我看来都不够看,外面就嚎成这样了
17L:同意,这才哪到哪,最终卷这么一看不就戴罪立功史?感觉还是为了照顾大众接受能力没写太黑,最后不还是选了站人类这边吗,索然无味
18L:不聪明的还在水帖聊天,聪明的已经回去二刷扒细节了,我怎么觉得结尾这段描写不太对劲呢?
19L:……
20L:啊?
*
什么特曼?
奥什么曼?
奥特什么?
虞柠的大脑当机了一瞬。
“啊?什么奥特曼?”刘嘉卉也有点摸不着头脑,然后忽然想了起来,“哦对,柠柠是跟我弟弟借过奥特曼来着,原来班长你也知道这事吗?”
不可能。
虞柠第一反应就这么想道。
除了当初同样在场的周菁菁,她没有对任何一个人提起这事。
然而,白曜的下一句话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奥特曼?”他不明所以地反问,“我刚才有说这个吗?”
刘嘉卉:“啊?”
“说了啊。”虞柠眼珠一转,干脆加入了无知是福的队列中,“不是应该说孙悟空吗,怎么莫名其妙扯到那里去了?”
这个就是那个吗?传说中的第二人格?
居然切得比德芙还丝滑,可恶啊为什么她不是看完全本再穿的!
“班长,”薛尉面色凝重地开口,“你该不会——”
“是傻了吧?”他忧心忡忡道。
另外两人:“……”
白曜:“……”
白曜:“?”
“开玩笑的!我开玩笑的!”下一秒,他就在对方猛然起身越过中间障碍物的追打中抱头鼠窜,“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嗷嗷嗷——”
虞柠盯着瞧了也没有瞧出什么破绽,他们的互动看起来就跟同龄的高中男生一模一样,不过那股说不出哪里不对劲的违和感依然若有似无地环绕着她,让她始终无法真正地放下心来。
……如果要给它找一个合适的形容,可能是想不起自己出门时到底有没有锁门的未知感吧。
“小声点!”刘嘉卉突然反应过来,“有人过来要发现了!”
然而有些话说出来就已经晚了,那个经过的蒙面教徒毫无疑问地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再一探头就看见其他人忙碌时却在墙根下头狗狗祟祟的几个身影,“你们几个在做什么?”
刘嘉卉:“我觉得咱们藏了个寂寞。”
“问题不大。”虞柠语气深沉,“古人说得好,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世,大隐隐于朝,所以——”
薛尉的神情难免跟着这意味深长的说法浮现出了更多的憧憬,“所以——”
“所以,”她倏然起身,“我们赶紧跑啊!”
别开玩笑了她只想当个隐于野的小透明好伐!
众人:“……”
喂!!
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倒是打了对面个措手不及,那兜帽男瞧上去像是个不大不小的中层干部,瞧着不对就立刻朝旁边的手下招手示意赶紧就地逮捕。
一个人的当机立断带动了一个小组,一个小组又带动了后面的一群——他们在前头跑,邪|教徒在后头追。但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野马难逃插翅难飞,靠近洞口的几名教徒一堵,一行人只能慌慌张张地急刹车,结果就是后面的追兵直接扑上来,将这突然行迹诡异的“同僚”制服在了地上。
薛尉:“……所以说咱们好端端的跑什么。”
不是说好了要趁其不备一举拿下嘛!
刘嘉卉:“你问柠柠,可能这是她天性中对自由的向往……”
不行她编不下去了。
白曜:“也没关系嘛,还只是被抓住而已。”
薛尉:“就是说不要在这种时候说得这么轻松啊——”
被抓住也没关系吗!断头才叫有关系吗!
他侧身被按着胳膊,脸颊贴在地上,说起话来都含含糊糊得分辨不清,不过看在大家都一样的份上也就用不着分谁笑谁了。
“怎么回事?”一番骚动过后,拨开围过来的人群的是个矮墩墩的身影——那无疑就是原先主持仪式而让他们眼熟的大祭司,“你们几个,是想背叛吾主的信仰吗?”
“回禀大人,恰恰相反。”虞柠义正辞严道,“我们是太开心了,太激动了,太情难自已,以至于迫不及待地想要向外面的同胞告知这件喜讯——吾主已经为我们指定了代表祂的先知,不日就会成功降临了!”
大祭司的眼神更怀疑了,“我们所有的同胞都在这里了,你是要上哪里去散播喜讯?”
四人:“……”
坏了,说漏了。
“……原来是全员出动,”虞柠语气瞬间变得鄙夷,“你们教团就这么点人?好菜哦。”
大祭司:“……把他们的兜帽掀下来!”
窸窸窣窣的几下,蒙混进来的四人都被掀开了用来挡脸的兜帽,展现在众教徒面前的是一张张长相陌生的面庞,而五官透出的稚嫩也暴露出真正年龄。
“原来如此,”大祭司的语气变得危险起来,“是今天来这里的那帮学生。”
“什么用词啊,讲个先来后到好不好?”薛尉嘀咕,“我们先把酒店定成考场,你们才来的。”
“小子,说话的时候小心点。”那圆墩墩的主祭警告出声,“不管你怎么说,你们现在可是在我们的地盘上。”
“还有——”
他转过头,“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鸦雀无声。
那名邪|教徒恨不得将自己的个头缩得再矮一点。
“报告大人,”虞柠举手,“我们是怀抱着对吾主的敬仰之心走楼梯进来的。”
大祭司:“?”
白曜:“她说的没错。”
刘嘉卉:“呃是可以这么讲……”
“你们的防守太薄弱了。”薛尉大大咧咧道,“是不是人手不够啊?”
这句话显然把祭司大人气得不轻。
“你胡扯什么!”他向着身后密密麻麻的人群用力一挥胳膊,“你管这叫人手不够?!”
被他挥中的教徒捂着鼻子倒了下去。
大祭司:“……”
其他人:“……”
连忙来了俩人把那鼻血横流的可怜虫抬下去了。
“你对付我们是绰绰有余了,”薛尉壮着胆子继续嘀嘀咕咕,“但是对外面的其他人呢?你看,召唤还没成功,万一这时候巴别塔过来了,或者你们准备偷袭哪座城市的话,不起码得两败俱伤啊?”
他唏嘘道:“也能理解啦,要是知道怎么发展壮大也不会至今都是个小教派了。”
“你以为我是不想招人吗?”大祭司的脸气得红彤彤的,“避开耳目又哪是说说那么轻松!”
“各大城市也不过是最近才放下了对出入关口的严格把控,让我们的成员得以前去散播福音——”
他的神情间流露出对些许对信仰的狂热。
“但是那群沉浸于安逸的贪生怕死之辈根本不懂得人活于世就该追求更高的精神境界,愿意响应的同胞不过寥寥数人,回报与风险严重不对等。”
“既然如此,”大祭司冷笑,“不如就以实际行动证明我们的正确。”
“终末是一定会到来的。”
他的语气慷慨激昂起来,这就像一颗投入池塘后激起层层涟漪的石子,周围凡是听到的信徒都开始躁动不安,等再反过来传进耳中就俱是兴奋的窃窃私语,“神将于茧中苏醒,任何挣扎都是徒劳,但我们可以以虔诚加速这个过程,祈祷新纪元的更早到来——”
虞柠摸着下巴,不耐烦地啧了声,打断了他。
“你傻啊。”她亲切地说。
大祭司:“???”
“没有好处的事,别人为什么要做。”虞柠苦口婆心道,“就凭一张嘴皮子?也不是不行,但你总得来点实际的啊。”
“懂不懂群众路线?”她理直气壮地反问,“懂不懂从人民中来,到人民中去?”
“我不说别的,就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你提点肉蛋奶提点饮料,看谁家需要就到处发一发,不说有没有人愿意听你们讲你们的教义,最起码给人家留下印象了不是?”
“群众有难处,你第一时间搭把手;碰见空巢老人,你想起来就去人家坐坐送温暖;遇到小孩子没有写作业,你就当场帮她做完……不是,提供一下辅导建议;谁家孩子走丢了,你立马领着送回去——你说,时间久了,大家先想起的是你还是巴别塔?”
教徒们:“……”
未、未思考过的道路。
这种哪里都不对又好像哪里都对的感觉,真是令人着迷。
“但是,”到底还是有人出声质疑,“这和我们的角色定位不太一致啊!”
“年轻人,”虞柠摇头,“思路还是被限制住了。”
教徒们:“?”
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几岁!
“重要的是你最终能达成的结果,而不是达成结果的方式。”她语重心长地炖鸡汤,“偶尔绕绕远路也是人生不可或缺的一环。”
一百来号的人群又叽叽喳喳起来。
“肃静!”大祭司出声镇压道,教派的前程摆在眼前,他显然也忘记追究几人到底是为何混得进来的了,“让我们先商议一番。”
话音刚落,显然是核心成员的那一小撮人迅速围成一圈,你一言我一语地叽叽喳喳讨论起来,让人不得不对这个所谓教团的未来更加地捏了一把汗。
“……柠柠,”刘嘉卉终于按捺不下好奇心,凑到她耳边悄悄问,“他们这能行吗?”
虞柠:“……”
她哪知道。
她几不可见地用不是腹语胜似腹语的气音说:“等他们做到再说。”
反正对外肯定是好事不是坏事。
她应该还是对他们造成了一点影响的,只是这影响不比对正儿八经的鬼怪那样明显——毕竟从大祭司到领一行人进来的那个男人都是毋庸置疑的人类,身份绝对算不得正大光明就是了。
剩下的教徒显然也很好奇大祭司等人在说些什么,制住他们的桎梏不知不觉松开了。这里离出口还有段距离,那头又还围堵着,事到如今再逃跑自然不是个聪明的选择,四人能做的就是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顺带庆幸不是挨着祭坛,不然还得沾上一身血。
“好了,我们讨论完了。”那一头,背着双手的大祭司施施然转过身,“从今天开始,我们决定试用你为广告部主管。”
“你的意愿呢?”他威严地问。
虞柠:“?”
其他人:“?”
……哦呼,双面间谍。
这时候当然不可能有别的回答,虞柠小心地观察着大祭司和那些邪|教徒的脸色,“我的荣幸?”
大祭司脸一板,“这么没劲还想当主管?!”
虞柠:“……我的荣幸!”
“好,很有精神!”大祭司的神色依然可以说得上是凝重,“按照我们的惯例,新成员在加入前是需要向着神像起誓的。”
“但你并非正式成员,可以退而求其次。”
他一指那块石头,“就向先知起誓吧。”
刚才还平平无奇的石头就在他们躲起来没注意的时候被披上了几块色彩浓烈的布料,身价看上去当真提升了不少。
虞柠深呼吸。
救命。
不这么干她就要绷不住了。
“那个,”她问,“要怎么起呢?”
大祭司:“你就跟着我念好了。”
那当然没有谁比他更适合作为这个“施洗”的人选了,虞柠跟着他站到那位石头先知的前头,听他缓缓开了口:“即日起,我将铭记吾主名讳于心间,将全部的信仰献于吾主。”
虞柠:“……俺也一样。”
大祭司:“……全心全意地让吾主的福音散播于世间,让世人领悟到世界的真谛。”
虞柠:“俺也一样!”
大祭司:“……”
“不论生死存亡,”他沉默片刻后,终于继续道,“始终将教派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虞柠:“俺也——”
她的后半截话音不得不因为大祭司猛地转过来盯着她的双眼戛然而止,又茫然又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我在跟着说啊?”
大祭司:“让你重复!没让你省事附和!”
虞柠:“……哦哦!”
她不得不当着大祭司的面把刚才的几句话又飞快地重新念了一遍——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这种话实在太羞耻了,真不知道这帮家伙是怎么面不改色说出来的。
当然,感到羞耻的可能不止是成年人。虞柠发誓自己听到薛尉没忍住地笑出了声,呵,等着吧,待会儿转头就找他算账。
“誓也起完了,”一生不虔诚只爱钱的虞柠迫不及待地问,“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她迅速地为自己找了个合理的借口:“——为了尽快找出一些可以落地实施的有效措施。”
“嗯,会有人送你们出去的。”不苟言笑的萝卜墩说,“过阵子你会拿到我们教派的秘密证明和一些不是那么合法的东西。”
虞柠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瞬间脑补出在各种谍战片或者犯罪片里见过的地下接头方式,无一不是充满了黑暗与罪恶。
“怎么拿?”她期待道。
大祭司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快递。”
虞柠:“……”
切!
是时候提醒巴别塔提升监管快递的安全级别了。
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在对待方式上已经没有那么严苛了。看热闹的信徒散开了,留下的一小片空地刚好够几人站着,般若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她的暗示下熄了手电筒功成身退。尽管明知道有“队友”在暗处看顾着,薛尉还是不由心有戚戚焉地挠挠头,“嘶,吓我一跳。”
“总不至于出什么大事啦,”刘嘉卉咋舌,“虽然一百多号人看着是挺……”
“不过我也有点在意刚才薛尉问的那个问题。”白曜说,“本来不是说要混进去吗?”
“中途改主意了呗。”
虞柠苦恼地叹了口气,“还是对自己的速度太有自信了——问这干嘛?”
她脸上明晃晃写着“你不会是要事后追责吧”。
你就说现在是不是混进去了吧.jpg
“不不,毕竟能脱离险境还是靠你,我只是有点好奇。”他笑道,“虽然虞柠同学表面上看起来很靠直觉行事,应该不会那么鲁莽才对。”
虞柠:“?”
她可以莽,但别人不可以说。
没错,就是双标。
“对呀,我是个直性子嘛。”虞柠耸耸肩,“我没有那么委婉,我就直接问了。”
比起所谓的双重人格——
“白曜。”
她问:“其实从头到尾都只有你吧?”
第50章 见招拆招
——并非是这问题直指的对象。
先做出反应的是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另外两个人。
薛尉:“啊?”
“啥?”刘嘉卉同样是一脸的状况外,“什么从头到尾?”
“我也有点听不懂。”白曜的笑容依然如旧,只是其中多了些迷惑,“从头到尾和大家一起经历这些的当然是我,有哪里不对的吗?”
虞柠:“没有啊。”
“听别人说话不要只听一半,我还说了个‘只’呢,先挑起话题的家伙反而临阵脱逃不太好吧,”她今天还真就无所顾忌地打破砂锅问到底了,“你明明就很清楚我问的是什么,别逼我动用非常手段了。”
呃,至于是哪种非常手段。
抱一丝,她还没想好,到时候再说!
见招拆招才是真英雄!
“就算这么说,”也不知是不是看出她在虚张声势,对方露出了有点困扰的神情,“我确实不太明白虞柠同学的意思。”
在?怎么有人装傻?
“呃,总之不管有什么都先等离开这里再说?”薛尉试探着打起圆场,他不太放心地瞄了一眼教众那边,“万一他们突然出尔反尔走不了了咋整。”
虞柠扬眉,不如说她就是趁着还在邪|教大本营的时候才问的,她有理由怀疑一旦回到巴别塔的地盘上更套不出对方的真话了。
不过既然如此——
“好啊。”
虞柠说:“那就到时候再说。”
她皮笑肉不笑地又重复了一遍:“到时候——好好算、算、账。”
横竖单纵不过一个死字!她怕过谁!就问她怕过谁!
哦,怕过的还挺多的,那没事了。
白曜:“……”
另外两人:“……”
这对峙充斥着单方的剑拔弩张和另一方的莫名其妙,在旁人看来多少落了些不伦不类,特别是在完全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眼中。
“我……”那名被派来的邪|教徒战战兢兢地又靠近了点,“我能插两句话不?”
虞柠转过头,笑容转眼就如同春风般和煦,“可以啊,你说。”
这如今也算是她下属了,对待下属就要像春风一样温暖。
不然怎么忽悠对方给自己干活呢!
薛尉:“……你不去继承变脸真是屈才了。”
虞柠:“?”
呸!
“祭司大人让我给各位带个路,”他又是点头又是哈腰,举手投足间居然有点忸怩,“几位是准备现在就离开吗?”
“嗯,就现在吧。”虞柠说,眼瞧着对方的模样怎么看怎么欲言又止,“你还有什么事吗?”
邪|教徒:“这转部门的事,您看……”
虞柠了然。
她拉长声音“哦”了声,“看来你是想为吾主的事业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了?”
“没错没错,”这话说得更漂亮了,邪|教徒忙不迭点头,“我觉得您的计划很靠谱,跟着您干一定很能有所收获,所以也很期待”
他连用了三个“很”,足以佐证他的真诚与急切。
薛尉:“……”
你醒醒啊!
“有眼光,”虞柠赞赏道,“我会去跟你们祭司说的。”
“好好好!”满眼巴望着从此可以升职加薪的教徒喜不自胜地苍蝇搓手,又回头看了看,“您放心,我一定会尽职尽责,殚精竭虑,太阳不醒我不睡——”
虞柠:“哦那倒不用。”
男人望着这位还在读高中就誓要大展宏图的学生,全然不在意自己与对方有着不小的年龄差却得屈居于人下,毕竟才干这种事本就不与年龄挂钩,更何况还如此地体恤他人——真是年少英才啊!
虞柠微微移开了视线。
——咳,她主要是不想付加班费。
“咦,”她正好也顺着教徒方才回头的方向看去,就撞见大祭司在号召着另外一小群人围住神像高举双手,俨然是在做法,“他们在做什么?”
男人闻声解释道:“哦,因为吾主短时间内不会降临,为了避免在这期间有不知情的家伙误入,祭司大人决定暂时将神窟封存,等到合适的时机再予以开启。”
脚下传来了隐约的震动感。
众人:“……”
你们这保存手段,它靠谱吗?
不,这个问题已经用不着回答了,那庞大神像与石壁相接处落下的尘土纷纷扬扬,浅褐色的尘雾一下子充斥了整个视野,同样冲上肺部的是止不住的呛咳感——在外围的几人尚且如此,更遑论那些离得近的倒霉教徒。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无一不浮现出惊恐之色。也许信仰让狂信徒曾经做好以性命相迎神祇的准备,但这心理准备绝不包括被毫无征兆地塌落的神像掩埋。
然而定睛细看,开裂并一片片落下的分明只是那覆在神像面庞上的厚重面具。那曾经挡住神明真面目的遮盖物层层剥落,却无人有足够胆量乃至于有闲暇功夫去抬头观望。
原先只是轻微震颤的地面,不知何时开始摇晃得越发剧烈。那无异于地震的幅度几乎让所有聚集在这洞窟内的人们站立不稳,其中有些不自觉地发出了惊恐的叫声,你拥我挤地往唯一的出口——也就是一行人所在的地方蜂拥过来。
薛尉:“我靠这就是你们说的封存——”
物理封存也是封存是吗?!
面具碎裂的同时,从缝隙中乍现的红光刺得眼睛都在发痛。尖锐的阵痛针扎似的刺入脑海深处,反应快的已经当机立断地别过了头,这时候也没有其他举措可言,他们别无选择地被人潮推出这巨大的地下洞窟。背后是拥挤和不住推搡的力道,再怎样向前迈进,速度始终跟不上惊恐的人群,后面似乎有谁跌倒,然后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排排推了过来,连带着让位置最前的几人都要站立不稳地倒下,被压在那叠加了无数层的重量之下——
视野就在这一刹那陡然陷入黑暗。
虞柠倏地刹住步伐。
她险些趔趄了一下,然后很快稳住了平衡。方才那施加在后背的推力仿佛只是她的幻觉,周围没有人群,没有惊叫,也没有和她一同来到这里的任何一名“同伴”。
仅仅有她一个人。
世界仿佛在那红光与黑暗一同袭来之时沉没进整片的死寂,别说,这与世隔绝的感觉还真让人毛毛的,直到她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低笑。
虞柠:“……”
她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按照剧本走。
“谁?”于是她很配合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当真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那声线是很熟悉的,她绝对在先前无数次地听过它的主人对她或者对其他人开口说话;但它又是极为陌生的,它不像虞柠曾经认识的任何一个人,哪怕是鬼怪或者怪谈,她也从来没有听他们用这样毫无感情的状态交谈。但比起空洞,更像是深渊。
会吞噬一切的深渊,恶意在其中膨胀,最终以同等的报答回馈于给予这些的所有人。
“一点小小的障眼法。”
“等到恢复意识,他们只会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不过——”那声音说,“前提是你的回答让我满意。”
“你看起来倒不惊讶。”
对方全无任何波动的嗓音中难得掺杂了一丝兴味盎然的好奇,“莫非这种黑暗让你感到不必暴露的安心?”
“那倒不是。”虞柠安静片刻,再抬手时就诚恳地举起了手机,“我有现代科技。”
手机的闪光灯“啪”地亮了,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照亮了立于那处的人影。
白曜:“……”
虞柠:“……”
要不还是关了算了,怪尴尬的。
她思考片刻,又感觉这会儿再关掉手电以后重新摸黑往那边看也很尴尬,于是毫无心理负担地推锅,“这种时候不应该收走手机或者电器设备无效的吗?”
白曜:“?”
没想起来。
但他是不会说的。
他瞧上去仍然是原先的模样。
打扮都没有变化的少年身量仍然显得稍稍有些单薄,却无端透露着某种灭顶的危险,其中最特异之处就在于那双本来澄澈的金瞳,红光在里面流转,将它浸透成了一片血红。
他的不同似乎只有这一处。
然而——只有她能看到的那部分罢了。
哪怕仅仅是没入黑暗的上半身,都恍若直接与其融为一体,有什么更朦胧的东西正在蠢动。
“我还是之前的说法。”虞柠毫不避讳地直接道,“谁邀请的谁先解释,你个主人不搭腔,我这个客人也没有办法开口啊。”
他笑了一声,终于如实地回答了那个问题。
“不只是我,但都是我。”
淦,真讨厌谜语人。
虞柠“啊”了声,摸了摸下巴,“翻译一下,只是状态不同的你而已。”
“不错。”对方声音里的笑意更深了些,“我洗去了自己的记忆,这是你们认识的‘白曜’,但一旦有谁触碰设定好的‘开关’,那就是不一样的结果了。”
“当然,今天的情况不太一样,”他笑道,“我有点厌倦这种角色扮演了。”
怪不得她今天看着感觉这家伙这么欠揍。
“也用不着这么防备,我对人类没有恶意。”
虞柠:“???”
真的假的?
披着伪装外壳的家伙看出了她的怀疑,“至少在当下,我说的是真的。”
“你可以当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实验,也可以当这是一场赌约。内容就是——如果人类终将面临毁灭,那么毁灭他们的正是人类自己。”
“但现在,我看到了不同的可能。”
祂问。
“你愿意成为那个锚点吗?”
寂静在广阔空间内蔓延。
双方都在无声地等着这份答案。
虞柠默默举手。
“那个,虽然现在这么说有点毁气氛。”
——如果还有那种东西可言的话。
“你说的锚点,”她真诚道,“是指当谐星的锚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