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071.
看完小安的信后, 谢绝衣就红了眼,她朝外面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京城, 回到赵时昨身边。
以至于她没办法思考自己该怎么回去。
好在陆镇鱼追了上来:“谢姑娘!”
谢绝衣停下来, 一把揪住他的衣袍:“赵时昨和你说什么了?”
陆镇鱼一脸不解:“十七还能和我说什么?无非是要将你好生送去淮扬,还说你怕冷, 让我沿路多备些银丝炭……”
他把赵时昨叮嘱的那些话都说了,却发现自己说的越多,谢绝衣就越是无法冷静下来。
陆镇鱼不知道谢绝衣是看到了什么,有些头疼,想了想,从袖子里掏出来了一块木牌:“还有这个,她让我带你去了淮扬后再给你。”
这木牌谢绝衣再熟悉不过了, 毕竟昨天她才塞给了赵时昨。
赵时昨如今又让陆镇鱼还给她, 还要去了淮扬再给她是什么意思?
谢绝衣眼前一阵发黑,她松开了陆镇鱼,冷声:“给我一匹马, 我要回京城。”
“怎么?”陆镇鱼嘴上虽然问着,却还是牵来了马,他自己猜到了些什么,“是不是十七有什么事?”
谢绝衣抢过他手上的缰绳, 翻身上马,一夹马腹冲了出去,风雪里裹着她远去的声音落入陆镇鱼耳中:“她骗我,宋恪给她的药能治好她, 也能要她的命。”
陆镇鱼一听,脸色也变了, 当下回头朝闻棠那边看去,道:“这一路我恐怕不能再继续护送你们了,你们——”
“陆大人不必担心,属下正好也要回淮扬。”从淮扬送信回来那人连忙道。
江宥宁更是靠在闻棠身边道:“陆大人不必担心,我们自己也能去淮扬。”
陆镇鱼这才走了。
谢绝衣知道,赵时昨也不能算骗她,她知道赵时昨喝了那药之后会发作,可赵时昨没说,喝药后发作起来会比从前严重十倍百倍,若是熬不过来,赵时昨就得把命搭进去。
说什么死也要拉着她一起走,却瞒着她,还要将她给的木牌还给她,赵时昨打的什么主意,谢绝衣一想就清楚了,她心口痛的厉害,分不清是怒意更多还是担忧更重。
小安说她去淮扬的路上终于学会了比划手语,虽然还不大熟练,但跟喜鹊儿的交流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也是喜鹊儿告诉的她,殿下这次喝了药,可能会好,也可能会死,还会比以前更疼更疼……
很多意思小安其实没法完全理解,她只知道殿下可能会死,她很害怕,也很担心殿下,想知道殿下如今到底好不好,所以这才催着人替自己将信送回京城。
谢绝衣会骑马,可她骑的并不多,上回骑马还是那场围猎上,只有云骦带着她才跑的这么快过。
这是第一次,赵时昨不在的情况下她自己骑这么快的马,且还是在夜里,风雪肆虐着,风裹着雪往她的眼睛里面灌,她根本看不清前路如何,这很危险。
谢绝衣却完全考虑不到这一点,她只想快点,再快点,赶紧回到京城去。
陆镇鱼很快就从后面跟了上来,让她跟着自己。
陆镇鱼的经验比她多得多,有陆镇鱼在前头领着,她总算是看到了城门。
城门紧闭着,好在陆镇鱼摸出了腰牌,这才有人过来给他们开了城门。
此刻已经是半夜,城中人家几乎都睡了,只有积雪掉落的声音偶尔响起。
谢绝衣一路到了宫门才发现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宫门紧闭着,陆镇鱼的腰牌也不管用。
这一刻,谢绝衣竟觉得无力,甚至有些绝望,若宫门一关,没了通行的令牌,亦或是没有了特殊的身份,里面的人想出来是出不来,外头的人想进去也进不去。
陆镇鱼看向谢绝衣,道:“或许十七留在谢姑娘你身边的人有办法让他们放行。”
他这话点醒了谢绝衣,更让谢绝衣心口疼的厉害。
她深吸了口气,寒气刺激着让她鼻尖眼眶都有些发红,她张了张嘴,喊了一声:“叁北!”
耳边依旧只有风声,往身后延伸而去的黑暗中并没有人出现。
谢绝衣咬了咬牙,翻身从马上下来,径直朝宫门走去。
宫门是紧闭着的,但依旧有禁卫站在两侧,她一靠近,禁卫便举起了手中的兵刃。
谢绝衣却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就在她走到近前时,禁卫已然将兵刃彻底对上她,大有她再往前靠近就会动手的意思。
终于,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谢绝衣身侧,出现的叁北一言不发,只握着一块手令递了过去。
守卫宫门的禁卫一看见这块手令就连忙收了兵刃,也将宫门给打开了。
陆镇鱼没能跟着进来,只有谢绝衣疾步朝里面走着。
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直接跑了起来。
身上的斗篷被风吹的鼓起来,寒风钻进来,将她彻底给包裹住了,谢绝衣没觉得冷,她现在好像什么都感受不到了。只飞快朝着长乐宫的方向跑去。
她跑了一路,终于看到了长乐宫,也看见了守在外头的元松兄弟俩。
兄弟俩也一早发现了她。
实际上她这一路能畅通无阻跑过来,也得亏是有叁北在。
否则她即便是进了宫门也早就被禁卫给拦下了。
见着谢绝衣的时候,元松兄弟俩都很是惊诧,元松没开口,元川已经迎了过来:“谢姑娘,你不是去淮扬了么?”
他下意识拦在了谢绝衣的身前,摆明了是不打算让谢绝衣进长乐宫。
如今长乐宫这扇门只允许从里面打开,外头的人绝不能这时候开门进去。
这是赵时昨的命令。
谢绝衣看出了元川的意思,也借此确认了一件事儿,赵时昨如今确实就在长乐宫里,且自己喝过药了。
她脚步没停,走近了的时候,元川倒是没有拦她,只是道:“殿下有令,天亮之前她若是没出来,不得让任何人进去。”
谢绝衣不理。
元松没说话,却直接拔剑拦下了她。
谢绝衣这才停下步子,她抖了抖唇,没看元松,更没有去看他手中的剑,只看着长乐宫那扇紧闭的门。
元川跟在她的后面,看她身上斗篷都是湿的,想来是回城的路上落满了雪,如今雪好不容易化了一些,成了水反倒把斗篷给打湿了。
方才奔跑着的时候谢绝衣尚且没有多大的感觉,此刻整个人却冷的一直在哆嗦。
元川劝她:“谢姑娘,天也快亮了,你先去换身干爽的衣裳,烤烤火,且等一等,殿下也就出来了。”
顿了一下,见她不为所动,他想起了上次殿下发病时的事情,于是继续道:“你这样,殿下若是知道了也会心疼。”
谢绝衣听着,似乎有所触动,张了张唇,却是再度喊了叁北。
叁北这次直接从暗处现了身,垂手站在她的一侧,沉默的看着她。
元川是认识叁北的,知道她是赵时昨的人,也立刻猜到赵时昨让叁北守着谢绝衣一起去淮扬。
如今谢绝衣回来了,叁北就跟着一道回来了。
一个闻棠,还有个陆镇鱼,再有个叁北,或许暗处还有不少赵时昨的人。
元川已经没法再往下想,他喉咙口也有些被堵着,甚至开始迟疑自己拦着谢绝衣到底对不对。
不等他想明白,谢绝衣有自己的决定,她哑声问:“她让你跟着我是为了什么?”
这话明显是问的叁北。
叁北垂眸道:“保护谢姑娘。”
顿了一下,她抬眼朝长乐宫看了一眼,又道:“殿下不在,谢姑娘便是叁北的主子。”
这句话狠刺了谢绝衣一下。
她笑出声,眼眶却愈发的红,下一瞬抬脚便继续朝前走,道:“好,那我现在要进长乐宫,你该如何?”
该如何?
不必谢绝衣说,叁北自然是明白的,元川和元松也明白。
叁北没有迟疑,抖袖甩出了一柄长剑,抬眼看向了元松,她的意思很明确,若是元松继续阻拦,她会动手。
元松狠狠皱起了眉头。
他是不大想对谢绝衣动手的,换成叁北也不行。
叁北是死士,她只听主子的命令,不会在意太多别的,元松是金鳞卫统领,他和叁北一样。
眼看着气氛紧张,元川急得焦头烂额,感觉帮谁都不太好。
就在这时候,几人身后又来了一行人,其中一人出声:“元松,让她进去。”
发话的是嘉帝,宋恪也在,笼着袖子站在他的身侧,看着紧闭的宫门摇头叹气。
嘉帝眼底布着红血丝,声音也是哑的。
可他的出声无疑打破了叁北和元松的僵持。
嘉帝也是元松的主子。
元松干脆利落收了剑。
谢绝衣头也没回就跑向了宫门,元川已经跑过来伸手替她一同将门推开。
在谢绝衣进去时,元川道:“谢姑娘,若是有什么事,你可一定要喊我们。”
从赵时昨进去到现在已经几个时辰了,起初还有些东西砸摔的动静,到后来就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尤其是雪停了之后,里头寂静的让人心底发慌。
元川也担心。
谢绝衣应了一声,几乎是跑进了长乐宫。
她一进去就直奔长安殿,殿门大开着,其中一边只剩下半扇门摇摇欲坠,看着随时会掉下来,再往里面走,里头镶嵌在各处的夜明珠也碎裂了不少,导致整个室内光线昏暗。
这里面铺着厚厚的冰砖,比外面还要冷,呼吸时吸入肺腑的寒意好似将人从里到外冻住了。
谢绝衣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她踩着一地分不清是碎冰还是碎珠子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喊赵时昨。
“圆圆……”
里面太过安静,没有人回应她。
谢绝衣将里面搜寻了一遍,始终没有看到赵时昨的身影,她站在寒池边,这里和她上次来有些不大一样,中间多出了一张床。
应该是祝清羽特意从宁国带来的那张寒玉床,可这张床如今也是碎裂的,裂开成了好几块。
谢绝衣担心赵时昨就在水里,她咬了咬牙,在池边蹲了下来,打算下去找赵时昨。
可真伸了腿下去,她发现底下的水已经完全被冻住了,是一整块的冰,这些冰不知道有多厚,上面有很多深浅不一的划痕,甚至有一些暗沉的颜色。
谢绝衣凑近了去看,才模糊分辨出应该是血迹。
她顿时更慌了。
“赵时昨!”她起身大喊。
空旷冰冷的殿里回荡着她的声音,唯独不见她最担心的那个人。
“赵时昨!”谢绝衣从长安殿里跑了出来,开始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找,包括之前她们住的那间偏殿。
可跑了几间后她就发现,赵时昨没有来过这些屋子。
谢绝衣站在长安殿前的院子里,浑身哆嗦着,她看着满院子厚厚的雪,又抬头去看围墙,墙瓦上也都是厚厚的雪,再往上是不知道何时已经泛白的天际,天还有些灰蒙蒙的。
要天亮了,可赵时昨呢?她从长安殿出来后去了哪里?
谢绝衣冲进了铺满雪的院子里,她跪在雪里,趴了下去,伸了手开始在雪里摸索,一边摸索,一边抖着声音喊:“赵时昨……”
天边越来越亮,起初她还觉得身上冷的发疼,到后来谢绝衣就已经没什么知觉了,她只是麻木的,几乎将自己完全埋在了雪里去找人,她甚至不确定赵时昨是不是真的在这里,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找到了赵时昨,只是因为被冻得麻木了,所以自己也没有发现。
她也分不清哪里是自己找过的,哪里是没有找过的。
等门口传来声音的时候,她才眨了眨眼睛,迟钝的反应过来,原来已经天亮了。
可她还是没有找到赵时昨。
“赵时昨……”谢绝衣张了张唇,无声喊着赵时昨的名字。
恍惚间她感觉自己面前的雪似乎动了一下。
只是她整个人都冻得麻木了,又好像是错觉。
“赵时昨?”谢绝衣低着头,喃喃着,下一瞬发疯似的开始挖自己面前的雪。
终于,白到有些刺目的雪地里,她终于找出了一抹浓郁到了极致的颜色。
“赵时昨!”谢绝衣哭喊着,更快的将雪从赵时昨脸上刨开。
赵时昨只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脸色白的和周遭的雪好似没什么两样,连唇瓣都没什么颜色,往常肆意看人的眼睛这会儿也紧闭着。
谢绝衣只来得及将她心口往上的雪扒拉开了,急忙低头去贴她的脸,去听她的心跳。
可不知道为什么,往常总是火一样暖着她的人如今却冰冷冷的,没有丝毫热意,似乎连心跳都停了。
第72章 072.
“宋——”谢绝衣抬起头找宋恪的身影, 想叫宋恪过来,她还没来得及叫出宋恪的名字,一只惨白的手就从雪地里伸了出来, 一把扣住了她搭在赵时昨侧脸上的手。
“赵时昨……”谢绝衣低头, 对上一双浓墨似的眼睛。
赵时昨才醒过来,眼神茫然, 但她又确实在看着谢绝衣,目光落在谢绝衣的脸上,眼睛眨都没眨一下。
她有些恍惚,分不清自己此刻所处的是痛到极致带来的幻觉还是现实。
但她记得,她分明哄着谢绝衣往淮扬去了。
所以……还是幻觉吧。
赵时昨看着眼前的人,见她眼眶是红肿的,眼里都有红血丝, 头发是湿的, 脸色惨白,连唇色都浅到发白,她看见谢绝衣的嘴唇一张一合, 可她什么也听不见,定定的盯着谢绝衣的嘴唇看了一瞬后,赵时昨终于又动了,她做了她一直以来想做的一件事情。
失去了往常热意的手落在谢绝衣的脸侧, 轻轻摸索了几下后骤然往后落在谢绝衣的后颈,下一瞬,谢绝衣就被她拉了过去。
两人的唇都是凉的,紧贴在一起甚至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唇更凉。
赵时昨有些不太满意, 恍恍惚惚甚至觉得这就是在幻觉里,所以她感受不到对方唇上的柔软和温度。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就在她想要将人给推开的时候, 谢绝衣抓紧了她的衣襟,加重了亲吻的力道,甚至在她唇上用力咬了一口。
带着滚烫热意的湿意砸落在赵时昨脸上,唇上传来痛觉,被抵开的唇齿间甚至感受到了热意和柔软,她瞳孔一缩,眼眸睁大了,茫然的神色褪去,原本已经滑落到谢绝衣耳下的手骤然用力,捏紧了这人的颈侧。
惨白的手背上青筋赫然,赵时昨咬着那抹柔软,压着,追着……
她想,这不是幻觉。
天亮时,长乐宫的宫门就彻底开了,嘉帝等人都进了院子,他们像谢绝衣刚进来时一样起初搜寻着赵时昨的身影,也发现雪地里被谢绝衣挖出来的赵时昨。
偏偏就在他们想过去时,那两人……
“咳!”宋恪背着手,抬头看天,咳的像是得了肺痨要死了。
元川背对着那边站在他旁边,不停斜眼瞥他,还用手肘去撞他,让他别咳了。
“宋神医,这个时候安静点……”元川恨铁不成钢,咬牙低语。
宋恪瞪了他一眼,故意扯着嗓子道:“你懂个屁!她喝了那碗药,熬是熬过来了,但日后身体虚弱的厉害,比寻常人都要虚弱,不仔细养个一年半载,日后一点小伤小痛就能要了她的命!”
他这话也是故意说给赵时昨和谢绝衣听的。
两人确实听见了,谢绝衣连忙要退开,赵时昨却不满,她觉得自己现在好的很,就是有点冷。
“衣衣,我——咳!”赵时昨一张口,话没说全就咳了起来,也就轻咳了几声,其他人却听得提心吊胆。
“宋恪!”
谢绝衣和嘉帝齐声大喊宋恪的名字。
宋恪直掏耳朵,道:“把她从雪里扒拉出来啊!就这么躺雪里让草民给她看吗?那不如直接准备棺材!”
在他刚开口的时候,元川和叁北等人就已经跑过去开始刨雪了。
雪铺的厚,毕竟下了许久,里面的雪都压实了,好在人多刨的也快,很快就把赵时昨从雪里挖了出来。
长乐宫偏殿还能住,李德海领着宫人进来把地龙给烧上了。
赵时昨只觉得冷。
她起初还觉得很稀奇,因为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过寒冷了,往常她只觉得冰凉凉的会让她很舒服。
等被从雪里彻底扒拉出来,被抱进暖和的偏殿里之后,因为寒冷,她开始控制不住的发抖,连牙齿都在不停战栗,浑身骨头都在疼,是冷的发疼。
赵时昨这才觉出不好受来了。
“哎哟,殿下啊,您和谢姑娘赶紧去里头泡着。”李德海急得跺脚,催促着两人去里面的暖池里泡泡热水。
赵时昨拉着谢绝衣赶紧进去了。
温暖的水一涌上来,赵时昨就舒服的直想叹息,要是放在从前,这地方她连进都不会进来。
谢绝衣就在她旁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闭着眼睛坐在那里,不吭声,也没有像从前那样靠过来。
赵时昨也没多想,主动靠了过去,伸手就想把人拉过来抱着,嘴上还在问:“你怎么回来了?”
嘴比脑子快,问完赵时昨就后悔了,真是多嘴这么一问。
果然,谢绝衣睁开眼,冷眼扫过来,气笑了似的:“那我现在就走?”
赵时昨闭嘴,想了想,她连忙把人给抱住了:“这回我陪你一道去淮扬。”
谢绝衣没说话,又闭上了眼睛,也没有挣开她的手。
赵时昨心里觉得不大妙,也知道自己这回是真把人给惹生气了。但她当时确实没有别的法子了,只想把人哄去淮扬再说。
她要是熬不过去,也不必让谢绝衣见着她死时惨烈的样子,她更清楚,若是自己发作起来没能熬过去,说惨烈都是好的了。
总之,她不想让谢绝衣见着那样的自己。
赵时昨忍不住想叹气,她张了张嘴,满脑子想着该怎么把人给哄好,一个没注意碰到了被咬破了的下唇,顿时轻嘶了一声。
谢绝衣立刻扭脸看了过来,脸上的担忧完全掩饰不住:“怎么了?”
赵时昨带笑看着她,舔了舔唇上的伤口:“碰着嘴上的伤口了,有些疼。”
她一说完就发现谢绝衣又飞快扭过脸去了,正对着她的耳朵不知道是被热气给熏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通红一片。
赵时昨眨了眨眼睛,福如心至。
她凑过去,紧盯着谢绝衣的耳朵,压低了声音喊她:“衣衣,我嘴疼。”
谢绝衣没说话,耳朵更红了,脸也是红的。
赵时昨再接再厉,一边说话一边忍不住去亲她的耳朵:“你咬的有点太狠了,真疼……”
谢绝衣扭脸瞪着她:“你干什么?”
赵时昨笑得更厉害,本就明艳的眉眼在热气氤氲下显得尤为亮眼,浓彩重抹。
她道:“我好像也咬你了,我看看……咬破了没有?疼不疼?”
她凑过去要看谢绝衣的嘴,谢绝衣红着脸躲开她,终于坐不住了,起身要离开:“我走了,你自己继续泡着吧。”
“衣衣……”赵时昨跟着起身,骤然一下起身她眼前陡然一黑,抓着谢绝衣手腕的手下意识收紧,但身体还是晃了晃。
谢绝衣被她拽着,下意识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睛紧闭着脸色难看,立马察觉到了不对劲。
“怎么了?”谢绝衣连忙回身去看她。
赵时昨睁开眼,瞧见她眼里的担忧,下意识就笑了起来,轻摇头:“没什么大事,大概是有些饿了,手脚发软站不住。”
她眨了眨眼睛,故意轻松了语气道:“我还没吃早饭。”
可从前她不饿到极致都不会吃东西,整日里瞧着也没什么事儿。
谢绝衣记着先前在外面时宋恪说的那些话,具体情况如何还是得宋恪看过才知道。
她轻叹了口气,也没心思再去管别的了,拉着赵时昨又坐了回去:“你别乱动,再泡会儿我们就出去,让宋恪给你好好看看。”
“好。”赵时昨应着,抱着她靠在岸边。
过了一会儿,赵时昨又问:“你嘴真的不疼吗?”
谢绝衣沉默了好一会儿,憋出一句:“不疼,你别说了。”
嗓音里有藏不住的羞恼。
赵时昨笑起来:“好吧,不说了。”
过了会儿,她又道:“下次不咬你了。”
谢绝衣没说话。
赵时昨继续:“衣衣,你可以咬我,用力点咬也没关系,只要你高——”
“赵时昨!”谢绝衣扭身伸手压住她的嘴,恼羞成怒瞪着她,眼里像是浮着水光,“你闭嘴!”
赵时昨朝她眨眼睛,眉眼弯弯,全是笑意。
等赵时昨点了点头,谢绝衣这才迟疑着放开她,还看了她好几眼,一旦赵时昨有要张嘴说话的意思,她便要动手。
赵时昨觉着,谢绝衣这样逗着怎么这么好玩。
从前她鲜少这样去逗谢绝衣,以至于现在才发现这一乐趣。
两人正依偎在一处泡着的时候,外头传来了叁北的声音,是宋恪让她进来提醒二人,这暖池泡着虽然舒服,也不能久泡。
谢绝衣还惦记着赵时昨的身体,当下就拉着人起身,擦干了身上的水汽。
谢绝衣动作要比赵时昨快,很快穿上了干净的衣裳,一转身却发现赵时昨拎着衣服在那里站着,仔细看,她脸色就白了。
赵时昨有些无奈的看着她,拎着衣服的手轻颤着,还在开玩笑:“饿得厉害,手抖的穿不好衣裳。”
谢绝衣眼眶发热,伸手过去接过赵时昨手里的衣裳,她忍着泪,拿着衣裳的手也有些抖。
赵时昨去握她的手,叹息:“你看,你也没吃早饭是不是?”
谢绝衣垂眸,嗓音有些哽咽:“是,待会儿吃些东西就好了。”
“嗯,多吃些。”赵时昨伸手,由她帮着穿好了衣服。
穿衣时,谢绝衣不可避免的能看见她胸口那些伤疤,这些伤疤谢绝衣之前就知道,还碰过,但如今赵时昨伸手又多了力道新疤痕,尤其是手掌上,全是昨夜留下来的,被雪冻过,又被水泡过,都发白了。
谢绝衣看着心疼,终于忍不住落了泪。
赵时昨抖着手去给她擦眼泪:“衣衣,别哭了,不疼的……你再哭我可要开始疼了。”
谢绝衣抬着泪眼看她。
赵时昨朝她笑,握住她的手抵在自己心口:“心疼,真的。”
谢绝衣深吸了口气,侧脸贴着她的手心蹭了蹭,什么都没说。
等两人收拾好到了外间,有宫人端来热汤,两人各自拿了一碗喝着,宋恪等人也进来了,嘉帝坐在一边紧盯着赵时昨,见她端着碗的手都在抖,谢绝衣要喂她还被她拒绝了。
“你喝。”赵时昨道,“我自己来。”
嘉帝看了几眼,坐了过去,伸手将碗从她手里拿了过去,用勺子喂她的时候突然笑了笑:“说起来,皇兄上次喂你已经是近十年前了。”
赵时昨低头喝汤,也回忆了一下:“好像是。”
等喝完热汤,赵时昨靠坐在软榻上,宋恪替她把脉,其他人屏息等着,连太后也过来了,手里转动着的佛珠就没有停过。
宋恪把完脉没急着说结果,反问赵时昨:“殿下醒来后觉得如何?”
“嗯?”赵时昨收回看着谢绝衣的视线,想了想,回答他,“挺高兴的。”
宋恪翻了个白眼:“草民问的不是这个!”
赵时昨恍然,伸出手,她的手抖得没那么厉害了,但手指蜷缩着想要紧握住就很无力:“没什么力气,好像……什么也抓不住,气也有些喘不上来,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但身体好像又很重,很累……”
她把自己的感受如实说了。
第73章 073.
说起醒来后的感受, 赵时昨的语气和神态都跟放松,她倒不是为了安慰身边的人故意如此,是真没太放在心上。
宋恪见她如此也笑了起来, 道:“殿下似乎很坦然接受了这些。”
“没什么不好接受的。”赵时昨轻笑, “活着就很好了,即便本宫真的废了, 也有的是人能照顾本宫。”
宫里养着这么多人可不是吃白饭的。
更何况,她还没废呢。
宋恪清了清嗓子,道:“目前看来殿下确实跨过了那道鬼门关,这是喜事。”
他说出这一句,满屋子的人都松了口气,神色也跟着一松。
谢绝衣追问:“那她的身体……”
“草民还是那句话,得好好养着, 宫里这么多天材地宝的给殿下养着, 一年半载总能恢复个七七八八,唯一要注意的就是这一年半载里,尤其是这前头几个月, 殿下得格外小心些……”
“能恢复就好。”谢绝衣喃喃。
赵时昨心里也是松快的,她下意识去握谢绝衣的手,谢绝衣用力的抓住她的手。
宋恪留下了一个方子,嘉帝等人整夜未睡, 该回去休息的回去休息,该去忙活朝事的还得去忙活,李德海带着人去库房里清点宋恪口中所说的天材地宝去了。
赵时昨清醒了没多久,等人走了以后就开始困得打盹。
谢绝衣也是困, 索性陪着她一起休息。
依偎在一起的时候,赵时昨就觉得有些不大满意了, 她握住谢绝衣的手,竟然感觉谢绝衣的手是带着热意的,这就意味着她现在的体温比谢绝衣还低。
“靠着我会不会觉得冷?”赵时昨问,“要是冷你就往旁边去,别靠着我了。”
她嘴上是这么说着的,抱着人的手可是一点都没松。
反倒在谢绝衣有动作的时候她立刻收紧了手,将人给抱得更紧了。
生怕人真的跑了。
谢绝衣:“……”
她既想笑又心疼,想了想,还想逗逗赵时昨,于是抿了抿唇,道:“是有些凉,要不殿下先松开我?”
“你嫌我冷?”赵时昨心口突突的,有些难受,恶声恶气道,“不松!从前本宫给你当暖炉,现在也该轮到你来给本宫当暖炉了!”
一边说着,她将人抱得更紧,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再去暖池里泡一会儿。
谢绝衣到底还是心疼她,不逗她了:“怎么会嫌弃殿下身上冷呢。”
她靠向赵时昨颈侧,向从前赵时昨做的那样,抓着赵时昨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暖着。
以前是赵时昨替她暖着手,现在换成她替赵时昨暖手了。
赵时昨放下心来了,把手往回缩:“还是算了,你本来就怕冷……”
谢绝衣摁住她的手,往她怀里靠,嗓音里透着疲惫:“不许动了,睡觉。”
赵时昨悄悄动了一下就感觉手被挠了一下,她立马老实了,不动了,心满意足抱着人睡了过去。
哪知道,她这一觉睡了近两天,中间迷迷糊糊醒过一回,见着谢绝衣红了眼眶守在旁边,她摸索着握住谢绝衣的手,喃喃了句:“别怕,我只是有些困……”
话还没有来得及完全说完,人就又睡了过去,抓着谢绝衣的手倒是没松。
宋恪来看过几回,每次都是同一个答案:“殿下太虚弱了,睡觉才是正常的,且让她睡够了就好了。”
好在赵时昨后面再醒精神确实又好些了,一醒来就说饿,李德海连忙领了人去御膳房,没一会儿就送来了一道道吃食。
赵时昨没什么力气,整个人病恹恹的,全靠谢绝衣扶着她,帮她梳洗过。
“冷。”赵时昨靠坐在椅子里,垂着眼皮,轻声说着,她的面色苍白,连唇色都不似从前那样艳丽,如今粉白的,透出病色。
明明殿内烧着地龙,热意澎湃,连谢绝衣都觉得舒适,可她偏偏觉着冷。
谢绝衣连忙给她拿来一件斗篷裹着。
赵时昨这才觉得舒服了些,她窝在厚实的斗篷里,忍不住感叹:“没成想我也有穿上这个的时候。”
当初她想着给谢绝衣多备上几件斗篷,围猎时可收获不少,如今倒是给自己用上了。
嘉帝抽空过来了一趟,他来时赵时昨正靠在谢绝衣身上看她和戴妃等人玩叶子牌。
她没玩过这个,谢绝衣要教她,她嫌累得慌,只想这么看着谢绝衣玩。
嘉帝一来,瞧见她裹得严严实实,喉咙口堵着,好一会儿没说话。
从前总见着她一年四季一身单薄袍子,冬天里还要赤着脚跑,他心疼,如今见她也怕冷了,裹得严严实实的,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他还是心疼妹妹。
“朕问过宋恪,你如今去淮扬过冬会好过许多,现下出发过去,还能赶上除夕,再晚些可就要在路上过了。”嘉帝终于开口。
他过来也是为了这事儿。
赵时昨没多犹豫就点头应了。
于是第二日一早,她和谢绝衣就上了去淮扬的马车,还是陆镇鱼护送,且又多了不少人,先前说好要带着一道去淮扬的乌伶也在其中,还有心心念念要去的安乐也在。
等一行人出了城,陆镇鱼放缓了行进的速度,回头朝马车里的赵时昨道:“景玉郡主在前头。”
马车里赵时昨应了一声:“先停停。”
她知道赵景玉等在这里是为的什么。
马车在赵景玉面前停下,里头的人却没有露面,更没有出声。
赵时昨没有骑马,但云骦还是在马车旁边跟着的。
赵景玉看了看云骦,试探着问:“十七怎么不骑马?”
赵时昨却懒得和她多说什么,懒散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宋恪确实治好了本宫的病,他如今就在后面马车里,你若想找他,去就是了。”
赵景玉一听,先是震惊,紧接着便是掩饰不住的狂喜。
这么些年里,她虽然没有赵时昨那么严重,可也深受苦痛,于是一听到点风声就连忙找了过来。
找过来时她还是有些不信的,折磨了她们这么多年的痛苦竟然真的能治好?
赵时昨可不管她信还是不信,给她指了一条路后便让马车继续朝前走:“走吧,再不走中午赶不到苏水,可就要在路边吃饭了。”
马车继续朝前,赵景玉在原地站着,眼看着后面的马车也过来了,她咬了咬牙,到底还是拦了上去。
长公主和赵靖荣被嘉帝带着一同去了皇陵,山崩之后,嘉帝回来了,那对母子却没有再回来,但赵景玉那次也去了,她知道那两人没死,如今还在皇陵那边待着,只是都要受那“怪病”折磨,勤王死后,又有个赤明也被送了过去。
赵景玉明知这些也没有要再去见他们的念头,他们如今所遭受的痛苦不过都是她们从前遭受的罢了,还有十几年呢,她打算离开京城,和师太们一起走,找个地方安静过日子。
但在那之前她也想治好自己。
宋恪倒是也没有为难她,给了她一个药方,还告知了服药后会如何,至于这其中要用到的药草,那就只能是赵景玉自己去找了,能不能找到那就得看她的运气了。
马车走的慢,赵时昨小睡了一会儿,醒过来的时候得知他们还是没能赶到苏水,一行人只好等在路边休息,顺便解决了晚饭。
赵时昨趴在马车的车窗上,瞧着远处喝水的云骦,她心里有些痒痒,还是想自己骑马。
习惯了骑马肆意奔跑,这么被困在马车里,不过半日她就已经要受不住了,感觉浑身骨头都难受,怎么躺怎么坐都不舒服。
谢绝衣看出了她在想什么,替她擦了擦脸上沾着的碎发,道:“且忍忍,等你日后好起来了想怎么骑马玩都行。”
赵时昨还是知道轻重的,懒洋洋应了一声,朝陆镇鱼那边问:“你们在烤什么?”
“糯米饼。”陆镇鱼捧着几个烤好的走过来,问她要不要尝尝。
赵时昨没伸手,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大家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就又出发了,得在天黑前赶到落脚的地方,不然晚上可不方便赶路,要是像中午这样在路边休息那可够呛,晚上太冷了,以他们现在走出的距离,还可能会下雪。
如果是骑马,赵时昨中午就能到晚上定好的落脚点,可惜她现在骑不了马。
不过,虽然主人不在,但云骦自己会出去溜达。
起初随的人发现云骦不见了还着急,乌伶就是如此,她知道云骦是赵时昨的马,从马车上往外看的时候,她就发现跟在赵时昨马车旁边的云骦不见了,当即就慌了。
同在一辆马车上的安乐正要喊她陪自己玩叶子牌,就见她一脸慌张,立马也跟着慌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云骦不见了!”乌伶急道。
安乐被她的神情和语气吓到,都没反应过来云骦是赵时昨的马,跟着着急的问:“云骦怎么不见了?是刚刚休息的时候没跟上吗?不对……云骦是谁啊?”
“殿下的马啊!”乌伶道,想下马车去找陆镇鱼,“不行,奴婢现在就去找陆大人,让陆大人派人去找找,那可是殿下的马……”
安乐反应过来了,有些欲言又止,她记得皇妹那匹马是很有灵性的来着,应该不至于走丢吧?
但她又有些不太确定,于是也没有去拦着乌伶。
乌伶下了马车,跑着追上了前头的陆镇鱼,把云骦不见了的事情和他说了。
陆镇鱼骑在马上,低头看着她,见她从马车上急着下来,身上穿的单薄,偏偏又因为着急跑过来,这会儿还在喘气。
他有些忍俊不禁,跟她解释:“不必担心,云骦有灵性,它不会跑丢的,这会儿就是自己放风去了,晚些时候玩够了它自己就会跟上来,说不定它还跑到咱们前头去了呢。”
乌伶懵懵的被陆镇鱼喊人送回了安乐的马车上。
这事儿也传到了赵时昨耳朵里,她正看着谢绝衣烤糯米饼,听着这事儿也忍不住笑,道:“待会儿云骦回来了,叫它去安乐马车那边跑跑,好叫乌伶知道它溜达回来了。”
谢绝衣也在笑,将糯米饼翻了个面,露出烤得有些焦黄的一面。
这饼就是煮熟的糯米做的,砸实了砸烂了揉捏成饼,晾干以后就是硬的,陆镇鱼带了不少,路上若是没有落脚的地方,只能停靠在路边时吃这个正好,这饼不单单能烤着吃,还能掰成小块放进汤里煮着吃,软糯且带着米香。
先前陆镇鱼拿着烤好的问赵时昨吃不吃,她没要,谢绝衣却要了几个没烤得,正好马车上有取暖用的小炉子,她就放在上面慢悠悠烤着。
眼见着两面都烤得有些焦黄了,她伸手去拿。
“烫手。”赵时昨拦她,自己伸了手过去。
谢绝衣紧张的看着她:“不是说烫手吗?你怎么自己又伸手过去拿了……烫不烫?赶紧先放下,找个东西包一下再拿……”
“烫烫烫!”赵时昨轻喊。
谢绝衣慌张的拿过小桌上的碟子去接。
等赵时昨将烤好的糯米饼一放下,她就把碟子放去了桌上,紧接着一把抓住赵时昨的手,心疼的去看她的指腹。
“烫伤了吗?可别起泡了……”谢绝衣眉头皱起来,看着她发红的指腹,很担心。
赵时昨捻了捻指腹,是有点疼的,但是不严重,想让谢绝衣别担心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她垂眸时,视线扫过谢绝衣温润的唇,瞬间改了口:“有些疼,你亲亲……亲亲就好了。”
谢绝衣抬眼看她,微瞪着她,耳朵是红的,很快又垂下了眼,没吭声,假装没听见她这话。
可赵时昨不依不饶的,整个人往她身上靠,苍白细瘦的手往她眼前递,轻声喊着她:“衣衣,疼……”
谢绝衣看着她的指腹,发现确实是烫红了一些,知道疼是肯定有些疼的,也有些心软。
她没有说话,却握住了赵时昨的手,拉到了唇边,轻轻的亲了亲赵时昨烫红的指腹。
赵时昨顿时高兴的笑了起来,脸往她颈侧蹭:“好衣衣……”
喊着喊着,赵时昨突然抬脸亲上了谢绝衣唇角。
在谢绝衣错愕愣住时,她伸了另一只手,掌心贴着谢绝衣的脸侧,柔软的唇微微偏移,微张着,含住了她。
赵时昨还是有些生涩,但她完全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起初只是想再尝到那天躺在雪地里时尝到的滋味,可很快的,赵时昨就将这个念头抛在了脑后,她的手落在了谢绝衣颈后,轻捏着,唇上逐渐染上对方的温度和气味,于是揉捏对方的力道加重,连唇舌上的力道也发了狠,某些冲动被挤压在心口,靠亲吻已经无法发泄出来。
赵时昨不停的朝谢绝衣靠近,谢绝衣起初还能抓着她的衣裳承受着,后面就不得不往后靠,直到身体靠上了马车壁,她退无可退。
马车里的温度似乎在不断升高着,两人呼吸都有些重,气息交杂且火热,偏偏这时候,马车一个踉跄,似乎被什么碰了一下,赵时昨本来就逼的紧,这猝不及防的一下,她一个没控制住力道,牙齿磕上了谢绝衣的嘴唇。
两人很快就尝到了血腥味。
赵时昨心里瞬间蹿起一股怒火,她连忙退开,忍着火气先去看谢绝衣的嘴唇。
“咬破了……”见着谢绝衣唇上的血色,赵时昨眉头皱的更紧,下意识凑过去舔了舔,又用唇轻轻碰了碰她,心疼的问,“疼吗?”
谢绝衣抿了一下唇,脸是红的,耳朵也是红的,她垂着眼没去看赵时昨,摇了摇头:“还好。”
赵时昨见她唇上没有继续出血才稍稍放心,这才去看马车外头是怎么回事。
一看外头,她就知道方才那一下的罪魁祸首是谁了。
云骦回来了,方才就是它撞了马车一下,现下马车停了,赵时昨从里头出来,它高兴的打了个响鼻,将脑袋凑到赵时昨面前,在她面前放下了一团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的灰色,毛茸茸的,正在瑟瑟发抖。
发现罪魁祸首是云骦时,赵时昨也只得将怒意咽了回去,她能怎么和一匹马发脾气……
等低头看清那团灰色,她心里火气也没散,绷着脸:“你从哪薅来的野兔子?”
那团正瑟瑟发抖的正是一只蜷缩起来的野兔子,灰色的毛发还有些湿,甚至沾了些枯叶碎碎和泥土,看着像是本来在自己的兔子洞里睡得好好的,结果被一匹马给薅了出来。
看着就可怜。
但此刻赵时昨觉得自己更可怜。
正好乌伶过来确认云骦真的自己溜达完回来了,赵时昨就把野兔子交给了她。
云骦也哒哒哒跟着跑去了乌伶那边的马车。
赵时昨连忙回到马车里,又去看谢绝衣唇上的伤口。
先前她嘴上被谢绝衣咬破,她没觉得怎么样,偶尔不小心碰到了,没觉得疼,反倒会想起来雪地上那一幕。
可如今伤口出现在谢绝衣唇上,她就止不住的在意和心疼。
“带的药箱呢?”赵时昨扭身找寻起来。
谢绝衣正在将糖粒洒在烤好的糯米饼上,听见她的话连忙拦住她,有些无奈又忍不住笑:“没有那么严重,不用上药,很快就会好的,糯米饼烤好了,你快尝尝……”
她把饼拿过来,小心掰开,被烤得焦脆的饼皮里包裹着的内部极其软糯,轻轻一掰开时甚至还有热气散出来,这些热气带着米香扑到人的鼻尖。
“真的没事——”赵时昨还是不放心。
谢绝衣直接用一小块沾了糖粒的糯米饼堵住了她的嘴。
第74章 074.
糯米饼本身是没有什么甜味的, 只有米香,可沾上了糖粒之后,热意将那些糖粒融化了一下, 但是又没有完全的融化, 于是赵时昨不但能尝到甜味,还能吃到糖粒的颗粒感。
意外的好吃。
“还不错, 你也尝尝。”赵时昨伸手揪了一小块喂给她,还不忘提醒谢绝衣,“小心点,别碰到嘴唇上的伤口了。”
谢绝衣烤了两个,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分着吃了。
赵时昨吃饱了就又开始犯困,她现在精神大不如以前,以前整夜不睡觉也能四处溜达, 现在一天要睡好几回, 好似怎么都睡不够。
她跟谢绝衣开玩笑:“这是要把从前没睡的觉都补回来。”
好在这一路还算是稳当,尤其是离京城越来越远,离淮扬越来越近后, 天气也没那么冷了,马车里的炉子还留着,但赵时昨可算是不用裹得那么严实了。
这天进入了临川的地界后,天气就开始好起来了, 是个许久未见过的晴天,阳光穿过云层落下来,几乎所有人都舒了口气,很享受被阳光照着的感觉。
赵时昨早就待不住了, 要掀开帘子坐到马车外头去晒太阳。
今时不同往日,放在从前, 这样的大晴天她只会在长安殿里面待上一整天不出门。
谢绝衣让人把马车帘子收了上去,她陪着赵时昨往外面坐,可才坐出去和太阳打了个照面,赵时昨就先打了个喷嚏。
她眨了眨眼睛,朝露出紧张之色的谢绝衣道:“好像有点冷。”
谢绝衣又给她拿了个斗篷。
赵时昨就依旧裹得严实靠坐在马车外头,她把原先的车夫赶去了骑马,自己拿过马鞭占了车夫的位置,懒散的靠坐着,有些不满意马车慢吞吞的速度:“能不能跑快点?”
她凌空甩了一鞭子,鞭子抽响空气,驾驶马车的马顿时扬蹄朝前跑了起来。
“哎——!”赵时昨到底是高估了自己如今的体力,马车这么一晃,她就稳不住身体,整个人差点从马车上栽了下去,得亏谢绝衣和突然出现的叁北拽住了她。
“十七!”前头的陆镇鱼等人也连忙骑马赶了过来。
叁北稳住了马车就不见了,谢绝衣从赵时昨手里拿过马鞭,深吸了口气,有些生气,又有些无奈,最后握住她的手道:“你好生坐着吧。”
赵时昨讪讪笑了笑,伸手摸了摸鼻尖,难得的有点不好意思。
见她没事,其他人才又回去。
陆镇鱼走前还不放心,再三叮嘱她:“你现在可不能乱动,先老实这一阵子吧,要干什么都等你好了再说。”
“知道了知道了。”赵时昨歪着身体往谢绝衣身上靠,被太阳晒的闭上了眼睛。
临近中午的时候他们总算是进了临川城,一行人进了一家酒楼,打算在这里吃饭,顺带着休息一阵再启程。
这是临川城最大的酒楼,得亏他们一行人来得早,酒楼人不多,楼上还有雅间。
等进了雅间坐下了,赵时昨靠在窗边看着楼下,突然问:“出了临川城再走不到半日就是乌伶老家了吧?”
乌伶本就在隔壁靠着窗出神,听见赵时昨的声音从一侧传过来,她回过神,趴在窗户上朝赵时昨这边看,嘴里还不忘回话:“是,再走一阵就是奴婢老家了。”
赵时昨被阳光照的眯了眼,道:“那正好,今夜就在那里落脚吧。”
乌伶愣住,下意识道:“奴婢家乡简陋,恐怕——”
“无妨。”赵时昨笑了笑,扭脸朝陆镇鱼道,“让大家伙吃完饭多歇会儿,我们晚些再走,今夜恐怕要赶夜路……”
最后一句话她近似喃喃,一墙之隔的乌伶没听见,陆镇鱼和她身边的谢绝衣是听见了,却都没有多问。
陆镇鱼扭脸就吩咐了下去,让大家吃完饭多歇会儿再走。
正好日头不错,大家都有些懒洋洋的,吃过饭后确实不大想动弹。
酒楼外头就是临川城最热闹的街市,拥挤的行人摊贩里,一个男人突然拉住身旁的妻子:“我刚刚好像看见小鱼了。”
“什么小鱼?你在说什么?东西都买好了,咱们得赶紧走,不然老张赶着驴车回去了,他可不会等我们,咱们到时候又得自己走回去。”女人背起地上的背篓,有些吃力,但又习以为常,她只惦记着赶紧去城门口等老张的驴车,不然她就得背着这一大背篓的东西回去,路有点远,能要她半条命,身边的丈夫可不会给她搭把手。
女人急着要走,男人却还惦记着刚刚一眼瞥见的那道身影,他上回看见还是年初那会儿,看着实在太像了……
“你急什么?我去看看,万一就是小鱼呢?她要是回来了,怎么也不回去看看爹娘和我这个哥哥……”男人不死心。
女人还是没想起来小鱼是谁,她才嫁过来不到一年,只听说过丈夫原本有两个妹妹,但是长大后都卖给有钱人家当丫头了。
也不知道小鱼是哪一个。
她不关心,但还是顺着丈夫的视线朝那边看了一眼,只一眼就匆匆收回了视线,道:“你看错了吧,这可是临川城最大的酒楼,能去那里的都是顶有钱的人家,小鱼能进得去么?”
“那可不一定。”男人心想,就是这样他才一定要确定的,“小鱼打小就长得好看,说不定就被那个大老爷看上了,要真是她,她怎么也该拉我这个哥哥一把,到时候给我也谋个差事干,等我挣了银子就有你们的好日子了……”
女人却觉得他在做白日梦,摇了摇头,道:“那你在这里等着吧,我先去城门等老张了。”
说完她背着快要把她整个人都压垮了的篓子,埋头朝城门口走去。
男人看也没看她一眼,摆了摆手,自己找了个地方蹲着了,紧盯着酒楼大门。
赵时昨一行人吃过饭后干脆就借着酒楼的房间打盹休息了。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一行人这才又启程。
可才从酒楼里出来,赵时昨和谢绝衣正要上马车就听见一边传来一道兴奋的叫喊声。
“小鱼!真是你啊!小鱼!我是哥哥啊!我是你哥哥啊!”
赵时昨侧脸朝那边看去,看见被侍卫拦下的男人,她眸光轻闪,又看向乌伶。
乌伶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咬了咬唇,快步走了过来,轻声道:“殿下,那确实是奴婢的哥哥,奴婢想过去和他说几句话。”
“去吧。”赵时昨点头,“你老家不在这,你正好去问问你哥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若是他也要回家,倒是跟我们顺路。”
乌伶怔愣了一瞬后就转头过去了。
赵时昨让谢绝衣先上马车,等上去后,乌伶就过来了。
乌伶兄长也不会骑马,这也没有多余的马给他骑,陆镇鱼就安排了他和几个侍从坐同一辆马车上。
等安排好了,一行人才又踏上往淮扬去的路。
眼看着天近黄昏,赵时昨躺在马车里昏昏欲睡,迷糊中听见外头又传来动静,她朝那边挪了挪,将头探出马车帘子问:“又怎么了?”
“前头碰见了一个背了东西的妇人,陆镇鱼好心搭她一程,上了后面的马车才晓得她是乌伶嫂子。”谢绝衣说给她听。
赵时昨稍微有了些精神,摸了摸下巴,兴味的问:“这夫妻俩怎么没一起走?各走各的?”
这个问题其他人也很好奇。
乌伶哥哥叫王诚,他从上了马车就在和马车上的其他人拉近关系,想打听赵时昨这一行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结果什么都没打听出来,倒是其他人一问他的事儿,他就倒豆子似的全给说了。
“我看见了小鱼,想着等等看到底是不是她,就让我夫人先走了。”王诚道。
他有些着急,他到现在都没打听出来这一行人是什么身份,连小鱼在这里是主子还是奴才都没问出来。
不过,他倒是知道坐在这辆马车上的都是下人,小鱼没坐在这边,坐在一辆更大的马车里,他就猜小鱼地位应该不低,反正比这些下人高,穿的衣裳布料都是好的,比临川城里那些富贵人家的管事们穿的还好。
和王诚努力想跟这些人拉近关系不同,他的妻子起初甚至不敢上马车。
如果不是看见了马车上的王诚,她是想拒绝这一行人的好意的。
如今坐在马车上,她也十分拘谨,只用力抱着自己的背篓,缩着身体,埋着头,不吭声,也尽量不去碰到马车上的其他人。
起初她还担心着弄脏了这些人的衣裳,后来就忍不住开始出神,想着待会儿到家后还得做饭,今日把她前头攒了许久的半叶子卖了,得了些银钱,她特地买了些肉,不多,但一家子都能分上几口,好歹能尝到肉味了。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叹气,嫁给王诚后她的肚子一直没什么动静,要不是她知道怎么上山挖半叶子卖钱,公婆早把她赶走了。
这次拿了卖半叶子的钱回去,她好歹能得一天好脸色。
恍恍惚惚想着这些,在天色昏暗下来时,他们终于到了王家村。
王家村的村口就是一棵很大的枣树,枣树底下有一块很大的石头,原本有几个小孩聚在石头前玩耍,发现来了一行人后,胆小的转身就往家跑,一边跑一边还要喊来人了。
胆子大的没跑,反而还凑到陆镇鱼等人周围,好奇的打量着。
陆镇鱼正好逮住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大的孩子,让他领路去找王家村能主事的人。
那孩子还没去,王诚已经从后头马车上连滚带爬下来了,一边往他这边跑一边喊:“老爷!有什么事吩咐小的去办就行!”
既然他上赶着要揽下这事儿,陆镇鱼就干脆把事儿交给他去办了。
王诚很快领着他们到了一个大院子前。
整个王家村也只有这地儿能让赵时昨一行人落脚的了,这是王老爷家的院子,不过王老爷一家人搬去了镇上住,这院子就空置了下来,只留了看守的管事。
这管事看着赵时昨这一行人,知道他们非富即贵,做不了主,一边把人往院子里请,一边又遣了个跑得快的赶紧去镇上通知他们家老爷。
王家也留了几个下人,但赵时昨一行人也用不上,他们自己带的人很快有条不紊的忙活开了,做饭的做饭,收拾床铺屋子的也收拾起来了。
乌伶找到赵时昨,她想回自己家看看。
赵时昨正坐在院子里烤火,靠着谢绝衣问她:“要带几个人么?”
乌伶笑笑:“谢谢殿下。”
但她还是没带人,她很清楚,此刻王诚肯定已经把事情和她爹娘说了,她即便不带人回去,他们也不敢对她怎么样,只会捧着她,哄着她,最好是让她能给王诚也谋一条好出路,自此若是能飞黄腾达就再好不过了。
即便今日她就没跟王诚说上几句话,乌伶都能猜到他们会想什么。
屋子收拾好的时候,饭也做好了。
赵时昨烤火烤的舒服,懒得挪窝,一群人索性就坐在院子里吃了起来。
吃的差不多了,这院子的主人,那位王老爷气喘吁吁赶了过来,他一路进来时心脏就砰砰的跳,到了院子前,还没跨进那道门面前就多了柄直指眉心的剑。
他吓得腿一软,还好身后跟着一同过来的管家伸手扶住了他,他这才没有直接瘫坐到地上去。
“干什么呢?”陆镇鱼适时出声,脸上挂着笑,他几个大步就到了王老爷面前,“这就是借院子给咱们住的王老爷吧?”
王老爷连忙点头,他粗粗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人见有不少年轻女子,个个容貌不俗,他也不敢多看,面对陆镇鱼时下意识就弯了腰,脸上挂着阿谀奉承的笑,拐弯抹角打听陆镇鱼一行人的身份。
陆镇鱼没明说,只说是从京城来的,路过此地,天色渐晚,只好借王老爷家的院子住一晚,该给多少银子就给多少。
王老爷连连摆手:“哪里哪里,各位贵客愿意在小的府上落脚是小的的荣幸……”
在陆镇鱼逐渐失去耐心的时候,安乐坐在赵时昨旁边,哼了一声:“这老东西可不是个好的。”
这一路上乌伶都是待在她的马车上,她听乌伶说了不少有关王家村的事情,这会儿看着这位王老爷的目光就很是厌恶。
赵时昨没吭声,眼皮半搭着,像是要睡着了。
谢绝衣握住她的手,感觉有些凉,就轻声道:“回房里睡觉吧?”
赵时昨当即就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