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察觉
列车行进的哐当声和车厢里男人的鼾声混杂在一起, 谱写着一首很不和谐的演奏曲,但此刻的祝熙语听到这个声音却却觉得安心。她翻身从床上坐起,昏暗的灯光下能看见她额间细密的汗和唇上咬破的痕迹, 祝熙语按上自己指根的婚戒,目光还有些怔愣。
她刚刚做了一个梦,梦里只有一个画面, 韩宥孤零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双手张开,闭目后仰,整个人身上散发着浓重的疲惫。许是听见响动, 他往院门的方向看来, 没有表情,那双总是对着她充满笑意和温柔的长眸里全是淡漠。
祝熙语即使已经醒来也还是觉得难过和心惊, 这个眼神她只见过一次,在韩允刚来广市的时候, 她好奇为什么储淑慧那样怕韩宥, 韩宥便故意冷脸。她当时就被吓到了,爱人的眼里透出的陌生的距离感是那样让人难以接受, 祝熙语抚上自己的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当时韩宥温柔吻着安慰她的温度。
祝熙语无疑是一个敏感的人,无论是在侯家还是任家,多年的寄居生活让她不自觉就会留意别人的情绪,性格里的柔软又让她格外细腻, 祝熙语不觉得自己会莫名做这个梦, 好在韩宥已经结束任务平安回到了广市, 否则祝熙语现在恐怕会心急如焚。
祝熙语曲起双腿,将头靠在膝盖上默默回想这半年, 先是入学、再是和谢家重逢、之后是和侯海的清算、受伤、参与项目,她无疑是忙碌的,一件接一件的事情占据了她的心神,做了这个梦,她这才恍惚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复盘了。
祝熙语开始自省,自省她这半年是否为此忽略了自己的丈夫和家庭,如果没有,为什么韩宥明明在一开始那样坚定地支持她先回北城,三月见面时却那样不安?还有梦里他的疲惫和忧郁,哪怕是梦也让祝熙语心痛。
祝熙语的眼前时不时闪过梦里的情景,穿插在对这半年多的回忆里,祝熙语几乎是以抽丝剥茧的态度在思考,寻找韩宥的异常。
这一回忆她就发现了很多被她忽略了的奇怪的地方,整整两天的车程,她除了吃饭以外都在想这件事,想北城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韩宥觉得不安了。
最后,她闭上眼睛逼退泪意,亲了亲睡在身边的儿子的小脸,“珩珩,起床啦,我们要见到爸爸了。”细听,她在提到韩宥的时候声音都是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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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韩叔?你们回来啦?”坐在后勤车上等家属们汇合的小战士看见祝熙语一行人,连忙从车厢跳下来接过祝熙语和韩明胜手上的包裹,“我来拿,我来拿。嫂子怎么不通知小张?他今天没休假。”小张是韩宥的勤务兵。
“谢谢,我没告诉你们团长。”祝熙语道谢,韩嘉珩在一旁兴奋地接话,“因为我们要给爸爸一个惊喜!”
正说着车上几个妇人也探头出来,见到韩明胜和祝熙语都赶紧打招呼,祝熙语应下,装作没看见她们之间的眼色,“对,回来过暑假。”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部队是等级非常分明的地方,这也影响到了军属们的相处,无论你在外是什么身份,军属之间大多数还是按照家里军人的军衔来交往的。
正如此刻,祝熙语和韩明胜一来,车里最好的两个位置就空了出来,因为韩宥在这辆车上身份最高。祝熙语看了眼挤在后排的孕妇,将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对方却连连摆手,一动不动,其他人也没敢和祝熙语对视。
祝熙语只能自己坐下,她的眉心微微蹙起,以前她和韩允也坐过后勤车,军属们虽然也会因为韩宥和高业的身份格外尊重她们,但绝不是现在这样,眼里是心虚和畏惧。
非常安静的半个小时,只有韩嘉珩和别的小朋友的童言童语,祝熙语看着窗外缓慢后退的景色,心情越发沉重。
谢绝了小战士把他们送回家的提议,祝熙语跟着家属们一起在后勤下了车,刚下车她就听到了两个正蹲在院子角落整理东西的妇人的对话,里面提到了韩宥。
“太吓人了,我早就给她们说过了,韩团长非常在意他的妻子,让她们不要乱说话,不听。这下好了吧,脸丢大了不说,男人还得收拾她们”
“咳咳咳!”祝熙语看见走在最前面的妇人立马咳着嗽碰了碰正在说话的妇人,周围的人也是一脸紧张,那妇人回头后脸都白了,结结巴巴和祝熙语打招呼,“祝同志,您回来了啊。”
祝熙语的眉皱着,本想问问,见院子里所有人都如临大敌地看着她,她悠悠叹口气,牵着儿子出了后勤部门,走到家属院附近的时候,祝熙语看向韩明胜,“爹,快下班了,我想去接韩宥”
“好,你去,你去。”韩明胜最乐见儿子儿媳感情好,自己追着蹦蹦跳跳跑远的韩嘉珩回了家。
同样的位置,祝熙语还是站在那棵枫树下,静静看着办公楼韩宥的位置,过去的几年里,她常会在这里接韩宥回家。
最先遇上的是汪师长,他在楼上看见了祝熙语就下了楼,可等走到了祝熙语身边,他却只是叹了口气,说,“回来了啊?回来了就好。”
祝熙语抿抿唇,汪光霁和韩宥不仅是上下级,他像关心自家晚辈一样护着韩宥,她笑笑,“嗯,回来了。师长,可如果您不忙的话,我可以问您一件事吗?家属院最近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汪光霁回望韩宥的办公室,叹气,“是该和你说说,下班还有会儿,进来坐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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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下班铃响起,祝熙语看见韩宥面无表情地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左手食指大拇指合拢,往右手无名指上滑动,是在带婚戒。
祝熙语细细地看着又是五个月没见的丈夫,他黑了好多、也瘦了些,身上的威压愈发重,一路都有小战士面带敬畏地给他行礼。
一步两步,他终于察觉到了自己的视线,回到枫树下的祝熙语已经提前扬起了唇角。
和梦里一样的带着距离和警惕的眼神,却在落到她脸上时倏忽转化成了巨大的惊喜,祝熙语伸手对着他挥了挥。
韩宥只顿了一瞬,就加快速度下了楼,脚步声和心跳声一起回荡在他耳边,不顾周围人的注视,韩宥走到祝熙语身边,伸手将妻子半揽进怀里,“熙语,你回来了。”
“嗯。”祝熙语注视着他眼里的血丝,心中泛酸,伸手摸了摸他的下颌,“又瘦了。”
“训练量大了。”韩宥看向她泛着红的脸颊,挪了挪步子用身体给她挡出一片阴影,“来多久了,很晒吧?怎么不在家里等我。”
祝熙语伸手挽住他的胳膊,“没多久,想给你一个惊喜,是有些热,走吧,咱们回家。”
韩宥摘下帽子虚虚挡在她额前,语带笑意,“确实很惊喜,我就说怎么昨天打了几个电话郭巧都说你还没回来,最后又说你睡了。不过下次还是提前告诉我,我好来接你,我不放心别人开车。”
“好。”祝熙语观察着和他们遇上的人的反应,偶尔停下来和对方寒暄几句,无一例外面色都有些复杂,祝熙语只做不知,问韩宥,“你晚上要值班吗?”
“不值。”韩宥掌在祝熙语肩头的手微微收紧,“就算要值我也得和庄玮换个班,他肯定理解我。”
祝熙语笑笑,“等周末叫他们来家里聚聚,不知不觉都半年没见了。”
“好。”韩宥的步子一顿,护着祝熙语就想继续往前走,祝熙语也看见了来人,她主动停住了步子,“你好?是乐乐的朋友?”
小姑娘眼眶红红的,听见这话头垂得更低,身边跟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将小姑娘往后挡了挡,“韩团,这就是您夫人吧,真好看,百闻不如一见。您好,韩太太,您说的乐乐是谢梦乐吧?这是我的女儿,何瑶,梦乐的高中同学。”
“就是看着眼熟呢,四月份的时候在市委遇见过,真巧。”祝熙语看着小姑娘紧张攥着衣角的手,视线扫过妇人勉强的笑意和韩宥冷着的表情,“何太太,您好,我叫祝熙语。”
“呵呵,是巧。”妇人的话干巴巴的,“我丈夫就是四月调来的这边,两个小姑娘是在道别呢。哎呀,今天可太晒了,有空让韩团带着来家里玩啊。”
没等祝熙语回答,韩宥就接过了话茬,和母女俩告了别,等走远后才低头,状似解释,“我和何副师长有些矛盾,以后见面了寒暄几句就行。”
祝熙语没问,点点头,“好。”
到家白婶还在赶着加菜,祝熙语便先去洗了个澡,擦着头发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没见着韩宥,便扬声,“韩宥,我好了,你要洗吗?”现在天气还热着,韩宥有夏天回家先洗澡的习惯。
韩宥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像是在接电话,但很快他就回到了卧室,走到梳妆台边低头亲亲祝熙语的侧脸,“我打了个电话,好香。”
祝熙语蹭蹭他的下颌,“去洗吧。”
等韩宥走进卧室,祝熙语脸上的笑才收了起来,望着卫生间的方向幽幽叹了口气,她没再管半干的头发,点了点镜子里自己的脸,低声喃喃,“你怎么就现在才发现呢。”
卧室的水声停了,韩宥穿着家居服走到祝熙语身边,拿起毛巾,“累了吗?我来给你擦,不知道你要回来,家里的吹风机坏了,还没修,明天我让后勤带到市里去。”
祝熙语按住他的手,转身抚上他的腰腹,“这次去了桂省那么久,有没有受伤?”指尖下的腰腹一瞬间收紧,祝熙语失笑,“和你说正事呢。”
“痒,你就是故意的。”韩宥将祝熙语抱起来,低头去寻她的唇,“还没吃饭呢。”
祝熙语揽着他的脖,顺从地接受爱人的碰触,不同于以前久别后的激烈,今天的两人都格外温柔,等白婶敲门的时候才喘着分开,鼻息间已全是对方的味道。
一顿饭吃得很热闹,最高兴的人莫过于韩嘉珩,非要挤到爸爸妈妈中间,吃着吃着就傻兮兮地笑,祝熙语心酸地捏了捏他的小脸,知道他虽然没说,但其实很想念以前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的日子。
饭后,韩明胜牵着韩嘉珩出去纳凉,白婶收拾了碗筷就告辞回了公社。祝熙语等人都走了,牵着韩宥就要回卧室,韩宥起身,从后搂着她,脸埋在她的颈窝,黏黏腻腻地啄。
祝熙语抚上胸前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侧过头面向自己的丈夫,扶着他的脸转向自己,温柔地看了会儿,主动寻求唇齿的依存。
夏天的傍晚是很美的,随着太阳西落,天际先是橙红,再慢慢过度成粉色,最后是特属于这个季节的静谧的深蓝。
祝熙语仰倒在柔软的床上,身下是光滑的丝质床单,风扇送来的清凉已缓解不了她身上的热意,她注视着自己丈夫的神态,一点点抚过他的脸颊,温柔又怜惜。
几乎是予取予求,天际彻底变成深蓝色以后,祝熙语轻喘着伏在爱人的怀里,低低叫他的名字,“韩宥。”
“嗯?”韩宥抱着妻子,滚烫的皮肤相贴带来的明明是热意,却让韩宥觉得畅快,像是终于从幽深的湖面破水而出,憋闷的身体重新获得新鲜的空气,他的手越收越紧,像是恨不得将人揉进骨血里,“宝宝,我好爱你。”
“我也爱你,韩宥。”祝熙语将脸埋在韩宥的胸膛上,难以抑制地流出泪来,心里的酸涩像是快要将她淹没。
韩宥察觉到胸前的湿润,赶忙低头去看,“怎么哭了,我弄痛你了?”
“没有。”祝熙语顺着他的手掌仰起头,泪眼朦胧地去看他,“韩宥,你是不是很累?”
韩宥的手一顿,看见祝熙语眼里的心疼,心里酸酸涨涨的,还有些苦涩,“没有啊宝宝,我瘦了是因为有点吃不惯那边的饮食,过段时间就补回来了。”
祝熙语支起身子,跨坐在韩宥腰腹上,捧着他的脸,“我是说,顾及着我,什么也不能做、连说都不敢说,是不是很累?很委屈?”她的泪滴落到韩宥的心口,泣不成声,“你真傻,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韩宥没回答,?*? 不停去吻她的泪,“嗯,我傻,宝宝你别哭了,你哭我才难受。”
祝熙语的泪根本停不下来,“对不起,是我太想当然了,疏忽了你的情绪。三月份那次,那次,明明你都表现出来了,我却真的以为只是异地的原因。”
韩宥的心紧紧提起,他的动作停住,眼神里不自觉地透露出不安,像个局促的小孩,只重复着,“没事的,我没事。”
祝熙语看他这样,只觉得一颗心都被揉碎了,她定定地和韩宥对视,声音喑哑又郑重,“韩宥,我爱你。”
她一字一顿,捧着韩宥的脸,“我爱你,和你一样,我只会选择你,不管选项是什么,我都选择你。”
她吻上韩宥的眼尾,低喃,“你不用再害怕被选择了,我和其他人不一样。我怎么会不选择你?我连把你放进选择里,都舍不得。”
周围的一切都离韩宥远去,他的眼里只剩自己的爱人,耳畔只能听见爱人的表白,“韩宥,面对我,你可以软弱的,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泪水混合在一起,韩宥颤着手抚上她的后脖,祝熙语立马顺从地吻上他的唇,触碰、缠绵,在祝熙语一声接一声的“我爱你”里,韩宥翻身将祝熙语换到身下,将自己饱胀到极致的情绪化成更加激烈的吻。
混乱、疯狂,韩宥自祝熙语开口后一句话未说,只颤抖着将自己和她合为一体,纠缠在一起的,除了眼神、身体,还有灵魂。
即使到了极限,祝熙语依旧克制了生理性的合眼,注视着自己的爱人,眼里是温柔、是疼惜,是和韩宥不同但相同的爱意,“韩宥,你可以向我确认的,我爱你这件事,我不会把你放在被选择的位置上这件事,你可以和我确认千千万万次。”
韩宥的灵魂都开始颤抖,他将自己埋进爱人的颈窝,“宝宝,我好爱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爱你才好。”
祝熙语温柔地抚摸他的后脑,就像韩宥以前安抚她那样,“就这样最好,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韩宥,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你已经很强大了,没人敢再抛弃你。”
她咽下喉头的哽咽,“韩宥,能替我转告小韩宥吗?以后,他尽可以表达情绪,可以生气、可以不满、可以委屈、可以不讲道理,因为我和你都会护着他,没人会再将他埋进雪堆里、没人会再抛弃他,他是我的珍宝。”
“嗯。”韩宥闷闷地应答,“我错了,宝宝。我自以为是了但是我没有不相信你,我只是有些害怕你相信我,你比我的生命都重要。”
“我当然信。”祝熙语动了动身子,“看着我,韩宥。”
韩宥侧过身,还紧紧环抱着祝熙语,低头去看她,他的眼眶红红的,眼睛水润,祝熙语没忍住勾了勾唇,“好像珩珩。”
韩宥不满,“是珩珩像我。”
祝熙语喜欢他这样的变化,仰头看着他,“韩宥,就像这样,我们是爱人,我爱的是你,不是你的无坚不摧。”她抚着韩宥的下颌,“韩宥,我要向你道歉,作为你的爱人,也许是因为相遇的时机,我习惯了依赖你,习惯了你的坚强,我太失职了,以至于连你的不安都未察觉。”
“没有,是我自己憋着没说,不怪你。”韩宥很难形容自己的感觉,他捧着祝熙语的脸,“你没有失职,你是最好的爱人,你是上天给我的礼物。”
“你也是。”两人又缠绵地吻在了一起,等韩宥退开,祝熙语的唇已经红肿得不成样子,她的表情稍微严肃了一些,“韩宥,我以爱你的人的身份要求你,以后,除了爱我也要好好爱你自己。至少不要这样,献祭你自己来爱我,好吗?”
泪水顺着祝熙语的眼尾滑落,被韩宥追着吮走,“好。”
第122章 心魔
韩宥一眨不眨地盯着怀里的妻子, 目光温柔地像要快将人溺毙。祝熙语感受到他的视线,嘴角勾了勾,伸出手捂住他的眼睛, “睡觉,你明天还要上班呢。”
韩宥拉下她的手,不停啄她的手心, “宝宝,我好开心。”
祝熙语听见这话又有些想哭了,韩宥刚刚才出去偷偷煮了鸡蛋给她消肿,她的眼睛还是酸到发痛, 再哭怕是明天都见不了人了, 她便将脸往韩宥怀里埋了埋。
韩宥以为她困了,按照以前的经验, 祝熙语确实应该睡了,看着她身上的印记, 韩宥有些内疚, 将她的头发掖到耳后,亲亲她的发顶, “睡吧。”
韩宥抱着妻子,本来还想再理理今天发生的事,但他这段日子精神紧绷,今晚难得放松,这一放松他倒是很快就睡着了。
腰后按揉的手逐渐停下, 祝熙语缓缓睁开了眼睛, 仰头去看韩宥。
在火车上祝熙语因为那个梦开始刻意回想这半年多的事, 许是因为态度变了,祝熙语就发现了很多在当时被她忽视了的事, 她意识到,韩宥也许是因为谢川尧的存在在不安。
换位思考,要是这半年多是韩宥身边出现了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他还常常和青梅本人见面、去青梅家里聚餐,祝熙语觉得自己也会受不了。
但不同的是,祝熙语觉得自己会主动给韩宥说,寻求平衡。但韩宥面对这件事时,却选择了自己闷在心里难受,甚至对谢家所有人都依旧非常温和有礼,还会在怀疑谢川尧居心不良的背景下一五一十地阐明他在侯海事件上出的力
是韩宥大度吗?不是,祝熙语知道韩宥的占有欲是很强的,他在三月份时的表现也足以证明这件事是影响了他的,以至于他都不想再坚持那条夫妻俩早就商议好的、对家庭最有益的工作路线。能让他说出想什么都不管先调来北城的话,足以证明他心中有多么介意和不安。
是韩宥不想得罪谢家吗?不是,先不说部队和地方是两个系统,单说韩宥自己,他不缺助力,也不屑于走捷径。要是他想借势,根本就不会有他们的婚姻,早在她之前,就有很多首长看好他,给他介绍对象。
祝熙语的眼里透露出心疼和厌恨,她知道,是因为韩宥小时候的经历。
看起来韩宥好像从未被童年的不幸影响,父母放弃他,他就自己在西岭山里长大,长大后又靠自己闯出一条血路,压制住丁芳舒三母子,用足够的实力让韩家其他人站在了他这边
他看起来好像无坚不摧,但是这并不是他主动选择的。如果真的对父母的爱没有半点期待,他不会在部队做出成绩后还愿意回头,把工资奖金给丁芳舒,何尝不是在示弱:你看,我现在多厉害啊,你应该后悔的吧,现在你能好好爱我了吗?
可惜丁芳舒的反应是强逼着韩宥给韩华吸血,宁愿相信死读书的大儿子到了部队会做出比韩宥更大的成绩,也不愿意分点爱给已经做出成绩的小儿子,甚至觉得韩宥阻挡了韩华的路。
即使现在看起来是韩宥大获全胜,韩家所有人都选择了他、抛弃了韩华母子,但韩宥内心其实还是不安的。因为最亲的人、给他生命的人,在他出生的第一天就选择将他埋在雪里冻死;因为他从小就被漠视,在和韩华甚至韩筝的选择里,他从未被选择过。
他身上的盔甲,都是受伤后结成的痂,都是迫不得已生出的自我保护。从他对待韩嘉珩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他从来不缺席韩嘉珩每一个重要的时刻,他怎么当父亲,就意味着他曾经渴望何种的父爱母爱。
人的童年对其一生的影响都是深远的,就像祝熙语自己,因为她有父母家人坚定的爱,从小生活在呵护和真心里,所以即使后面失去了又被侯海夫妻恶意打压,她也从未质疑过自己,她的内核是稳定而强大的。
但韩宥不是,在他最需要爱和保护的年龄,他什么也得不到,且并不是他的母亲不会爱人,而是她选择把爱都给韩华。所以即使他靠自己的努力改变了自己的人生,但他心里还藏着小时候的自己,他没有释怀。
他对母亲失望够了,所以强行剥脱了自己对母爱的渴望;父亲韩明胜真心忏悔,他便也愿意再给一个机会;妹妹韩允懵懂无辜,他便自己妥善护着。
除此之外,他在上韩村之后建立的每一段关系,他都默认了自己的主导地位,这其实就是他心中恐惧的折射,因为害怕再经历不被选择,所以他不给任何人可以抛弃、伤害他的机会。
除了祝熙语。韩宥太爱祝熙语了,这爱随着时间越来越深刻。因为太爱,他克制住本能的不安,将自己的感情依赖在祝熙语一个人身上,将自己的命脉主动献到她的手里,他宁愿献祭自己也要爱祝熙语。
因为太爱,让渡出主导地位的韩宥内心深处是不安的,哪怕他知道祝熙语会选择他,他依旧不敢主动将自己放进选项里。他即使委屈、即使不安、即使憋闷,也不肯让祝熙语得知。
“被选择”就是韩宥的心魔。
这半年经历的事实在太多,在这之前祝熙语觉得韩宥对自己予取予求,是真的在兑现承诺,做她的西岭。但经历了侯海的事,察觉了他这半年的心路历程,又被汪师长告知了最近家属院的事,祝熙语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韩宥的爱,他不是在付出、而是在献祭。
侯海的事上,即使赌上他为之奋斗了十数年的、他热爱的事业,他也要为祝熙语讨公道、报仇。
谢川尧的事上,即使他心中介意、难受到了极点,即使他因为这个觉得疲惫、郁闷,但为了祝熙语,他可以压制住自己所有的情绪。祝熙语这次才算是懂了韩宥那句“我希望有越来越多的人爱你”,他甚至愿意为了这句话主动困住自己,只为了她能继续享受谢家长辈的爱和呵护。
被爱人放在凌驾于一切、甚至凌驾于爱人自己的位置上是什么感受?
也许会有人享受,有人为此自得,但祝熙语只觉得心疼。
她不想要这样献祭式的爱,她爱韩宥,就像韩宥想要她遇上的都是温柔和善意一样,祝熙语也希望韩宥是快乐的、自由的。不要不安了还不敢说、不要委屈了自己承受、不要时时刻刻要求自己坚强
祝熙语选择成全了黎曼,但这不代表着她认可,更不代表她愿意韩宥重蹈覆辙,即使她是被爱的一方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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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铃声响起,韩宥下意识地去捂祝熙语的耳朵,唇上却一阵温热。
他睁开眼,就见祝熙语眼睛亮亮地支着身子看着他,见他醒来,笑着开口,“韩宥,今天我也很爱你。”
韩宥怔愣,唇上的温热顺着经脉流到了他的胸口,将他的心吹得鼓胀,他伸手压下祝熙语,亲亲她的额心,声音喑哑,“我也爱你,宝宝。”
他摸摸祝熙语还有些肿有些红的眼尾,“怎么醒这么早?再睡会儿。”
“因为一定要和你说这句话。”祝熙语的声音还带着哑意,挪了挪位置,伸手抚上去,“难受?”
韩宥眸色更深,搂着她深深吸了几口气后却又退开,“没事儿,你睡吧,昨晚太多次了,腰还酸不酸?”
感受到祝熙语的动作,韩宥的呼吸更重,他有些无奈,“等会儿手也得酸,不用的宝宝,我去冲个冷水澡就行。”
“就要。”祝熙语啃咬他的喉结,“我都回来了,你不用忍着了,我都说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这个也算。”
韩宥失笑,“这个还是别算了,我怕你过不了多久就后悔。”话虽如此,但他的动容显而易见,很快就闷哼出声。
抱着妻子缓了会儿,韩宥问,“谢谢宝宝。我端水过来?你再睡会儿。”
“我也起。”祝熙语的手虚握着,韩宥将她抱进卫生间,捉着她的手仔细洗过,看着她手心的红痕,韩宥又觉得心疼,亲亲她的唇角,“以后不用了,难得放假,好好睡觉。”
祝熙语挑挑眉,轻哼,“得了便宜还卖乖,都抵到我小腹了,我还能视而不见啊。”
韩宥笑出声,“还没习惯?以前不都装傻糊弄过去了吗?”
祝熙语将牙刷塞进他手里,“等会儿要迟到了。”她自己也拿起牙刷,“等会儿我去接你,我想吃食堂的土豆丝饼了。”
韩宥也没说我给你带的话,他帮祝熙语捉住乱滑的发,“好。”
掐着点,祝熙语从书房出了门,径直去了训练场。现在越来越开放,祝熙语能选择的衣服款式越来越多,今天她特意选了一条新裙子,黑底白花,领口是稍低的娃娃领,露出她极其漂亮的肩颈线条,锁骨隐隐一个红痕;腰掐得很细,裙摆很大,衬得她的身姿愈发窈窕,露出的小腿白皙纤美。
祝熙语一路走过去打招呼就没断过,还有些眼生的人偷偷看她,她都只做不知,浅笑着解释,“嗯,昨天回来的,我去接韩宥。”
等到了训练场,还没到解散的时候,这也是祝熙语第一次来这里,说来惭愧,她在川省四年多却从未见过自己丈夫训练的样子,不是不想看,而是她起不来。
此时,她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韩宥,比起其他军官,他太俊;比起年轻的战士,他又有他们没有的成熟气韵。见韩宥也看了过来,祝熙语小幅度地挥了挥手。
韩宥眼里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就见自己目之所及许多战士都在偷瞄,此时已经临近结束,在进行最后一个项目,队列,韩宥清清嗓子正像教训这群不专心的小兔崽子,庄玮就从他身后撞了过来,语带笑意,“得了,这群人里你笑得最荡漾,嫂子这么好看,大家被吸引过去情有可原。”
近处的小战士听见这个,嘟囔着跟了一句,“就是。”
韩宥看他一眼,他又立马噤了声,但到底韩宥没再说什么,等结束铃声响起就散了,有的是时间收拾这群臭小子,现在还是别耽误妻子吃早餐比较好。
早训穿的是训练服,韩宥就用手虚虚挡在祝熙语额顶,声音温柔,“晒吗?”
没等祝熙语回答,庄玮和几个军官勾肩搭背从他们两人身边走过,庄玮拉着另一个军官,学着韩宥的动作,深情款款问,“晒吗?”
那军官大概是和祝熙语不熟,脸一下红透了,一脚踹上庄玮,“别带上我。”
庄玮大笑着躲过,回头和祝熙语打招呼,声音很大,“嫂子,你回来了?学校的项目顺利吗。”
“顺利。”祝熙语笑着点头,“上周五交了稿我就回来了,周末带着夏夏来家里玩。”
“好。”庄玮看眼周围的人,笑着答应后才走远。
韩宥低声,“不用理他们。”他知道祝熙语和庄玮的用意,“我不在乎。”他猜到祝熙语应该是知道了。
“我在乎。”祝熙语仰头看他,“不想让他们误会你、误会我们的感情。”
韩宥没忍住摸了摸她的脸,“谢谢,今天也很美,我估计又要好的重登大家最羡慕的男人的宝座了。”
祝熙语失笑,“彼此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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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韩宥以后,祝熙语回到书房,开始思考后面的计划。虽然和韩宥已经沟通过了,但祝熙语觉得,光说是不够的。所以今早她特意赶在韩宥之前起床,就是为了和他说那句“我爱你”,祝熙语以前很少会说这样赤/裸的表白,她更习惯文字表达的含蓄和浪漫,但韩宥现在需要这个,她就可以为他做这件事,祝熙语决定以后每天都要和韩宥至少说一次。
至于早上那样郑重、大张旗鼓地去接韩宥,一路都和别人寒暄,就是为了打破所谓的“她不喜欢韩宥,所以连家都不想回”的传闻,当然祝熙语不会只做这个,她已经有了另一个完整的想法。
韩宥面对这些传闻的做法还是太强硬了,直接以“破坏军婚”找上说得最凶的人和源头,虽然能让大家畏惧,但不在人前提并不代表他们就认识到了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祝熙语不想别人再误会韩宥了,他是那样好的一个爱人,他的爱可以超越世间绝大多数的感情,不该被误解成什么趁虚而入挖墙脚的小人。
既然韩宥已经按照部队条例从公惩罚了那些居心不良或者做得太过分的人,剩下的都是些听风就是雨的、没有独立思考能力但也没有恶意的人,祝熙语便准备从私出发,不是喜欢编造故事、听故事吗?她和韩宥的爱情可比这甜蜜多了。
唯一让祝熙语觉得有些棘手的是谢川尧,传闻里他暗恋了自己那么多年,谢梦乐做这些事,到底是出发于对他们关系的误解,还是对自己哥哥的维护?
祝熙语不准备再猜测下去,她径直拨通了谢家的电话。
第123章 吸血
“哟, 大学生。”唐云飞在大院门口看见一大早就跑得满头是汗的发小,勾住他的肩膀,“你不是在实习吗, 今天周二啊,怎么没去上班?”
谢川尧的脚步一顿,喘着气就近坐到旁边的长椅上, 长腿伸直开来,头后仰靠在椅背上,“请假了,带烟了么。”
唐云飞收起笑, 从上衣口袋摸出烟和打火机, 话虽带着打趣,但眼神里却藏着担心, “怎么,不是戒了吗?你满满妹妹又允许你抽了?”
“她结婚了。”谢川尧将烟凑到唇边深深吸了一口, “感情很好, 孩子很可爱。”
伴随着熟悉的尼古丁的味道,谢川尧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接触香烟的时候。也是和唐云飞一起, 那时继爷爷后父亲也被停职,交好的长辈已经托人转达了让他们做好被下放的准备,母亲便去学校给他办了退学。在学校通往天台的昏暗的楼梯间里,唐云飞递给了他一支烟。
之后呢,去了农场后烟成了奢侈品, 但思念实在太难捱, 她的处境也实在太让人担心, 于是在一个个想起她的时刻,他学会了和知青换烟、依赖上了尼古丁带来的短暂释放。
得到平反消息的那天, 谢川尧垂头落泪的时候,突然闻到了自己身上的烟草味,于是他又开始戒烟。这个过程一点儿也不痛苦,因为他已经不需要再依赖烟草了,他可以真真切切走到她的身边,真真切切闻到属于她的味道。
“咳咳咳”谢川尧在好友担忧的视线里夹着烟任它燃烧殆尽,“抽了这么多年,才戒了半年多就习惯不了了,所以被取代也是很正常的吧。”这话是在说烟,也是在说自己。
唐云飞见不得他这个颓唐样,一把捶在他肩头,“结婚又咋了,我不信你不能接受她的小孩儿。谢川尧,不甘就抢回来啊!你们都才二十六呢,你别告诉我你准备就这么看着她、守着她六十年,再以朋友的身份祝她子孙满堂?这不是你吧,谢川尧,外人看着你冷冷清清,但我可不信,狠起来能大冬天跳进冰河里的人去乡下几年就把自己的血性待没了。”
唐云飞是这个月才回北城来的,回来以后谢川尧忙着实习,两人只见了一次面,由于大院那群小子都在,也没找到机会聊聊。
谢川尧苦笑一下,“别说抢回来这个话,满满不会愿意的,她很爱她的丈夫。”他说得艰涩,“而且现在,我好像连你说的‘当个朋友守着她’都做不到了,我妹满满她应该知道我的心思了,她不会允许我再这样的。”
唐云飞也沉默了,自己掏了根烟慢慢抽着,“那你打算怎么办?就只能是她了吗?”
“嗯。”谢川尧低低应了,“远远守着她过一辈子都行。”
唐云飞眉心皱起,他知道谢川尧喜欢祝熙语,在大家情窦未开的时候,谢川尧对祝熙语就是特别的,“那你打算怎么做?”
“就是不知道啊。”谢川尧垂着眸,“等我回家,应该就会接到她的电话,然后,大概连发小都做不下去了吧。”他低声,“她是个特别护短的人,她知道了,就不会舍得她的丈夫再受我的气。我比不过的”
“这听起来不是你自己主动说的啊,那她怎么知道的,那兄弟告的状?”唐云飞试图分析。
谢川尧摇摇头,“他不是那种人。”他将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下,“满满昨天回部队了,也许是在后勤车上听别的家属说的,也许是看不下去的人替她丈夫打抱不平,不重要,她已经知道了。”
唐云飞仔细琢磨,郑重问,“你想好了,真的只想要当朋友、当哥哥?你刚刚说守着她过一辈子,你可是你家的独子,谢爷爷和叔叔阿姨能同意吗?”
谢川尧想起这两天家里的混乱,点点头,“他们很尊重我,不会强迫我的,只要我不伤害满满。但其实我早就熄了心思了,她现在很幸福。”
谢川尧知道唐云飞是个心思很活的人,生出点希望,“你有点子?”
“有。”唐云飞将烟掐灭,“你也别逃避了,主动打电话过去,就说乐乐是误解了,反正说的那些事可以是暗恋,也可以是对妹妹的关心,只要她丈夫不说破”
唐云飞啧啧两声,“安安啊,咱们都是男人,你确定真不是她丈夫阴奉阳违吗?或者即使他现在没说,他以后会不会说破啊。”
“不是。”谢川尧答得坚定,“他不是这样的人,即使我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比我优秀多了,人也很好,对满满也很好,我唯一能赢过他的就是比他更早认识满满,但在满满最彷徨的日子,是他陪着的”
他呼出一口气,拍拍唐云飞的肩膀,“谢了云飞,等我处理好这件事,请你吃饭。”
“好,等你。”唐云飞看着谢川尧离开后才起身,嘴里叹着,“士之耽兮,也不可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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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川尧并没有按唐云飞说的那样主动给祝熙语打电话,昨天下午韩宥打电话过来说祝熙语到家了,今早也告诉了他祝熙语已经知晓的事,谢川尧觉得自己有必要在这样做之前咨询一下韩宥的意思,看看他的态度。
这听着很可笑,他们是情敌,应该拼得头破血流才对,但事实却是,因为他们爱着、疼惜着同一个人,反而会在一些时刻成为最坚定的同盟,反而惺惺相惜。
于是他先打给了韩宥,韩宥接得很快,“韩宥,我是谢川尧,抱歉,会打扰你的工作吗?”
“你说。”韩宥看眼手表,“五分钟后有会。”他面对谢川尧的态度更加坦然了,一部分是因为谢川尧上周五的剖白,更多的则是因为祝熙语的态度。
“我很抱歉,真的。但我觉得我有必要问下你,我想继续瞒着熙语我的心思。但你放心,只要你不会对不起她,我永远只会是她的发小。”谢川尧态度诚恳,“当然你有权利拒绝我、或者和熙语坦白,我只是不想把关系闹僵。”
韩宥沉默了一会儿,终是在谢川尧忐忑到极点的时候开了口,“这是你们的事。我很感恩谢爷爷如同亲祖父一样照顾着熙语,还有伯父伯母。同理,只要你真心在对她好,我不会说什么的。”
谢川尧终于咽下了喉间梗着的那口气,“谢谢,我保证。”
韩宥没应他的感谢,只说,“但我希望你不要骗她,她是个很厌恶欺骗的人,任何谎言都没法维持一辈子的,我不在乎你怎么想,但我不愿意她伤心。”
这大概就是谢川尧放弃的原因之一,韩宥的爱温柔又炽热,连他都能感觉到。他的语气更加郑重,“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的。”
“嗯。”韩宥的语气很平静,但丝毫掩盖不了他稳操胜券的姿态,“你也伤害不到,我不会允许。”刚说完勤务兵就来提醒他开会了,韩宥便结束了通话,投入到了工作里。
还拿着话筒的谢川尧心中的苦涩加重几分,韩宥上周五接电话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足以见祝熙语一定是给了他很多的安心和肯定,谢川尧再一次意识到了他们的爱情不容人破坏,他为自己心酸,也为祝熙语高兴。
但即使这样,即使认识到了这些,谢川尧还是希望自己能守护着祝熙语,不能当她的爱人,那就做她另一个方向的“第一”,朋友、发小或者邻家哥哥,都可以。
他主动打给了祝熙语广市家里的电话,祝熙语的声音听不出异常,“我正想打给你呢,两次都占线。”
“对不起。”谢川尧开门见山,“你是为乐乐的事来的吧?我也是上周五才知道这件事,去找你,你已经去广市了。”
祝熙语被这个开场打得措手不及,她抿抿唇,“我很生气。”她深吸一口气,“我昨天到的家,才知道家属院这几个月都在讨论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无论乐乐是出于什么这样做,都是在伤害我的丈夫,韩宥是一个优秀的军人,他应该被讨论的是他的成就,而不是这些无厘头的桃色新闻。”
“对不起。”谢川尧的声音含着苦涩,“是我的问题。韩宥那边,我和乐乐都会亲自道歉的。”
祝熙语垂眸,问,“所以你知道传言的内容了吗?”
谢川尧的喉咙发紧,“嗯。”他状作无奈,“乐乐说的那些都是真的,我确实有打探你的消息、给你做礼物、写信,但也没有那么严重。”
“我们在农场得不到你的近况,只能从别人那里打探,不止是我,爷爷他们都会,我被罚禁闭也只有一次,那个士官是看不惯我故意找茬。”
谢川尧语气平淡,心却紧紧提着,“信和礼物,算是依托吧,没这个念想的话,我可能坚持不下去,心里很烦闷,但是爷爷他们已经够辛苦了,我只能这样缓解。后来回北城了,我们的状况都好转,我就把信收起来了,那段日子的情绪太糟糕了,我只想彻底翻篇…”
祝熙语不说话,谢川尧就不敢停,他的语调轻快,“满满,别的我也不知道乐乐还说了啥,要是韩团误会了,你帮我解释一下啊。”
“雪崩是什么时候?你伤得重吗?”祝熙语的手指无意识地滑动。
谢川尧假装没听出她的试探,“乐乐连这个都说了啊,没什么,就下乡第一年,不熟悉那边的情况,运气又不好,回去找东西撞上了雪崩,我都后怕,幸好进山不深”
祝熙语就这个点又聊了几句,本来因为替韩宥委屈而生出的情绪被谢川尧无奈的语气和合理的解释冲淡了一点,她本来想的是直接问,但谢川尧这样,她反而进退两难。
这算什么呢?祝熙语眉心微蹙,在谢川尧说完之后开口,“安安哥,我还是想问一下,乐乐为什么会想到和何瑶说这个呢?何瑶只见过我一面,来这边的时候韩宥也去出任务了,她根本不认识我们,她没有立场这样做。”
谢川尧的心跳越来越快,“大概是我这么久一直不肯谈对象吧,乐乐就误以为我是在上演苦情男二,我身边又只有你一个异性,不光她,我朋友也误解了,但他们直接问我了,我解释了也就过了。乐乐没和我说过,我不知道她这样想。这点我先替她给你道个歉,她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还有韩宥那边,等他来北城了我和乐乐一定第一时间来道歉,这事儿搞的,都是我的问题。”
“满满,不要因为这个疏远我好吗?”谢川尧放软语气,带着点哀求,“有问题我们商量、解决,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真不想因为这个乌龙和你疏远。”
祝熙语明显沉默了一小会儿,才回答,“不会的,安安哥。爷爷他们知道了吗?”
“我还没说。”谢川尧闭着眼,撒的谎越来越大,但他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他接受不了和祝熙语形同陌路,“我想不到怎么说,有点尴尬。”
“还是说说吧,何瑶父亲何副师长那里韩宥没留情面,虽然不至于给处分,但也在一师这边丢了面儿,说不定会找到家里来。”祝熙语语气淡淡,“安安哥,我还有些事要做,就先说到这里。”
“你不生气了吧?”谢川尧努力维持自己语气里不安的度,过了或少了都会显得心虚,?*? “别等电话挂了,我就再接不到你电话了,这件事韩团的确受委屈了,我还不知道你,护短得很,你不给我个准话我可不敢挂电话。”
“生气。”祝熙语声音里带着点笑意,“所以月底回北城的时候,你和乐乐不会有礼物了,我寄的特产也不准你们吃。”
谢川尧松开紧握的手,笑,“好吧,是我们应得的。”
带着笑挂了电话的两人,在放下话筒的一瞬间都立马收起了笑意。
谢川尧靠在椅背上,心里五味杂陈。他从未对祝熙语撒过谎,第一次就撒了这样大一个,令他忧心的是,祝熙语明显并没有因为他的解释就把这件事翻篇,他很了解祝熙语,大概在她自己得出“这件事的确是个乌龙”的结论前,她一定会谨慎地和自己拉开距离。
光是想到这个,谢川尧就觉得心痛到无法承受,看来只解释是行不通的,他必须要做点什么,彻底打消祝熙语的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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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这边的祝熙语表情也不太好,虽然谢川尧把关于他的每一条传闻都解释得很合理,但祝熙语觉得,如果真的只是简单的误会的话,谢梦乐是做不到这个程度的。她被谢家人保护得很好,单纯却不任性,对自己也一直很亲近,她会不管不顾地干出这种明显针对韩宥和他们婚姻的事,只有一个原因,她对谢川尧的心疼达到了极限,她觉得谢川尧会因此高兴。
祝熙语确实如谢川尧估计的那样,即使有了这次对话,即使他的表现无懈可击,祝熙语也决定以后要更加注意和谢川尧相处的分寸了。她还会自己继续观察,要是不是误会而是真的,祝熙语会彻底斩断这个可能,只有这样才是对所有人都好。
拿定主意后的祝熙语又拨通了显市机械厂供销社的电话,“您好,我找韩明成,麻烦您帮忙通知一下,我叫祝熙语,他什么时候回电话都可以。 ”
祝熙语没等一会儿,韩明成就回了电,“熙语,你找我?”
“嗯,五叔,我想问问你知道韩华和丁芳舒的近况吗?”
韩明成心里咯噔一下,“知道,韩华前年从邮局调到县里工商局了,今年又添了一个小孩,你婆丁芳舒还是跟着在带孩子,怎么了熙语?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五叔,就是突然想到了。”祝熙语追问,“五叔,家里是不是都不知道我们和韩华关系不好的事?他这次升职有借势吗?”
韩明成顿住,“只知道分家,毕竟这都是丑事借势肯定多多少少都会有点,连咱们村的人走出去都会因为你们被高看一眼,何况外人来看他是韩宥的亲哥哥。”
祝熙语了解到自己想知道的,就换了个话题问起韩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五叔。六弟的通知书到了吗?”
韩兴和韩云清都参加了这次高考,表现都还不错,在这种考试上正常发挥就已经是超常发挥了,教育部从八月起开始陆续公布成绩、发放通知书,今天是八月八号。
“没呢。”韩明成也没再追问最开始的话题,现在的韩宥夫妻已经是他们家族里最厉害的存在,他们年轻时主意就正,现在更不用担心,“等到了我和你们说。”
“好。”祝熙语又问了问家里其他人的情况才挂断了电话。
等到了晚上夫妻两单独相处的时候,祝熙语靠在韩宥怀里,仰头看他,“韩宥,我不想韩华和丁芳舒继续好过了。”
韩宥玩着她发梢的手顿住,这是祝熙语第一次明确表示要插手韩家的事,以前无论是韩明胜韩允还是三叔五叔,她都尊重韩宥的意见,“宝宝,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祝熙语抚着韩宥的心脏,“这是他们欠你的,我一想到他们那么对你,还在恬不知耻地借你的势,我就觉得恶心。”
韩宥看着她的眼睛,含着怜惜和厌恨的,祝熙语少有这样外露且激烈的情绪,足以见她是真的觉得无法忍受了,韩宥捧着她的下颌,肯定道,“那宝宝想怎么做?都可以。”
韩宥不在乎那三个人,没有做什么是嫌他们会脏了自己的手,但现在既然祝熙语因为这个不高兴,那对韩宥来说,成全妻子的爱就更重要。
祝熙语说出自己的打算,“丁芳舒最在意韩华,韩华最在意仕途。我今天问了五叔,他前年调到了县里的工商局,我觉得他的品性并不足以信任,这辈子一直当个小科员就足够了。”
韩宥笑着,抚平她蹙起的眉心,“不要为这种人不高兴,不值当,都听你的,要我做什么吗?”
祝熙语摇摇头,“我自己联系。”以县里对韩宥和祝熙语的重视,只要祝熙语透露出她看不惯韩华,那那些人不仅不会再因为他们高看韩华一眼,反而会自己揣测他们的意思,主动压制韩华。
韩华本人也并没有什么不可取代的能力,走到现在靠的是钻营,靠的是吸韩宥的血、吸岳父一家的血,这种人,就活该是这个结局,祝熙语一点儿也不觉得亏心。
他享受了半辈子母亲偏心带来的好处,作为兄长不仅不开导母亲,还联合姐姐欺负无辜的弟弟妹妹,祝熙语要让他把吸韩宥的血都吐出来。
第124章 后续
从汪师长办公室出来, 韩宥遇见的同事都是满脸带笑、眼含调侃地看着他,他正纳闷,推开门就见庄玮坐在自己办公室里, 手里捏着好几份报纸,脸上是和刚刚的人一样的笑意。
韩宥挑眉,“一大早搞什么呢?快开会了还不准备, 呆我这儿干嘛。”
报纸晃动发出簌簌的响声,庄玮一脸神秘,“猜猜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韩宥伸手去拿,庄玮没有挣扎就给了他, 还善意提醒, “左上角。”
韩宥顺着看过去,庄玮的声音在耳边聒噪地响起, “咱们都知道,满满是嫂子, 这军绿色、五角星什么的不就是你吗?那后面的星辉、西岭, 还有这个、这个、这个,都是什么意思啊?”
韩宥挥开庄玮的手指, 把庄玮聒噪的声音隔绝在外,抿着唇又将这首妻子赠与他的诗认认真真看了一遍。外人可能只知道这是满满作者送给她军人丈夫的情诗,但韩宥能读懂这里面的每一个字,妻子是在讲述他们的定情,在含蓄又热烈地讲述她和他的每一次心动。
明明身处盛夏, 韩宥却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温柔的, 他像是走入了一片花海, 轻风携着甜香抚过他的面庞、心间,每一朵花都面朝他的方向绽放、摇曳
每当韩宥觉得足够幸福的时候, 祝熙语似乎总能带着他走入新的美满。
无论是那晚两人身心的交缠,还是这些天从未缺席的“我爱你”,亦或是因为心疼他而主动插手韩华母子的事韩宥的不安早已被祝熙语抚平。
他知道妻子是含蓄的,原以为每日的表白就足够惊喜,她却还觉得不足,用她最擅长的、最有她的风格的方式,看似委婉却直白热烈地告诉了所有人“她很爱他、他们很相爱”。
韩宥小心翼翼地展开每一份报纸,这是庄玮特意收集好的,桌上的报纸几乎涵盖了她相熟的所有出版社。韩宥还注意到,在首都日报、川省日报、南省日报上,这首诗的署名是祝熙语自己的本名,其他报纸则是她的笔名“满满”。
韩宥的心急速跳动起来,他这样聪明,怎么能不明白妻子的用意?妻子除了在表达爱意之外,也是在替他打抱不平。这三个日报辐射到的是他们生活的地方,有了这首署名祝熙语的诗,就再无人敢、无人会污蔑自己、污蔑他们的爱情。
韩宥动容得想要落泪,他知道妻子是将自己的文学创作和生活分得很开的,她可以只选择这三份报纸,可以全部用“满满”署名,也可以全部用“祝熙语”署名,但她都没有,她选择了现在的方式,哪怕这会让人立马将“满满”和“祝熙语”画等号,但她还是选择这样做了。
这是一场浩大的告白。
韩宥的眼睛酸涩,恨不得立马跑回家将祝熙语抱进怀里,亲吻她、诉说他快要满溢的感动和爱意。
但他现在只能拿起桌面上的合照,轻轻抚过妻子的面庞,低喃他的爱意。
“咚咚咚——”小战士提醒开会的声音响起,韩宥这才意识到庄玮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他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将报纸放在书柜,又理了理身上的军装,拉开门走了出去。
有些刺目的烈阳落在韩宥身上,他却觉得柔和,他的灵魂泡在妻子温柔的爱意里,身体充斥着的是无尽的力量,他要变得更强,他要将妻子托举得更高,他要把世间所有的美好都献给自己的爱人。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见到韩宥都面带笑意,显然是都已经看到了祝熙语送给韩宥的情诗,在这个年代,大家都有看报的习惯,何况祝熙语几乎把诗刊登到了华国近乎所有的主流报纸上。
韩宥面对每一个善意的笑容,都回以了同样温和的笑意,他的好心情显而易见。也是,在大家都对爱情避而不谈的年代,祝熙语的这首诗实在浪漫。
会后,何副师长在韩宥下了他的面子,当众质问他“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之后,第一次主动走到了韩宥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晚上来家里吃饭。”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抱歉。”
韩宥想起上次他的态度,除了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维护,可能也不全以为自己的女儿是在有意识地针对自己的吧。
但无所谓,韩宥觉得现在的自己可以原谅全世界,何况何副师长已经主动服软,感受到汪师长担心的视线,韩宥弯了弯唇角,“好的,谢谢副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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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在祝熙语的预料当中,在她得知那个恶意中伤韩宥的传闻以后,祝熙语除了愤怒、除了为韩宥委屈,她也开始反省自己,为什么家属院的人会信这样荒谬的话,为什么他们会真的觉得这段感情里韩宥是趁虚而入、自己是无可奈何?
在祝熙语来广市驻地以前,因为韩宥太用心收拾家里,那时他特别疼爱妻子的名声就已经显现。
祝熙语来了以后,韩宥这个名声更显,善意的说一句“疼妻子的好男人”,恶意的就说“耙耳朵、膝盖软”,但所有人都认可这个以前冷心冷情的青年军官在遇到祝熙语后化成了绕指柔。
祝熙语找到了答案,因为她对外太含蓄,因为从现在的形势来看,自己在某种程度上来看社会地位已经不比韩宥低了。
所以在出现一个从小一起长大、暗恋她多年的竹马的时候,尤其这个竹马的家世惊人、自己也是俊杰的时候,大家就觉得传闻确实可信了。
祝熙语有些懊恼,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含蓄会把韩宥放到这个处境,于是她先是现身说法,高调地接韩宥、解释自己现在才回广市的原因,又立马联系了自己相熟的报社,将自己的诗刊登了上去,将自己的告白辐射到每一个城市。
祝熙语要再没人能拿她反过来伤害她的爱人。
不是中伤韩宥是一厢情愿吗?她就告诉所有人祝熙语有多爱韩宥、满满有多爱她的丈夫。
不是中伤韩宥是趁虚而入吗?她就告诉所有人他们的相识、相爱、相守有多浪漫和甜蜜。
最重要的是,祝熙语想要告诉韩宥:我爱你。
无论我与谁相遇、又和谁重逢,我都爱你,只爱你。
无论世事如何变迁,我们处于何地、拥有何种身份,我都爱你,只爱你。
所以你不用小心翼翼藏住自己的情绪,不用献祭自己来祈求我更多的爱意,因为无论如何,我都爱你,只爱你。
祝熙语张开手,笑着迎接逆着光线冲过来将她抱进怀里的韩宥,两人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我爱你,宝宝。”
“我爱你,韩宥。”
祝熙语顺着韩宥的手后仰,抬起头看他,对上他的视线,脑海里忽然浮现了前些日子新看到的一句诗。
我感受到宇宙正在流动,在你的眼睛和我之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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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谢明杰是最先看见这首诗的,他将报纸叠起来递给谢川尧和谢梦乐,“看看吧。”
他看着儿子瞬间苍白了很多的脸色,不忍再看,转向谢梦乐,“你还不懂你满满姐姐的意思吗?你满满姐姐结婚这么多年了,为什么突然写了这首诗?为什么特意用了原名发表在首都日报,你能懂吗?”
谢梦乐的眼泪颗颗滚落,“对不起,爸爸,我知道错了。”
“你该道歉的是你满满姐姐和你姐夫。”谢明杰硬下心肠,“如果你真的意识到自己错了,不是因为我们说你错了的话,你就写信给你姐夫道歉。还有何瑶,她才跟着爸妈去广市,你们这简直是胡闹,她以后在广市部队家属院怎么做人?”
“我联系了何老爷子,趁还没开学,还是让她回北城读书,这事儿你操个心,主动替何家人办了。”谢老爷子放下筷子,看向低垂着头的孙子,“安安,我们不会强迫你,但是再这样下去,真的不行了。”
谢川尧已经把和祝熙语的说辞和家里人通过气,他的喉结滚动,意识到祝熙语远比他想象的还要重视这件事。
而自己的家人,谢川尧环视家人饱含担心和伤怀的表情,声音含着哑意,却很坚定,“爷爷、爸妈、还有乐乐,我已经想开了,对不起,这段时间让你们跟着为我操心了。”
他挤出一点笑意,“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我那天和韩宥说的也是真心话,我以后会继续当好朋友、当好世交哥哥,不会再奢求别的。你们不要责怪满满,她什么都不知道,是我自己贪心。”
谢川尧拿出手帕递给流泪不止的母亲,“爷爷、爸妈,你们也不要再为此感到愧疚了,我们是一家人,被下放没有谁拖累谁我很开心、很幸福成为爷爷的孙子、爸妈的儿子。”
他转向谢梦乐,“还有乐乐,我也很开心成为你的哥哥。哥哥没有怪你,我知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担心我,何家还有满满和韩宥那里,我会陪着你一起去道歉。”他摸摸妹妹的头,“别害怕,只要你真心悔改,你姐姐会原谅你的。”
谢梦乐哭着扑进谢川尧的怀里,这些日子的心疼、忐忑、忧惧、后悔通通化成了痛快的哭泣,“哥哥,你是最好的哥哥。我真的知道错了,呜呜,我好怕姐姐再也不会理我,呜呜,姐姐不会再也不来我们家里了吧?”
“不会的。”谢川尧语气坚定,拍着妹妹的背,也看着家里其他人,“我会处理好的。”
谢父谢明杰长叹口气,“好,我相信你。”
谢母卓寻梅又是难过又是惊喜,没忍住追问,“安安,你真的想通了吗?”
“嗯,想开了。”谢川尧的手一顿,垂下眸很快遮掩过去。
卓寻梅喜不自胜,“那就好,也不急,你从小就喜欢满满,这么多年的感情,哪能一瞬间就放下,只要想开了就好,咱们一点点就把这段路走完了”
谢老爷子端起茶杯慢慢饮了一口,心里的沉重并没有带到脸上,谢川尧从小就是被他教导的,他怎么会看不懂谢川尧的掩饰呢?
罢了、罢了。谢老爷子在心里长长叹气,孙子这辈子是走不出这个劫了,他既已经做了决定,自己又何苦拆穿他?逼迫他?
早餐结束,谢家人各自回到了工作岗位,谢川尧却又请了一天假,坐车回到了北城大学,他敲了敲宿管阿姨的窗户,“您好,麻烦您替我叫一下203的宋未央,谢谢。”
第125章 协议
在来北城大学的路上, 谢川尧回想了很多次那天的事。周五那天他接到满满的电话,对她撒了一个巨大的谎,在等待家人下班回家和他们商议以前, 他在家里实在待不安稳,就来到了将军巷。
本只想在院子外待会儿,却正好碰上了从里面出来的宋未央, 和上次一样,她今天也是来帮郭巧夫妇照顾小静芝的,见到他以后,宋未央好像并不惊讶, 只邀请他和她们一起去公园玩。
也许是因为那天他的情绪已经忍到了极点, 也许是因为上周五宋未央的提醒足以显出她的知情,也许只是因为那天下午的风难得带着凉意, 他和宋未央坦白了全部。
她是怎么回答的呢,宋未央的声音回响在耳侧, “你这样治标不治本的, 如果熙语知道了你不仅骗她,还联合你的家人一起, 你们会彻底闹掰的。”
“可我没有办法,我承认的话,她现在就会和我疏远。”
宋未央看了他很久,久到他都有点不自在的时候,才接着开口问他, “你真的决定了吗?真的决定哪怕是哥哥、哪怕是发小, 也要守着熙语一辈子?”
“嗯, 我从未变过,从我十五岁起。”
宋未央又沉默了一会儿, 声音压得更低,“我们都是时代的牺牲品,即使现在好像一切都回到了正常的轨迹,但我们的命运早已改变了,在过去的十年里。”
不需要他的反应,宋未央也给他讲了一个故事,“我也有一个竹马,我们两家从曾曾祖父辈就有来往,他和我一起长大。”
“前半段的故事和你们差不多,六八年的时候我家被下放到了边疆,他瞒过家里,追着来当了知青。”
宋未央的声音带上了点哽咽,“他家那时虽也被影响,但并不严重,他是放心不下我,才追着来的。”
“再之后,我得知了他的情意,我们互通心意,对着雪山许下相守一生的诺言,那是我最美好的记忆。”
宋未央的声音颤抖地更加厉害,“再后来,我遇到了下放地革委主任的独子,为了保护我,我的爱人和孩子都离开了我。”
“他放心不下我,用遗愿换取他家人帮我调离了下放地。哦对,忘了说,我的父母早在下放第二年就相继离世了。”
“即使他离开了,他也是我一辈子的丈夫,所以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他的曾祖父和其他家人都不认可我的观点,他们觉得我还这样年轻、应该重新开始好好生活,自我回北城以后一直在安排人和我相亲,我为了避开,连去他家替他尽孝都被迫停止。”
“但我怎么能背叛他呢?我们早就许过诺言的。要不是我这条命是他拿自己换的,我在他离开时就会追随他去了。”
谢川尧觉得自己大概会永远记得那一双眼睛,含着无尽凄凉的、近乎了无生意的眼睛,“我们都是被命运戏弄的可怜人,虽然这样说很残忍,但我在几月前就猜到了你们会走到这个境地。就如你爱熙语,熙语和韩宥的感情也深刻到不允任何人介入。”
“但还好,韩宥愿意成全你。”她顿了顿,继续望着谢川尧的眼睛,“我也愿意成全你,你也可以成全我,如果你想通了这句话,就来学校找我。”
看到祝熙语诗的谢川尧、经历了一周家里人因为他争吵、混乱的谢川尧,懂了她那句话,也懂了她的意思。他看着从楼上缓步下来的宋未央,如果不是她亲口所说,他很难将那样凄美悲惨的故事和眼前这张明媚娇艳的脸联系在一起。
但还是不一样的,现在的谢川尧能看懂她眉眼间萦绕的悲苦,能明白校内她冷淡的名声,也亲自体会到了她的聪明、敏锐和通透。
宋未央似乎并不意外谢川尧的到来,走到他身边,“走吧,去未名湖,现在正晒,那边没人。”
谢川尧不知为什么,在宋未央面前完全丧失了主导权,他跟上宋未央的步子,一路无言。
未名湖果然没什么人,宋未央挑了一个并不隐蔽的长椅坐下,从背包里拿出一张白纸递给他,“其余的话都说过了,这是我写好的协议,你看看能不能接受,不能的话我会当你从没来过,也请你替我保守好秘密,我不想我和我丈夫的故事成为别人的谈资。”
“我会的,保守秘密。”谢川尧先答,才低头去看宋未央手里的协议。
协议写得很简洁明了,大致意思就是他们因为外界原因协议结婚,对彼此婚前的情况都知情,约定好婚后一起赡养老人、照顾弟妹,当然宋未央这边的老人和弟妹都指的是她丈夫家里的人。
两人对外互相扮演好对方的妻子/丈夫,对内互相尊重,不谈情、不谈子女后代,如果有一方后悔,另一方则无条件配合离婚。
宋未央看着湖面,“其实你可以不找我的,应该有很多人愿意陪你演这场戏。我找你是有私心的,因为你家和我公公家同属一个体系,我真怕了以前的日子,找上你也算是为他们找一个合作伙伴吧。”
谢川尧放下协议,“正如你所说的,我们都是时代的牺牲品,我们又都能理解对方的心情和感情,我觉得你是我最好的合作伙伴。”他看向宋未央,“你带笔了吗,我觉得没有问题,我们都需要这份协议。”
宋未央并没有拿笔给他,“不是不信任你,而是我必须强调一下,在我们婚姻存续期间,我们只是合作伙伴,我不会背叛我的丈夫。”
谢川尧并没有觉得被冒犯,反而笑了一下,“很巧,我也不想背叛我自己。你放心,等到了结婚的时机,我会和家里人说搬出去住的,我不会打扰你的生活。”
宋未央点头,“看来你是做好了准备才来找我的。我会扮演好你妻子的角色,你家人那边我也会像照顾自己的亲人那样照顾,你以后如果有工作上的需要我也会配合,还有你最在意的熙语那边,我会帮你圆过去。”
她看向谢川尧,“但我也是熙语的朋友,如果你违背了自己的承诺,重新生起些不该有的想法,我也会是第一个拆穿你的人。”
谢川尧提醒,“加个前提,如果韩宥没有对不起满满的话。”
气氛轻松起来,宋未央难得笑了一下,“那我觉得你是在痴心妄想。”她拿出笔给谢川尧,“先不签,我们商量一下后面该怎样做,才能取信所有人。”
谢川尧将自己想好的说出来,“我实习的单位正好缺一个文书工作者,你先来,这就是我们相熟的契机。”剩下的只要学着年轻男女按部就班地演下去就好。
宋未央懂了他的意思,“好,那我等会儿去你单位应聘,下周就可以实习了。”今天是周五。
“谢谢。”谢川尧在协议上签上名字,“如果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宋未央想起今早看见的报纸,了然,接过他递过来的协议签上自己的名字,“我也要谢谢你,我们这是互相成全。”
“你放心,我会把你的家人当作真正的岳家来来往。”谢川尧对宋未央丈夫家人的观感很好,他们失去了儿子,没有责怪宋未央不说,还能反过来劝宋未央重新开始,他们替自己儿子做出这个决定,想必也很痛苦。
“我信你。”宋未央将协议还给谢川尧一份,“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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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市,韩宥带着妻子从何副师长家告辞,正式给这场家属院里的闹剧画上了句话。何瑶在饭局开始前就真诚地给韩宥和祝熙语道了歉,她还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虽然韩宥十七岁时就已经上了战场、祝熙语十七岁时就已经在发表文章,但十七岁的何瑶确实还明显是被父母娇养着的无知少女,天真到为了好朋友的心事可以不顾一切地冲锋陷阵。
韩宥和祝熙语都没有为难她,看何家父母的态度就知道他们已经意识到了女儿教育上的问题,这就足够了,反正他们和这个小姑娘也不会再有更多的交集。
因为知道这顿晚饭的氛围不会好到哪里去,韩宥并没有带上父亲和儿子,此时夫妻俩牵着手走在回家的路上,时不时笑着对视,情意绵绵。
“你都发表了哪些报社?”韩宥问妻子,部队并不会订所有的报纸,部队内部有军报,外部报纸则是有选择地挑着订。
祝熙语数了一遍,猜到韩宥的心思,“你放心,我没有收稿费,特意叮嘱了他们要把报纸寄一份给你,原稿就在家里书房的抽屉里。”
韩宥笑得有些傻气,祝熙语却觉得欣慰,捏捏他的手掌,“还会更开心的。”
韩宥反握住,十指交缠,戒指辉映,补充道,“我们都。”
回到家,韩宥还没来得及和妻子再交流交流感情,韩允就跑着过来一把抱住了祝熙语,脸埋在她的颈侧,“谢谢你,嫂嫂。”
祝熙语拍拍她的背,和抱着女儿眼含无奈的高文柏对上视线,笑着回答,“好了好了,麦麦看着你呢。谢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
即使麦麦已经过了两周岁的生日了,韩允却完全还像个少女,嫁给高文柏之后,高文柏宠她不亚于韩宥照顾妹妹,高业夫妻俩疼她也不亚于韩明胜,她自己也争气一举就考到了理想的学校,生活最大的烦恼可能就是偶尔操心一下哥哥,人生的顺遂从她少女般的性格和情态就能窥出。
韩允一直不撒手,韩宥看不下去,从她怀里抢出妻子,“差不多行了,麦麦和珩珩都要笑你了。”
韩允才不在乎,抱起偷笑的韩嘉珩,在他肉嘟嘟的小脸上咬了一口,“敢笑姑姑是吧,胆肥了,看姑姑不咬你的小肉脸。”
韩嘉珩被韩允一边一口咬出两个牙印,落地后忙不迭地就顺着爸爸的腿爬进爸爸的怀里,可怜兮兮地看向祝熙语,“妈妈,珩珩是不是不好看了。”
“好看着呢。”祝熙语摸摸儿子的小脑袋,笑着肯定他。小鬼不知从哪儿学的,这段日子特别注意形象,问他他也不说。还是韩明胜悄悄给她解了惑,原来是因为小家伙喜欢听一一小姑娘夸他长得好看。
“像爸爸一样帅吗?”韩嘉珩追问,一一可说过了,爸爸是她见过最帅的叔叔。
祝熙语笑看韩宥一眼,“比爸爸还帅。”韩嘉珩满意地笑了,一本正经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特别可爱。
韩宥此刻可不觉得儿子可爱,事实上,他现在看家里坐着的所有人都不爽,这都八点了,怎么还不回家,一点眼力见也没有。
也许是感受到了大舅哥的怨念,也许是同为男人更懂男人,高文柏笑着开口,“我今天接到调令了,本想明天再来和你们报喜,允儿却等不及了,说是要第一时间和你们分享。”
这确实是个大喜讯,韩明胜早就高兴过一轮,此刻却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女婿愿意跟着女儿的脚步去北城发展,那等儿子也来了,自家人就能在北城团圆了,也不用担心女儿远嫁受欺负了。
祝熙语和韩宥也跟着道喜。韩允补充,“文柏和二姐夫在一个单位呢,虽然是两个部门,但文柏说单位分的房子是在同一片。哥,我是想来问问你,我想找二姐说说,看能不能把房子分得更近些,可行吗?”
韩宥点头,“你自己给曼文说还是我来?”
“当然是你啦。”韩允嘿嘿直笑,“谁让我是妹妹呢,我就等着哥和二姐替我安排好一切,等开学了我直接去住。”
高文柏收回看着妻子的视线,脸上还残存着宠溺的笑,转向韩宥,“哥,这件事确实要麻烦你费费心,房子需要怎么改、买什么家具二姐尽管安排,明天我先把钱汇过去,不够了再补。”
他解释,“这次我们准备把麦麦带上,麦麦已经开始认人了,允儿学校离我单位有点远,但哪怕只是周末见面,也比麦麦常年见不到妈妈好。我妈准备和我们一起过去,单位虽然有育红班,但我工作太忙了,麦麦又还小。”
韩宥看眼满脸担心的韩明胜,知道他的心思,但没和妻子商量好前他只做不知,应下高文柏的请求,“好,我明天联系。”
等人走后,夫妻俩回到卧室,韩宥才开口,“熙语,我想着要不让爹和珩珩也去北?*? 城吧,咱们家后面的附属幼儿园不也有育红班吗,爹完全可以照顾珩珩麦麦两个,等周末再让文柏和允儿把麦麦接走,梁姨去了北城的话,高叔就一个人了,这么多年他们都没分开过,咱们这边爹能搭把手却完全不管的话,我怕他们心里会不满。”
祝熙语也注意到了韩明胜刚才的欲言又止,她躺在韩宥的腿上,将按摩梳塞到他手里,“那你怎么办?比起这些,我更舍不得你一个人在这边,爹和珩珩在还能陪着你。”
韩宥低头啄她的唇,又直起身子认真替祝熙语通发,“没事的,上次你出事那回我就很后悔了,幸好还有郭巧在,不然我连你什么消息也得不到。”
韩宥心里涌上后怕,“而且你天天吃饭店也不行,营养够了却照顾不了你的口味,爹去了我就能找个阿姨照顾你们。”
他亲吻爱人的眉心,“我现在虽然不怎么出任务了,但一出就是很长时间,爹和珩珩在广市也是只有他们两个人,还不如让他们过去,我不会觉得孤独的,想到你,我就不会孤独了。有假了,我就像上次一样,飞过来陪你们过周末。”
祝熙语勾住他的脖子,追上去送上自己的吻,“好。”
韩宥捧着她的后脖颈给她支点,左手顺着她曼妙的曲线上移,寻找她的柔软,“我会尽早过来的。”
酥/麻顺着他掌心的温度从心口传到足尖,祝熙语断断续续地叮嘱,“不要着急,安全第一,你最重要。”
“我会的。”韩宥手上施力,让她跨/坐在自己小腹上,吞下她未尽的话,握着她的腰没有规律地来回磨,逼出爱人更多的动情的眼泪。
祝熙语整个人完全依附在韩宥身上,失了力气的她全身的支点都被韩宥掌握在手里,如泣如诉,“可以了。”
韩宥并没有停止,“啪嗒——”熟悉的声音响起,祝熙语主动拉开了序幕。这一下就像打开了猛兽的束缚,韩宥的喉结滚动,抓住祝熙语的手要求,“继续。”
另一只手够着去拿床头的东西,还没撕开却已经感受到了她的动作,他闷哼出声,“宝宝?”
祝熙语带着他的手环住自己的腰,“不要那个,一一有个龙凤胎哥哥,珩珩很羡慕,早就找我要过妹妹。”她浅浅吸气,“我也想,想再生一个长得又像你、又像我的女儿。”
这大概是最好的催/情剂,祝熙语感受到韩宥的动容,眉心微微蹙起,“帮我。”
韩宥却没有动作,甚至在艰难往后撤,抚过妻子的眼泪,韩宥声音喑哑,“等我回了北城再说,我想陪着你,你怀珩珩那三个月我就不在,这次不能再缺席,你一个人的话太辛苦了。”
祝熙语抱着他的脖颈追上去,“那就这一次好不好,其实没关系的,大家都在北城。”
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得逞,韩宥额角的青筋直跳,听见妻子哀求着让他帮忙,他无奈,“宝宝,听话。”
祝熙语抿抿唇,凑近他的耳边加码,“没事的,你现在给我,我有人照顾,也不会耽误什么,要是等你去了我们才要宝宝,你又要忍两年,不划算,对不对?”
天旋地转,祝熙语仰倒在了床上,韩宥的声音从上方传进她的耳朵,“宝宝,我不是圣人。”
这句话像是最后通牒,本来就因为妻子的爱意格外动容,忍了将近一整天的男人,又被妻子这样暗示,终于化身成了饿狼,狠狠扑向自己的猎物。
祝熙语仿若躺在了一艘小木筏上,木筏窄长,身下的河水激流涌动,数次将她高高抛起又轻轻落下,她的惊呼却被风吞走,不同于身下水流的清风温柔地抚过她的每一存肌肤,细细碎碎,留下不可停歇的酥/麻。
水像是漫进了船舱,身下的干爽被潮热取代,祝熙语的喉咙干到发紧,还没开口就被韩宥察觉;祝熙语想求饶,求饶的声音却又被韩宥吞下
昏昏沉沉间,祝熙语已经没了力气,纤细的腿不停滑落,又被他捉着放回肩上。但为了这好不容易换来的如愿,祝熙语都努力承受着没喊停,直到终于等到韩宥的喘息。
即使立马想就此昏睡过去,感受到韩宥的离开,祝熙语还是努力勾住了他的腰,“就这样。”
韩宥抚上她微鼓的小腹,有些无奈,“你不难受吗?”以前这样都会哭着求他快点出去的,今晚他算是见识到了她要女儿的坚定了,他低声哄,“不急好不好。”
祝熙语摇头,努力睁开眼看他,“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我才不放开你。”拍拍身边的位置,“我好困,睡觉。”
心思被识破,韩宥无奈地将她搂进怀里,按压她的小腹,逼她主动求饶。
祝熙语咬牙忍住,哼着威胁,“韩宥,你不答应我,开学之前你都和珩珩睡。”
这样的威胁明显是有用的,韩宥叹着气收回了手,甚至因为祝熙语含着媚的声音更加如了她的愿。
祝熙语本就快要睡着了,被他突如其来的情动逼得又清醒了过来,她欲哭无泪,“你干嘛啊。”又带着困意不讲道理地要求,“快点消下去。”
韩宥被气笑了,吻上她的唇,“是你不想睡,那就别睡了。”
第126章 担心(捉虫)
七八年的下半年过得格外快, 手心接到雪花的时候,祝熙语这才意识到北城的深冬竟已经到了。
在后花园忙碌的李婶看见女主人穿着单薄站在大开着的窗前,连连叮嘱, “太太,别开窗,您双身子可受不得寒。”
李婶是韩宥十月底新找的保姆, 八月底祝熙语带着儿子和公公回到北城,机缘巧合在街道办的介绍下找了一个刚成年的小姑娘照顾家里,小姑娘虽然厨艺没有广市的白婶好,但人爱干净也算勤快, 家世也可怜, 祝熙语便做主留了下来。
九月中旬祝熙语查出有孕月余,虽依旧没有孕吐的孕期反应, 但格外容易疲惫,韩宥听说后实在担心, 便在十月初休假过来陪了她一周, 像他这样和妻子两地分居的军官,每年探亲假有四十天, 韩宥便从预备给春节的年假里挪了十天出来。
这一陪倒是陪出了问题,韩宥走后,小姑娘对祝熙语的态度就变了,整日围着韩嘉珩讨好,照顾祝熙语却越来越不上心。
祝熙语本人还没有意识到, 她那时除了上课还在兼顾她的新书, 没有精力分给家里的保姆。
暑假项目的成果在国庆那天正式发行, 从上到下的反馈非常好,上面见状便重启了这个项目, 给了新一批回忆录名单,并点名要了祝熙语和她的两个师兄、姐加入。
祝熙语这次负责了五位前辈,排得满满当当的课程表再加上孕期嗜睡,多多少少有点吃力,连韩嘉珩都是全靠韩明胜在照顾。
这件事还是韩云深发现的不对,自从韩明胜来了北城以后,韩家几兄弟来将军巷来得更勤,以前还顾忌着小叔子和嫂子的关系,现在家里有长辈,就不需要操心这些有的没的。
韩云深本就是几兄弟里脑袋最灵活的那个,工作性质又放大了他对人心的敏锐,刚成年的小姑娘的心思在他面前可谓是无处遁形。
韩宥从堂弟那里得到这个消息后根本没考虑过真假就立马解雇了小保姆,心思不正的人放在妻儿身边简直是个威力巨大的不定时炸弹,他可不敢冒险。
害怕重蹈覆辙,聘新保姆的时候韩宥干脆拜托了有门路的战友找到了从北城疗养院里退休的李婶。
李婶在退休以前是北城疗养院里专职照顾贡献很大的领导的护工,不仅有丰富的理论知识和经验,为人也十分干练周全,来到韩家可谓是里里外外一手包,连祝熙语的饭食都是她特意请教过中医后配置的营养餐。
她才来了两月多,韩家几人就没谁不喜欢她,只有一点,李婶实在太重规矩,也许是因为以前的工作环境导致的,她在称呼上非常讲究,祝熙语提过几次让她随意些,发现她反而别扭后也就随她去了。
看到李婶关切的眼神,祝熙语下意识抚上肚子,听话地合上了窗户,“好的婶,你也先别忙了,雪停了再说。”
听见妈妈声音的韩嘉珩踩着小皮靴噔噔噔地从回廊绕了过来,手里捧着一个小雪人,“妈妈,你看,这是姑父给我捏的小雪人,可不可爱?你要出来看吗,姑姑在堆大雪人哦。”
祝熙语的兴致不是很高,她这次怀孕格外嗜睡,明明九点多才起床,午觉却不知不觉又睡了三个多小时,浑身酸软。但她不想扫儿子的兴,慢吞吞穿上厚外套,走出了卧室。
庭院里很是热闹,韩嘉珩早就跑回去加入了给姑姑“帮倒忙”的队伍里,和小静芝、麦麦两个小姑娘一起叽叽喳喳地问正在艰难从花园里收集积雪的韩允夫妇天马行空的问题。韩明胜则坐在厨房笑呵呵地看,庭院里飘荡着烤红薯的香气。
这几月里家里都是这样热闹,高文柏单位的房子在八月就装修好了,但韩允却很少去住,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将军巷这边待着,只有高文柏周末要加班的话才会回那边陪丈夫,其他时候都是高文柏迁就她住到韩家这边。
高文柏不介意住在妻子娘家,祝熙语便乐见其成,早在买房的时候他们就给韩允留了房间,祝熙语自己太忙,有韩允在家里才热闹,韩明胜爷孙才不会无聊。
为此,韩宥十月份回来的时候还特意给韩允的卧室添置了新的家具,并买了电视机和电冰箱两个大件。
韩明胜最先发现她,急声提醒,“熙语,院子里很滑,别出回廊。”
李婶早就从后院走了过来,扶着祝熙语坐到韩明胜身边的火笼边,还给她怀里塞了个热水袋,不可谓不小心。
祝熙语有些无奈,“爹、李婶,我这都快五个月了,不用这样小心。”
韩明胜从火笼里夹出一个已经出了蜜的红薯,“再小心都不为过,烤了一中午了,想不想吃?”
看到儿媳摇头,韩明胜就想叹气,自从儿子打电话来说要出紧急任务、归期不定后,儿媳妇表面看起来没什么异常,实则情绪一直不太好,具体表现就是本就不太好的食欲更差了。
还怀着孩子呢,不想吃东西怎么能行,韩明胜追问,“那你想吃什么?给我说,我去买。”
祝熙语也不想这样招惹家里人为她担心,但想起那天在谢家听到的消息,她就觉得食不下咽。在孕期激素的作用下,祝熙语的情绪本就敏感,何况这是她第一次遇到韩宥真刀实枪地上战场。
自从她嫁给韩宥以后,韩宥出的任务虽也危险,但他当时的位置只需要在后方负责指挥,这次却不一样,虽同样也是排兵布阵,但无论如何都是要深入战场的。战场,这两个字听起来就让人不安。
按谢老爷子的说法,就在这两三个月里,和东南小国的战争百分之九十会打响,这个月是韩宥他们这些先锐过去和边境军汇合,之后便是从各地调兵,等待时机。
祝熙语怎么可能不担心,一师一团的战略定位本就是陆军“尖刀”,韩宥去年又有桂省联合军演的经验,但凡开战,他必然是作为先行军的那一批人,危险指数更高。
平时把自己安慰得再好、表现得再理智,真正到了这个时候祝熙语还是止不住的心慌害怕。
见院子里的韩允和高文柏也担心地看了过来,祝熙语压制住脑海里纷乱的思绪,打起精神努力回想,倒还真让她想到了一个想吃的,“想吃全聚德的烤鸭。”
听见祝熙语点菜,韩明胜喜不自胜,立马就要出门去买,被祝熙语哭笑不得地拦住了,“不急,爹,烤鸭要到店吃现烤才好吃,等天晴了我们再一起去店里吃。”
于是韩明胜又开始盼天晴,也许是他太虔诚,半小时后雪停了,一小时后太阳也重新露了出来。老天爷给力,高文柏便开车带着一家人出发去了全聚德,他在单位受重用,有配车权,家里人多,他特意挑了三排七座的吉普。
路上还有积雪,高文柏开地特别谨慎,等到全聚德的时候刚好赶上了饭点,门口已经排起了队。见状,高文柏自己下去取了包厢号,“还得半个多小时,我们在车里等吧。”
正说着,却见妻子韩允已经开窗探头出去,“韩兴?”车左前方的青年身影顿住没回头,韩允却已经确定了自己没看错,“劝你乖乖过来,别逼我下来捉你。”
青年转身,果然是韩兴,一脸做作的惊喜,“五姐,你也来吃烤鸭啊?”
“过来。”韩允可没被他糊弄过去,“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在这儿?你这个月学校可没假期。”
韩兴去年八月高考,成功考上了首都空军学院,实现了他小时候的梦想,成为了一名光荣的空军战士。军校管得很严,每月只有一天假期,多在月底。现在已经进了腊月,各个高校这个月都要放寒假了,自然不会特意空出一天休息。
韩兴慢慢挪过来,在看到车里的人后表情更是苦哈哈的,他可真倒霉,第一次违纪被家里三代人抓了个正着,他决定坦白从宽、争取缓刑,“我舍友今天过生日”
祝熙语顺着他的视线,在二楼包厢窗户那里发现了一群探头探脑的男青年,还有人在对着他们的方向作揖求饶,失笑,“把酒留下,吃完饭自己回学校了找老师领罚。”
韩兴还想挣扎,但开口的不是韩允,是祝熙语,韩兴也知道二嫂最近因为二哥情绪不是很好,不敢惹她生气。连忙将手里的啤酒袋子交了出来,乖乖认下了这二十圈负重跑,“好,都听二嫂的。”
他看向高文柏手里的号,“姐夫,你们要不先去我们包厢吧,外面好冷,我们一群大小伙不怕这个,还是让我们来等位吧。”
韩允不高兴她作为姐姐的威严被忽略挑衅,又是二嫂又是姐夫,就是不怕五姐是吧?她掐住韩兴的脸狠狠揉了揉,恶狠狠警告,“我觉得你还是赶紧吃完回学校比较好,要是我们吃完了你们还没走,我一定给五叔告状。”
韩兴一个激灵,求饶,“我错了,我最漂亮最善良最温柔的姐姐,饶我一命吧。”爹知道的话娘也会知道,那他过年一定会被娘唠叨死。
见后排三个小孩明目张胆看他笑话,韩兴也伸手去捏韩嘉珩的小肉脸,“不叫我,还看六爸爸笑话是吧,看我九阴白骨爪”
怕他冒冒失失碰到祝熙语,韩明胜赶紧拦他,“好了好了,快去吃吧,放心,不给你爹说。”
拿到准话的韩兴这才和家人告辞回到全聚德的包厢里,一进门就告诉了他的好友们“回校要第一时间去自首”的噩耗,他要自首,那和他一起的人就逃不过。
一片哀嚎,但他们正是最讲义气的年龄,韩兴为人又热情爽朗,人缘很好。大家听他解释、道歉一番后也没责怪他为何买酒买了个负重跑回来,几下吃完了就乖乖回到学校领罚去了。
许是今天是个好日子,祝熙语几人吃完离开的时候,隔壁包厢的人也正好出来,看见是她莞尔一笑,“熙语,好巧。”和其他人打完招呼后又探头进去叫人,“川尧。”
“未央。”祝熙语眉眼弯弯,也觉得很巧,等谢川尧出来了后,她笑着打趣,“进展这么快?”透过一闪而过的门缝,祝熙语依稀看见了一大家人,“我要进去打个招呼吗?”
谢川尧和宋未央在这小半年里按部就班地成为了北城大学另一对有名的“才子佳人”,宋未央也按照承诺帮谢川尧圆了他对祝熙语的说法,以朋友的身份和祝熙语分享过他们的“爱情故事”,彻底打消了祝熙语的疑虑。
他们配合得太好,主要祝熙语也从未想过宋未央是在配合谢川尧演戏,祝熙语很快就接受了他们的说法,大概是觉得自己误解了谢川尧,心存愧疚,祝熙语还经常为谢川尧助攻,惹得谢川尧苦涩也不是、高兴也不是。
谢川尧先和韩家其他人打了招呼,这才回答祝熙语的话,“里面是未央的干亲。”宋未央和丈夫并未领证,档案上的记录也早就找了关系消除,许是怕影响她,丈夫的家人对外一直以“干女儿”的说法称呼宋未央。
宋未央跟着补充,“打招呼就不用了,他们今天第一次见川尧,以后有机会再邀请你去家里玩。”
祝熙语挑眉,这两人进展真是又快又顺利啊,她难得露出笑意,“那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谢川尧将背对着他的韩嘉珩抱了起来,逗他,“怎么不叫我?还生舅舅气呢。”祝熙语上次因为突然听到韩宥会上战场的消息,在谢家差点晕倒,韩嘉珩不知前因后果,便以为是谢川尧的错。
在他看来,曾祖父、谢爷爷、谢奶奶还有乐乐姨姨都那么好,不可能会惹妈妈伤心,只有这个从一开始就怪怪的舅舅嫌疑最大。
韩嘉珩嘟着小嘴,想起妈妈的话,不情不愿叫人,“舅舅,对不起,上次是珩珩错怪了你。”自从韩嘉珩转到北城读书,谢老爷子经常接他去谢家玩,十月份趁韩宥来的时候干脆就把称呼也改了,但也只是私下叫叫,毕竟谢家位置太特殊,韩宥和他们联系太密切对他反而不好。
经历和小崽子小半年的相处,又有和韩宥半知己半敌对的关系在,谢川尧现在看这张和韩宥一模一样的小脸也不觉得别扭了,笑着将小家伙举高,“没关系,舅舅知道珩珩不是故意的。下周末舅舅来接你回家里玩好不好,我给你买了新的小火车哦。”
韩嘉珩眼睛微亮,重重点头,这个舅舅最好的一点就是特别喜欢给他买玩具,虽然他不缺玩具,但哪个小孩会嫌玩具多呢?
他这个神态很有祝熙语的神韵,谢川尧笑得更开心,爱怜地刮刮小家伙的鼻子后将他放回地面,看向穿着大衣完全看不出孕像的祝熙语,担心她站久了不舒服,看向韩明胜道明来意,“韩叔,今天正好遇上了,我就在这儿邀请了哈。爷爷让我邀请您还有允儿妹妹小年去家里过。”
韩明胜去过谢家,虽然有祝熙语的关系在,谢家人也都很和善,但韩明胜一想到老爷子的身份就还是觉得坐立不安,“我们就不去了,韩宥三叔也叫了我们去家里过小年,你到时候来接熙语和珩珩就好。”
谢川尧也没强求,笑着应下,把人送到车边,确定位置够坐以后才目送他们离开。
回到包厢,宋未央的眼圈又变得红红的,谢川尧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宽慰,继续任由王家长辈拉着他殷殷叮嘱,无论说什么,都态度很好地应下。
王家人听了他的背景,又见他对宋未央和自己一家人这样用心,是既替宋未央高兴,又替自家的小辈难过,各种情绪交杂,饭局到了尾声的时候,几乎所有人的眼里都带上了红意。
第127章 受伤
早在暑假的时候, 韩家众人就商议好了今年春节都来北城过,韩宥还特意将探亲假留了下来,现在韩宥显然不能来了, 祝熙语也没有将他可能上战场的事告诉其他人,就让他们以为韩宥只是出普通任务好了,不然全家人都不得安稳。
这学期开学前她就安排好了自己的新课表, 顺利修完可以提前一年半毕业,所以她今年期末考试的科目很多,但祝熙语不觉得累反而很感谢自己的决定,安静下来她就会忍不住去想韩宥, 只有忙起来才能短暂忘记。
她的状态周围人都看在眼里, 谢母卓寻梅是最后悔的那个,明明知道满满在家, 她怎么就和保姆说起了这件事呢?哪怕迟早会知道,晚一点影响也会小一点。
祝熙语这胎怀得顺也不顺, 顺在没什么折腾人的孕期反应, 不顺在母体偏瘦、胎儿也偏小,卓寻梅真是担心死了, 市委后勤供应的好东西基本都让司机给将军巷那边送了去。
哪怕今天是儿子第一次带对象回来,她还是没忍住把谢川尧拉进了厨房,问他,“你看你满满妹妹这周状态怎么样?今天炖了鸽子汤、还烧了好几个好菜,都是我亲手做的, 我盛出来让司机送过去, 未央不会介意吧?”
谢川尧早就给家里人介绍过宋未央, 并循序渐进地增加了提起的频率,完全表现出了一个逐渐心动的青年形象, 于是家里人都放了心,此刻卓寻梅能这样毫不避讳地当着儿子提起祝熙语,也是她打心眼里以为谢川尧已经放下了。
“未央。”谢川尧对着客厅的宋未央招了招手,转身安抚着急的谢母,“她是满满的同学,这周都在考试,我还没见过满满,我问问她。”
宋未央已经走了过来,听完谢川尧的问题,思考了一下回答,“熙语看起来气色还可以,李婶每餐都给她补着的,但我听我租住在她家的朋友说过,她食欲还是不好,每餐都是强打着精神吃的。”
她看眼有些紧张的谢母,主动提起,“伯母让司机送去吧,这是您亲自烧的,熙语指不定会多吃点,我自己就是,胃口不好了就想吃家里人烧的菜。”
卓寻梅感激又欣慰,“我就是这么想的,未央你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说完,她赶紧吩咐保姆找保温盒给祝熙语盛菜,“鸽子汤不要把油打进去了,也不要肉,满满看见这种没有剁的鸽子会害怕,盛清汤就行”
宋未央看着谢母忙碌,再一次真心实意地感慨,如果没有那十年,熙语现在也会过得很幸福的。
司机走后,这顿饭才算正式拉开了序幕,谢家人对宋未央都很友善,宋未央礼貌又亲近,不可谓不是宾主尽欢。
等谢川尧送完宋未央回到家里已经是九点多了,谢老爷子却还在客厅里坐着,见他进来以后站起了身,“川尧,和我一起来书房。”
谢川尧抿抿唇跟上,看见老爷子的脸色后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也没了。
谢老爷子表情很严肃,背着手站在合照前,合照是很早以前的照片,那时黎老爷子都还在,两家人都很圆满,“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谢川尧喉咙发紧,没做声,谢老爷子转头看他,语气里带上了点失望,“谢川尧,我从小是怎么教你的?你放不下,爷爷不强求,但你怎么能把另一个无辜的女孩牵扯进来?”
他生气地拍了拍桌子,“谢川尧,你太让我失望了!”
原来谢老爷子还挺欣慰,孙子即使不甘,也从未仗着家里的权势强行破坏满满的婚姻、从未逼迫或者利诱韩宥离开,但现在呢?他舍不得伤害满满,就能理所当然地伤害另一个姑娘了吗?
谢川尧苦笑,他就知道爷爷这一关没那么容易过,“爷爷,我保证,我没有伤害别人。”
谢老爷子没有回答,想起谢川尧和宋未央的互动,也猜到宋未央大概率是知情且愿意的,“那也不行,婚姻岂能儿戏?你给人姑娘许诺了什么?你倒是如愿了,解除危机,可以正大光明陪着你爱的人,但你有没有想过,没有情的婚姻对人家姑娘是多大的伤害?她才二十三岁。”
谢川尧听懂老爷子的意思,老爷子是以为自己是承诺了什么才换来宋未央的配合,他字斟句酌,“没有,爷爷,我们都清楚对方婚前的情况,也知道婚后会面临什么”
对上谢老爷子质疑的表情,谢川尧叹口气,“这里面涉及到了未央的过去,我打电话问一下她以后再和您解释可以吗?”
“现在就打。”谢老爷子直接坐下,指了指电话,他怕孙子耍花招,毕竟以他的身份,在北城确实可以为所欲为。
谢川尧只能顺从,好在宋未央听了来龙去脉以后并不介意,还主动提出可以把协议给老爷子看,于是谢川尧就回房拿了协议给了老爷子。
在老爷子看协议的时候,谢川尧大致概括了一下宋未央的过去,最后总结,“对我们来说,这是互相成全,爷爷。”
谢老爷一向挺直的脊背难得有些佝偻,他重重叹了一口气,望着孙子的眼睛,“爷爷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决定了吗?”
谢川尧听见这话,没有犹豫地跪了下来,眼神坚定,“爷爷,对不起,但我的想法从未变过,我不会再奢望什么,能过现在这样的日子我就很开心了。爷爷,您可以成全我吗?孙子不孝,但我真的接受不了离她越来越远。”
谢老爷子闭了闭眼,伸手将他拉起来,拍了拍他的手背,“你已经长大了,既然你已经决定了,爷爷成全你。”
家里这段日子的松快他也看在眼里,要不是他太了解自己的孙子,谢川尧的动作亲近温柔,但眼睛里却完全没有像看满满时的沉溺,他大概也会像儿子儿媳那样被骗过去,“你爸妈和乐乐那里我也不会主动戳穿,但能保密多久,就全看你自己了。”
想起谢川尧和韩宥古怪中透着默契的相处,谢老爷子顿了顿,迟疑着问道,“这些,韩宥也知情?”
谢川尧点点头又摇摇头,“宋未央的事只有爷爷知道,但韩宥应该猜的出来。”他将八月两人的通话讲了一遍。
谢老爷子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你们俩,唉,真是胡来,这算什么呢?你们倒也真是知己,他竟然还愿意配合你。”
他看向孙子,“但上次的事也是最后一次了,你这是在仗着韩宥心疼满满欺负他。”
谢川尧本还想反驳“欺负”两字,仔细一想却觉得自己好像的确很不厚道,他抿抿唇,“嗯,爷爷,只要他能一直对满满这样好,我就会当好大舅哥。”最后三个字说得艰涩。
谢老爷子被谢川尧的表情惹得想笑,知道孙子早就服软,现在也不过是嘴硬,“爷爷老了,管不了太多了,既然无法事事圆满,爷爷就希望我的安安、满满、乐乐都能开心。”
他伸手想要摸孙子的头,却发现已经够不到了。谢川尧见状便半蹲在他膝边,“没有,爷爷还很年轻,爷爷不是还要看着珩珩长大吗?”
谢老爷子摸摸孙子的发顶,没有说话,心里却满是叹息,要是早知道满满会成为安安一辈子走不出去的执念,他当时拼了命也要把孙子留在北城,努力过总比直接失去来得好。
但这个世界没有早知道,错过了,也就只能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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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一月底,首都的人已经察觉到边境的异动,即使祝熙语没说,韩家其他人也得知了战争即将开始的消息。这个春节,除了韩嘉珩几个小辈,没有一个人是安心的、开心的,大家既担心身在边境战场的韩宥,又担心怀着身孕的祝熙语。
韩宥对于韩家来说,已经是主心骨的存在,尤其是韩宥同一辈的人,都打心眼里喜欢和佩服自己的二哥,叫着的是“二哥”,心里却当的是“大哥”。
韩宥在战场他们鞭长莫及,就更加小心地照顾起祝熙语和韩嘉珩,祝熙语看在眼里,很想表现得自然点让他们少点操心,但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唯一能做的就是听从医嘱和李婶的话,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养胎。
1979年2月14日,正月十八,关于自卫反击战的通知正式从首都向全国发出。
三天后,华国《日报》发表《是可忍,孰不可忍》的评论文章,正式宣告将与越国方面在有限的时间、空间、规模“进行自卫反击、保卫边疆的战斗”。
战争正式打响,华国人民解放军桂省、滇省前线部队进入阵地,而韩宥的确是桂省战场的先锋军。
知道祝熙语担心,谢老爷子得到什么消息后立马就会打电话给祝熙语,这种时候,知道得越详细反而越能安祝熙语的心。
2月22日,桂省边防部队完成了对越国重镇高平的越军的合围,战至25日,攻占了高平。
2月27日,桂省边防部队分三路向谅山发起攻击。
3月4日,反击作战部队越过奇穷河,占领了谅山市,控制了市区以南各要点。至此,华国军队已成功攻占了谅山、高平、老街等省城和20多个边境城镇及战略要点。
3月5日,华国政府发表声明,自卫还击作?*? 战的预期目的已经达到,自当日起参战部队开始回撤,并重申,“我们不要越国的一寸土地,也绝不容许别人侵犯我国领土”。
祝熙语悬着的心在此刻才将将降落一半,她几乎是半靠在墙边才看完了这篇报道,但韩宥的消息没有传来,她就无法彻底安心。
在华国完成撤军正式宣布自卫反击战结束前,祝熙语终于陆续接到了汪师长和谢老爷子的电话,得到了韩宥的消息:韩宥虽暂时不能返回,但他在这次战场上立了非常大的功,回京的事十拿九稳。
“汪师长,他受伤了吗?”祝熙语更在乎这个。
汪师长的迟疑被祝熙语捕捉到,她的呼吸立即急促了起来,汪师长知道她有孕,赶紧安慰,“小祝,别担心,上战场哪能不受伤。但不是很严重,等他回来的时候大概率就痊愈了。”
祝熙语追问,“哪里受伤了?”她没问什么时候回来,军事机密她不会主动触及。
“左边锁骨。”汪师长难得觉得紧张,“最严重的就是这个,但你放心,我保证他没有大碍,等他完成任务了我立马给他假让他来看你。”
祝熙语听他说得笃定,这才缓了下来。这几个月里,她算是真切地理解了自己的母亲黎曼。原来爱人处境危险自己却只能等消息的感觉这样难受,别说情绪因此起伏了,祝熙语甚至觉得自己一半的灵魂都跟着韩宥去了边境。
挂了电话,汪师长看向身边的政委,“真是的,我算是欠韩宥这小子了,老子这辈子都没骗过小姑娘。”
“唉,他最在乎的就是他的妻子了,小祝又还怀着孕,咱们是得帮着瞒着。不过韩宥这次立了这样大的功,也算是圆了他这两年的努力了,能去北城和妻子团圆了。”
是的,韩宥并不是还有任务没有完成,事实上,他是受了重伤。左边锁骨骨折不算什么,最严重的是左胸口,子弹差不多是挨着心脏擦过去的。
人现在也没在桂省,在首都军院的重症监护室,中途只醒过一次,只说了句“不要告诉我的妻子”后就又晕了过去。
谢老爷子也得知了这个消息,他直叹气,先帮着韩宥隐瞒了祝熙语,等下班后就让司机带着他去了军院。
透过监护室的玻璃,谢老爷子见到了脸色苍白,身上插着许多管子的韩宥,他看向一边跟着的副院长,实在担心,“这也有半个月了吧,怎么还没醒。”
“病人已经好了很多了,这两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我们只是出于保险,才继续留他在重症监护室这边继续观察。”副院长把病历给谢老爷子看,“因为战场上处理不及时,病人的伤口引发了炎症,伤口位置本就比较特殊,我觉得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谢老爷子大致翻了翻,看到日志上记录的韩宥的状态,确实是越来越好,心里才安定了点,“劳你多费心。”
“应该的。”副院长的态度很好,“病人年轻,恢复能力好,没有意外的话,后天就能转到普通病房。”
“好,谢谢。转出来了,请及时通知我。”谢老爷子把病历还给副院长,又看了会儿韩宥才离开。
第128章 回家
“不错, 恢复得很好。”外科主任把手套摘下来放进小护士手里的托盘上,注意到她一眨不眨地盯着病床上的男人看,蹙了蹙眉, “今天就能转到普通病房了。”
“谢谢。”韩宥的声音有些喑哑,“请问我转院过来的时候,您有看见我随身带着的东西吗?左边上衣的口袋有一枚戒指。”
医生微愣, 护士长主动回答,“您的东西我们都收起来了,有看见的,您放心, 等转到普通病房就拿给您。”
“谢谢。”韩宥不自觉带上点笑意, 叮嘱,“请一定帮我收好。”
护士长赶紧点头, 他们是军院,别的病人不提, 对部队来的病人的背景是很清楚的, 况且这个病人转来这些天里几乎都有院里的领导专程来询问,院里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她可惹不起。
出了病房,外科主任特意看了眼小护士,就见她还在病房门口磨磨蹭蹭,眉心蹙得更紧,转头看了护士长一眼才离开。
护士长接到他的眼神, 一把拉住还在探头探脑的小护士往护士台走, 压低声音, “你要死啊,主任都盯了你几眼了!把你那心思收收。”
见小护士还不太服气的模样, 她气呼呼地点了点她的眉心,“你找死别拉着我,前两天副院长陪着来看这个病人的那个老爷子,你知道是谁吗?”
她伸出大拇指,“咱们市里的这个,人家把病人叫的孙女婿。孙女婿,听得懂吗?”
小护士的脸色一下变了,诺诺,“我不是看他都转过来这么久了,都没家里人来看过吗”
护士长翻个白眼,“那是人舍不得老婆担心,这不是咱们该关心的事。总之,把你的小心思给我收好。”
她看向竖着耳朵的其他护士,“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很羡慕那些照顾军官照顾成军官太太的护士,但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眼睛都给我放亮点,别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牵连到我,我可不会手软。”
被她扫过的护士们都纷纷低下了头,她这才满意地看向桌前正在忙碌的人,“小白,和我一起去给韩团转病房。”这个病人长得太招人,她还是找心思正的护士一起吧,女人漂亮了是祸水,男人长得太好了也容易惹事。
护士站的闹剧韩宥并不知道,也不关心。他转去普通病房的当天下午部队的领导就来探望了他,第二天下午谢老爷子和谢明杰父子也特意赶了过来,第三天早上他才被允许下床。
算着时间让首军区调来照顾他的勤务兵扶着自己坐上轮椅,韩宥就迫不及待地吩咐他送自己去这层楼打电话的地方。
他要给妻子打电话,自从一月初到现在,他们已经整整三个月没有联系过了,韩宥迫切地想听见妻子的声音。
电话很快被接起,韩宥的心间泛酸,想起妻子很早前无意识说出的心里话,“你出任务的时候,我都不敢离电话太远,就怕错过你。”
“你好,我是祝熙语。”魂牵梦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韩宥的眉眼瞬间温柔了下来,“熙语,是我,韩宥。”
祝熙语本来靠坐在沙发上的身体一下坐直,“韩宥。”这一声满是欣喜,也饱含思念和担忧。
韩宥觉得心口处又开始痛了,细细密密的,“嗯,宝宝,是我。”听到妻子的抽泣声,他的声音放得更软,“不哭好不好,下周我就回来了。”
勤务兵小方对上看过来的小护士的视线,努力维持淡定的表情,实则心里已经在尖叫了,“这是他们陆军大名鼎鼎的韩团?班长说的传闻是在骗我吧?!这些天我受的冷气又算什么”
韩宥没在意别人,一心一意哄着妻子,“嗯,我很好,你呢?崽崽乖不乖,有没有折腾你?”
“很乖。”祝熙语抚上肚子,有点心虚,“我也很好。”
韩宥捕捉到了她的停顿,眉眼闪过一丝担忧,语气却表现得很是轻松,“那等我到家了我要亲自掂掂,嗯要是瘦了的话,就罚你再给我写一首诗。”
祝熙语笑着回击,“你也是,我听说你受伤了,等你到家了我要检查,嗯要是你,算了,你回来就好。”最后一句话祝熙语说得很温柔,还情不自禁又重复了一遍,“你回来了就好。”
这几月里的辗转反侧、忐忑不安都汇成了这一句话。韩宥的喉结滚动,“我当然会回家啊,无论去哪,我只有一个念头,要好好地回到你身边。”
说完,不想惹祝熙语继续伤怀,韩宥另挑起个话题,叮嘱,“我下周应该就能回北城了,这段时间要是有机会我会给你打电话,但你不要等我的电话,困了就要休息,知道吗?”
“嗯。”即使韩宥看不见,祝熙语还是点了点头,“我会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我等你回来。”
也许是因为太想见到妻子了,这通电话之后韩宥恢复得越来越快,本来预计下周六才能出院,到了周三他的伤口都拆了线,外科主任终于给他下了出院通知。
办完手续的韩宥却没急着回家,他住的是带独立卫生间的高级病房,他先在病房里给自己洗了个澡,换上了干净的军装以后,又去医院附近的理发店剪了头发,这近一个月头发长长了不少,要是不修剪祝熙语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即使已经结婚六年了,韩宥还是保持着见妻子前好好收拾自己的习惯,见勤务兵小方眼里的愕然都藏不住,心情很好的韩宥难得开了个玩笑,“我当年就是靠脸娶的你嫂子,自然要上点心。”
小方本来不信,但在看到韩团妻子本人的时候,突然又觉得团长说的是事实了,嫂子长这么好看,确实要配韩团这样的才般配。
“慢点。”韩宥疾步上前,将人小心翼翼揽进怀里,隐晦地亲了亲她的颈侧,低声“好想你。”
祝熙语感受到颈侧的温热,本想贴着韩宥的胸口蹭蹭,想起汪师长说他左边锁骨有伤,又连忙外后退,“我没压着你吧。”
韩宥没放开她,摇摇头,继续揽着妻子的肩,笑着看向一边的韩明胜和李婶,“爹,我回来了。李婶,麻烦你替我照顾家里了。”
韩明胜连声应,“回来了就好,这次走得久,等会儿你记得亲自给家里的人都报个平安。”
李婶则笑得温婉,“这是我应该做的,先生。”这是她第一次见家里的男主人,远比照片里的气势更足,这更好。
要不是因为小儿子非要参军,她也不会退休了还来韩家上班,虽然韩家给的工资很高,但李婶退休了还出来接活主要还是心动于主家在部队的势力。
她这段日子尽心尽力照顾韩家老少,一是出于责任心,二也是为了小儿子。她不求别的,只想替小儿子求个保障,只要主家领她的情,那么如果小儿子遇到危险或者机遇了,也许小儿子就能因为她的用心更进一步。
想到这里,她先提醒了韩宥太太不能久站,又问一边的韩明胜,“老先生,请问先生有什么忌口吗?我再添道菜。”
屋里,韩宥已经拉着妻子进了两人的卧室,关上门,他爱怜地捧住了妻子的脸,继续刚刚的话题,“怎么这么瘦。”他伸手去摸祝熙语的肚子,“七个多月了,穿着外套却一点也看不出。”
他的语气里满是怜惜和自责,“这次我比你怀珩珩那年还失职,这才是我见她的第二面。”他亲吻弧度的顶端,“真是对不起我的两个宝宝。”
“没有对不起,你是保家卫国,是我们家的英雄。”祝熙语一边说一边被韩宥扶着坐到了他的大腿上,她没有像以前那样往他怀里靠,轻声问,“你受伤了吗?给我看看。”
韩宥摩挲妻子肩头的手一顿,低声哄,“受伤了,但你看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宝宝,咱们不看行吗?我怕吓到你。”
祝熙语想了一会儿才点头,也确实无法保证自己看见韩宥的伤能稳住情绪,妥协,“那你说一下都在哪里。”
韩宥指了下左边锁骨,“有点轻微骨折,不严重。”顿了顿手才移向左边胸口,“这里被碎片划伤了,缝了针,但也已经拆线了。”
他关注着妻子的情绪,生怕她会激动,祝熙语却只是小心翼翼避开了他的左边身子,环着他的腰靠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很疼吧?”
韩宥一愣,笑着摸摸她的发尾,“是有点儿,但是还能忍受。”他抬起妻子的脸,“你呢?这段时间是不是担心坏了。”
祝熙语也笑着摇了摇头,“是有点儿,但还能克制。”
两个人都知道对方的话是假的,也都知道对方知道自己在撒谎,但都默契地选择没有深聊。
韩宥会上战场、会受伤,祝熙语会在丈夫出任务时担心,这些都是无法改变的事,此刻既然相拥,就只谈欢喜。
韩宥用视线仔细描绘妻子的容颜,吻先落在她的颊上,“回北城的第一要务,就是要把你这里的肉肉养回来。”
祝熙语情不自禁笑弯了眉眼,韩宥的吻又落到她的梨涡上,“好甜,你是不是偷偷在这里抹了蜜。”
然后是她的眼尾,“怎么星星都躲到了这里面。”
祝熙语彻底笑出声,嗔,“韩宥,你都是和谁学的这些呀。”
韩宥没有回答,这是他真实的想法,在桂省的山里,他们遇见过流星,即使身在战场上大家也没忍住感慨这样难得的美景,但韩宥当时看着流星想到的,只有自己妻子那双含着无尽爱意和温柔的眼睛。
再美的景色、再难得的景观,也比不过妻子看向自己的眼睛。
他扶住祝熙语的下颌,轻柔地献上自己的吻,带着愧疚、带着安抚、带着心疼,用最温柔的吻向妻子传达他未曾开口的情绪和快要溢出的思念。
他们已经六个月没有相见了,这是自他们认识后最久的一次,但还好,这大概率也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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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宥在家里休息了四天,这四天里他几乎把所有的注意力都给了自己的妻子,除了偶尔接几个电话外,其余时间都是陪着祝熙语的。
每天亲自接送她上下学不提,帮她洗头剪指甲不提,从李婶那里得知祝熙语食欲不好之后,他甚至开始亲自做菜了,一日三餐全包。把李婶和勤务兵小方急得不行,还是韩明胜安慰地他们,“让他做吧,熙语就喜欢吃他做的东西。”
果然,祝熙语吃得明显要比之前多一些,但总体还是不太像一个正常的怀孕七个月的孕妇,甚至跟不上她怀珩珩时的饭量,韩宥看在眼里,心里难免焦急。
于是趁周末他陪着祝熙语又去了一趟和协的妇产科,好在医生只是说除了胎儿偏小以外没有其他问题。
韩宥还是不安心,每天摄入不够,又怀着孩子,祝熙语的身体真得不会受影响吗?但他周一就要去首军区报道,只能先暂时搁下。
“我穿这个好吗?”祝熙语转身给韩宥看自己身上的新衣服。
韩宥应声抬眸,晨光下,祝熙语穿着米白色的毛衣长裙,将她的曲线勾勒得更加柔美,外套一件驼色羊毛大衣,质感极佳。墨发松散地盘在脑后,看起来格外温柔。
她的眉眼沁着笑意,冲淡了几分过于精致的五官和莹白的皮肤带来的清冷感,整个人透着一股介于少女和少妇之间的柔媚。
韩宥的眸色更深,起身捉住她的唇将人吻得气喘吁吁,这才依依不舍地退开,“好美,真想把你藏起来。”
祝熙语笑得更加明媚,因为韩宥陪在身边,她的心神完全放松,看向韩宥的眼神里是无法掩饰的爱意和依赖。
韩宥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声音喑哑,“再这样看我,这屋就走不出去了。”
祝熙语赶紧从他怀里退出来,挽住他的胳膊,“那我们走吧。”回家五天,韩宥洗了好几次冷水澡,她现在是孕晚期,韩宥又舍不得她受累,动情了他是真的受罪。
韩宥失笑,侧过头亲了下她的脸颊,才离开卧室。韩明胜和韩嘉珩早就在客厅等着,爷孙俩今天也收拾得格外体面,尤其是韩嘉珩,一身和爸爸差不多的小军装,还带着配套的帽子,威风凛凛。
李婶在旁看着这样的一家人难得笑弯了眼,将手里的两个保温杯递给小方,“太太,小的那杯是今早熬的鸡汤,您不舒服了就喝点;大的那杯是您喜欢的茉莉花茶。”
“好的,谢谢李婶。”祝熙语真心实意地感谢,韩宥也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我来给妈妈和妹妹拿。”韩嘉珩伸手去接,“今天我来保护妈妈。”
小方看了眼韩宥才把东西给韩嘉珩,韩嘉珩抱了个满怀,韩宥又伸手将他抱了起来,“好儿子。”看向小方,“走吧。”
坐上车后,韩明胜还有些紧张,“小方,你再给我说说有什么注意的。”
小方这些天住在韩家,知道老爷子的性子,也没觉得厌烦,又将表彰会的大致流程说了一遍,“您不用担心,部队安排军属来观礼,也是为了感谢你们在后方的奉献,大家尊敬你们还来不及,不会有韩叔你担心的事发生的。”
韩宥伸手将韩嘉珩打开的窗户关上,点了点他的鼻子,“妈妈不可以吹冷风哦。”也开口安慰,“爹,小方会一直陪着你们的,别担心。”
今天是各军区关于年初自卫反击战立功战士的第一次表彰大会,针对的是立了一等功的战士,韩宥将在这场表彰会上接受表彰和调令,祝熙语三人是去观礼。
韩宥伸手摸摸妻子的脸,“冷吗?要不要开空调?从家里过去开车要半个多小时。”
祝熙语摇摇头,“不冷,开了反而会难受。”
“爸爸,你冤枉我了,妈妈怀了妹妹就开始晕车了,要开窗子通风才不会吐。”韩嘉珩终于找到机会诉说冤屈,小嘴嘟起,“我是在照顾妈妈和妹妹。”
韩宥立马给窗户开了点缝,又真挚地给韩嘉珩道歉,“是爸爸冤枉珩珩了,对不起,珩珩可以原谅我吗?”
韩嘉珩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那爸爸要继续接我放学一个月一周才可以。”这么久没见到爸爸,韩嘉珩其实也很想念。
“爸爸要上班了。”韩宥趁机询问,“珩珩还记得以前在广市读过的军区幼儿园吗?北城也有,还更大。珩珩可以考虑一下,是每天和爸爸一起去军区上下学,还是继续待在现在的幼儿园。”
这是不得不面对的问题,首军区家属院离将军巷将近四十分钟车程,韩宥是准备在妻子读书期间来回跑,他对自己即将升任的位置有大概的猜测,配车是肯定的。
但韩嘉珩这里,两夫妻就有些决定不下来了。北城大学附属幼儿园教学质量也不错,但是首军区部队幼儿园是纯军事管理的,教学体能两手抓,而且也在韩宥的势力范围内,可以更好地保护儿子。
出乎人意料的,韩嘉珩都没有犹豫,先问,“是早上和爸爸一起去上学,下午又和爸爸一起回家吗?回妈妈在的家。”
“对。”祝熙语摸摸儿子的头,“也有可能是妈妈回军区的新家。但上学期间,一大半的时间是要住在将军巷的,珩珩如果要和爸爸一起,每天就要早起一小时哦。”
“我要和爸爸一起。”韩嘉珩没有犹豫,在祝熙语在身边的时候,他其实更依赖韩宥这个父亲,他有些笨拙地和家里另外两人解释,“妈妈,爷爷,不是珩珩更喜欢爸爸,珩珩是更喜欢部队幼儿园,我喜欢那里的游戏。”
“好,妈妈知道了。”祝熙语笑着揉揉儿子的小脑袋,“那等爸爸有空了就给珩珩转学。”
第129章 升职
首都是华国各种意义上的中心, 经济的、政治的,在军事上亦然。首都军区在北城正北方向,紧挨中央党校、解放军陆军学院、国防大学, 整个规模非常之宏大。
祝熙语的心跳随着吉普驶入军区大门逐渐加快,庄严肃穆的建筑、端正行礼的战士、高昂飘扬的旗帜,她在这一刻, 忽然完全和自己丈夫达到另一个精神共鸣。这种感觉、这种往上攀爬的感觉,确实是会让人热血沸腾、欲罢不能的啊。
手背上传来温热的触感,紧接着便熟悉的力道穿插到了指缝之间,韩宥的声音在耳侧低低响起, “这只是新的开始。”
两人的心跳随着相贴的皮肤逐渐重合, 祝熙语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回握住了丈夫的手。韩宥也没再开口, 只是抬起右手温柔地将她颊边的发挽到耳后。
两人相视一笑,又齐齐低头摸了摸一脸兴奋的儿子的小肉脸, 千般言语、万般情意都含在这几个动作里。
礼堂近在眼前, 韩宥将妻子特意找人给儿子定做的小帽子拿起来给韩嘉珩带好,还没等他开口叮嘱, 韩嘉珩已经对着他敬了个礼,“报告爸爸,请您放心!我今天一定会照顾好妈妈和爷爷。”
韩宥将他的手正了正,在儿子崇拜到快要实质化的眼神里点了点头,“那爸爸就把妈妈和妹妹交给你了。”
韩嘉珩更激动了, 要不是有安全带都想站起来行礼表达他的决心了。对于小孩儿来说, 得到敬佩的长辈的“托付”就是对他们最大的肯定。
于是吉普车才刚刚停下, 韩嘉珩就紧跟着爸爸下了车,踮着脚想要抢在爸爸之前去搀扶妈妈, 但他个子不够,再一次败给了自己的父亲,他也不在意,因为从未抢赢过。
但还好,因为是在部队,韩宥很快松开了手,只是落后祝熙语半个身位隐隐将她护着。韩嘉珩心愿达成,一本正经地牵着自己的妈妈,本来还要抱妈妈的保温杯,却被小方抢先一步拿了去。
一家人都是很好的样貌,连韩明胜都因为这几年的荣养恢复了年轻时的好相貌,又被韩宥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整个人从容了很多,走出去就是个斯斯文文、干净清爽的老爷子。
韩宥军属的位置被安排在第四排中间,他们来得又不算早,可谓是前进一排就吸引一排的视线。即使有场合限制,惊艳和好奇也透过视线热烈地传递了过来,搞得小方颇为不自然地抿了抿唇。
韩宥的注意力完全停留在妻子身上,礼堂座位之间排得不算宽松,又铺着地毯,还坐着人,每一个因素都很容易把祝熙语绊倒。因为这个,一路的寒暄韩宥都追求简短,基本打个招呼他就一脸歉然地看看对方又看看妻子,对方发现祝熙语怀着孕也就很体贴地放他走了。
“慢点儿。”韩宥伸手把椅子扶住,等祝熙语坐好以后低声,“我过去了,有什么就让小方来找我。”韩嘉珩和韩明胜挨着祝熙语坐在她左侧,小方则是右侧,三人将祝熙语护在了正中间。
祝熙语点点头,眼睛亮亮的,“不用担心我。”
韩宥借着椅背的遮掩伸手摸了摸她的发尾,又给韩明胜打了个招呼后才离开去到他的位置,前两排是首军区领导和受表彰的战士,第三排则是领导们的家属。
祝熙语安静注视着韩宥走到第一排,和好几个领导握手说了几句话后他竟然直接坐到了第一排偏右的位置。祝熙语没忍住扬了扬眉,韩宥不肯说他关于他自己职位的猜测,但单看他现在的位置,祝熙语想,也许实际会比自己猜得更高一些。
即使有了准备,但在听见那句“组织决定任命韩宥同志为首都军区第二师师长”时,祝熙语的心跳还是骤然停止了。
她听不见身后倒吸气的声音,看不见余光众人纷纷抬头打量前方的动作,她只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自己的丈夫,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了一个仰视西岭的少年的形象。
她的心中满是喜悦,为韩宥又翻越了一座高山而喜悦。他实现了小时候的自己的愿望,不仅翻过了西岭,还翻过了一座接一座不输西岭的巍峨高山。
祝熙语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她的心跳越来越快,无可抑制地对自己的丈夫产生崇拜。
怎么能不崇拜呢?二十八岁的韩宥失去了解放后“陆军最年轻的团长”的称号,三十三岁的韩宥却摘取了更大的头衔“陆军最年轻的师长”。
华国陆军以西南、东南、西北、东北、中部及首都卫戍区六个军区为首,其中首军区政治地位最高,设一军三师,而韩宥坐上的就是这三个位置的其中之一。
再说明白一些,韩宥如果在这个位置转业,起步就是省城级别的市/委/书/记,而他现在才三十三岁,军旅生涯至少还有三十年。
他的未来,是可以预见的不可限量。
就在祝熙语脑海里纷乱一片的时候,接过司令手里新军装的韩宥也抬眸看向了她,他的眼里还有没有藏好的锋芒,却在和祝熙语眼神相接的瞬间,勾出了一个极其温柔的笑。
在所有不知情绪的注视下,在这个极高荣誉加身的时刻,韩宥的手上托举着自己的价值、自己的热爱,看向自己妻子的眼神却是和他漂亮的履历、傲人的功绩完全不符的温柔。
在这样的眼神里,祝熙语的心逐渐平静了下来,她想起了刚刚韩宥在她耳边的低语,似乎也读懂了他此刻的心声,“这只是开始,我会翻越下一座高山,但我依旧匍匐在你的裙下。”
他在一开始就许下的承诺,无论是过了六年,十六年,或者六十年,他一刻也不曾遗忘、不会遗忘。
在祝熙语眼光柔软下去的瞬间,韩宥的眉眼也跟着柔和了下去,他的心跳依旧很稳。无论获得什么、走到什么位置,只有有她在,才有意义;只要有她在,就永远有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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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的,韩宥成为师长后干的第一件私事,是带着祝熙语去军区医院,为此他甚至推迟了祝熙语想要拍合照的愿望,“我下午就要报道了,趁现在还有时间,我们先去军区医院看看。”
祝熙语满心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她只愣了一下,想清楚以后,整个人都被韩宥这句话融化掉了。无论是什么职位,韩宥依旧是韩宥,是她最体贴周全的丈夫,永远把她放在最首位。
即使很想痛痛快快接下丈夫的爱,祝熙语还是摇了摇头,“周末去吧,你才这样不好。”
“我不安心。”韩宥垂眸看了眼妻子,她瘦得让他不安,“军院优先照顾军人和军属,这本就是我们的福利,而且你还怀着身孕,没人会说什么的。”他软了声,“只有协和军院都说没问题了,我才能安心,好吗?”
顾虑没有完全被解除,但韩宥这样说,祝熙语就迟疑着点了点头,看向韩嘉珩,“那珩珩?”除非韩嘉珩生病,祝熙语从不带他进医院,小孩子的免疫力太差了,不能冒险。
“小方,你带珩珩和爹去看看房子。”韩宥早有打算,“午餐从食堂打,你不用做。”勤务兵的最大的职责就是照顾韩宥的生活起居。
“好的,师长!”小方现在的兴奋比韩嘉珩更胜,他原来还想不通他团长安排他去照顾另一个团长干什么,还说什么这是在报答自己,他差点以为是团长不想要他了!
还好他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现在韩团长变韩师长了,韩宥这句吩咐就是满意自己最近的表现、让自己继续做他的勤务兵。小方恨不得绕着礼堂跑三圈,他这也算高升啊!谢谢自己!谢谢团长!谢谢师长!谢谢夫人!谢谢全世界!
他才是个十九岁的少年,虽然是特种兵出身,但心思几乎写在了脸上,韩宥觉得好笑,“走吧,先送你们到家属院。”首军区很大,从礼堂到家属院最外围,要走半小时。
坐上车,韩嘉珩立马维持不了自己苦心经营的“小韩宥”的形象,趴在韩宥的腿上喋喋不休,“爸爸,师长就是汪爷爷那个师长吗?爸爸,师长管多少人呢?爸爸,以后我还能看你跑早操吗?”
韩宥很有耐心地一一回答了他的问题。吉普车停在了一个三层小楼外,警卫员笔挺地站在院门口,在他刚出现在吉普车的视野范围内他就已经是行礼的姿势了,足以见他的目力和侦查能力。
等小方下来以后,警卫员立马上前给韩宥做了自我介绍,询问韩宥的行程,得到允许后坐上了主驾。
祝熙语只来得及看了眼小楼的外观,就被韩宥催着去了医院,她想起儿子刚刚的问题,也跟着问,“汪师长回来了吗?”
“快了。”没了韩嘉珩坐在中间,韩宥伸手揽住了祝熙语的肩,“调令已经下去了,军.委战略规划办公室。”
祝熙语这些年已经搞懂了这些体系,回想了一下,“也很圆满。”汪师长年龄到了,比起军长或者司令这样的职务,这种偏政治性的位置更适合他的体能。
“高叔大概会顶一个副师长,师长会是别的军区的。”韩宥低声,大致将广市那边祝熙语关心的人的去向都分析了一遍,“一团也会从别的军区抽调?*? 团长,庄玮、傅川则是往别的军区调整,位置也会动一动。”
祝熙语明白韩宥的意思,广市驻地即将迎来新的领导,重要的位置自然会由新领导的心腹掌握,一团是一师的心脏。
“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祝熙语忽然有点伤感,她在广市生活了五年,“我们不会回去了吧,家里的东西怎么办?”
韩宥收回观察警卫员的视线,温声安慰妻子,“会再见的。家里的事我准备拜托梁婶收拾、决断。”
别的好说,一些比较私密的东西还是得亲近的人来收拾,梁佩珊是高文柏的母亲,两家来往多年,和祝熙语关系也好,是最合适的人。
军区医院离家属院很近,几句话的功夫就到了,韩宥直接挂了妇产科和中医两个科室,他提前做过功课,军院的齐老中医是非常有名的大拿,而今天正好是他坐诊,韩宥怎么可能错过。
先去的妇产科,接待他们的是妇产科主任,结论和和协一样,毕竟和协也是国内顶尖的医院。
韩宥的眉心却还是微微蹙着,他揽着妻子的肩,“饿吗?再去齐老那里看看好吗?”
“好。”祝熙语仰头看他,安抚道,“没什么的,我都有按时孕检,李婶也是按照中医的方子在调整我的饮食,你别担心”
正说着,电梯门打开,韩宥和里面的外科主任对视了个正着,但好在对方早就听说过他在外科的“电话传闻”,又从韩宥的眼神猜到他的心思,只隐晦地对着他笑了笑,没有暴露韩宥认识北城军院外科主任的事。
等人走出去后,主任才笑着看了眼自己的学生,“看来你们还真不是在乱说,看那样子,和在咱们外科可是两模两样。”
“那哪能呢。”实习生憋得不行,这会儿谈兴很高,“老师你不知道,韩团打电话的时候那叫一个柔情蜜意,比我刚谈对象的时候还腻歪呢,有个小护士还偷听到他叫他老婆宝宝嘿嘿,不过他老婆真漂亮”
外科主任制止了他继续往下说,“以后不要说了,虽然对方可能不介意,但你不能率先越界。”他提点自己的弟子,“光看人妻子去了吧,看见他旁边警卫员了吗?持着枪呢,什么级别用我说?”
学生一愣,他刚刚确实光顾着看他们科室前段时间的风云人物了,那个没有露面却引得他们科室好多人感慨命好的女人,这会儿经老师提醒他才想起确实有这回事,他结结巴巴,“副师长?”
主任笑着摇摇头,指了指肩膀,“师长。”走廊里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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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宥在齐老中医的眼神暗示下,趁祝熙语去卫生间时又折返了回来,“齐老,我妻子有什么问题吗?”
齐老中医将手里的病历给了他,结论很简短,“具体的你自己看,孕妇有早孕的风险,之后的日子一定切记多思多虑。”
“能调理吗?”韩宥的喉咙发紧,“我妻子还在北城大学读书,有影响吗?”
齐老摇摇头,“日常生活不影响,主要是心神。先按我的方子吃吧,现在已经快八个月了,很不好说。”
见韩宥脸色都有些发白了,他叮嘱,“不要让孕妇知道这件事,她想上学就依她。平时注意食补,保持孕妇心情愉快。”他顿了顿,“做好早产的准备。”
早在祝熙语怀韩嘉珩的时候,韩宥就了解了很多怀孕和生产的相关知识,听到齐老的结论,他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后背冒出冷汗,满脑子都是那句俗语“七活八不活”。
“别紧张。”齐老有些讶异,他原先看韩宥是个沉稳的人才特意单独叮嘱他,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很合理,有几个人能陪着妻子来产检呢,尤其是部队里的领导,那么忙,满脑子国家大事,韩宥出现在这里就足以见得他有多重视自己的妻儿了,这会儿也只关心孕妇,小夫妻感情应该很好。
听见韩宥的低喃,齐老失笑,“这都是民间的话,有一定依据,因为七个月的胎儿小,更易分娩。但现在医疗条件发达,顺产不了还有剖腹,分娩不成问题,八个月的胎儿其实发育比七月更好,其实更易长大,别担心。”
韩宥听得很认真,心头的恐惧被庆幸覆盖,幸好他立了功,幸好他成了师长,幸好他已经能提供给妻子最好的医疗条件。
第130章 嘉佑
韩宥的担心祝熙语不得而知, 当天下午,韩宥去了办公区报道,祝熙语则回到了他们的新家, 她今天请了一整天的假,辅导员听说是去参加首军区的表彰大会,请假条开得飞快。
新家位于军区家属院中间的位置, 和大多数家属院一样,住房的地理位置和职位息息相关。
首军区家属院没有平房和自耕地,最外围就是六层筒子楼,之后是两层小楼, 将十多栋三层小楼拱卫在其中, 三层小楼又呈包围状护着更里面的房子,秩序井然。
小楼也带着前后两个院子, 是和四合院截然不同的风格,但面积比四合院更大。前院通铺着石板, 只沿着院墙设置了一圈花坛, 后院没有硬化,还能看出前任主人开垦的痕迹。
韩明胜已经在里面四处打量了, 见到儿媳笑得很灿烂,“熙语,吃过了吗?检查没什么吧。你看这院子,种了好多果树呢,石榴、柿子、枇杷, 还有核桃树, 咱们有口福了。”
“嗯, 没什么,我们在外面吃过了, 韩宥去报道了。”祝熙语辨别不出来韩明胜说的那些果树,但她认出了玉兰和海棠。
韩明胜弯腰打量脚下的土地,还捻起一些泥土在指尖感受,语气颇有些期期艾艾的意思,“熙语,你看这半块儿地还空着呢。你是想种点花,还是像将军巷那边弄个小鱼池?这土真不错”
后院泾渭分明,左边花团锦簇,秋千、石桌椅一应俱全;右边除了树以外都是光溜溜的泥土,靠着院墙放着的农具一应俱全。
“爹自己安排吧,在你体力范围内,你想要种菜也可以。”祝熙语知道韩明胜很爱种地,主动提了出来。
四合院的后院是设计好的景观不能破坏,他就很遗憾,此刻看见这么大一块儿空地肯定已经摩拳擦掌了。
果然,韩明胜笑得几乎看不见眼,已经开始安排,“好,那我在这儿拉个架子,你爱吃葡萄,沿着墙再撒点南瓜黄瓜”
祝熙语的视线也转到了另一边,顺着韩明胜的思维开始在心里思考起左边的花园布局。
她莞尔,忽然觉得本来有些四不像的后院其实很和谐,大概前任主人家里也是这个情况吧,家人之间追求不同但互相尊重。
小楼里铺设着木地板,家具也都是实木的,整体风格是古朴中带着点冷清的感觉。祝熙语大概看了一圈,就有了很多想要改造的地方,但她并不着急,韩宥在这个位置升职难度会更高,她还有很多时间可以一点点把这里打造成她满意的样子。
起得早又在外面待了大半天,她有些累,便坐到客厅的长椅上歇着,薄薄一层的垫子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祝熙语换了几个坐姿才勉强觉得舒服一点。
韩嘉珩逛够了,噔噔噔地从楼上跑了下来,坐在妈妈身边摸了摸妈妈的肚子,就开始叽叽喳喳地汇报起他的发现。
祝熙语也跟着他的话安排好了家里房间的分配,一楼的三间卧室,独立带卫生间的那套给李婶,剩下两个单间,一个给勤务兵小方和警卫员小于休息用,一个用作客房。
二楼还是给韩明胜、韩嘉珩、韩允各一套,剩下一间给育儿嫂和肚子里的崽崽,都是独立卫生间的套房,连面积也差不多大。
三楼的布局总算开阔了些,东北角还有一个小露台。卧室面积很大,连接着书房和卫生间,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套房和十平米的空房间。
祝熙语准备将空房间用作储物,结婚这些年,不仅是她,韩宥的衣服也多了起来。
套房则先空着,她和韩宥都是很注重隐私的人,现在既然有单独住一层的条件,自然要趁机圆满。
果然,下午韩宥下班回来听了她的安排很是满意,但他幽深的长眸、似笑非笑的表情,成功让祝熙语卡了壳以她对自己丈夫的了解,他这个笑绝对不怀好意。
她隐晦地嗔了韩宥一眼,韩宥清清嗓子,“小方、小于你们看要不要把那间换成两个单人床?”
两人在部队有自己的宿舍,但作为师长的警卫员和勤务兵,晚上需要留下一人轮流值班以保证师长24小时身边都有人在。
“换吧。”祝熙语见两人迟疑着不敢开口的样子,主动解围,“中午有时间的话,你们还可以休息一下,正好帮我监督你们师长午休。”
“谢谢嫂子。”小方和祝熙语更熟,率先接话。
小于也跟着道谢,“嫂子不用费心,我们有空了自己去后勤抬。”他们都按祝熙语的话改了称呼,没有再尊称夫人。
又七七八八地安排了一些事,这顿晚餐才算结束。小方收拾了餐桌回宿舍,小于则开车跟着韩宥去了将军巷。
到家第一件事是和韩家其他人报喜,无一例外,大家都是惊喜万分、激动不已。韩宥心里有事就没有多说,后半段交给了韩明胜,自己回了卧室。
祝熙语已经躺到了床上,正半靠在床头看书,墨发散着,带着点儿弧度。冬被下她肚子的起伏几不可见,韩宥心中发紧,面上却很淡定,快速地收拾好了自己以后才回到床上,将人揽在怀里。
他说出早就思考好的措辞,“熙语,要不我们直接搬去大院住吧,我每天让小方按照着你的课表接送你。”
比起和协,军院有一个不可替代的优点,他们依附于首军区,就一定会格外重视首军区领导的家属,所以听了齐老结论的韩宥立马就改了居住的计划。
祝熙语有些疑惑地抬头,她的心中正好也有顾虑,“我今天逛家属院,这边和广市真得很不一样,纪律很严明。”
家属院的氛围是由军区首长的风格决定的,比如广市,汪师长很平易近人,家属们就很放松。
韩宥听出她的未尽之意,在心里向面冷心热的首长鞠躬道歉,嘴上却在肯定祝熙语的猜测,“首长是有些严厉。”
听他也这样说,祝熙语体贴地补全了韩宥的未尽之言,“好,那就过去吧,等你给珩珩转了校,我们全家就搬过去,你长期住在外面确实也不太好。”
“不急,我先把家里再收拾一下。卫生间里的东西得换了,还有床垫,不过你不用操心,我安排小方去做。”
“那麦麦呢?”祝熙语想起家里的另一个小姑娘。
韩宥已经和高文柏沟通过了,点了点她的眉心,“两个孩子一起转,研究所离大院更近,别的还是和以前一样,周内由爹来照顾。”
“文柏竟然舍得。”祝熙语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韩宥立马拿走她的书,抱着人躺下,“只是育红班就还好,而且麦麦很依赖珩珩,要是把两个小家伙分开更是不好。”
高文柏确实有些迟疑,麦麦在两家都是娇养着的,但祝熙语情况特殊,肯定是要优先照顾祝熙语的,况且麦麦也确实依赖韩嘉珩。高文柏便决定先让麦麦跟着珩珩一起试试,反正要是小姑娘不适应的话,研究所的家属院也不算远,韩明胜、李婶都可以接送。
“那也是,珩珩也很喜欢麦麦,两个在一起才有伴。”祝熙语迷迷糊糊地回答,在韩宥规律的轻拍和低沉的声音里慢慢睡熟了过去。
等她的呼吸彻底绵长起来,韩宥才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肚子,柔声,“妹妹不要着急好不好,你和妈妈都要健健康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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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宥的效率很高,三月底全家就正式搬进了家属院,祝熙语也过上了每天车接车送的上学生活。韩宥本还想经过李婶的介绍再找一个擅长照顾孕妇和新生儿的保姆,却被李婶制止了。
“家里的卫生都快被小方小于包了,太太和您还有珩珩、麦麦又都在上学、上班,我现在每天也就做做饭,要是师长您不嫌弃,就让我来带吧。”
“那你先试试,要是不行了,立马给我说。别的都是小事,太太最重要。”韩宥知道李婶是怕家里两个保姆会太张扬,她一向都真心实意地替他们打算,便先应了下来。
“好的。”李婶在这段时间已经见识过了韩宥对于妻子的用心,可以说是只要他在,就算自己也挤不到太太身边去。她并不意外韩宥会这样说,“我知道的,您放心。”
韩宥点点头,李婶的表现可以说是既专业又细腻。那天他将齐老的诊断转告给她以后,她不仅隐瞒得很好,还主动提出想要去军院和齐老面谈祝熙语的情况,言语间可以看出她对于药膳和食补是很熟悉的,对韩家所有人都很用心。
韩宥从来都是个奖罚分明的领导,四月初,李婶接到了小儿子的电话,他被调到了当地军区最厉害的连。自此,她工作起来更是用心,遇见这样的主家,也是她的幸运。
在所有人暗暗的忧心里,1979年来到了五月,祝熙语也怀孕八个多月了。
即使有齐老的安慰,韩宥也早就安排好一切,他还是成了惊弓之鸟。下班后就只肯在家办公,晚上也是祝熙语一动就会惊醒,不仅祝熙语依旧瘦得让人忧心,韩宥自回北城后也一直没养回来。
夏初的夜晚还很舒服,温度适宜的微风撩起窗帘,轻柔地抚过床上相拥着入睡的两夫妻,本该温馨的画面却夹杂着细细的呻吟。
“痛——”祝熙语刚哼出声的瞬间,韩宥就立马坐了起来,捂着祝熙语的眼睛打开了灯,就见妻子紧紧攥着睡衣的下摆,一声接一声地呼痛。
韩宥努力稳住心神,跪在床上,“怎么了宝宝?肚子痛对吗?”
祝熙语伸手拉着他挡着光线的手,断断续续,“很痛,肚子。”
“好,别怕,我们现在就去医院。”韩宥都没想起穿鞋,光着脚走到外面喊了小于的名字,等人出来以后,韩宥哑着声,“叫李婶、通知军院,开车在院子里等我。”
说完,韩宥又回到卧室,将祝熙语抱进怀里,小心翼翼给她穿外套,不停亲吻她紧蹙的眉心,“不急、不急”
嘴上说着不急,一路听着祝熙语的呻吟,到军院的时候韩宥的眼睛已经彻底红了。
接到电话的军院早就准备了起来,病床就停在大门口,负责祝熙语的妇产科主任也被人从家里叫了过来,一群医生在门口严阵以待,惹得路过的病人不停回头。
韩宥将祝熙语从车里抱下来,放到病床上,拉着她的手,和妇科主任交代情况,“没有任何征兆,睡梦中突然开始痛的,到现在已经有十一分钟了。”
妇科主任就跟在病床旁边快速检查着,“早产,孕妇状态不是很好,直接去手术室。”
祝熙语已经疼得神志不清,韩宥扶着她的下颌制止她咬唇,“宝宝,别咬。别怕,我就在外面。”
祝熙语听见他的声音,睁开眼睛,眼里密布的红血丝昭示着她正在承受的一切,她的声音已经低到韩宥低头才能听见,“你也别怕,我和宝宝都会好好的。”
听清的一瞬间,韩宥的眼中红意更重,他低头亲吻她的指根,“嗯,我们都不怕。”
祝熙语扯唇笑了笑,就被护士推进了手术室,韩宥看向妇产科主任,语气低沉,“拜托你了。”
妇产科主任点点头后也跟着走了进去,没过一会儿,副院长带着一群人赶了过来。见韩宥直直站在手术室门口,像个哨兵,他就没和明显心不在这里的病人家属客套,直接汇报医院工作的安排。
“韩师长,您放心,我们都安排好了,除了主任以外,其他位置也都是我们院最有经验、技术最好的大夫。”副院长字斟句酌,他们医院全力配合韩宥,真要有个万一,韩宥就不能怪到医院头上。
听见他的声音,韩宥才转身,“劳烦您了。”
副院长摆摆手,“我们应该做的。”他指向身边的中年男人和妇女,“师长,这是儿科主任,程旺东,临床经验非常丰富。这是儿科护士长,李芳,很擅长照顾早产新生儿。”
韩宥伸手和他们握了握,“劳烦你们了,坐着等吧。”
他嘴上这样说,自己却依旧站着,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术室的门口,细细的痛呼每从手术室里传出来一次,韩宥的指节就更白几分。
程旺东见状和护士长对视一眼,心里都很紧张,早产儿危险,大领导家的早产儿就更危险,他在心里默默祈祷孩子不要出问题。
事与愿违,四十分钟后手术室门打开,妇产科胡医生抱着孩子走了出来,“程主任,男孩,四点二斤,要送新生儿重症监护室。”在医学上出生体重小于2500克就是低体重儿。
韩宥只来得及看小孩一眼,就被儿科的大夫们接了过去。但那一眼已经足够看出孩子的面色发绀,露出来的皮肤都是红紫色,只看着就让人心惊肉跳。
才赶来不久的韩明胜跟着儿科大夫赶了过去,小方在家守着两个孩子。韩宥的唇抿得更紧,额间已经冒出细密的汗,说得艰涩,“我妻子呢?”
胡医生看在眼里,心中感慨,“生产很顺利,孩子很懂事,我们本来都做好了剖腹产手术的准备了,但没用上。您再等等,很快就出来了。”
十多分钟后,祝熙语就被推了出来,脸上一点血色也无,唇上布满了咬痕,泪眼朦胧,赶在她开口之前,韩宥低头吻上她的眉心,“相信我,孩子会没事的。”
祝熙语闭了闭眼,刚刚医生都没敢她看孩子,她只听见孩子微弱的哭了短短的一声和珩珩当时嘹亮的哭声一点也不一样。
首军区新任师长的妻子预计在军院生产,齐老中医判断早产的概率极高,院领导早在韩宥提前联系他们的时候就层层交代了下去,要求相关科室高度重视。
现在祝熙语真的早产,新生儿体重还不达标,两个科室的主任是一点马虎也不敢打,都不用韩宥催,各种治疗都安排得妥妥帖帖。
祝熙语是生产完第三天才见到自己的孩子,妇产科主任本还不允许她探视,担心她情绪起伏太大影响恢复。
但韩宥受不了她含着祈求的泪眼,也知道祝熙语其实是个很坚强的姑娘,等小儿子看起来好一点了之后就答应了下来。
从护士站借了一把轮椅,又用披风将祝熙语包好,韩宥推着祝熙语去了新生儿重症监护室,这几天他每天都会来这里很多次。
小家伙身上吓人的管子已取下来了一部分,只留着一些监护仪器,身上的青紫也退了,但还是很红。整个人也只小小一只,光着身子躺在保温箱里,露出的四肢也很瘦弱,穿着全套灭菌服的护士就守在离他保温箱最近的地方。
探视玻璃外,祝熙语顺着韩宥手指的方向,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孩子,安安静静地躺在保温箱里,全然没有韩嘉珩当时的健康和活力,她几度哽咽。
韩宥半蹲在她的轮椅边,拿着手帕替她擦眼泪,低声哄,“还在月子里,不哭了好吗?你心疼崽崽,崽崽也会心疼你的,他很坚强,我今早来看,他已经能喝不少奶粉了”
赶来的儿科程主任见状踌躇,不知该不该上前。韩宥主动和他打了招呼,提醒妻子,“熙语,医生来了,让他给咱们讲讲宝宝的情况好吗。”
祝熙语按了按自己的眼睛,带着歉意转向医生的方向,“程医生。”
看清祝熙语样貌的程旺东反而一愣,这几天他已经听手下的人说过他们科室这座小佛背后的大佛,眼前的女人就是其中一座,市委背景、师长丈夫、北城大学中文系、华国作家协会重要成员
但程旺东没想到,这些颇有重量的名词下会是一个看起来这样柔弱的女性,但现在不是好奇的时候,他正了正心神,“孩子每天的摄入量都在稳步提升,除了体重还不达标外其余器官发育都很健康,按现在的恢复进度,两周后或者体重达标以后就能出院了。”
韩宥握着祝熙语的肩,替她回答,“谢谢程医生,您费心了。”说完他弯腰去看妻子的眼睛,“这下安心了吗?”
“嗯。”祝熙语灿然一笑,“谢谢程医生。”
她看向监护室里其他的小孩,好几个看起来比她的孩子还要小,明明能看出在哭,却听不见声音,连手脚的挥动都几不可查。
祝熙语夫妻不走,程旺东也不好走,祝熙语又看了眼小儿子,抿抿唇,拉了拉韩宥护在她轮椅椅背上的手,“韩宥,我想回去了。”
闻言,韩宥收回视线,和医生护士们道别以后,推着她回了病房,将她抱回了床上,“还好吗?”
“我没事。”祝熙语摇摇头,“韩宥,我想把去年的稿费捐给医院的新生儿重症监护室,那些孩子看着实在太可怜了,就当给佑佑积攒点福气。”
韩嘉珩的珩取自玉名,祝熙语原先准备的两个名字本也延续了这个思路,男孩儿叫琛,女孩儿叫瑜,小名叠尾字。
但小儿子一出生就遭了罪,祝熙语和韩宥商量了一下,重新定下了“佑”字,保佑他自此健康、顺遂,也希望他能和他的父亲一样闯过早产的难关。
“好,都听你的。”这些日子韩宥去儿科那边,也遇见过几对困难的父母,在祝熙语说之前,他已经给那些小孩的账户存了好几笔治疗费用。
遇上自己的孩子,即使是韩宥这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也忍不住开始信所谓的“福报”。
想到这里,韩宥眼前闪过韩嘉佑刚出生的模样,突然感慨了一句,“熙语,在手术室外看见佑佑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是个男孩儿也挺好的。”
祝熙语接过他手上的热毛巾,搭在自己的眼睛上,“嗯?”家里这一大一小可是很想要个女儿/妹妹的,从她有孕就已经妹妹、妹妹的叫上了。
“太受罪了。”韩宥将她脸庞的碎发拨到耳后,“是儿子,我还能宽慰自己,男子汉吃吃苦才能长得更好,是个姑娘”他顿了顿,“只是想想我都心疼得受不了。”
祝熙语知道他的意思,但还是没忍住打趣,“看来韩同志的思想觉悟还没到位,男女平等的思想都还没学透”
韩宥看她唇角终于上扬,没忍住低头碰了碰,“嗯,学不透,我们家没有男女平等,等佑佑长大了,我就要教他,这个屋里最大的是妈妈。”
祝熙语笑出声,韩宥又低头碰了碰她的唇,沉声,“宝宝,辛苦你了。”这句话这段日子他已经说了很多遍,但他觉得自己说再多遍、做再多事,也抵不上一个母亲孕育、生产的辛苦。
祝熙语伸手勾着他的脖子,“我愿意,一想到是我们的孩子,我就觉得值得。”
韩宥动容,半撑在病床上在她的唇上流连,低喃,“等你出月子了,我去结扎。”
祝熙语没忍住“啊?”了一声,韩宥笑着退开,正色,“熙语,我实在太不喜欢只能在外面等待命运垂怜的感觉了。”
明明都是父母,在孕育孩子这件事上,他却什么也做不了,“我也不想你这样辛苦了。”
韩宥的眼睛有点发红,想起两次生产时祝熙语的呻吟更觉心痛,“两个足够了,好吗?”
祝熙语懂韩宥的意思,在韩宥出任务的时候,她也困于只能在后方等待命运垂怜的感觉,她点点头,“嗯。”
当天下午,韩宥又推着祝熙语去了儿科,这次带着祝熙语去年的全部稿费,因为没有精力写新书,便只有三本旧书重印的分红和燕教授项目的奖金。
但这数字依旧是非常可观的,至少程旺东看见具体数字以后没敢擅作主张,带着祝熙语和韩宥直接去了领导那边,他的级别还不够安排这样大一笔善款。
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程旺东无比诚恳且激动地握住了祝熙语的手,“祝同志,我替科室里的孩子们真诚地感谢您。”
这一次他没再留意祝熙语的容貌是否精致、气质是否出众,也不再在意传闻里她的家世和丈夫的背景,他只真心地敬佩她的善良和气度,不是谁都能愿意拿出三千元当善款的,程旺东自己都做不到。
等他回到科室仔细了解了祝熙语作为青年作家的成就后,他的激动和敬佩更是无法言表。
刚刚祝熙语不仅捐了款,还许诺以后每年会拿出稿费的10%继续捐给他们儿科,这就意味着会有越来越多的孩子和父母可以免于金钱的限制,从生死线上挣扎回来
程旺东喜不自胜,自此,祝熙语每出一本书,他就会买回来收藏一本,直至他离世,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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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一周后,祝熙语被接回了家,大学那边韩宥替她请了假,等她恢复好正好能赶上期末考试。祝熙语衡量了一下,觉得自己能完成,就没有选择休学。
再一周,韩嘉佑也在全家的期盼中回到了家,出院时各项指标都已经很正常,但大概是安静惯了,他表现出了和自己亲哥哥韩嘉珩当时截然不同的性子。
韩嘉佑不怎么爱动也不爱哭,最喜欢安静地躺在床上盯着一个方向发呆,每天最大的活动量就是在哥哥放学后趴在他的摇篮边喋喋不休的时候象征性地哭两声。
听见熟悉的哭声,祝熙语就知道这是韩嘉珩又溜到弟弟房间里去了,她也没管,韩嘉珩是个很有责任感的小朋友。
果然,没一会儿二楼房间就传出他清脆的童声,正在一本正经地给弟弟讲故事,时不时还有麦麦小姑娘鼓掌的声音。
他真的是个很好的哥哥,即使想要的是妹妹,看见佑佑以后也很快转变好了心态。
大概是因为见过小家伙虚弱的模样,他对韩嘉佑非常上心,自从韩嘉佑出院以后放学后就很少出去玩了,一整个下午都能待在弟弟的房间里守着他。
韩嘉佑喜欢听别人读书也是韩嘉珩发现的,发现以后,他就主动承包了这个任务,每天雷打不动地给佑佑弟弟和旁听的麦麦妹妹讲两个故事。
祝熙语看着三兄妹的相处,虽然都还小,却已经很是亲近,还有点互相守护的意味,心里很是欣慰。这就是兄弟姐妹的意义,对于她这种独生女来说,实在觉得宝贵。
韩宥在祝熙语出月子的那个周末就去了军院结扎,行动间还有些迫不及待的意思,他在韩嘉珩出生以后就有这个想法,此刻见祝熙语总是提“还是有个兄弟姐妹好”,很怕她会反悔,找了个最近的假就去做了。
给他做的还是最开始照顾他的外科主任,以韩宥现在的地位,哪怕是风寒了,也得是呼吸科最厉害的主任来看。
没有什么小题大做,他身上承载的荣誉和责任赋予了他这个待遇,反过来,他享受的一切礼遇,也要求他继续为国家、人民奉献。
经历这小半年,他在军院也算出了名,外科主任和他打了几次交道,做完手术还打趣他了一下,“这下你更得是我们院里职工嘴里的模范丈夫了。”
现在这个年代,即使是在北城、即使是在大院,大多数人还是秉承着老思想,很少有男性会愿意结扎,甚至女性自己更多时候都是选择可以摘取的节育环。
韩宥笑笑,“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外科主任听见这话倒是愣了一下才回答,“您的觉悟实在很高。”
韩宥对?*? 外一向是有些冷淡的,也没再接话,接过他手上用来涂抹的药就告辞离开,“谢谢。”
倒是外科主任不知为什么,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结扎初期还是会有受孕的可能,尤其是以您的身体状况,呃保险的话,前十次还是要用上计生用品的,或者您”
韩宥懂了他的意思,“哪里领?计生用品。”
外科主任差点把自己呛死,主要这句话和韩宥给他的印象太不相符,韩宥又太坦然,“您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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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嘉佑小朋友出生在1979年5月6号,农历四月十一,和妈妈一样,出生当天正好是二十四节气之一,立夏的凌晨。
在他还在保温箱里的时候,韩明胜就一直说他出生那天是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他以后一定能一生顺遂。
小家伙好像应了自己爷爷的祝福,自己越来越健康,也给家里带来了一个接一个的好消息。
韩嘉佑满月第二天,祝熙语接到了房管所的通知,要将黎家名下十数套房产尽数归还到祝熙语的名下,让她抓紧时间来办。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这些房子里,最小、最“年轻”的就是将军巷韩家隔壁那套,占地六百平方,建国后新建的。那是黎老爷子为女儿结婚讨的喜,名字是对女婿的鞭策,紧挨的名校是对外孙的祝福。
黎家深厚的底蕴通过房产清单就能看出来,家产遍布老北城东西南北中各个方位,黎老爷子又有眼光,即使革.命时期捐赠了不少,但留下的都是黎家家底的精华。
至少当韩宥随手翻开其中一本,就发现上面写着“占地3028.29平方米”的时候,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而这种规模的四合院,黎老爷子有两套。
房管所归还的也不仅仅是房子,里面的家具和摆设也都跟着还了回来,因为其中好多房子都可以称得上是文物,只其中几套用作公家办公单位,其他屋子这些年都是封起来的,反而被保存得很好。
韩宥看完所有的房产,在心里叹服自己未曾谋面的岳父,他一定是优秀极了,才能让黎家愿意将女儿许给他。
要是黎家人还在,哪怕遇见熙语的时候,自己是现在的职位,大概也会被黎家人嫌弃的吧,毕竟自己大了祝熙语七岁,自己的成就和黎家不知几代人的底蕴比起来也不值一提。
他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没忍住将人紧紧抱在怀里吻得气喘吁吁,“宝宝,还好我们遇见了。”
祝熙语被他这一番动作搞得一头雾水,弄清楚他的想法后表示了理解,爱人的时候就是这样患得患失的啊。
她顺着韩宥的思路分析,“只要你能找到我的话,应该还是可以的。我外公其实很佩服军人,他以前还想自己参军呢,只不过被我太外公制止了,他是家里的独子,不能冒险,就只能从资金方面参与革.命了。”
“虽然我爸爸比你厉害了一点点。”祝熙语伸手比了一个非常小的缝隙,“但我觉得外公会很喜欢你的。”
韩宥追着亲她的梨涡,听她继续分析,“我爸爸妈妈也会同意的,他们一直很尊重我的意见。”她小声,“而且你长得好,嘿嘿,其实我妈妈最开始的时候就是被我爸爸的脸吸引的。”
韩宥看过岳父岳母的照片,都是容貌出众之人,不然也不能生出祝熙语这样漂亮的女儿。他追问,“那你呢?你是不是也是。”
祝熙语轻哼,“你少倒打一耙了,明明是你从一开始就一直偷看我,韩峰还在旁边呢,你就欺负他憨。”
“我没偷看,我光明正大在看。”韩宥支起身子,抬着她的下巴,“让我看看,这是哪个小美人,怎么这么漂亮,真想抢回家当老婆。”
祝熙语不甘示弱,伸手捧着他的脸,“让我看看,这是哪个帅军官,怎么眼睛鼻子嘴巴都这么好看呢,嗯我有好多房子,要不你选一套,来我家给我当当管家吧哈哈哈哈。”
祝熙语笑得开心,韩宥却被气笑了,追着她亲来亲去,动作间露出极其漂亮的曲线,韩宥的眸色越来越深,低头印上她的颈侧,“好啊,那小姐每个月给我开多少工资啊。”
“免费。”祝熙语的头后仰,因为韩宥的动作浑身都泛起了酥.麻。
带着茧的手指滑过肩上细细的肩带,在祝熙语的轻泣里韩宥击溃了祝熙语的防线,他的喉结急促滚动,撩动一池春水,“不给工资,能管饱吗?”
祝熙语软软地推他,没推动,反而被他握住了手腕压在了枕上,挣扎不得,只能听见卧室里回响的越来越急促和明显的吞咽声,她想要蹬开他,却反而又失了一道关峡。
“羞什么。”听见她哭了,韩宥才勉勉强强抬起头,手下动作也跟着缓了一些。他想要去吻她却被她躲开,韩宥失笑,声音哑着,“佑佑喝惯奶粉了,我买了很多。”
没等到她回答,韩宥又安慰了一句“这样不浪费”之后,又埋头回到了他的领地,硬生生把祝熙语惹哭了,只是不知道是羞得、还是痒得
过了好一会儿,韩宥终于肯放开祝熙语,缓缓抽出手,将她抱在怀里,即使想要亲又被避开,却依旧兴趣盎然。
他抿抿唇,握着她的腰让人坐起,“管不了饱,那就当不了管家。”
在她有些疑惑的眼神里,韩宥扬扬眉,“大小姐忘了?您还缺个马夫。”
“你!”祝熙语羞愤,想要捂住韩宥的嘴巴,这个人!真是的!
韩宥笑出声,看着她泛着红晕的眼尾和脸颊,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握着她的腰轻浅地试探,“还记得怎么骑吗?”
祝熙语想说这不是马夫该管的,但还没开口心神就被撞碎,等她再想起来这件事追问的时候,又被韩宥拉着深刻探讨了一中午这个问题,搞得她再不想提。
但韩宥反而欲罢不能起来,祝熙语苦不堪言,好吧,现在的她大半段的时间是乐在其中的
满两月月龄的时候,韩嘉佑稳定发挥,又带给了自己母亲第二个惊喜,关乎到她最大的遗憾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