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被抓回去了
不过转过身的功夫, 光屏上的画面忽然出现了反转,越无潮忍不住暗骂。李存青的手突然顿住,剑尖抵在陆明研眉心不敢下压, 不知道看见了什么, 他的眼神变得柔和, 但握着的剑却止不住地颤动。被他按在地上的陆明研抓着他的手甩到一边,那张被削去大半脸皮的脸诡异地浮现出一层笑意。
让他入魔, 让他给自己做奴隶……越无潮的脸比什么法宝都好使, 陆明研肆意地狂笑, 他竟然生了不好的预感, 怎么会,他可是有龙族的气息。
“师尊…….”喃喃自语的人眼里盈了泪, 要落不落的。
勾作鹰爪状的手忽地化为掌,重重拍向那个突起的肚子, 李存青眉目瞬间冷峻, 他没有躲开, 双手握剑毫不犹豫地换方向下压,刺穿了地上人的琵琶骨。
陆明研痛呼,挣扎间又打中了他的肚子,两条魔蛇黏糊糊的, 趴在上面想要钻进去,但很快就被抓起扔到旁边的树上。李存青仿佛没有痛觉,不安分的幼蛇在腹中带着那层壳冲撞,壳上出现了几道微不可察的裂痕。
他把血和反胃上来的东西咽了下去,闭上眼睛拔出剑, 对着陆明研的脖子猛刺几下,在他身后正欲扑上来的黑影在尖锐的惨叫声中消散, 因着陆明研的死,脚下泛着血光的法阵失去魔气支撑,还未来得及抓住他的脚踝就崩毁了。
溅在脸上的血又腥又臭,李存青用衣袖草草擦了两下就提起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撑着剑站起身。
天色黑中透着红,闷雷声一次比一次大,雨却越下越小,最后化作毛毛细雨。
眼中的腥红渐渐消失,他仰头看着天,沉默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张了口,像是在跟故人面对面说话:“师尊,陆明研——徒儿真的除掉了,您何时回来?”
嘶哑近乎破碎的声音连同被血覆盖的脸通过光屏传到越无潮身边,再次加重了他心里的负面情绪,他有点想缠着他的身体,柔韧又好咬。
“宿、宿主,陆明研死了!”监测到反派之一的生命值消失,系统大喜,忍不住想扑到它家宿主肩上,但可惜的是,宿主“啪叽”一下就把它弹飞了。
“意料之中。”
反派死在主角手中,他倒要看看,天道这老贼还敢不敢护着陆明研。自己这么一“死”,本也仔细算过才敢冒险,最关键的徒弟这一环也没让他失望,不过——他还是隐隐有些不爽,李存青现在这个样子虽然实力强悍了,但心境也受损了。
这边的人解决了,李存青歪头看向正望着他出神的徐春鸣桀然一笑,这让刚得了帮手的徐春鸣心里有了发怵的感觉。
脚下积了一小汪血泊,他走了一步就感觉不适,低下头看去,分不清那些血是手中这颗头的,还是他自己的,他的衣衫全都湿透了。
在他愣神之际,祖溟边把玩着手心奄奄一息的小黑蛇,边叫醒了发怔的徐春鸣,“师伯,那小子应该撑不住了,我收了他吧。”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没想到那个尊使竟然这么弱。既然如此,他要看看,那个小鬼究竟是什么怪物,竟能孕育蛇妖之子,如果他也知道了——越煜能再次被幼崽牵住心就好了。
师伯侄俩臭味相投,在阴狠狡诈上可谓青出于蓝胜于蓝,方才又被师侄从蛇妖口中救了,徐春鸣一脸赞赏地看着自己这个师侄,“溟儿,你可不要轻敌。”
他不想认祖宁这个师弟,但却很喜欢他的儿子,若是师侄是他的亲子就好了。
祖溟小心地将小黑蛇收进袖中,脸上的淡淡喜悦也收回,琴声刺耳,他一手抱琴一手拔弦,激起一层气浪,雨滴化作绵针,纷纷朝着对面的人飞去。
然而,剑气凛然,轻轻一挥便震碎了那些水针。
李存青抬剑挑衅似地指向祖溟,血从嘴角溢出,踉跄地走了几步,每次抬脚腹部的剧痛都让他冷汗直流,但他还能阴笑道:“来的正好,省得我还要找你们。”
徐春鸣嘿嘿笑了两声,转头去叮嘱自己师侄,“老夫先走一步,你快些吧,弟子们要下学了。”
合欢宗的钟声久违地响起,悠远古朴,徐春鸣走着走着消失在林中。他心中对那个小鬼生了惧意,现在去打斗必然是要输的,祖溟若是把人带回来了,他就将毕生所学皆传给他。
手中的脑袋不再滴血,李存青嫌弃地扔到一边。拿祖溟的脑袋跟这畜生的脑袋作伴,也算是积大德了。
他动作不拖泥带水,持剑作出剑式,人未动,剑鸣随声而响。
“李存青,你那师尊可还好?死了也不知给自己父亲报个信。”
祖溟的话戳了让李存青暴怒的痛处,他咬紧牙关像看死人一样看着他,推出长剑,手指翻飞,四周灵气聚集,凝出了一把巨大的剑。
“剑——”话还没说完,他的心刺痛了一下,然后就失去了所以意识。
咚——
后颈的血还未滴落就被扑上来的魔气吞噬,站在身后的金长光“啪”地一下收回纸扇,他将快要倒地的人揽进怀里搂住,随后不好意思地冲着被密密麻麻的魔蛇包围的人笑了笑,“哎呀,真是对不住,但这小子你真的不能动啊。”
祖溟闭眼凝神不敢说话,他能感觉到,缠在自己身上的那些黑蛇想要钻进他的皮肉里,慢慢赶走了身上的蛇后,等他得空睁眼时,那个突然出现的白衣男子连带着李存青和北域尊使的尸身皆不见了,只剩满地的血和残余的大片魔气。
——
越无潮的手中握着把刚成形的剑,他黑着脸一言不发,低头借助系统提供的灵力将蛟龙鳞一点一点融入剑身中。系统不敢出声,装死的同时悄悄进行了计时。
终于,在三分钟后宿主准时开口了。
“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嗯?”他手里攥着系统,阴恻恻地说着。
以它对宿主的了解,宿主不是在询问它时间,是在命令它马上就出去,可是这好为难它啊。
但是,作为一个老系统,系统自然不会再老老实实回答了,“那个,宿主,我们一起去催催主系统,它怕您,肯定很快的!”
又一片莹白的鳞片融入剑中,越无潮捏起最后一片,却迟迟没有再融,也没有继续问系统,过了一会儿,他才沉声道:
“那条蛟龙还活着吗?”
北域魔界
阴冷的山洞里,全都是夹杂着土腥气的死水,没有一条路,只有一方小小的圆形石台,正好可以坐下一个人。
水下有黑影来回游动,它们好像在说话,尖细的声音回荡着,仔细一听全是些骂声。
李存青的四肢和脖颈都被带上了铁链,他盘膝坐在石台上,越发消瘦的脸白的不像活人,唇也惨白着,他身上的衣衫还是初来时的模样,污泥和血渍湿了又干涸,让人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回到北域已有半个月,他每天都要被压着灌各种奇奇怪怪的药,甚至还有妖的心或是肝,拥有浓郁灵气、妖气的东西都会被送过来,肚子里的幼蛇生机却还是越来越弱,只有肚子变得更大一些。
灌一次药他就吐一次,尤其是那些心肝,吐到最后只剩血能吐了。金长光来过几次,见他的身体衰败这么快,腹中的幼蛇更是生机大幅减弱,也不免急起来。
好不容易稳住了那颗差点裂开的蛋,救回了差点没命的臭小鬼,他可不会轻易放弃。
于是,几个魔修当天押着个没有一点傍身本领的普通人来到他面前,问他:“你要他活,还是要他死?”
李存青最终忍着恶心吃下了很多东西,在疼痛中能感受到肚子奇怪的生长速度,他以为陆明研死了就不会有人觊觎他和师尊的孩子,可是恶人太多了。
万幸的是,这些日子也没有人要过来挖开他的肚子,给了他时间冷静下来,但他又陷入了别的痛苦里。
“你的师尊不是此方世界的人。”
“这下明白了吗?越无潮死的这么痛快,不过是不想见你。”
“他在的地方你永远找不到……”
这些话如同诅咒,缠着他不放,一直盘旋在他的耳边。明明师尊一直陪着他,为什么他还是会相信金长光说的这些话?
焦躁不安却又无能为力,他的眼睛没有任何神采,只会呆呆地望着水下那些会动的黑影,坐在他身边的师尊一直不说话,他也不敢去看师尊,好在师尊不计较他的不敬,每次那些魔修走后,会将他揽入怀中抱着,一下一下帮他顺背。
手指不知道抠哪了,全是血肉模糊的样子,地上也都是血抓痕,他感觉不到疼痛,但还是期待着师尊会安慰他。
可是师尊大多数时候都不理他。
【重启成功,请宿主确认传送地点是否正确】
越无潮将信息屏蔽,垂首看了坐在地上不知死活的人片刻,一手抓着他的后衣领将其拎起来。
手里的徒弟脏的他无从下手,想抱也抱不下去,血腥味浓的跟刚从血里捞出来的一样。他皱着眉头捏了捏眼神空洞的徒弟的脸,手感不大好,于是他改为去摸他的肚子。
“李存青,为师现在觉得你很脏。”
第72章 可跳
“两, 两个师尊?”李存青看了看面上略带嫌弃的人,又扭过头去看盘膝坐地同样嫌弃状的“师尊”,心忽地一紧, 他的眼底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师尊——”
越无潮没有去关注那个错愕与迷茫无措的眼神, 掐诀帮手里的脏徒弟洗干净后, 还是觉得膈应,语气也不大好, “脏兮兮的, 为师说的话你是一点没听吗?”
话音刚落, 腰忽地被抱住, 温热的身体贴上来,他的肚子被自己徒弟凸起的腹部抵住, 感觉很奇妙,让人不自在地挣扎了一下, 但他紧接着就被里面那个生机微弱的东西吸引。
顺便检查了一下腹中的蛇蛋, 蛋壳竟然出现了大片裂痕, 幼蛇发育不全,又经历一番颠簸,尽管努力偷亲爹的灵力但还是不怎么生长了。如此看来,他想可以等它彻底死了才取。
可是很快他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李存青的身体并不允许,狞鬼那老贼对幼蛇拔苗助长,灌了那么多帮助幼蛇生长的药,不但伤到了李存青的身体,也让幼蛇在过度混杂的环境中蔫了。
这下还真是进退两难了, 小东西虽然老实了不少……
他探入更多的神识,发觉了这个小东西好像在努力呼唤李存青。
鳞片都还是粉嫩的, 又胖又丑的幼蛇不安地转来转去,还用尾巴抵住了壳上开裂最大的地方,它凭着求生本能,试图通过神识用蛇类交流的方式去与李存青沟通,但它终究还是太小了,无法认识到自己这样子无法跟精神恍惚的亲爹产生共鸣。
呼唤无果,自己就突然被一股力量牵着走,周围又大又黑,焦躁的它再次见到自己的父亲。蔫了吧唧的幼蛇这回没有感到恐惧,它兴奋地朝着离自己有一段漫长距离的大黑蛇游过去。
越无潮的尾巴尖垫在了腹下,他吐了吐蛇信子,垂首盯着那条丑的让人过目不忘的小胖蛇啪嗒一下撞上了他的尾巴尖,因着他现在是在识海里,幼蛇跟他接触上后他的鳞片险些全炸了。
好歹是实打实的父子关系,血脉相连,在这个世界他们有着因果,幼蛇突如其来的依恋让他心里生出了一丝柔软,但也只有一丝,他内心还是觉得自己是人,对着一条蛇他做不到生出什么父爱。
盘在自己尾巴上的幼蛇也学着自己的样子来回扫动尾巴,他歪过身凑到它面前阴恻恻笑道:“你想活着吗?”
李存青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了,他的脑袋晕乎乎的,情急之下抱住了自己的师尊,他埋首于肩上,努力嗅着独属师尊的特别气息,像小狗一样窸窸窣窣地来回嗅。
迟钝的脑袋也开始缓过来,各种情感反扑,他的心口和头像是被劈开,疼得喘不上气,他不得不张嘴呼吸,但身体颤抖的太严重,师尊似乎也受不了他的拥抱,挣扎了一下,他咬住唇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想到自己似乎抱的太紧,他克制住自己强烈的不安感,稍微放松了这个怀抱。
师尊,是师尊——师尊的心在跳动,师尊的气息萦绕在鼻尖,他想死死搂住师尊,把师尊收入自己体内,这样才可以安抚住自己的心,不用再忍受反复出现的失落感。
怀里的人在发颤,越无潮刚回神,就敏锐地察觉到徒弟极度痛苦的情绪。双修功法对徒弟来说还是有用的,有时可以让他这个无情的人也体会到他的痛苦,但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心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麻麻涨涨的,他终于抬起手回了这个拥抱,右手按住徒弟的后脑勺,轻拍着,像徒弟幼时那样哄他,声音轻轻,“无事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想哭就痛痛快快地哭,但不能哭太久。”
思及刚才初见这家伙就看到脏兮兮的一幕,他皱着眉头厉声补充道:
“也不能把眼泪和鼻涕糊到为师身上。”
闻言,李存青抬起头与他对视,黑亮的眼睛似乎怎么也看不够,疑惑、压抑、痛苦……太多情感揉杂在其中,却唯独没有眼泪,只有微红的眼眶。
这个倔强的模样缓解了越无潮心中的不适,他轻笑着摇头,弹了弹徒弟的额头,“怎么了,还没缓过来呢?”
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怀里的人就顺势下跪,紧紧抱住他的腿,仰着头看他时才抽噎起来,手腕上的铁链跟着他的动作撞到腿上,吸引了他的注意。
“师、师尊,您再承诺一遍好不好,不要再离开了,徒儿真的会死的——对,对了,徒儿杀死了陆明研那个叛徒了。”
“不要总是离我而去,求您了,您要什么徒儿都能做到,您要孩子徒儿就生到您不想要为止,您要床榻之欢徒儿就学,师尊您要什么……”
李存青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癫狂,泪水滑落脸颊,留下了一道水痕。
求的这些话不过是骗骗自己,师尊想走他拦不住,但他现在又能求师尊什么呢,他不知道师尊为什么两次离去又都能回来,好像只是出了一趟远门。可是人死了会很痛苦,师尊不疼吗,师尊会在哪里?
金长光的话如附骨之疽,他一去想就止不住地害怕。如果师尊真的不是这世间人,他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被一次次抛弃,他受够了。
如此卑微。越无潮脸上的笑意消失,他沉着脸打量跪在自己脚边的人。在李存青的颠七倒八的嘶哑声音中,他忽地将其猛地拽起,厉声道:
“你看看你的样子,还像个人吗?为师教过你求东西只能下跪求?”
他也没有恶劣到喜欢看李存青如此模样。
第73章 难辨情爱
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吓住了精神恍惚的李存青,抽噎声戛然而止,他松开手, 无措地看着他, 泪水无声地肆意流淌。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为师已经不止一次告诉过你, 为师会回来,会陪你直到求得大道。”
“你可以依赖为师, 但像这样忘了自己还是个修士, 与那些无力逃脱的炉鼎一样只能下跪乞求, 困住他们的是人, 你呢?”
此言一出,近乎绝望无力的双眼里浮起一层迷茫, 越无潮深吸一口气,躲开了那道求助的视线, 这才缓解了心中的烦闷。算了, 跟这个家伙计较太多做什么, 他的身体状况看起来就够不好受了。
这么想着,他挑眉敛神,抬手为无措的徒弟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慢吞吞地说道:“李存青, 你已在剑道上小有所成,可是心境却不好,要为师帮你吗?”
语气软下来,迟钝的脑袋也终于转过弯,李存青猛地抓住自己师尊的手站起身, 急切地紧紧抱住那宽阔有力的腰,不住地点头道:“要, 师尊,要您帮、帮忙,徒儿心境不好,您帮我……”
“对、对了,徒儿不是普通人,您与徒儿可以双修,徒儿还可以为您孕育、孕育孩子,徒儿修炼一日千里,师尊,徒儿若是不在您身边,您就找不到更好的徒弟陪伴了……”
埋在自己肩上的家伙磕磕绊绊地说着,最后又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自以为自己的话是个很不错的条件,没发现他心爱的师尊脸都气绿了。
这算什么拿得出手的理由,原书里的李存青想挽留道友陪自己历练能列出一大堆自己的优点,现在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还不如在床上主动吹枕边风。
气归气,越无潮还是在拍了他的后脑勺一巴掌后叹着气也将人抱住,低语诱导着怀里的徒弟继续哭出来,徒弟小时哄不过来他懒得管了就这么骗,一来让人宣泄情绪,二来哭累了就睡觉吵不到他了,但现在显然不太适合。
被勒的喘不上气的时候,他开始考虑要不要把人打晕算了,徒弟念念叨叨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大抵是些委屈话。
洞穴里安静下来,连水里闹腾的东西也都没有再游动,藏到了水底一动不动,偶尔只有一两声铁链相撞的声音。
锁住李存青四肢的铁链对越无潮来说不算难,只花了一个时辰就被他解开了,但上面的法咒破了,再过不久狞鬼那老贼肯定就发现了,好在他可以安心使用灵力了,主系统篡改规则帮他暂时屏蔽了天道与他之间的感应,不过再去修炼也没用了。
李存青似乎想用孩子牵住他,趴在他膝上等他解开手腕上的锁链时一直在提孩子,但又不敢骗他,眼神飘忽不定,意图就差写脸上了。但他不知道,他的师尊对一条非人且还有天生坏蛋迹象的幼蛇没多少父爱,现在留着不过是为了最大限度护住他的身体。
这么想着,越无潮割开左手掌心,递到李存青嘴边命令道:“喝了。”
看清面前在流血的口子,李存青不敢多问,抱着他的手舔,血的味道在嘴里蔓延,瞬间有了反胃的感觉,但他一点都不敢表现,搭在自己师尊腿上的双手悄悄收紧,努力压下了这种感觉。
身体的恢复速度很快,掌心没有血流出了,越无潮收回手又割了一刀,再递过去时徒弟的眼神把他看得莫名心虚。割的是他自己的手,而且他一个修士这点口子不过是挠痒痒,这家伙怎么一副自己好像要死了的样子。
“继续喝。”
不敢拒绝的李存青皱着眉头又舔了一会儿,掌心又热又痒,他总是忍不住勾手抓住他的下巴,但又过了一会儿,李存青苍白的脸泛起了一层红,还很烫。
“师、师尊,徒儿能去洗洗脸吗?”
沙哑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脖子都红了,越无潮的眼皮狠狠跳了几下,他盯着徒弟的脸看了看,恍然大悟。自己的血好像是有些毒性的,让李存青喝血是想让他通过自己的血更快恢复身体,压制住那条不安分的小蛇,但他忽略了蛇毒。
鉴于上一次李存青中毒主动的样子,他虽然有些怀念,但现在也不想就地折腾了。
他的身体总是很凉,在徒弟闭着眼凑上来的时候他按住他的眉心,随着一道灵力打入,徒弟也软倒在他怀里。
怀里抱着个大火炉,扔到地上又不太舍得,他攥住李存青的手,一点一点输入微凉的灵力,替他降去身上的热。
系统见主角终于安静了,不禁感叹道:“宿主,主角也太依赖您了吧?”
“他依赖才是好事,我说什么他都听,我说让他快点飞升,也许明年开春他就能飞升了。”说罢,越无潮得意地笑着摇摇头,手无意识地抚摸着膝上人的脸。
体温总算降了,但要在梦里欲求不满了。
“那个,宿主,人家想告诉您一个好消息……”系统忽然别扭起来,像是遇到了什么为难事。
“什么?”
“基于本次任务系统局失误过多,总部也介入调整了这个世界的一些设定,因主角飞升周期长,您只要引导主角杀了魔龙顿悟道心的就可以传送离开了,为了补偿您,系统局还赠送给您任务三倍奖励以及一次满足任何愿望的机会。”
这个消息听起来也不惊喜,除了满足愿望,他都不稀罕。
见状,系统不解,“宿主,您怎么不开心呀,愿望可以求任何人和物哦。”
最后一句话意有所指,它猜测宿主肯定会选择带走主角,结合了大数据推算出的结果可以看出宿主对主角的感情很特别,特别到不可以永远分离。那些因主角而死的宿主们到死都求不得一个与主角永远相伴的机会,它的宿主就算离开也不用伤心了。
“我不会留下来的,也不会带走他,你们若是想补偿,不如——”越无潮顿了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在我的世界为我找一个伴侣,跟李存青这样差不多听话的就行。”
“还要会哭,哭得难听到让人想打,最好还要身体强壮,像这里的修士一样,长得要比李存青好看,也要比李存青聪明……”
他确实习惯了跟这家伙待在一起,习惯了他的气息,习惯了他床上床下在某些时候都很契合,如同最完美的伴侣,但他不能因此就改变他对书中人的看法。桥归桥,路归路,李存青去当他的剑圣,只有这个世界才适合他,而他也要回去自己的世界过个正常人的生活,现实世界才是他永远的家。
膝上的人不知遇到了什么,突然打起颤来,蜷缩着身体,他以手抵住他的眉心探入几缕神识,同时将他拉起改为抱坐着。
“师尊,喜欢…”
怀里人无意识的低语,让越无潮的手如同胸膛里的心一样紧缩了一下。
喜欢?你若是分得清什么是仰慕什么是喜欢,也不会沦落到这个模样。
为人师果然没那么容易,他以前懒得管教,没教什么大道理,现在就养出了个不怎么聪明的徒弟,长阳宗里还有两个不聪明的。
……
李存青的储物袋被金长光收缴后就一直待在金长光的床底下,至于为什么会跑床底下,储物袋里面的白之翎有太多话想骂出来。
“轻些啊,尊使——”
“那不玩了,到你过来打我……”
怕被发现,白之翎也不敢继续修炼了,为了消磨时间,他便去观察储物袋外的环境,金长光和手下又在床上玩些恶心事,两道声音都让人听得面红耳赤,但他只觉得又奇怪又恶心。
这个老魔修和小魔修每天不是打来打去就是亲来亲去,哪有东西和伴侣打到皮开肉绽还能亲在一块儿的啊?
听着这动静听了一段时间,现在的白之翎已经不想念家中的爱宠们了,他没想到自己以前竟然不去修炼而是在做这种事。
也不知道那个小鬼怎么样了,还不来接他,他可不敢在魔界乱跑。
刚含泪咽下一颗蕴灵丹,脖子忽然被一只突然出现的手掐住,因受惊全身的毛都炸开,他扑腾着翅膀,丹药堆上多了好几根羽毛。
“走地鸡,你怎么越来越像鸡了?”
熟悉的嘲笑声传遍储物袋里,白之翎停止了挣扎,他嘿嘿笑了两声,“玄道真人好久不见,您有何贵干啊?”
见鬼了,这大坏蛋咋找过来了,这里不是魔界吗?
“没什么,只是想来让你帮个忙。”
腐烂的尸泥上悄悄长出来一小棵嫩芽,它还未完全伸展卷曲的身体,四处巡逻的魔气就发现了它,毫不留情地将它的生机吞噬,仅剩一点干枯的芽叶留在上面。
血月之下,一望无际的海面翻涌着波浪,风中裹挟着一股海腥味和似有似无的血腥味。
越无潮站在海崖上,望着波涛汹涌的海面若有所思。凭着心中越来越强烈的恐惧,不等系统说明,他就感应到魔龙的大概位置。
这条龙要是蠢的话,他的胜算可能会大些,不然一个血脉压制就能拖后腿了。
“宿主,乌兰城中的傀儡捕捉到给您的一条消息了。”
细想了一下,他心中了然,示意系统将内容转述出来。
【你的宗主师兄活了,他想见你。】
第74章 狞鬼过往
光秃秃的枝头站满了一排排黑鸟, 它们一动不动,偶尔发出一两声啼叫。
魔界已经完全接通人间北冥海,通往海边的路上还要经过一小片由白骨铸成的石林, 脚步虚浮的金长光抱着个方方正正的木盒走在其中, 冷风将他吹得直哆嗦。
地上趴着大小不一的魔蛇, 这些小东西在他走过之后背后嘲笑他的床上秘闻,对此他乐意至极, 若不是自己还有事, 还要留下来探讨一番。
银白海滩上站了两个黑衣男子, 见他打着哈欠过来, 其中一个男子忽地拍出一掌,金长光抬手挡下, 终于睁开双眼恢复清醒小跑过去。
他先迎上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安抚地拍拍他的背, “哟, 明研你别生气嘛。”
“尊主, 见笑了。”
陆明研僵着脸,面上情绪不显,他斜看了金长光一眼,冷笑道:“我不是陆明研。”
“那、那您是狞鬼前辈?”金长光收回了手, 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一旁的陆宇接过话头,恭敬地朝“陆明研”作揖,“老祖,我让左使寻来了万年桃木并制成人形,如今陆明研身体破损严重, 您可先暂居于其中,待域主醒来再助换身。”
说罢, 他接过金长光手中的木盒,打开取出了一个惟妙惟肖、男子模样的木雕。
狞鬼点点,对这个主意欣然接受,便离了陆明研的身体进入那个小木雕中。黑气从陆明研身上散开,他也顺势倒下,金长光赶紧将他抱起,眼里的贪婪一点都不掩饰。
见此,陆宇颇为无奈,“左使,你收敛些。”
“尊主,如果右使变听话了或是残废了,您能把他赐给属下吗?”
“不可以。”陆宇白了他一眼后拂袖离开,对自己这个手下他已经懒得管了,反正陆明研醒来后又不跟他闹。
金长光闻言有些沮丧,嘴角一下子就垮了。他也不想一直盯着一块吃不到嘴的肉啊,可是,陆明研是他在榻上对他下手最狠的人,那种被打得皮开肉绽的疼痛比所有爱宠打的都合心意,他馋他馋得要命,都过去百年了也没腻。
后背被拍了一巴掌,他回过神,见陆明研正阴沉沉地盯着他,马上佯做心疼的模样,轻抚过他脖子上的那圈伤痕,心疼道:“明研,没事了,跟我回去吧。”
话音刚落,搂在陆明研腰上的手就被搭住,他惊喜不已,但开心不到一下,咔哒一声响,他的手被折断了。
“拿开你的脏手。”
——
奢华的宫殿内,风忽地从悄然打开的窗扑进来,将桌上的木雕吹倒,片刻后,一只修长的手将其拾回原处。狞鬼抽出魂魄,死死盯着坐在桌上的人。
“越无潮,你果然不是此方世界之人。”狞鬼笃定地说着。
他先前不过以猜测之言去诈那个命格不凡的小子,见他不知,心中关于自己的猜测已经动摇。
而现在经过他的占算,此子命星两次陨落消于命盘之上,又悄无声息地回来,遮掩之命,耀比紫微星,多出来的这颗星只能是异世人了。
越无潮见他板着脸一幅警惕的样子,忽地双手抱臂饶有趣味地看着他。魔界终究不是什么好地方,受到那些魔气影响,他的胸口被戾气堵发闷,但因对狞鬼过往的兴趣,暂时得以平复。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都能留在这,我当然也可以。”
"小子,当真自傲啊,不知说说你的过去,你是因何而来?”狞鬼找了个玉石凳坐下,他望着那张邪气的脸毫不掩饰地加以打量。
越无潮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今日我也是有事才寻,在我告诉你之前,不妨先听听你的吧。”
“听闻千年前,东灵海有蓬莱仙岛,上接通天柱,下接鬼魔界,岛上驻扎了得天道授意镇守通天柱的避世宗门,他们因守卫的身份,得此洞天福地助其修炼,人间飞升的凡人里,几乎都来自于此,其他修士无人不向往。”
“天赋卓越的弟子蓬莱有太多太多,但长居在蓬莱这种上为大道下为深渊的地方,此等天才,宗门中难免有那么几个是容易堕魔的,有个弟子天赋极佳,乃宗门同辈弟子中的佼佼者,他追求各种奇门异术,向往被藏书阁列为禁阅的邪书。”
“也许是疯魔了,在去藏书阁偷书的时候被外逃出来的一个魔头引诱,仗着自己是宗主亲传,带着师妹前往禁地想取得机缘。”越无潮轻蔑地笑看狞鬼,“后来闯大祸了吧?狞鬼。”
“那里根本没有什么功法,你阴差阳错将上古法阵破坏了,危机时刻你救了你的那个魔头好友,但也害了整个宗门,与你同去的师妹知你所为,在修复阵法的时候力竭,带着腹中的孩子含恨而亡,宗门再多弟子也挡不住一个阵法的冲击,通天柱倒塌,魔界和鬼域没了压制崩裂,所有的一切都控制不住了。”
“后来,你的过往被埋在废墟中,同同门沉入海中……后来你应该去了鬼界吧?狞鬼,你后悔过吗?”越无潮对他只有这个疑惑,还停顿了一会儿,“或者换句话说,你发现自己不但没有成为主角,还害死了很多人,后悔了吗?”
他盯着面前那头花白的短发和模糊的面容,眼中的探究越发明显。
“你还真不是一般人。”狩鬼已经不知情感为何,听到过去的事被提及,目光一凛,却无半点伤心,“你也是穿书者吧,我比你来的早,太久了我记不清了,也许我已经完完全全是这个世界的人了。”
被翻出来的隐秘过往反倒让他有了几分解脱的感觉,是故他没有去质问越无潮,有人替他说出来就好了,何必询问缘由。
痴心妄想成为主角,却忘了自己只是个异世人。
而在越无潮看来,这段过往还多亏了李存青,在他潜入他的记忆中寻觅原书的痕迹时,竟解锁了书中未写明的稳秘。这个世界竟然还有别的穿书者,不过系统并没有查到负责狞鬼的其它系统,也不知这人有没有东西引导。
“说吧,想让我做什么?”狞鬼有了解脱感,魂魄上的黑气散了不少。
来意就是如此,越无潮直截了当点明了自己的要求,“李存青腹中之子诞下后,我定当将其奉上,随你夺舍做肉身,而你要帮我除了那条龙。”
狞鬼斜眼奇怪地望了他一眼,后摆摆手,“你这小子,也不怕我和魔龙是一伙的——你走吧,我想一想。”
得到示意,他挥袖一甩,迫不及待地就在他的面前消失不见了。
“宿主,他会听吗?”系统担忧道。
“手刃仇人,你猜他想不想?狞鬼受到禁锢,无法直接动手,想要李存青和肉身大概也是如此。”
好友摇身一变成为一方霸主,不算上血海深仇,就凭狞鬼的心胸,也不会真的还真的老老实实为友。
血月今日不够圆,这影响了整个魔界的魔气流动,一些低阶小魔物已经开始焦躁地横冲直撞,被来往的魔修一脚踩扁才安分下来。
此时,窗边的狞鬼仰头望月,努力回想自己的师门,但最后什么也没想起,连那个师妹的脸也记不起来了。他当时究竟有没有后悔呢?还有师妹,他记不起与她在一起的更多记忆了。
不过,仔细想想他发现模糊的记忆里有一张脸似乎和姓李的小鬼对上了,这时他才生出了些别的情绪出来。若是那人的转世,他或许要纠结一下要不要继续取肉身了。
……
洞穴里十分安静,大概是被威慑过,水下的魔物也不再闹腾。
小石台上坐了三个人,实在是太挤了,李存青不得不抱着师尊的尾巴顺便细细观察上面的鳞片,另一个“师尊”安安静静地坐着。
如果师尊再小一点就好了,他就可以把师尊抱到怀里。
贴着蛇鳞蹭了一会儿,忽觉身下有些湿漉漉的,他拉开衣服看去,在一摊夹杂着水的血液中,趴着一条又短又胖的小蛇,它的鳞片是淡淡的灰,尾巴还在无力地甩了两下。
此情此景,是个人都受不了,更何况噩梦中的阴影至今未消散,他浑身竖起汗毛,扭过头不知所措地继续盯着蛇尾上的蛇鳞看。人,他是人,怎么会是蛇……是因为师尊吗?
“师尊,是、是……”
稍微冷静下来眼前就是蜷在血水中的小胖蛇,他默念起清心诀企图恢复平静,但他最后还是听到小蛇尖细的童声:
“爹爹,父亲呢?”
父亲?李存青惊醒,周围的一切都有了真实感,身下已经没有血水也没有蛇,这才发觉自己刚才做了梦。
他的怀里还抱着师尊的蛇尾,而师尊单手支着侧脸靠在他肩上阖眼休憩中。原本坐在一边的“师尊”却已经不见了身影。
他心里一惊,正要坐起来寻,肩上的人忽然醒了过来,将他一把拉回来。
“怎么突然急了?”
越无潮的嘴角扬起浅浅的笑,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似是刚睡醒,连随意一个倚靠的动作都表现出慵懒的气息。
“师尊,另一个您不见了!”李存青急切道,他知道自己现在抱着的师尊就是真的师尊,但是另一个、另一个也是,怎么可以让他丢了。
又是一句奇怪的话,他摆了摆下半身,尾巴尖垂入水中,悄悄吸收其中的寒气,终于抵了一些徒弟身上传来的热,“睡迷糊了?还是遇见了什么事?”
原本皱着眉头的徒弟突然挠挠头,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边与他对视边询问着:
“蛇,师尊,这里面的孩子,是蛇形吗?徒儿该怎么生啊……”
第75章 再见师弟师妹
“怎么生——你真的想知道?”
越无潮凑到徒弟的耳边, 故意吊起他的紧张情绪,缓缓吐出的气绕着耳朵转了一圈,自己的腰忽然被圈住, 抱着自己的徒弟手指用力抠住腰上微张的几枚蛇鳞, 又疼又麻, 他下意识掐住了徒弟的下巴,眯成一条细线的蛇瞳里透出警惕。
“不要乱碰为师的蛇鳞, 也不要问这种蠢问题, 不然就让你真的生一肚子小蛇。”说着, 他松开了手, 但被掐住的地方还是留下了两道红的发紫的痕迹。
他抬手轻抚过徒弟的下巴,上面的红痕也随之消失不见, “你是人,你觉得孩子不是人还能是什么, 至于怎么生——你不是有剑吗?为师到时候也会在场。”
稍微考虑了一下, 他便决定先不告知孩子的真实模样, 看这笨蛋问的时候脸都白了,要是真的知道肚子里的孩子实际上连个人形都没有恐怕要担惊受怕一阵了,这可会给里面的孽子偷偷捣乱的机会。
半妖化的师尊容貌实在是太过妖异,尤其是眉心泛红的莲花印, 李存青不敢看师尊的眼睛便去看师尊的眉心,结果陷入了一阵恍惚中,疼痛刚把他唤醒,又被那只手化解了。
他呆呆地收回手,蹲坐起来, 两只手摸上了那条冰凉光滑的蛇尾,他低着头想把它抱回怀里, 没想到一个趔趄就被拽上了师尊的蛇尾上。
“师、师尊,其实是人是蛇都没关系,只要是您的孩子,徒儿、徒儿都会喜欢,您不要生气。”
“是吗,生一肚子小蛇也不怕?”越无潮捏了捏怀里人红透的耳垂,挑眉一笑,“你我难不成还要同普通爱侣一般,生儿育女一辈子不成?”
“没有没有,徒儿绝对没有这个想法,师尊让徒儿做的事徒儿才做。”李存青紧张地摇摇头,他害怕地攥紧了自己师尊的衣袖,也许是心虚,额头冒了大片冷汗。
出现在自己视线里的红线非常细,连接自己和徒弟的身体,越无潮垂眸了盯着那根从徒弟手中钻出的红线无奈地轻笑出声,却并没有揭穿。
又撒谎了,他可没有要求给他下追踪符,结果这家伙还是下了,不过这一回比上次更为隐蔽,看来这段时间没少练习。
徒弟的手总在抓着自己的衣服,看起来极度焦虑,眉头忧色不散,他选择了纵容了这一举动。若是这家伙被不安感压垮了,他就多了个麻烦。
“师尊,徒儿可以抱您一下吗?”
终究还是扛不住欺骗师尊的后悔与担心,李存青便大胆开了口,想以此缓解自己的心虚。
“嗯。”
将人抱住时,越无潮后知后觉自己刚才的应声有些温柔过了头,为了不让自己失去威慑力,他收回蠢蠢欲动的尾巴缠住自己和徒弟的腰身,直到怀里的人被张开的蛇鳞刺破衣衫戳到腰部发疼,忍不住痛哼出声,他不知觉地松了口气。
“起来吧,我们回长阳宗一趟。”
“长阳宗……长阳宗!师尊!”
要不是被缠住了腰,李存青险些跳起来,所有糟糕的情绪与想法被抛之脑后,他也顾不上害怕,充满不解和喜悦的眼睛和师尊的眼睛相视。
周围的水里突然有一个东西跃出水面,又很快跳回去,溢出的魔气臭不可闻,他的理智回归,担心道:
“师尊,我们现在还在魔界,要如何?”
还有天道,师尊说过天道针对他,现在师尊在这里同他在一起暂时无事,但离开了这里会不会就不像这般安好了。
见自己的徒弟突然苦着一张脸,满眼的心疼都投到自己身上,越无潮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屈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笑骂着:“不要乱想,为师是大乘期修士,你盼着为师点好吧。”
“还有,现在把那只走地鸡取出来。”
白之翎蹲在地上犯困,熟悉的气息逼近,他顿时想晕过去,但在得逞之前,自己就被用力抓住翅膀拉出储物袋。
两道视线齐齐放在自己身上,其中一人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轻蔑狂傲,“跟那只走地鸡结契,他若是不愿,你就打他,他会愿意的。”
……
断天山平洰(ju四声)城
一些衣衫褴褛的百姓三两成群地坐在城门口附近的棚子里,看到两辆富贵人家的马车路过,他们争先恐后地凑到轿子旁乞求赏钱。
“去去去,等下就开饭了,你们别挡路。”守城的守卫见此情景,赶紧提刀上前驱赶。那些人又只好回到阴凉处坐下。
在远离人群的角落,一个七岁左右的女童安静地坐在石阶上,脏兮兮的脸上是一双幽黑的眼睛,绑着两只发髻的红绳都已经褪了色,和衣服一样破烂。
不远处的人群忽地冲向同一个地方,是送粥的大善人们来了。
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女童望着人们涌去的方向狡黠一笑,紧接着就把头埋在膝盖上。
没过多久,一道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那人在她面前停住了脚步。
“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啊,你叫什么名字?你的爹娘呢?”
林书书蹲下身与女童面对面,见她没有反应,他又伸手去牵她的手。柔软的小手回握了他,惹得他心更软了。
陆小宇抬起头,有些胆怯地看着他,“我要陆、陆小宇,爹娘不要我了,他们都去天上了。”
饥荒席卷了此地,很多百姓都被迫搬迁,城里有亲戚的还能投奔一下,大多数人都成了难民只能来平洰城讨食。他们这一路看到了很多惨景,有的孩子死在了路上,有的孩子被父母卖了换粮。这个小孩能活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
成为不了修士的普通人,即使有神魔可拜,也依旧只能为人间苦楚所困。
林书书害怕自己再伤害到她,小心翼翼地说道:“没关系,还有人要你的。”他摸摸她的脑袋,“你跟我去吃饭好不好?”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又补充了一句“那里还有温柔的漂亮姐姐,她会很喜欢你的。”
林书书很久没跟这么小的孩子打交道了,他放轻语气笑着看她。
陆小宇活了这么久,第一次有人这么哄她,感觉很奇怪。她没忘记还在演戏,假装纠结了一下后,她站就起来抬头看他。
林书书知道她愿意跟他走了,俯身去抱她。
穿过来来往往的人群,他们走到了施粥摊位后面的棚子里,陆小宇被放到凳子上。孟双宁正好回来休息,见她一个人乖巧地坐在凳子上,眼睛都亮了几分。
“小师弟,快去给师弟师妹们搭把手。”
林书书离开前不放心地看向陆小宇,孟双宁了然,把他推了出去。
“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她跑到她面前,突然从怀里掏出了几颗,“小妹妹,姐姐给你糖,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给你拿粥,好不好?”
陆小宇点点头,接过了糖。面前的少女一身灰扑扑的长裙,腰上挂了三四串金玉铃铛,语气和长相十分温柔可亲。
孟双宁很快就端回了一碗粥,她很有耐心地一勺一勺喂给她,她只得忍着恶心吃完了。她不喜欢吃人族的饭,她只想吃妖兽肉和魔气,当然污秽的邪气也不错。
“师妹,我回来了。”
眼前突然多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脸上带着银白面具,孟双宁一惊,看清来人后一巴掌拍上了他的背。
“你怎么离开这么久,我都想去找你了。”
说罢,她转过身叮嘱起陆小宇,“妹妹,我先去与我的二师兄说些话,你在这里等等我,不要乱跑啊。”
“好。”陆小宇乖巧地点点头,见人走远了,嘴角现出了不符合这张脸的诡异笑容。有点感兴趣的人和非常感兴趣的人要待一块儿讲悄悄话,她当然不能错过。一缕黑气从她的头顶飘出。
罗循抱着他的剑靠在城墙上,与孟双宁双手抱臂的对视了一会儿,终于有了动作。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株红色的花,上面还残留着一缕魔气。
“我听藏书阁的前辈说过,这是在魔界长的花,而现在这花在平洰城下面的一些村子都出现了,有花的地方生机凋零,人几乎死绝,看起来确实不是天灾。”他顿了顿,淡淡道:“师妹,师伯叫我们安顿好百姓后就快点回去,千万不要管修士和魔修之间的争斗的事了。”
“可是,这里没有修士驻地,城主会去寻找其它宗门的帮忙吗?”孟双宁面露不忍,她捂着胸口想让自己尽快恢复平静。
这里的城主她是见过的,根本就是个没用的大胖子,除了吃喝玩乐,干活时也是不认真,还能维护城中事务已是极好了,而那些山野中人,他看起来就不愿意管。
而平洰城早些年是魔修据点,其它宗门抢夺无果,又见附近也没有多少人了,还在的人也是性命无忧,便撤去了各家修士,后来魔修们嫌弃这里要什么没什么,也跑了,这些侥幸存活的人却再也见不到愿意来驻守的宗门修士。
连魔修都不要的地方,为什么会突然招来这种灾祸呢?他们师兄弟妹几个能停留在这里帮助安顿,不过是因为下山寻人途中有个师兄收到亲人的求助,他们才一起赶来,这才知道这里闹饥荒了。
但回山的最后期限快要到了,不快点解决好此次灾祸,这些难民不知何时才能回到家中。
“师妹,我知道你的心情,只是………”
“罗循,你把为师教的那点道理全扔狗肚子里了?”
相隔百年光阴,再听到自己师尊的声音还是会下意识害怕,罗循手里的剑第一次“哐当”一下掉到地上,他和自己师妹一齐看向右手边。
牵着自己的手拉着自己就要跑过去,越无潮一把将其拽回来,正色道:
“该跑的是你的师弟师妹。”
第76章 再去合欢宗
故人归来, 久久泣不能言。
百年前,长阳宗突遭重击,面对威逼不得不避世, 这场劫难无人算的出来, 即便事后有长老问卦寻命, 也寻不到罪魁祸首的一点踪迹。
罗循和孟双宁在宗门劫难前本可以出关了,不料师兄妹因着一点小事拌起嘴, 急上头便比试起来, 待真正出关时, 就碰上了宗门被袭, 奋死抵抗后皆身负重伤,又听闻师尊身陨, 大师兄下落不明,而宗门弟子的魂灯也早已被毁个干净, 无法寻人。
原以为今生他们与师尊、与大师兄缘分已尽, 大哭一场后偷溜出宗门两次, 找寻无果,便也心死了。
今日突然再见故人,除了喜悦,还有数不清的苦楚与委屈想要诉说, 几人愣了一会儿后,孟双宁呜呜哭着扑上去抱住了李存青,饶是一副成熟稳重模样的罗循,也丢下了怀中的剑抱住了自己的师妹和大师兄,眼里蓄满了泪水。
两个小徒弟也许是不敢抱自己, 但又牵挂的紧,抱着他们大师兄哭的同时还不忘偷偷看自己, 越无潮浅笑着摇头,一缕微不可察的黑气自他身后快速飘过,他也恰好背过手缓缓握成拳。
见李存青被师弟师妹们抱得死死的,只得边安慰边向自己求助的样子,他狡黠一笑,负手向不远处那个简陋的小棚子走去。
蜷缩着身体蹲在地上的女童发出一阵阵抽泣声,在她面前还有一只打碎的陶碗,听起来实在可怜极了。
悄悄靠近的红衣男子却没有半点怜爱,他抬脚就要压上那一小截脆弱的后颈,原本还在哭泣的女童一瞬间就站到了离男子足有十步远的地方,她害怕地一直颤抖。
“魔尊,你千里迢迢从北域赶来此地就是为了骗一骗我那几个不争气的徒弟与师侄们吗?”说着,越无潮好奇地歪头将其打量了一番,他的修为高,仔细一瞧便瞧见了蜷缩在女童身体里的魂魄,眼尾的笑意更显。
发现了自己身份的家伙虽然笑眯眯的没有表露出任何杀意,但是右手却也多了一把灵力凝出的长剑,剑身上缠着一条细长的小黑蛇,蛇身挡住了还在翻涌的剑气。
见此情景,陆宇也懒得伪装下去了,抬手抓着自己的嘴角向两边一扯,原本可爱惹人怜的小姑娘就像一张皱巴巴的纸飘落到地上,他踩着那张女童的皮站起身,身上的魔气此刻再也控制不住往外溢出了些。
终究不是自己的地盘,那些对魔界中人抱有强烈敌意的修士大能他还是有所忌惮,加上本次出来他只是为了办一件小事,所以并不想把那些烦人的老东西招来。
于是,他拱手随便作了个揖,假装大方道:“玄道真人这么大的敌意做甚?本座不过是来寻一个人,向来听闻真人不爱管闲事,正好本座现在也不愿与你们过多纠缠,看在真人你的面上,今日就放过你的那些小辈一马。”
听闻此言,越无潮只觉好笑,不管是哪里的尊主,他都不觉得那些人配和自己比,要说不计较,那也是要他来说才是,更何况这个魔尊还是魔界历任统治者中最弱的一个,若不是魔界衰败了,他也杀不了前任魔尊自己上位,这个称呼多少是实在是名不副实了。
他知道这个叫陆宇的魔尊想找谁,左右不过是一个情字,也许是吃了太多耍小聪明带来的甜头,即便身上魔气环身,还透着一股正道修士才有的蠢气。他又不由得想到,若是李存青当上了魔尊,不知道见了他这个师尊会主动跪下来讨好,还是会表现出像这人一般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
独自笑了一小会儿,他掩着嘴轻咳了两声,正色道:“你要找谁我不关心,只是不要惊扰了我的其他徒弟与师侄们。”
“另外,看在你这魔尊当得还算老实,我便好心告诉你,你只找那个人还不够,平洰城里还有一个人你也要找到,人的魂魄一旦被打散受惊,可不会老老实实呆在你以为的地方,希望你找到后,可不要后悔才好。”
陆宇面色沉下来,“你什么意思?”
“提醒你的意思,当然我也要求求魔尊你帮我一个忙。”越无潮转了转握剑的手,手中剑顿时消散重归体内,“你想称霸北域,我想杀了魔龙,你我二人联手如何?”
……
平洰城附近的饥荒原是有魔修在夺取生机修炼邪术,连带着各个村落的作物也被偷走了生机,师兄妹几个在越无潮的提示中查清楚后气势汹汹地前去清剿,因着下山的时间有限制,越无潮还帮忙传信回了长阳宗。
宗门里的长老接到他的传信有何感受且先不谈,那些小辈见到他都放下了心,认为有了靠山,丝毫不担心自己去寻找的魔修他们打不打的过。
而在这个时候,越无潮却没有打算陪着,他收拾完两个小徒弟后就拎着大徒弟的后衣领脱离了队伍,直到小徒弟们传音传来了一阵吵嚷嚷的哭声,他才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有要事要办。
合欢宗地界
悠远古朴的钟声咚咚咚地响了十下,合欢宗山脚下的小镇子上也迎来了第一声鸡鸣,天开始一点一点亮起来,雨也在完全亮起的那一刻掉落下来,淅淅沥沥的雨水汇到地上积成一滩一滩水洼。
阴冷潮湿的环境让越无潮身上都泛起了痒,是故师徒二人坐在拍卖行二楼窗边依偎在一块儿看雨时,他总是想要把自己的徒弟缠起来助其降温,他讨厌缠着这么热的东西,但徒弟又偏偏很热。
最后实在难受,他索性化了半妖的模样,尾巴缠在了徒弟宽阔的胸膛,尾巴尖尖无意识地贴着那个有些隆起的肚子蹭来蹭去,里面的蛋悄悄转了一下,顿时把两人都惊到了。
过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动静了,李存青才继续抱着他的左手吮吸着手腕上流出的血,舌头舔过伤口时,又热又痒,全身的鳞片都炸开来。
“师尊,可、可以了。”缠着自己的尾巴越来越用力,他有些喘不上气,耳朵被憋得通红。
“你怎么总是这么烫?”见徒弟要单手画符,越无潮握住了那只手,“迫不及待要藏起你的肚子了,嗯?”
他挪开自己的尾巴伸手覆上去,贴在徒弟耳边轻声询问着,声音有些哑,背靠着窗一副慵懒的姿态。
独自一人要打发时间做什么都会感到无趣,但是两个人就有的玩,他捏了捏那只红通通的耳朵,又去拨弄怀中人的散落的发丝,鼻尖萦绕着一种吸引人的味道,勾起了他的饥饿感,他想把这个热乎乎的家伙吞入腹中。
尾巴尖忽然被两只手攥住,只见李存青急得快哭了,眼神带着些哀怨,他的声音有了些不一样的变化,“师尊,青天白日,就算、就算您喜欢,也不要在这里……”
闻言,他瞧了瞧自己那截黑亮中透着彩光的漂亮尾巴尖。哦,原来是自己的尾巴方才不老实了啊。
这窗临街,下面便是来来往往的人,虽是个小镇子,但因位于合欢宗山脚下,游人似乎多得与一座城的人一样,他们师徒俩在这么明晃晃坐在窗边“你侬我依”,确实让某个脸皮薄的家伙感到害臊。
布了结界还这么担心。
正要继续逗弄红着耳朵的徒弟,身后开始传来喧闹声,他卷着尾巴将人拖着回到桌边坐下。这个拍卖行是合欢宗最赚灵石的地方,也是整个镇上最奢靡的地方,光是卖一卖合欢功法秘籍,就吸引了很多了修士前来,平常总是人满为患。
此时要拍卖的东西却吸引不来那么多人了,三楼最好的十二间房里一个人都没有,二楼这种是个宗门弟子都能进的地方也没有几个人,拍卖台下看热闹的人比以往少了些,仔细一看来的人里竟然还混着臭名昭著的几个散修。
底下的拍卖台上躺着一具完整的巨蛇蛇骨,蛇头骨上布满了黑色的小字,那都是些束魂的符咒,这条蛇生前是大妖,尸骨上的妖气哪怕被人特意去除过,现在也依旧还有妖气在往外冒,越无潮摇摇头,嘴角挂着似是嘲讽的笑。
难怪都不敢来了,这条蛇是越熠,就是想要他的尸骨,也要先掂量自己的本事。
合欢宗不但传话出去说要拍卖蛇妖一族的尊主,还把如何斩杀了这位尊主的过程传了出去,不知道目的为何。
妖族大妖少,但也不是什么软柿子,人族和妖族关系不和,尊主被杀,是不可能不管的。顾忌宗门、担心被牵连的修士纵使再心动此等难得的炼器材料,也不得不放弃前来拍卖的机会,胆子大的要么亲自来,要么直接让合欢宗送过去了。
“这条蛇妖的完整骨头一万颗上品灵石起拍啊,价高者得!”台上背着把古琴的合欢宗女弟子吆喝道。
此言一出,底下顿时议论纷纷,一万颗上品灵石,除了有数百年积攒的大能,或是拥有灵脉的大宗门,在修真界恐怕也没几个人会买了。
这么多灵石越无潮还真有,就算花了,他的芥子空间里还有数不尽修炼资源,等他离开了这个世界,也就便宜了身边这个笨蛋了。
这么想着,他侧过头去看坐在身边正抱着他的尾巴的人,恰好李存青也抬起了头,眼神迷茫,只听他颤声道:
“师尊,您是不是,要蜕皮了?”
被捧在手心的蛇皮巴掌大,还有大片蛇鳞沾在上面。
第77章 你准备好了吗
看那心虚的模样, 应该是这小子方才乱摸结果把他尾巴上的皮给摸下来了。不过,自己怎么又要蜕皮了?
越无潮收回尾巴,下半身也恢复了人形, 他单手撑着头打量了一会儿不敢抬头看他的人, 平静地说道:“皮掉了就扔了吧, 为师要它又没用。”
“那、那师尊,徒儿能留着它吗?”
“随你。”
李存青闻言一喜,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块蛇皮送回储物袋中, 把里面正在打盹的白之翎吓了一跳, 上面的气息让他差点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见不是真人来了,这才蹲回李存青给他做的窝里暗骂。
对于徒弟这么珍重蛇皮的举动越无潮感到不解, 但还是随着他去了,只当他是留着做纪念。
楼下突然安静下来, 师徒二人同时往下看去, 原来是拍卖台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 大喘着气,显然刚跑来,身上还穿着破破烂烂的合欢宗弟子服,他一直想爬上越熠的蛇头, 旁边的两个同门想上前拉下来,但似乎又在忌惮着什么,没有真的抓住那个男子。
“骗我会遭报应的,遭报应的!”
“为什么要杀他,我不是故意的——阿熠, 我来救你,别怕, 救你……”
“谁敢买他妖族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原来是祖溟。但现在的他似乎跟个疯子一样,嘴里不停念叨带着恨意的咒骂,他怎么也爬不上那个硕大的蛇头骨上,喊得也越加撕心裂肺。
发现等的人终于来了,越无潮起身站在栏杆前观察下面的动静,跟到身旁的徒弟见到是祖溟,瞬间炸了毛,手里握着剑一副随时要一剑劈下去的样子。
他挡住了徒弟愤怒的视线,抬手亮出掌心那颗血红的珠子,“为师曾答应帮那条蛇妖办一件事,你若是性急,就先上去看看怎么样?”
没想到李存青迟疑了,他将握剑的手背到身后,探究的目光中还有一丝小心翼翼,似乎是在揣测他的意思。
师尊是在说他性急吗?那,他该如何才好。
“为师又不是在责怪你。”越无潮一看就知道这家伙又在因他的话乱想些有的没的,想到也许是因为自己生了心病,气也气不出来。
他无奈,将人拉过来拍了拍脑袋,将系统告知自己的事细细讲给浑身紧绷焦虑的徒弟,借此缓解他的情绪。
原来这一个多月里合欢宗也发生了不少的事。合欢宗那个锁魂塔被祖溟取了出来,立于后山,滔天的怨气在合欢宗上空盘旋数十日才被灵气驱散干净,这也让其它宗门发现了他们竟然炼此等阴邪法器,批判的传音一个接着一个来到合欢宗。
当然,最痛快的当属祖溟和陈樵这个师伯决裂了。
那个陈樵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祖溟比他有天赋,即便修炼邪术也是进步飞速,却还能被耍得团团转,不过就是听了陈樵的话,两人狼狈为奸最后狗咬狗。
越熠虽然重伤,但是还没有失去理智,被祖溟养得好好的,陈樵却打上了他的主意。他想借着越熠与蛇妖一族合作,若是不成就杀了取其尸骨炼法器,见撺掇祖溟不成还被威胁了,他便和祖溟彻底离了心。
被设计的祖溟亲自将越熠剥皮抽筋,这条蛇妖本就重伤,加上不再相信曾经的爱人对自己还有情意,当祖溟对自己下死手时他见反抗无用,便决然自我了断,祖溟被傀儡咒控制着,将他的肉一片一片割下。
越熠是祖溟的执念,已然成了他的道心的一部分,他清醒过来后又被陈樵激怒,彻底疯了,先是去毁了锁魂塔,又提剑斩杀陈樵的肉身……
合欢宗现在乱作一团,还不忘拍卖这条蛇妖的骨头架子,想要引来蛇妖族人的心藏也藏不住。
祖溟这狗东西原来还会有真心啊,就是那只蛇妖又犯蠢了,死了蛇妖一族也是损失惨重,妖族大妖也是越来越少了。
若不是当时在塔中越熠给了他自己的半颗妖丹,他也不会再回来替他做事,收了人家的东西就代表了接受人家的因果。
听完这些话,李存青心中也满是气愤,但看到了自己师尊平静的脸,他又不免得担忧起来,躺在拍卖台上的,可是他师尊的父亲。
“师尊,您……”
“你去帮为师找一找祖溟,还了这份礼,如何?”
越无潮眉眼含笑,拉起徒弟垂在身侧的手,将那半颗妖丹放到了他的手中,“告诉他,‘故人合欢树下再见’。”
被摸了摸脑袋的李存青晕乎乎地往外走去,他对突然温柔的师尊感到很不习惯,但又极其渴望师尊的柔情。
楼下又重新热闹起来,围观的修士们都指着台上的疯子议论,那两个合欢宗的小弟子见此情景也是担心,最终还是在祖溟从骨头上摔下来的时候将其拽住往台下拉。
“妖族跟人族至死不休!蛇妖,你们快来抢走他,快啊!”
祖溟修为被废,挣脱不掉同门的束缚,便大喊起来,声音嘶哑绝望,他经过的地方出现了一条血痕。
挥袖甩出一道灵力,脚下的场景顿时出现了变化,耳边的吵闹声换成了小贩们吆喝的声音,地上的青砖石从他脚前那块开始变得潮湿,长满了青苔,他跟随这种青砖向前走,几步路就拐到了一条小巷子里。
蹲在酒楼门口的小少年正边剔着牙边盯着来往年轻男女打量,眨个眼的功夫,在他的视线里突然多了一位超尘脱俗的仙人,这么一瞧他便挪不开眼,痴痴地站起身走过去,见仙人突然走进了旁边的小巷子,他疾步跟了上去。
黑洞洞的巷子里阴冷潮湿,他在入口犹豫了一下,还是坚定地走了进去,不料刚走了两步,脚下就踩到了一根有些软的木棍,蛇类的嘶嘶声越来越近,他顿时毛骨悚然,转身想要逃跑,但还是晚了一步,被他踩中的蛇沿着裤脚爬上来。
凄厉的惨叫声十分刺耳,越无潮踢了踢地上晕过去的人,轻蔑地笑了笑,自他身后探出一个灯笼大的红色蛇头,还在吐着信子。
“尊主,您真的不回妖族吗?”
“不回了,我帮你拿回越熠的尸骨后,你就带着这些小东西快点滚回去,要是被抓了我不会再帮你们了。”
这些蠢蛇,还真敢来,越熠要是知道了恐怕都要气活。
小红老老实实失落地应了声,他们蛇族没有了尊主,没想到在来报仇的路上又遇见了一个可以当新尊主的同族,更没想到同族不要回去享受他们的供奉。难道他们蛇族已经衰落到大蛇小蛇都没当统领的志向了吗?
他眨巴着眼睛爬向地上的少年,听从这位尊主的话先找个人附身。
视线所及之处,皆是大大小小的蛇,它们的灵智尚未开全,只会依循本能像实力最为强悍的同族靠近,越无潮瞥见一条细细长长的幼蛇正在卖力地往这边爬,突然就有了新的想法。
他踢了踢正要坐起来的小红,“你可知,人若是生下一颗蛇蛋,生产时可会有什么危险?”
“蛇蛋!我知道我知道,尊主,人生下——”小红不可置信地看着一脸认真的尊主,停顿了好久才咽了咽口水,“尊主,人生人蛇生蛇,人和蛇这样不好……”
“宿主,主角回来了,您快回去吧!”系统也突然冒了出来,急声道。
离开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楼下围观的修士还未散去,零星有人喊着能不能把蛇骨拆开了卖。
李存青靠着栏杆坐在地上,单手捂着肚子紧闭双眼,额头汗津津的,越无潮蹲下身覆上他的手,他顿时惊醒。
掌下的东西动得厉害,越无潮把他的手拉开,沉声道:“为师给你的妖丹呢?”
徒弟无力地指了指自己的储物袋,他马上将神识探入取出,而被误抓上来的白之翎被扔到了一边,他顾不上生气,盯着那个奇怪的肚子瞪大眼睛。
大妖妖丹果真大补,徒弟刚咽下妖丹脸色就红润起来,腹中的蛋也老实下来,他挣扎着坐正抱住自己,声音无奈且无力,“师尊,您又去哪里了?”
“找个人,你不是都知道吗?”
听到师尊的轻笑,李存青的心提了起来,但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师尊再说话,他放心地收紧了这个怀抱。
师尊这一回没有拒绝他的追踪符。
越无潮察觉到怀里的人软了下来,他忽然冒了坏水,轻抚着怀中人的后脑勺假装严肃地说着:
“孩子想要出生了,你准备好了吗?”
其实并没有到幼蛇出来的时间,这小东西只不过又长大了一点,比以前暴躁与好动罢了,但他确认了它现在能脱离母体后,便不想再等下去了。
这句话对李存青来说无异于惊吓,他紧紧攥着他的衣领,当他的手又开始摸他的肚子时,终于身体一僵往旁边干呕。
他已经习惯了跟孩子过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生活,平常只有太难受了才会去摸摸尝试沟通,师尊每次触碰他想到师尊会开心才不会生出羞耻的感觉,他的心里还残留着一点点排斥,现在真的要面对身体都开始控制不住地恐惧。
见状,越无潮将人从肩上扯开,舔了舔舌头就化为蛇形,为了让徒弟提前适应,他还按照幼蛇的大小和模样幻化成幼蛇。
这个模样实在太丑了,两只眼睛外还有一圈大大的眼泡,头大身体细小,他带着突然升起的火气游到徒弟面前,一大一小两只眼睛对上视线。
“抱住为师。”
第78章 入鬼界
李存青不明白师尊为什么化形后又变了个模样, 他看出自己的师尊很不情愿,甚至是有些生气的。
不解归不解,但师尊的命令大过一切, 他半跪着托起地上的小蛇, 眉头忧色不散。
“师尊, 您为何——变成这个模样了?”
越无潮抬起尾巴拍了拍徒弟的手心,不耐烦道:“你怕不怕为师现在这个模样?”
“怎会, 师尊无论是何模样, 都是可爱的紧, 在徒儿眼里没有谁比您好看的了。”李存青急忙说着, 眼里满是喜爱。
这小子真的睁眼说瞎话,丑成这样也能夸。
越无潮伸出半截身体凑到徒弟嘴边, 两只被挤在眼泡里的红豆小眼睛冷冷瞪着那双温柔的眼眸,“那你可记好为师现在的模样了, 这是你腹中孩子的模样, 不久后见到它, 你可不要哭了。”
他已经给这小子做好了心理准备,若是孩子出生后还是接受不了,那他可不会安慰一句。
说来那个小东西近来越来越过分了,他留下的威压也散的差不多, 如果去了鬼域,干脆就在那让小东西降生好了,让那滔天的鬼气压制一下小东西身上的戾气才好。
果然,李存青还是哄骗了他,听到他说孩子长得这个模样, 呼吸一滞,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 “可、可是,师尊您不是说孩子是人的模样吗?”
“孩子不争气为师有什么办法?”
“也好也好,师尊,它以后努力长长一定能像您一样漂亮!”李存青轻吐一口气,抬手摸了一下肚子又很快收回,心里波澜起伏,面上却是一副平静温和的样子。
明明是师尊的孩子,怎会长得如此……
站在一边的小红眼见着楼下要买下他们前尊主的呼声越来越大,他尴尬地朝盘在别人手心的小蛇拜了拜,“尊主,我们可以去了吗,前尊主还在下面。”
自己身上的妖气暂时都被掩在了这具人族的身体里,但他待得很不舒服,鳞片总是想冒出来,又痒又疼。
越无潮这才想起正事,他从徒弟手心滑落,刚一触地就恢复了人形,上半身探出栏杆一看,底下已经多了几个手拿刀斧法器的合欢宗弟子,他们站在拍卖台上商量着把蛇骨拆开了卖。
视线转到对面那间垂着帘子的隔间,里面的人似有所感,也隔着帘子盯了回来,他舔舔唇,狐狸一样的坏笑挂在嘴角。
“为师去抢那个蛇妖的骨头,你和走地鸡先去外面候着,待这里面有蛇往外爬,你就带着那条蛇马上离开合欢宗地界。”
李存青想也没想就摇摇头,他担心地拉住了他的衣袖,“师尊,我们应该在一起。”
若是刚一分开师尊又出了事,他这颗心又怎么再承受得起那无尽的痛苦,连悔恨都没了力气。
“你若是不听为师的话,为师就取下这追踪符如何?”说着,越无潮就将手覆于心口,故作愠怒状。
“别别别,徒儿马上去,师尊,您一定要快些出来。”
小徒弟一步三回头,最后才消失在门口,越无潮见白之翎还蹲在角落,便一掌拍过去,声音里藏着凶意,“你的主人都离开了,你想找死?”
白之翎捂着着了火的屁股蹿起来,他连连应声,赶紧追上他的新主人李存青。
这魔头简直是世间找不出第二个了,每次看他都一副要杀了他的样子,他不就啄了一口吗,怎么记恨了这么多年啊!
“既然无人拍下整具的蛇妖,那便拆了,这下你们可买得起了吧?”
“买得起了买得起了,姑娘快些。”
“我要蛇头……”
充满贪婪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小红气得恨不得变回原形将那些起哄的修士吞入腹中好好折磨一通。
越无潮伸手拦下想要跳下栏杆的赤蛇妖,他看着拍卖台下的合欢宗弟子,语气平平,“你要是让他们逮到了,坏了你们尊主的遗愿,你猜他会不会记恨你?”
遗愿?
小红挠挠头,他不禁好奇他们前尊主的遗愿究竟是什么,除了回家和报仇,难道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吗?
正想着,身边的人已经一跃飞向拍卖台,他检查了一下身上的妖气便也要跟上,想起尊主的叮嘱,他收回跨过栏杆的腿,老老实实往门外跑。
昏黄的天渐渐被黑云遮盖,周围的水汽也多了起来,街上游人纷纷逃进了屋子里,生怕再晚一步倾盆大雨就泼得他们满身。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坐在屋顶的李存青发现以拍卖行为中心,灵气开始往远处退去,而脚下的屋子却始终没有灵力波动,他攥着剑柄的手越来越用力。
心中太过担忧,他干脆站起,免得腹中的孩子碍了他的动作,也不知道是不是孩子长大了,变得好动许多,他的心跳得越快,孩子也在里面动得越剧烈。
他蹙着眉头说服自己,将左手覆在上面,僵硬地转了两圈,温声安抚,“不要闹了,你的父……师尊还处在危险中,我要帮他。”
这里终究是合欢宗地界,在人家的地盘闹事,终是不妥。
话音刚落,脚下忽然出现了一层灵力波动,震起整个屋顶,李存青提剑跃至半空,视线扫过波动来源,很快就看到了有条小黑蛇盘成一团浮在半空,他吸了吸鼻子,面上一喜,赶紧上前将其托入怀中。
手中剑往下劈去,挡住了往上弹的灵力,他扭过身马上朝着南边的方向御剑而行,没有注意到跟在他身后疯狂游动想要跟上的红色小蛇。
合欢宗应该是早就准备好了,数十个合欢宗弟子从附近各个地方冒出来,拿着各式法器追上来,同时山上的古钟也被敲响,小镇上空现出了一张金色的大网,它边跟着师徒俩边缩小。
李存青加快了御剑速度,因为太过急切连嘴唇被咬出血也没发现。
危险渐渐逼近,越无潮也在这时蓄积好灵力,他从徒弟怀里弹了出来,小小的尾巴朝着天狠狠一甩,那张大网顿时被掀到一边。
“李存青,在前面那片小林子停下。”
鬼界——
蜿蜒的河流不知源头何在,也不知流向何处,只见猩红的河水里黑影浮动,两岸开满艳丽红花,生魂走在岸边,脚下总会突然探出一只手抓住他们的脚往下拉。
那些手知道谁不好惹,只去拉李存青的脚,李存青提剑砍了几次还是中招差点被绊倒了,还没等他拿剑砍掉那只死白的手,他的后衣领就被拎起提着走。
越无潮像是完全不在意这种状况,他继续道:“越熠的尸骨被为师一把火烧了,那祖溟见复活他无望,就倒戈去杀陈樵了,如果他还记得你给他传的话,现在也许还苟活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祖溟此人可比陈樵那老东西要狠毒,若不是对越熠动了真情,也许不日便能让合欢宗名闻修真界。他虽然能使出大半灵力,但还是差点被合欢宗的宗主法器伤到,这小畜生还真是疯了,连在场的修士都没放过。
不知道越熠留下的那句话究竟有多大能耐,可以惩罚祖溟的罪孽,光是杀害同门、虐杀妖族族人已是还不清了。
“原来如此,他们本打算埋伏赶来的蛇妖们,却没想到如今的蛇族就算尊主死了,也舍不得让派出多个蛇妖出来吧,也不知道是谁忽悠了他们,让他们以为侮辱越尊主的尸骨就可以激怒蛇族。”
“嗯,那祖溟还想要血祭那些赶来的蛇妖,让越熠复生,但越熠早已决心要死,他算是白忙活一场,还侮辱了一次所谓爱人,不过,他还愿意让陈樵加入其中也是着实没想到。”
李存青唏嘘不已,他摇摇头感叹着,“大概是恶人的心与寻常人不同罢。”
被拎在手里的人开始手脚并用往自己身上爬,面上害怕但行为都是大胆,越无潮觉得好笑,干脆松了手,让其想办法挂在自己身上。
在一望无际的灰色中只有一旁的河流和岸上的矮小红花有着艳丽的颜色,缓解了每个来到此处的游魂悲情。
挂在师尊身上并不好受,还顶到了肚子,李存青歪过头见师尊的脚下跟着一堆五颜六色的小蛇,其中一条红色的小蛇和他对上视线后愣在了原地,在他震惊的目光中小蛇张大了嘴咬住地上钻出的鬼手,黑气顿时四散。
他主动爬了下来,改为牵住师尊的袖子,整个人恨不得黏在他家师尊身上,余光时而看看地上的小蛇,时而警惕地观察四周。
手被得寸进尺的徒弟牵住时,越无潮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识正在识海里托着把长剑打量。
系统见自己的宿主又在看铸好的剑,它转着圈啪叽一下坐到剑身上,疑惑道:“宿主,您怎么还不给主角剑啊,等主角拿到定海剑,您的剑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这番话听起来不太顺耳,他屈指弹走剑身上的小光团,神情若有所思,过了片刻才摇着头浅笑,“待我从澹台言那里取来定海剑,再把两把剑一起融了铸成一把,你猜李存青还丢得下这把剑吗?”
就算日后飞升,李存青还要带着他铸的剑上天入地,就连天道都没办法抹去,一想到他给它的儿子留了东西,不知道它会不会气疯。
“敢问二位道友,可是为师为徒的身份?”
面前突然多了一个白衣男子拦住去路,越无潮还没有所动作,李存青的左手已经挡在了他的胸前。
第79章 想哭?想哭就痛痛快快哭出来
越无潮拍了拍李存青紧绷的腰, 将其扯到一边,打量的目光将想要靠近他们的白衣男子扫了一遍。
“是又如何,阁下是在这里等我们?”
河流两岸横跨着一条由人头骨砌成的小桥, 这白衣男子脸色死白灰暗, 眼睛翻白, 身体也是干枯瘦弱,看起来是再寻常不过的鬼魂。他站在这桥上远眺, 也不知是等谁, 时而踱步, 时而发怔, 见到他们师徒二人走过来,马上就迫不及待地迎上来。
“正是, 敝人姓沈名移,生前乃是北域一小宗门的弟子, 方才瞧见二位道友生魂上灵气浓郁, 又见与沈移一样同修正途道法, 感到亲切,是故忍不住想与二位结识。”沈移说着,朝他们躬身行了礼,笑得也有些腼腆, “不想惊扰到了二位,还请见谅。”
“不见谅,有话快说,我们还要赶路。”
过了这桥再往前走一会儿就是鬼城,那里才是正常鬼魂该待的地方, 在这种鬼地方遇见一只看起来和善的鬼显然不是什么好事。越无潮不耐烦地盯着沈移的眼睛,把人盯得低下头。
因着有事要求, 沈移也不敢得罪两人,生怕把人家气跑了,他再次带着歉意鞠躬,“是沈某无礼了,二位息怒,待会儿沈某会再次赔礼道歉,事态紧急,还望二位能听一听。”
“快说,若是有事相求就要带上诚意。”
“沈某想要见一见那尚存人世的孽徒,奈何生前修为尽失,死后也因魂魄残缺只得徘徊于此地,孽徒又远在人间,不得已只能借助生魂的帮助。”
越无潮还是不太信这番话,看这沈移身上的鬼气,恐怕都死了有些年头了,他不信这条路只有他们师徒俩走过,怎么就偏偏找了他们,还特地问是不是师徒,“这渡魂川是修士入鬼界必走的路之一,你这么些年就没遇见过能帮上忙的?”
“说来不怕二位笑话,我因着死前与徒弟有些纠葛,在死后生了执念,也只能靠着执念支撑着魂魄不散,虽然只能在此地游荡,但也不是时时都能现形,死了将近百年,也不过见过两三个修士,但往往说不上两句话他们就都走了,我方才远远便瞧见二位是真真正正的良善人面相,所以就想着抓住机会。”
“对了,我那孽徒名唤陆宇,叛逃师门后就加入了北域散修盟,他喜欢四处游历,也许二位可是见过?”想到这个可能,沈移那张疲惫的死鬼脸竟然也浮起一层淡淡的笑意。
听到这些话,越无潮眉头轻挑,看向沈移的眼神也多了别的意味。还真是巧了,他不久前还忽悠陆宇他的死鬼师尊在平洰城中当孤魂野鬼,现在就遇上正主了。这倒霉鬼也许还不知道,他那徒弟把他们整个宗门的人都炼成傀儡了,自己还龟缩在魔界。
“我确实见过一个叫陆宇的小辈,他也确实来自北域,只不过——你要如何证明自己所言皆为真实?。”
沈移似乎当鬼当了太久,脑袋不灵光,听到质疑,他有些不知所措,半晌才小声地试探道:“道友可以对我用搜魂术,我的魂魄上还留有记忆。”
这是个好方法,越无潮也有了新的考量,正要抬手将这死鬼勾过来,瞥见身边还在紧张兮兮的人,他临时改了主意,将身边的徒弟拽到身前,沉声说着:
“搜魂术现在大部分修士都不敢用了,但不能不学,为师记得在乌兰城教过你,原本还想拿你那小跟班给你练手,既然现在有人自愿搜魂,你就试试吧。”
李存青闻言转过身,他不安地看着他,视线交汇,窥见其间师者的安抚后,他渐渐放松身体,眼神也坚定起来,“师尊,徒儿不会让您失望的。”
说着,他又恭敬地朝着沈移躬身行礼,“前辈,恕晚辈冒犯了,若有不适,请及时告知。”
搜魂术是修真界最常见的审讯手段,但术法也极为霸道,容易伤人魂魄和损害自己心境,长阳宗那些当师尊的都没几个会教给自己的徒弟,李存青被师尊教了这个术法,纵使再不想用,也认真学了一段时间,现在倒还能使出。
闭上眼睛等待面前之人的搜魂前,沈移看到了那个红衣男子看过来的眼神,无奈和气恼中还掺杂着一丝复杂的情感,他一愣,嘴角扬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竟然让他遇上了一对特别的师徒,怎么不算是缘分呢?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李存青就收回了手,只是脸色比死人还像死人,他冲着越无潮点点头,“师尊,一切属实,只是……”
想到直接当着人家的面说出其私事不大好,他急忙住了嘴,“只是这位前辈的魂魄太过脆弱,我已经避免了伤到了他的魂魄,但他还需要修养一段时间。”
这笨蛋,他可没教过对搜魂对象还要温柔。越无潮将人揽入怀里,屈指弹了弹他的眉心,一道精纯灵力被送入体内,那张惨白的脸才红润起来。
“既然如此,你就先在这等着吧,我和我徒弟回去后就将他带过来。”
沈移的魂魄淡了不少,他强撑着没有散去,直勾勾地看着他,越无潮知他所想,忍着火气又立了心魔誓,这下沈移放心了,笑着拱手,“多谢道友,不过报酬可能要迟些才能给二位了,请见谅了。”
“滚吧,你见到你的徒弟后再跟我谈报酬。”
……
澹台言的尸身被苏明道浸在渡魂川中,这死鬼怕其他鬼捣乱,还特地寻了个极为偏僻的地方,遍布荒野的离魂花长得高大,人一蹲下来便瞧不见身影。
一只传讯灵蝶摇摇晃晃地从天而降,越无潮停下脚步,身后的小尾巴不知道在想什么,狠狠撞上了他的后背,一连串的道歉紧接着就出来了,他现在没空询问,便先禁言了那张说话颠七倒八的嘴。
刚一接住灵蝶,远在人间的两个小徒弟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呜呜呜师尊,您和大师兄去哪里了呀,不跟我们回家吗?徒儿好想您和大师兄,你们快些回来……师妹,到我了——师尊,大师兄,我和小师妹下月初一便要成婚,你们还、还能回来为我们证婚吗?】
成婚?这两人在原书中因着从小一起长大,一直嫌弃对方,直到死都不见任何一人表现出对对方的情意,孟双宁死前还在挂念李存青,没想到现在都要成婚了,这样看来,罗循或许在原书中也是对孟双宁生了情的,只是死的太早,没等到和自己的小师妹情投意合。
侧过头见身边的人已经笑弯了眼睛,看来也听到了。他轻捻两指,一只新的灵蝶从他的指尖跃起,带着他的回复飘向远方。
“为何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是被什么吓着了?”
说着,越无潮掐住了徒弟的下巴,探究的目光将人吓得眼神躲闪。
“没有,没有的,只是徒儿第一次用搜神术,有些后怕。”
演技太过拙劣。
他噗嗤笑出声,没有揭穿徒弟。一直相信师徒禁忌这狗屁规矩的徒弟看来被沈移的记忆吓得不轻,系统给他看的隐藏剧情里,沈移可是和陆宇玩得连合欢宗弟子都要自叹不如,他都想学习一二,这对师徒平常恐怕没少说些爱来爱的话,这些记忆不知道要给这个保守的小徒弟造成多大的冲击。
这样子多好玩,不知道能不能看进心里去,日后……算了,他就不折腾他了。
“狗东西,你愣在那里做甚?澹台言在这里呢!”
竹竿似的苏明道站在河边朝这边大喊着,话音刚落就咳个不停,弓着身看起来快要折成两半。
“看门狗都没你能叫唤。”
“你说什么?你猪狗不如还好说我……”
李存青现在还没缓过神,见师尊要走,他下意识牵住他的衣袖,指尖不小心碰到微凉的手腕,他浑身一激灵,急忙收回了手,待人走了好一段距离,他才快步跟上。
思绪只要一放空,他的眼前就浮现出那位沈前辈和其徒弟拜堂成亲的画面,他们拥吻着诉说情意,好像世间最恩爱的眷侣,他不敢去想他们的身份,一想到他们也是师徒便觉心慌羞赧。
想到自己和师尊也做过和他们相似的事,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明明自己只是在助师尊修炼,和普通道侣不同,为什么要这般觉得羞耻呢?
心被各种情绪堵的满满涨涨,他不想再去比较自己和师尊还有前辈与其徒弟的关系,可是脑海总是不受控制,时而是师尊的脸,时而是那些恩爱缠绵的话。
他若是和师尊也如此,会不会被千人万人戳脊梁骨?他不会去耻笑任何人的情意,就算是师徒,只要他们相爱就好。可是他和师尊不一样,无情无爱,传了出去,是骂师尊多一点,还是骂他多一点?
越想越觉得害怕,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自己与师尊的事被传出去了……他曾在榻上与师尊交颈缠绵,他曾听过师尊动情时的调笑,下了榻就不该再想这些了,可他与师尊分开的日子,甚至拿出来一点一点回忆师尊的模样。
用□□之事去揣测师尊是大不敬之举,可是他不能再欺骗自己了。师尊日后若想要与他双修,他定不会拒绝,但是,他们还是为师为徒的关系,亲如父子,此等乱礼,他怕、怕自己陷入魔障中,也怕天谴,更怕坏了师尊的道心。
自己该如何破了这局。
身后的小尾巴突然重重扇了自己一巴掌,越无潮回过头托住他的下巴强行让他抬起头,那张早已看了千遍万遍的脸不知何时变得苦闷抑郁,眉间愁绪厚重,连黑亮的眼睛里也被痛苦占据。
这是又乱想了些什么?连带着他的心都被影响到了。
“想哭?想哭就痛痛快快地哭出来,为师把那个碍事的东西扔远点就是了。”
第80章 这不是妖是什么
“不是, 狗东西你有病吧,是我求你来……”苏明道只见眼前金光一闪,他伸手挡了一下, 却发现自己被关在了结界里。
行, 他就不该让他过来。
越无潮的耳边彻底清净, 他眯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徒弟的眼睛,等待着他的回答。但可惜的是, 这个家伙好像又要错过他愿意哄人的机会了, 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眼神躲闪, 没有一点想哭的意思。
他没什么耐心,此时已是有些愠怒, 扬起的嘴角也垂了下来,声音冷淡, “既然无事, 就控制住自己的脸, 不要在师长面前垮着脸,为师下次再见就不会轻饶了。”
不用猜都知道这家伙又在纠结那些狗屁规矩,沈移和陆宇两口子的事竟然没开解了他的心,让人气得牙痒痒。
右手忽然被两只热得发烫的手攥住, 只见方才还沉浸在痛苦中的人此时紧紧贴着自己,泛起薄红的眼睛终究还是没有落下一滴泪,只有坚定的眼神,他扯着嘴角说道:
“师尊,您若是想要双修, 徒儿随时都可以为您、为您……服侍您。”
只要他多小心些,绝对不会让这件事被其他人发现, 师尊不是寻常人,做什么都是合乎常理的,他只要看得开,那和师尊在一起就再也不用忧虑了,师尊开心他就开心。
对,小心些,单是为了修炼,普通师徒也可以这么做,就算传出去了,旁人都会理解的,而天道从来给他暗示,那也就默认了……
敢情自己的形象在徒弟心中已经成了只会想着双修的东西……为什么要纠结这种事呢?舒爽了就好了。
气极反笑,越无潮摇摇头将人一把拽到怀里,埋首于徒弟肩上,紧绷的身体和加粗的呼吸声都在说明徒弟的紧张,让人忍不住想要吓唬。
他的手顺着衣襟探入时,怀里的人险些跪倒在地,修长的手指掐了一把腰间软肉,而后滑到了那截挺直的脖颈。
“喜欢为师这样抱你吗?”他嘴角噙着一抹笑,声音又轻又柔,像只千年老狐狸,只需轻轻一口气就能将人哄得飘飘然,不知天地为何物。
方才被摸过的地方开始出现深入骨髓的痒,尤其搭在自己后颈的那只手所罩之处,李存青却不敢去摸,他攥紧五指努力控制住呼吸,连忙点点头,又很快摇摇头,“徒儿愚钝,还请师尊明说。”
越无潮亲昵地蹭了蹭李存青的脖子,黑白分明骤然化为赤红如玉的蛇瞳,原本虚握在脖颈上的手使了力,呼出的气有些凉,“说说吧,讨厌与为师双修还是害怕旁人的目光?”
“又或是说——怕自己生了不好的心思?”
此时的姿势太过亲昵,榻上交颈缠绵时都没有这般暧昧,他尚且觉得自己被自己的动作撩得头皮发麻、鳞片翕张,更何况被他施了一点小术法的李存青,人直接双腿发软往后倒,若非他及时抬脚托住人,腹中那颗蛋恐怕要彻底碎了。
“没有,都没有……”说着,李存青双手抱头,坐在地上不敢抬眼去看自己的师尊。
是这样吗?他真正害怕的什么呢?
在一边双手抱臂的越无潮已经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察觉到自己徒弟身上的那点颓然之气消散,他的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笑,“那对师徒干我们何事?你若要纠结这种事,那就顺便学一学如何更好地服侍为师吧。”
“是——是,师尊!”
迷茫被驱散,看着眼睛亮晶晶的徒弟,他将其拽起,原本蔫了吧唧的家伙像是有了盼头,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没有了那么多哀愁。
这么一闹倒是把徒弟心中的郁结卸了大半了。这家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怪癖,每次都要被吓唬一会儿才鲜活起来。
结界消散,苏明道往前爬了一小段路牵住自家道侣的手,在繁密的花丛中咯吱咯吱磨着牙将其拉起,一扭头就发现自己最讨厌的人站在自己身后,那张妖异的脸上挂着淡笑,看得人毛骨悚然。
等等,妖……蛇瞳,妖气,半条蛇尾巴,还有那张妖孽的脸,这不是妖是什么?
“狗东西,你、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澹台言正安安静静地听着苏明道说话,听到惊呼声,他抬手转着自己的脑袋面向自己师弟,待看清了师弟的脸,他也是一愣,“师弟,你为何会……”
故意半妖化就是想让人看到,为了更明显些,越无潮还特地让徒弟在身后掐着走地鸡的脖子散发妖气,“师兄该知道的,我是蛇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