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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仓库


    岑溪~:真的没事?


    安苳:没事~岑溪, 你在做什么?[笑]


    岑溪~:跟你聊天。


    安苳眨了眨湿漉漉的睫毛,带着眼泪弯起唇角。


    简单的四个字,便让她心里暖暖甜甜的, 就像凛冽寒冬里的一杯热奶茶。


    她能想象到岑溪面无表情打出这四个字的样子。


    安苳:[嘿嘿]


    安苳:明天晚上想吃什么?


    岑溪那边迟迟没回, 安苳吸了下鼻子, 抬起手凝视着腕上的运动手表, 轻轻摸了摸精致的黑色表带。


    对待安秀英以及一切人生中的不顺,她向来都是隐忍的,就连对邹琳,她也很少抱怨。


    她像个站在悬崖边的人, 只需要往后一步就会粉身碎骨,这么多年来她死死守着这一步, 因为她知道不会有人拉住自己。


    而现在, 她那根紧绷的神经突然松弛了一些,好像身后突然有了温暖和力量。


    她好像可以不必那么累,就算暂时松开手, 闭上眼, 岑溪也会拉住她,不会让她掉进悬崖里去。


    可是……她不确定, 这种感觉是不是错觉。


    岑溪会不会被她带着,一起掉进悬崖里……


    而且一说起和安秀英吵架的事,就难免要提到什么“上门女婿”,岑溪肯定也会不开心。


    如果家里的这些污糟事情只让岑溪不开心,那她情愿什么都不说。


    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安苳吸着鼻子, 拿起来一看, 是岑溪。


    她心跳顿时就乱了一拍,坐起身来点了接听:“岑溪?”


    “安苳, 我在你家门口。”对面传来岑溪略带慌乱的声音,“敲了门没人开,出什么事了吗?”


    安苳愣了下,立刻起身快步走了出去:“岑溪,你等一下,我马上给你开门。”


    出去才发现,客厅里电视开着,播放着喧闹的往届春晚歌舞,安秀英靠在沙发上支着脑袋,已经睡过去了。


    安苳跑到门口拉开大门,外面的寒风一下子就涌了进来,岑溪站在门口,提着两个红色纸盒,一手抄着口袋,秀眉微蹙地看着她。


    看到她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岑溪才稍微放心了些,拉住她的手,往客厅里面看了一眼,眼里难掩关切:“你没事吧?到底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没怎么。”安苳见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羊绒大衣,赶紧把她拉进来,关上门,把她专用的棉拖鞋拿出来,又接过她手中的东西,然后哑声说道,“岑溪,你怎么来了?”


    看着安苳湿漉漉的眼睛,以及有些发红的鼻尖,岑溪轻叹了一口气,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过来跟你商量,明天晚上吃什么。”


    安苳愣了一瞬,随即鼻头就有些发酸,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她。


    明明才分开不到两个小时而已。


    却真的很想她,很想她。


    想见她的时候,她就真的出现在了眼前,像梦一样美好。


    岑溪拍了拍她后背,目光不经意落到客厅里面,身体不由得一僵——安秀英就靠在沙发上呢。


    “安苳。”她轻轻推着安苳的腰,低声说道,“你妈妈在呢。”


    安苳放开了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弯腰帮她换鞋子:“去我房间吧。”


    喧闹的歌舞结束了,主持人开始喜气洋洋地拜年,安秀英头一低,立刻就惊醒了,转头一看,那个妖精似的女人站在她家门口,而安苳正半蹲在地上帮她换鞋。


    安秀英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中觉得自己肯定是做梦了——安苳那死丫头是天天念着那个妖精没错,却也不至于对那妖精这么上赶吧?


    肯定是做梦了。


    她头一歪,又睡了过去。


    安苳牵着岑溪的手进来,路过电视顺便关了一下。


    走进卧室,她带上门,然后立刻转身抱住了岑溪。


    令她心安的香水味盈满她鼻息。她低头蹭了蹭岑溪冰凉的耳朵,小声说道:“岑溪……对不起啊。”


    岑溪环着她纤细的腰身,抬头看着她,微微蹙眉:“干嘛又道歉?”


    安苳垂下眼睫:“又让你担心了……”


    “我担心你难道不是正常的吗?”岑溪握住她的手,认真地说道,“到底怎么了?你妈是不是又骂你了?”


    安苳有些难堪地点头:“……嗯。”


    “因为你昨天在外面住的事?”岑溪追问。


    安苳又缓缓点头:“……嗯。”


    她不敢说更多。


    “我就知道。”岑溪咬了咬唇,“她对你太过分了。”


    能让安苳这么难受,安秀英应该说了很多令人难以忍受的话。


    看到她躲闪的眼神,岑溪不忍心再继续追问,主动转移了话题:“我爸妈邀请你明天去吃饭,要不要去?”


    说起这件事她有些不耐烦,“我已经帮你拒绝过了,但我妈还是想让你去。你要是不想去的话,不去也可以。”


    安苳连忙点头:“我想去……那就又要麻烦阿姨了。”


    “麻烦什么,她挺喜欢你的。”岑溪玩着她卫衣领口上的绳子,酸溜溜地说道,“她说了,你比我听话多了,想要你做女儿。”


    安苳低头小声说道:“岑溪,你才是最好的。我最喜欢你。”


    如愿听到自己想听到的,岑溪矜持地勾了勾唇,轻声说道:“那就这么定了,明天去我家吃晚饭。”她又想起了什么,“明天下午你要直播吧?要不要我去陪你?”


    安苳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可以吗?”


    岑溪抱住她脖颈,轻笑道:“当然可以。本来今天就想陪你的,但等下我要去我姥姥家参加家宴……所以,只能明天陪你了。”


    “岑溪……”安苳一脸感动地看着她,“你对我真好。”


    “那明天下午在零食店见。”被安苳这样看着,岑溪忍不住勾唇,却又有些脸热——安苳这么虔诚地看着她,好像她是什么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她不过是做了一件恋人都会做的事。而且,她之所以陪安苳,也是因为她想找机会和安苳待在一起。


    安秀英再次被一些窸窣声音吵醒,她迷迷糊糊地朝门口看了一眼,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妖精,安苳单手搂着那妖精的细腰,看上去可舍不得了,安秀英气不打一处来,可又被止疼药带来的睡意牢牢控制,又睡了过去。


    醒来时,安苳已经帮她炖上了冬瓜排骨汤,换衣服准备出门了。


    平时母女俩吵完架,安苳都会若无其事继续做自己的事,今天却不太一样,安苳的态度明显要冷淡很多。


    安秀英撑起身子,有气无力地骂道:“死丫头……你把锅放那么远,是想饿死我吗?”


    安苳在门口用喷雾瓶往那束白玫瑰上仔细喷水,转过头来平静地说道:“妈,你饿了就去厨房盛着喝吧。放你旁边不安全。”


    说着,就拿上外套和包要走了,安秀英气哼哼地刚要骂她,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今天你那妖精同学是不是来了?”


    她总觉得刚才不是做梦。


    安苳动作停顿了一下:“你是说岑溪吗?”


    “除了她还有谁!”安秀英嘟囔道,“她又来干啥?”


    安苳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微沉,指了指茶几旁边那两只红色纸盒:“岑溪是来看我的,那是她妈妈送的坚果,你要是想吃,可以吃点。”


    安秀英一脸地看不上。


    安苳本来就是做这一行的,新鲜的白山坚果要多少有多少,她才不吃别人送的次货呢。


    “那个妖精,她就是拿你当奴才耍呢!”她提高声音对安苳说道,“我看你是鬼迷了心!她在京城工作,跟你有啥关系,你又指不上她!”


    安苳捏着毛线帽的手指微微攥紧,提着包出去,关上了门,把安秀英的声音隔绝在了身后。


    “这个死丫头!”安秀英瞪着被安苳关上的大门,脸红一阵白一阵,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还不让说了!谁才和你是一家啊?真是胳膊肘往外拐,迟早被人骗了去!”


    第二天,岑溪吃完午饭就出门了。


    出门之前,陈慧照例问她去哪儿,她很坦然地说去看安苳直播,到时候和安苳一起回家来吃饭。


    又不是像昨天一样去开房,她没什么可不坦然的。


    陈慧“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今天天色有些阴沉,似乎又要下雪,时值大年初五,除了食品店、海鲜店、蔬菜水果店,其他的店面几乎都还处于歇业状态,“西东书屋”也不例外。


    它斜对面的“安之家零食店”却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安苳正在和林婷一起确认待会儿的直播流程,不时有顾客好奇地过去围观。


    岑溪在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抱着手臂,打量着处于工作状态的安苳。


    店里暖气烧得很热,安苳穿了件浅蓝色衬衫搭配薄款毛衣马甲,低头翻着平板和林婷反复对价格、对流程,神情平静而又认真,黑发难得披下来别在耳后,林婷询问她要不要用玉米夹夹一下,说一定会很好看,她抿着唇笑了,深邃的眼睛弯起,摆摆手拒绝,说不用浪费这个时间。


    岑溪早就知道直播并不是一件好做的事,需要很强的临场应变能力,但每次她偷偷看安苳直播时,都觉得安苳表现得很不错。


    看来,除了她的确情绪稳定这个因素外,还有她认真努力的原因。


    安苳看了下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开播。她拿出手机,想看看岑溪给她发消息了没。


    却冷不防眼前出现一只纤白的手,提着一杯奶茶放在她跟前。


    安苳立刻抬头,惊喜地说道:“岑溪,你这么快就来了?”


    岑溪一只手抄着口袋,对她勾了勾唇:“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不用不用,”安苳起身,牵住她的手,弯起眼睛,“你陪着我就好。”


    岑溪坐在了她右边的空位置上,把奶茶轻轻推给她。


    安苳小心地把奶茶拿出来,握住了热乎乎的奶茶杯,满足地笑:“谢谢岑溪。”


    红豆味奶茶,七分糖,一路甜进了心里。


    林婷在旁边使劲儿盯着岑溪看,一直在夸岑溪漂亮,还悄悄跟安苳说道:“安姐,要是你同学帮咱们带货,咱们不就火了么!”


    安苳很无奈:“她不带货,她有工作的。”


    还没等安苳开始显摆岑溪的工作,直播时间就到了,于是两个人赶紧上播。


    岑溪也不能说什么忙都没帮,她一直在旁边给递样品。就这么一个看似简单的工作,做三个小时下来,人也会吃不消,身边的安苳却一直精神饱满,笑容亲切,给顾客们展示商品,答疑解惑,上链接,就这样连续做了三个小时。


    中途岑溪偷偷塞了两次水,安苳只喝了一次。


    下播时,安苳嗓子还是哑了,但她还是第一时间转头跟岑溪说话:“岑溪,是不是很无聊?”


    “没有。”岑溪把水递给她,又递给她一颗润喉糖,认真地说道,“只是……你挺辛苦的。”


    安苳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水,抹了抹嘴唇,把糖放进嘴里,笑道:“不辛苦,跟以前比,直播卖货要容易多了。”


    岑溪听着她说话,神色突然不自在起来。


    桌子下面,安苳握住了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


    “岑溪,你跟我来。”安苳侧头轻声说道。


    她牵着岑溪走进了后面的仓库,里面都是码得整整齐齐的纸箱,光线暗淡。


    仓库的门里面是不带锁和插头的,只有外面才有,安苳关上门,一手按在门板上面,欺身过来,低头很轻地叫了一声“岑溪”,气息温热缱绻,似乎有些害羞却又有些期待,浓黑的睫毛垂落,在瞳仁上投下深邃的阴影,像一汪深邃的足以淹没岑溪的海。


    岑溪抱住她脖颈,迎上她的唇瓣。


    润喉糖甜苦的气味在她们唇间吞吐,反复交换,寂静的仓库里响起暧昧水声,门外不时有人走过,更让此时的吻多了几分不顾一切的忙乱热烈,以及一丝令人难以启齿的刺激。


    这里是白石镇,她们在做一件最大逆不道的事情。


    “安苳姐!安苳姐?”门突然被推动了一下,两个人同时僵住了,舌尖甚至还挨在一起。


    幸好,安苳一直很用力地按着门,没有放松,外面的人没能推开。


    “安苳姐!我来买鸭脖啦!你在吗?”小嘉站在仓库门口,有些奇怪地再次用力推了下。


    她问过林婷,林婷说安苳在仓库的。


    怎么觉得里面有人顶着门啊?


    再次推了下,门突然松动了,小嘉差点一头栽进去,抬头就看到昏暗的仓库里,她的大魔王表姐竟然站在门口,抱着手臂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第112章 口红


    本来小嘉今天挺开心的。


    正是年假, 她又在陈慧那边得了不少压岁钱,钱多得没地方花,就打算来安苳店里凑凑热闹, 来看安苳直播, 顺便买两斤鸭脖回去吃。


    没想到她来得太晚了, 直播刚好结束, 林婷说安苳在仓库,她就大大咧咧地过来推门了。


    不过这次很奇怪,安苳在仓库里忙都会开着门,这次仓库门却是关着的。她也没多想, 推了几下。


    里面好像有人在死死按着门,她脑子里顿时闪过安苳晕倒在门后的画面, 提高了声音喊着安苳, 继续推门。


    几个店员也在往这边看,林婷已经放下手里的样品走过来了。


    推开门那一刻,小嘉魂飞魄散。


    她怎么都没想到岑溪会出现在仓库里, 这和鬼片现场有什么区别。


    她的大魔王表姐抱着手臂, 目光幽冷,脸颊通红, 胸口起伏着,不知道刚才在忙什么,又似乎是被她气得。


    安苳站在旁边,神情很是尴尬,抿了抿嘴唇刚要说话, 小嘉就突然说了句“那个啥你们继续!”, 又把门给关上了。


    小嘉其实也没想那么多,她只是凭借多年来被压制的经验, 敏锐觉察到了岑溪对她的杀意,急于逃离现场而已。


    但这句话一说出口,再配合上关门的动作,对于门外的各位来说,一切都变得奇怪起来。


    站在一边的林婷和另外一个店员:……什么东西继续?小嘉怎么像是在演电视剧?


    没人按着的情况下,那门刚合上就会慢慢弹开,安苳趁着门关上那一刻用手背抹了抹嘴唇,又偷偷看了一眼岑溪。


    刚才安苳按着门的时候,岑溪就动作很快,已经把自己整理好了。


    她也看向安苳。


    两个人眼神中都有掩饰不住的狼狈。


    门弹开了,安苳走出来,对作势要逃的小嘉温声道:“小嘉,你要买鸭脖是吧?”


    小嘉转头看到她身后阴沉着脸的岑溪,讪讪摆手:“哦那个啥……安苳姐,我明天再来买。”


    看到小嘉这么急于要走,安苳心里有些忐忑。难道小嘉看出来了?


    “严雨嘉。”


    身后传来表姐幽幽的声音,还是叫的全名,小嘉打了个哆嗦,停住了落荒而逃的脚步,转头对表姐露出甜甜的一笑:“哎,姐,你怎么也在啊?”


    岑溪冷冷地看着她:“干嘛还要明天?现在买吧。不然你明天还要过来。”


    小嘉露出吃了狗屎般的表情:“……好的。”


    吓死她了。幸好岑溪只是让她选鸭脖,而不是查收她的压岁钱。


    虽然说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闯了什么祸……


    就莫名其妙地很害怕,心慌。


    小嘉在旁边并不快乐地选鸭脖,安苳转头看到林婷对她和岑溪投来目光,立刻主动解释道:“哦……刚才我带岑溪参观一下仓库。”


    岑溪在她身后“嗯”了一声,淡淡地说道:“仓库还不错。很大。”


    很直的林婷对她们的解释摸不着头脑,但那毕竟是老板和老板的同学,她还是笑着附和道:“安姐把后面的院子买下来了,仓库确实挺大的。”


    另外一个店员也附和:“是呢。”


    林婷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了安苳嘴唇上,神情所有所思。


    安苳不由得紧张和不自在起来,刚要再找个什么理由,就听到林婷说道:“安姐,你这样薄薄地涂一层口红,挺好看的啊!这是什么色号啊?”


    另外一个店员摆正着饮料,笑眯眯地说道:“是呢。”


    安苳下意识用指节碰了下嘴唇,吞吞吐吐道:“哦……这个……”她转头看向岑溪。


    “……X牌的枫叶红。”岑溪板着脸说道。


    “哦哦。好。”林婷笑眯眯地点头,很自然地跟岑溪闲聊道,“我说呢,原来安姐是借了你的口红涂啊。她平时从来不化妆的。”


    她说着,转向安苳,露出一脸的了然神情,“老板,涂个口红而已,这有啥偷偷摸摸的,小嘉这么一嚷,我还以为你俩在里面出啥事儿了呢!你化妆多好看啊,正好岑溪也这么会化妆,让她帮你好好打扮打扮,旁边四中那些年轻的男老师什么的,肯定都来追你!到时候你就挑个最帅的!”


    林婷很自信地拍着马屁,旁边的店员也插了一句:“是呢。”


    安苳尬笑,开始说今天直播的事情,把话题岔了过去,然后不安地瞥着岑溪。


    岑溪刚才确实有点紧张,但现在,她悬着的心已经死了。


    她突然意识到这里是白石镇,不管是林婷,还是小嘉,对她们刚才做的事情,其实是没有任何想象力的。


    小嘉那副样子应该也只是怕她,并不是猜到了什么。


    林婷甚至很确信,安苳偷偷摸摸是为了涂口红吸引帅哥。


    没人发现很好,但她觉得自己好像被另外一种方式歧视了。


    但是,这就是白石镇。


    小嘉称了两斤鸭脖,还有一口袋其他零食,在柜台结账时,她不时偷偷看一眼岑溪的脸色。


    以她对她表姐的了解,她仍然觉得自己是闯了大祸,因为岑溪只会在对她极度生气和无语的时候,才会叫她全名。


    但她到底闯啥祸了?不就是在岑溪和安苳偷摸涂口红的时候,推了下仓库门吗?而且,她们俩涂个口红而已,至于顶着门不让人看吗?


    她不停地瞥着岑溪,就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她看到岑溪坐在安苳旁边的椅子上,拿出化妆包来补妆。


    她表姐的口红明明在化妆包里。


    而刚才她表姐在仓库里并没有带包。


    那她们俩涂的什么口红?


    小嘉觉得自己快被逼成福尔摩斯了。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


    她表姐有两只口红。


    其中一只放在了口袋里。


    这么想的话,她觉得自己犯的错,似乎罪不至死了。


    不过,看到岑溪和安苳似乎和好了,她还是挺开心的,开心得拎着零食袋逃走了。


    天色渐暗,岑溪也没时间再搭理小嘉,随意补了下妆,就上了安苳的车,准备一起回家去。


    她今天也开了车来,但是她们俩只想坐同一辆车,明天安苳还要早起用车,她就把车先放在这里了。


    关上车门,两个人默默对视。


    “岑溪……”安苳有些不安,嗫嚅道,“对不起,今天我不该拉着你……”


    “没关系。”岑溪打断了她的抱歉,抬手轻轻摸了摸她散落的黑发,勾唇道,“放心吧,她们都没往那方面想。”


    “是吗?”安苳还是有些不放心。


    她怕岑溪介意。


    岑溪从小就隐藏着这个秘密,如今她是白石镇唯一的知情人,也知道,岑溪并不想被任何人发现。


    但她真的好想岑溪,直播结束后,就很想亲岑溪。


    看到安苳这么担心,岑溪收回了手,沉默了一瞬,随即轻笑道:“以前的你,看到林婷和小芳走进仓库,还堵了门,你会多想吗?”


    安苳愣了下。


    她当然不会多想。


    她隐隐听出了岑溪话语间的嘲讽意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这句话说出口,岑溪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莫名其妙把安苳和其他人放在一起。


    以她们如今的关系,她这样说的确有些无理取闹。


    白石镇是白石镇,安苳是安苳。


    “……抱歉。”岑溪拉住她的手,低声说道,“我只是想说……她们根本不会想到这个。”


    “没事的岑溪。”安苳把她纤细的手指包进掌心里,弯起眉眼,掩去眼里的那一丝失落和怅然,“我以前本来也想不到的。”


    那么多年,岑溪独守着这个叛逆的秘密,她很辛苦,安苳知道。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不想让岑溪为难,才会这么后悔自己如此冲动和纵欲,竟然会忍不住在仓库里……


    岑溪沉默了几秒钟,转头凑近了一些,对她轻轻勾唇:“要不要再涂点口红?”


    岑溪刚补好妆,唇瓣红润,带着馥郁的香气。


    安苳咽了咽口水,抬起下巴小心地在她唇瓣上轻印了下,沾染上了迷人的香气,以及润泽的枫叶红。


    岑溪扶住她肩膀,在她唇瓣上轻轻蹭着,起到了一个匀称的作用。


    然后拉开了距离一看,嗯,比刚才在仓库里吃口红的效果要好得多。


    安苳嘴唇很好看,唇角自带一点点扬起的弧度,中间唇珠微微凸起,下唇则饱满莹润,染上了枫叶红色后,平添了一分不自知的性感。


    偏偏她的眼神却又那么坦诚自然。


    “这个色号确实很适合你。”岑溪紧盯着她的唇瓣,凑近用指腹把口红揉得更开更自然,低声说道,“很漂亮。”


    安苳被她这样看着夸着,脸颊都烫了起来,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睫。


    刚才的不快两个人都没再提,气氛恢复如常,安苳发动了车子,赶往岑溪家里。


    这次带的礼物虽然不如上次多,安苳却也还是提了满手,岑溪手上都拎了好几盒,打开门的时候,陈慧急得直训岑溪:“岑溪!你怎么还帮着往上提?倒是别让小安带这么多啊!”


    岑溪挂着包和外套,淡淡地说道:“她想孝敬你们,我也没办法。”


    “阿姨,都是一些吃的而已。”安苳把东西放在茶几旁边,笑盈盈地说道,“您别客气了。”


    陈慧这次又准备了好几个菜,还有一锅鸡汤,十分丰盛。


    “小安,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席间,陈慧端详着安苳,笑道。


    “也没有。”安苳羞赧道,“今天涂了点口红。”


    “我瞧着和岑溪的口红颜色挺像的。”陈慧的目光在她们俩之间逡巡,突然说道。


    “……我借她用的。”岑溪很冷静地说道。


    “我说呢。”陈慧笑了,“你俩啊,关系比之前更好了,我瞧着你们关系好,心里也挺开心的。”


    岑正平又拉着安苳讲了好一会儿生意经,吹牛吹得红光满面,还想给安苳倒点白的,被岑溪无情阻止:“她等下要开车回家。”


    岑正平也只好作罢。


    不过,总体来说,由于安苳这个人真的很会说话,这顿饭仍然吃得很开心,主要是二老比较开心,临走前,陈慧拿出了一个很厚的红包,塞进了安苳口袋。


    安苳很惊讶,立刻拿出来要还给陈慧:“阿姨,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拿这个不合适……”


    “没成家就是小孩子。”陈慧硬是给她塞了回去,“初一那天也不知道你会来,没给你准备,今天你必须收下,阿姨呢,也祝你新年发大财。”


    安苳推脱不过,下意识地看向了岑溪,眼巴巴地好像在等岑溪发话。


    “我妈给你,你就拿着吧。”岑溪勾了勾唇,说道。


    对陈慧这个行为,她其实不意外,陈慧向来不喜欢欠人家的,安苳几次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陈慧当然会坐立难安。


    出门后,岑溪送安苳下楼。


    昏暗寒冷的楼道里,安苳慢慢牵住了岑溪的手,把她包在自己手心里。


    暖黄色灯光随着两个人的脚步明明灭灭,每次岑溪侧头,都看到她在抿着嘴唇笑。


    岑溪也不禁勾了勾唇,轻声说道:“就这么高兴?”


    第113章 出口


    安苳另一只手抄在口袋里, 摸了摸那个红包,弯起眼睛笑了一声:“嗯。”


    岑溪知道安苳在开心什么。


    在白石镇,带对象回家时, 父母的红包将代表着最大程度的认可, 对象也将晋升为“准结婚对象”。


    虽然这个红包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但这好像并不妨碍安苳为这个红包开心。


    她真的很容易满足。


    看着她含笑的侧脸, 岑溪抿了抿唇,难得给面子,没有把煞风景的话讲出来。


    天冷极了,在一楼偷偷接吻的时候, 安苳就感觉到岑溪的嘴唇都是凉的,只好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 温暖的手指搓着她手背, 温声说道:“岑溪,太冷了,上去吧。”


    岑溪面无表情地把手伸进安苳口袋里, 她还不想这么快分开, 但又不好意思直说,刚要说点什么拖延一下时间, 单元门就开了,一个穿着厚重羽绒服的身影裹着寒气走进来。


    岑溪立刻把手抽出来,和安苳拉开了一步远的距离,反应快得惊人。


    安苳抿了抿唇,垂落身侧的手指蜷了起来。


    “哎?岑溪啊。”进来那人拍着身上的雪花, 抬头看到岑溪, 热情地打招呼。


    “宋老师。”岑溪对她礼貌点头。


    宋老师把目光移到安苳身上,惊讶道:“嗬, 这姑娘长得真高。岑溪,是你朋友吗?”


    岑溪手抄进口袋,慢了半拍点头:“……是。”


    安苳温和地打了个招呼:“阿姨好。”


    “你好你好。”宋老师打量着她,笑得眼角起了皱褶,“姑娘,你多高啊?”


    一提到身高,安苳便有些尴尬,但还是笑了笑答道:“一七六。”


    白石镇地处北方,人均身高并不低,但安苳这个身高的确还是偏高。


    岑溪微微皱眉。


    宋老师这边打量着安苳的大长腿,笑道:“这可巧了,我儿子也一七六。姑娘,你有对象了没?”


    岑溪板着脸,抢先一步回答道:“她有对象了,宋老师。”


    宋老师有些失望:“哎哟,那太可惜了。我瞧着这闺女面善,觉得和她有缘呢。”


    岑溪似笑非笑:“嗯,确实有缘。”


    ……邻居女儿的女朋友缘。


    “那我先上去了,你们说话。”宋老师毕竟是老教师了,失望之余也依旧彬彬有礼,没忘了又回头夸了安苳一句,像眼睁睁看着菜市场最好的那块排骨被买走一样舍不得,“这姑娘,跟岑溪似的,长得板正。”


    宋老师的脚步声渐渐上去了,岑溪侧头看了安苳好几秒钟,才无语地说道:“之前我妈要给你介绍的,就是她儿子。”


    见过图安苳钱的,也见过图安苳勤快的,现在又来一个图安苳腿长的。


    安苳怎么就这么受大龄男青年和长辈欢迎。


    安苳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握住她的手,不敢说话,像是一只犯了错在观察主人脸色的小狗。


    岑溪瞥了她一眼,只生了三秒钟的气,就抬头亲了亲她嘴唇:“以后遇到这种人,都要说有对象。”


    安苳弯起眼睛:“好。”


    看着安苳开车驶入茫茫的风雪里,直到拐弯看不见了,岑溪才回去。


    回到家,陈慧正戴着老花镜看小说,闻声抬头看了她一眼:“让你送送小安,你这是给人家送家里去了?下去这么久。”


    岑溪揉了揉冻得发红的脸颊,淡淡说道:“雪挺大的,我看着她开出去的。”


    “哦。”陈慧目光在她无名指上的金戒指上停留一瞬,“你俩现在是真和好了,还买了一样的戒指啊。”


    岑溪很平淡地“嗯”了一声。


    “我记得你不喜欢黄金啊。”陈慧又看了她一眼。


    “……随便戴戴。”岑溪弯腰接水,看着清亮的水流说道。


    “哦。”陈慧摘了老花镜,看着女儿的侧影,“对了,以后小安再来,你可要记得跟她说,千万别带那么多礼物来了,我和你爸都怪不好意思的,这不,给她包了两千块钱红包。”


    岑溪直起身子,点头:“嗯,我会跟她说的。”


    安苳回到家,难免又被安秀英埋怨了几句。但她今天心情还不错,安秀英说什么,她也都没在意。


    回到房间,她把口袋里的那个红包拿出来,放进了桌上那个装蛋糕的盒子里。


    这里面都是跟岑溪有关的东西。


    虽然她觉得自己不该老是黏着岑溪,可很快还是忍不住,去微信问岑溪在做什么。


    聊了一会儿,岑溪去洗澡了,让她稍等一会儿。安苳看了会儿本省的商业新闻,无聊之下,就打开了朋友圈。


    多数好友都在晒聚餐照,安苳往下划着,突然刷到了一个跟她关系不错的初中女同学的官宣。


    这位女同学是她的朋友圈子里,除了邹琳以外最后一个还没结婚的,几个月不见,竟然已经领证了。


    女同学晒出了结婚证和红底照,夫妻二人笑得十分坦然开怀。


    评论区很热闹,共同好友们都在贺喜,安苳也点了个赞,留下一句祝福。


    她默默退出了微信,打开相册,翻看着那天她在酒店拍下的照片。


    红酒,蜡烛,蛋糕,鲜花,礼物,合照……这是岑溪为她创造的梦境,每一张都印刻着她的幸福,可她却并不能把这幸福发出来和朋友们共享。


    那天她也很想发朋友圈,但她知道不合适,就没发。


    现在,看着她拍的这么多照片,她终究还是没忍住,选了一张玫瑰花的照片,打出一个爱心和一个星星的表情,发送了出去。


    虽然表达得很隐晦,可心里隐秘的幸福,终于有了一丝出口。


    但只有几秒钟,她就又心慌了起来。


    不行。她不能这么张扬,要是岑溪介意呢?


    要是这条朋友圈会带来什么不好的预兆呢?


    这一刻她的迷信达到了顶峰。


    岑溪洗完澡出来,打开微信,不小心点了“发现”,看到了安苳发朋友圈的通知。她点进去看了一下,唇角微微勾起,点了个赞。


    然后很快就弹出一条通知:点赞未发出。


    她轻蹙着眉,刷新了一下,发现这条朋友圈消失了。


    删除了?


    不超过一分钟的时间,安苳为什么这么快就删除了。


    又刷新了几次,安苳也没再发什么出来。


    安苳:岑溪~洗完啦?


    安苳:[狗狗开心]


    ……也许是又不想发了吧。


    岑溪咬了咬唇,没有再问安苳这件事。


    雪越下越大,一直到初七才停。


    期间岑溪又去陪安苳直播了两次。她其实一点都不想看安苳直播,因为安苳总是对着镜头笑得很甜,还总是“姐妹”“家人”地叫个不停。看到主播漂亮,难免会有一些男男女女口出狂言,什么“姐姐我不要牛肉想要你”“主播漂亮,我和哥们儿想去你们那里旅游,主播接待不?”“我是来看主播的,兄弟们谁懂?”……


    偏偏安苳非常坐得住,脸上一直带着亲切的笑容,始终保持着营业状态,对这些言论也只是一笑而过。


    有时候安苳播着播着,就突然感觉到身边有低气压。她还以为岑溪觉得无聊了,趁着助理替补的时间,哑着嗓子按住麦克风侧头问岑溪怎么了,低气压却又突然消失了,岑溪只是面无表情地把温水和喉片递过来:“没什么。”


    安苳顿时就会开心起来。


    岑溪看着她的笑容,矜持地收回目光,心里想道,算了。


    初八上午,天气晴朗,岑溪假期进入尾声,要回京城去了。


    这个假期陈慧没催婚,临行前终于忍不住了:“岑溪啊,你一个人在京城,妈真是很担心你,你不想结婚,找个人谈个恋爱也是好的。”


    看在马上就要离家的份上,岑溪难得耐心地听完了陈慧的话,然后戴上墨镜,把包放进车里,回头笑道:“妈,你怎么知道我没谈恋爱?”


    陈慧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也要找靠谱的人谈。”


    岑溪勾了勾唇:“您放心。”


    她故意说得模棱两可,令人听不出是“正在谈”还是“准备谈”,不然以陈慧的脾气,非得跟她去京城看看不可。


    “妈,你注意好自己的身体吧。”岑溪把话题岔开,“我爸身体不舒服,去医院比你积极得多。还有,你把退休金存好了,别老听我爸哭穷,给他零花钱。”


    陈慧红了眼眶,点了点头:“行,知道了。”末了还是忍不住加上了一句,“你要是定下来了,一定要带回家给我们看看。”


    岑溪:……


    陈老师真是三句话离不开这件事。


    她瞥了一眼时间,劝陈老师上楼去了,然后开车快速驶出了西街,开到了既来河边。


    安苳那辆白色汉兰达就停在那里。


    岑溪快速停了车下去,安苳也已经出来,拉开了后座车门。


    “岑溪……”安苳关上车门,转身紧紧地抱住她,在她颈侧蹭了蹭,“好舍不得你。”


    这几天气温一直不高,没什么人会在这里停留,喜欢溜冰的小孩子也不会在这种天气出来。


    冰天雪地中,只有她们两个人。


    岑溪下巴搁在她肩头,闭上眼睛低声说道:“我也会想你。”


    “岑溪,再过一阵我就去京城进货。”安苳说道,“我可以去找你吗?”


    她问得小心翼翼,好像会被拒绝一样。


    “我有说不可以吗?”岑溪环住她的腰身,轻声说道。


    安苳的腰很细,几乎没什么赘肉,极致愉悦的时候,她腰腹会绷得很紧,紧致的肌肤上闪烁着岑溪不小心沾染上去的水泽……


    在暖风的作用下,岑溪有些脸热。


    作为一个正常的成年女人,和女朋友独处的时候,她很难避免会想到这些。


    ……只是可惜,昨天没能去开房。


    白石镇就这么大,什么事都避不过别人的眼睛,加上很难跟家里人解释,也不能频繁去开房,她们昨天只是一起吃了顿晚饭。


    安苳依恋地啄吻着她脸颊,然后是嘴唇、颈侧,温柔而不带什么情欲。


    岑溪却不自觉地呼吸紊乱,身体有些发软,熟悉的渴望从深处蔓延开来。


    “岑溪……”安苳听到她极力压抑的喘息声,迟疑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两个塑料包装,轻声问道,“你想吗?我带了。”


    第114章 沉溺


    岑溪靠在她肩头, 平稳了一下呼吸,薄唇艰难地吐出两个字:“……不用。”


    可是安苳能明显感觉到她想了。


    安苳轻抚着她腰侧,在她耳边小声笑道:“岑溪……你不是告诉我, 这没什么可羞耻的吗?”


    岑溪身体僵了一下。


    她哄安苳的话, 竟然被安苳拿去反过来哄她了。


    ……她怎么会不想。


    只是, 她没想到, 安苳竟然会随身带着那个,还会在这样的时间场合问她要不要……


    这还是她印象中那个封建保守的女人吗?


    “岑溪……”安苳低头轻吻着她,含含糊糊而又虔诚地说道,“我只是想让你舒服。”


    岑溪轻喘了一声, 长睫轻颤着,没有再说话。


    安苳的吻慢慢向下, 蹭开衬衣扣子。


    一条熟悉的红绳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她眼睛微微睁大, 抬手解开岑溪第二颗扣子,就看到那枚平安扣坠在红绳末端,贴在岑溪胸口上。


    这颜色, 这绳结……原来岑溪没丢平安扣原本的红绳, 一直有留着。


    她抬头感动地看着岑溪,然后低头去吻那块被岑溪焐得温热的玉石。


    既来桥边是一片被放弃的荒野, 无人在意的雾凇于雪地中静立。


    岑溪斜靠在座椅上,衬衫只余一颗扣子还系着,半露出两片皑皑的雪光。


    暖风热得她几乎要窒息,空气粘稠不堪。


    她半阖着眼睛,张开唇用力呼吸, 一只手不自觉地向上抓住椅背, 像是溺水者抓住浮木。


    安苳仍然沉默,只是不时叫她的名字, 语气温柔缱绻,一只手抵住她腿弯,另一只被她潮湿地吮咬,那层薄薄的隔离轻若无物,清清楚楚地传递出韵律,安苳的心跳呼吸也渐渐与之同频,脉搏和她融合在一起。


    安苳一直看着她,似乎要把她现在的样子刻印在心里。


    安苳的眼睛黑白分明,浓睫在眼尾处微微下耷,这是一双非常温柔干净的眼睛,即便染上痴迷的欲色,也依旧澄澈坦然。


    她眼神越是这样温柔干净,岑溪就越是羞耻,越是羞耻,就越想靠近。


    想再靠近一点,近到不能再近,于灵魂最深处嵌合在一起,把最脆弱的地方展开给她看,让她那双干净的眼睛染上越来越浓重的色彩……


    “岑溪……”安苳埋在里面,喃喃地说道,“我好舍不得你……”


    为什么又是七天。


    七天,既是美梦,也是梦魇。


    她真的很迷信,也很害怕。


    就像上次在苏伦戈一样,她总是觉得,自己会突然睁开眼睛,从床上醒来,没有岑溪,没有表白……她怕自己又被放逐在荒野里。


    如果是梦,真希望这个梦可以一直这样,做下去。


    岑溪脸颊绯红,胸口剧烈起伏,呼吸急促得说不出话,只是对安苳伸出了手臂。


    安苳立刻抽出手来抱住她,把湿漉漉的她放在了腿上。


    一瞬间岑溪神情有些微妙,但身上没什么力气,只能坐在她腿上,喘匀了气才轻声说道:“我会想你的。”


    “嗯……”安苳满足地抱住她,埋进她胸口里,粗糙温暖的掌心在她后背上轻柔拍抚,慢慢帮她平复。


    岑溪理智又回来了。


    她倚在安苳肩头,紧抿着唇,闭了闭眼睛。


    她狼藉的衬衫,蹭在安苳腿上的痕迹,以及安苳被她解开一半的裤子拉链……


    这一切都太……刺眼。


    时间快来不及了,现在高速堵车,岑溪到京城肯定已经是半夜,另外一半的爱来不及做了。


    岑溪细指在安苳裤沿轻勾了下,有些不甘心地看着她:“你欠我一次,记得下次还我。”


    安苳被她说得脸热,澄澈的眼眸弯起:“嗯。很快就去……还你。”


    做了清洁穿上衣服,安苳从后箱里拿出了无数个袋子箱子,全都塞进了岑溪后箱里,一边塞一边絮絮跟岑溪说着:“岑溪,这个是我给你切片的药材……和上次的差不多,泡水喝对身体好,你冬天手脚凉。”


    泡沫箱里面冰镇着安苳处理好的鲜土鸡块、牛排,平时想吃拿出来就能直接煲汤、煎炸。


    余下的手提袋都是包装好的坚果和牛肉干,自己吃和送礼都合适。


    岑溪:……


    她的后备箱都快满了。


    其实她也有东西要送安苳,只不过,跟安苳这么大的阵仗相比……


    她从自己车上拿出一个袋子递给安苳:“送你的。”


    安苳很开心地接了过去,小心打开,里面是一个茶色亚克力盒子,分九个小格装着精致的手办,安苳仔细辨认,才发现这是最近很火的某国际运动会吉祥物,她在短视频刷到过,据说很难抢。


    “好可爱。”安苳心满意足地把盒子抱在怀里,“岑溪,谢谢你,我很喜欢。”


    岑溪勾起唇角:“那你会放在哪里?”


    安苳想了想:“放在卧室床头。”


    岑溪“哦”了一声,目光慢慢移到中控台上,幽幽地说道:“我倒是觉得放这里比较合适。”


    安苳愣了下,看着中控台边肖姐送的那几个手办,犹豫道:“可是……放在这里风吹日晒的,我怕坏了。”


    岑溪没说话,只是继续看着中控台上的手办。


    安苳只好把那几个手办收进塑料袋里,从盒子里取出两个岑溪送她的,小心摆上去。


    岑溪这才勾起了唇。


    终于顺眼了。


    “岑溪……我也会想你。”安苳再次抱住她,不知道第多少遍说道。


    岑溪的车慢慢开上县道。她开得很慢很慢,似乎想把这一刻无限拉长。


    后视镜中,安苳仍然站在原地目送她。


    安苳穿得很薄,外套敞开着拉链,垂落下去的手上勾着一只墨镜,迎着炫目的雪地反光,眼巴巴地看着她离开。


    荒野越来越空,安苳的身影越来越小。那具对岑溪来说温暖有力的女性躯体,站在荒野中却显得格外渺小。


    岑溪眨了眨眼,忍住眼睛里的热意。


    她刚才看到了那副墨镜,是她送安苳的那一副。


    安苳换了这只新墨镜,像是终于解放了岑溪在那墨镜上捆绑的愧疚心。


    安苳应该知道这是她送的。


    为什么安苳对她如此宽容,宽容得好像不管她做什么,只要她解释一句,只要她回头看,向安苳走近一步,安苳都会原谅她,都会为她再次转身。


    安苳给了她近乎无条件的爱。


    让她沉溺,也让她有一些忧心。


    正月初九,盛美所有部门基本都复工了,中午休息时间,创意一组办公室里难得喧闹。


    助理Daisy给所有人都发了坚果和牛肉干礼包,实习生也都有份:“这是岑总给大家准备的。”


    “Daisy姐,”刚转正的初级文案Mica走过来,怯生生地问道,“请问……岑总今天心情怎么样?我等下要交稿子给她……”


    Daisy提着礼包,眨了眨眼:“岑总今天心情不错,放心吧。”


    Mica重重地舒了一口气:“那……那我就放心了哎。谢谢姐。”


    Daisy笑道:“你也不用这么害怕,其实岑总还是很好的,你转正之前的项目,她不是帮了你很多吗?”


    另外一个文案凑过来:“对啊,岑总其实只是看上去严格,实际上……实际上虽然也很严格,但并不会为难人。不过说起来,你们有没有感觉到,岑总今天心情尤其好?我赶电梯上来时,刚好碰到她,跟她打招呼,她竟然笑了!”


    旁边正在改图的女生也点头:“是啊,还给我们分了这么多吃的,难道是……岑总有什么喜事了?”


    岑溪正当年纪,漂亮又事业有成,平时追她的人能从这里排到郊区,要说这次过年回家有了什么好消息,似乎也很正常。


    “天哪,好想知道岑总会找什么样的男生……强强联合的爱情最好磕了。”有人感叹。


    “肯定是精英那种类型吧。”有人猜测。


    “岑总在群里发红包了!”不知道是谁惊呼了一声,大家顿时都拿起手机开抢,也顾不上议论了。


    岑溪把红包发了出去,心情愉悦的同时,心里又有些空落。


    虽然她的假期相对来说比较灵活,但相隔千里,她还是难以避免地感觉到了落寞。


    文字并不能完全填补想念。


    她靠在椅背上,轻轻摩挲着手机,终于还是打开了微信,给安苳拨了视频邀请过去。


    铃声响了好几秒钟安苳才接了起来,那张熟悉的鹅蛋脸出现眼前。


    安苳正在吃饭,看到岑溪的视频邀请,顾不上安秀英就坐在自己对面,赶紧接了起来。


    “岑溪,吃饭了吗?”她对着镜头温柔笑着,主动打招呼。


    岑溪好像是在办公室里,淡妆得宜,着一身浅灰色西装,内搭薄款黑色高领毛衣,耳垂上的钻石耳钉闪烁着细碎冷光,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清冷禁欲。


    却令安苳怦然心动。


    因为……这很“岑溪”。


    这跟她想象中岑溪在办公室里的样子,如出一辙。


    而她却穿着卫衣和运动马甲,扎着马尾素面朝天,甚至刚才去做饭,穿摘围裙搞得头发都有点乱了。


    她不好意思地拨了拨发丝。


    “我吃过了。”岑溪清泠的嗓音传递过来。


    “我也吃完了。”安苳忙不迭地放下筷子,抿着唇角笑。


    屏幕里的岑溪看着她,半晌才说道:“那,你什么时候来京城?”


    第115章 懂事


    安苳想了想, 温声说道:“岑溪,我后天过去,可以吗?”


    屏幕里岑溪的眼睛明显亮了一瞬, 但随即还是矜持地掀动薄唇说道:“我不急, 你的工作要紧。


    告别时, 安苳说过, 大概十天之后会去京城进货。


    当时岑溪觉得十天很快,可到了京城才发现,十天对她来说太远了。


    刚刚复工,新项目并不多, 加上一组在她的指挥下效率向来很高,最近不怎么要加班。工作的时候还好, 在她的聚精会神吹毛求疵下, 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而下班后,时间就变得前所未有地难熬。


    安苳没有固定的休息时间, 但每次她发消息过去, 安苳都会回复她,和她聊天, 有时候也会在她休息的时间主动发消息过来。


    懂事得过分。


    安苳弯起眉眼:“没有,我没着急,后天才去呢。明天我得去乡下拉趟货。”


    其实她后天也有其他事要忙,但看到岑溪这样看着自己,她根本没办法拒绝, 恨不得现在就过去。


    岑溪勾了勾唇角:“嗯。”


    安苳对着屏幕笑得温柔, 轻声慢语,对面吃饭的安秀英对她投去不满的目光。


    那个妖精, 人都走了,还要给安苳打视频,还撺掇安苳去京城,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呢!


    安苳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起身去了卧室继续跟岑溪说,一直到岑溪该午休了,才恋恋不舍地挂掉视频。


    本来安苳也要午睡一会儿的,现在完全没了睡觉的心思,开始在衣柜里翻找能穿的衣服。


    本来她计划中是十天之后再去,中间还有充足的时间准备,后天去的话,一切都变得紧迫起来。


    她想让自己看起来好一些,毕竟……这是在一起之后,她第一次去京城找岑溪。


    可是,衣柜里总共就那么几件衣服,不是运动就是休闲风,怎么搭配看上去都还是普普通通。


    安苳茫然了一会儿,给邹琳发去了消息:琳琳,在忙吗?[笑]你觉得这几件衣服要怎么穿才好看?


    然后又把自己拍好的衣服照片发过去。


    邹琳发来一个问号:安老板,你这不是为难我吗?这颜色这款式都完全搭不上啊。只有这件白毛衣还不错。你在哪儿买的?


    这件白毛衣是岑溪买的。


    之前岑溪送了几件衣服给她,但都是春秋装,冬天的就只有这件白毛衣。


    安苳回复:这件是别人送的。


    邹琳:我说呢。


    邹琳:等等。


    邹琳:你怎么会突然想穿好看点?


    邹琳之前跟她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让她不要浪费自己的脸蛋和身材,多多打扮一下,每次她都是笑眯眯地应着,也没见真的行动过。


    上次看到她对自己的外形上心,还是去年初的同学聚会,当时她穿了一身簇新的衣服,算是给自己打扮了一回。


    安苳捧着手机,忍不住翘了翘唇角,想了想回复道:后天去京城,要见一个人。


    邹琳有些激动了:谁?!


    安苳羞涩地回了两个字:岑溪。


    邹琳回复了一个叹号,又说道:也行,你见她不能输了阵仗,免得她真以为你好欺负,还想拿捏你。不过你见她干嘛?是找她有事吗?


    安苳:琳琳,我和她和好了。[笑]


    邹琳:……


    街道办值班室的行军床上,邹琳瞪着天花板,狠狠捶着抱枕。


    她快被安苳这个恋爱……啊不,友情脑气死了。


    岑溪到底哪里好啊,这个朋友就非交不可吗?


    安苳迟疑了一下,回复道:琳琳,有机会我会把事情经过讲给你的。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可以跟邹琳解释清楚的机会。


    邹琳:我不听我不听!啊啊啊啊气死了!你别告诉我她没跟你道歉!


    安苳:她道歉了。


    邹琳:行,算她还有那么一点良心。


    安苳:但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邹琳:你拉黑我吧,求求了。


    安苳:[笑]琳琳,谢谢你,我知道你是关心我。


    邹琳:行了行了,别来跟我来腻歪的。下班后咱们地下步行街见,我帮你挑几件衣服吧。正好,我也有个事儿要跟你说。


    安苳刚打了一个“好”字,就接到了林婷电话:“老板你在哪儿呢?零食店这边有点事儿,你赶紧过来看看吧!”


    林婷把声音压得很低,但语气却很急促,安苳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店里出什么事儿了?”


    挂了电话,她跟邹琳说了一声,拿上外套就匆忙出去了,连碗筷也没来得及收拾,安秀英在后面叫她,她也只是匆匆说了声“妈我等会儿打电话让徐姨过来”。


    “安之家量贩零食”门口,歪歪扭扭地停了台面包车,顾客进出困难,柜台前还站了几个膘肥体壮的男青年,林婷正好说歹说让他们去旁边等一下,不要影响后面的人结账。


    安苳匆匆走进来,尽力掩饰住担忧,露出营业的亲切笑容:“几位大哥,咱们这边说话行吗?这边有椅子。”


    “你就是这儿的老板?”其中一个穿亮蓝色羽绒服的男人嚷道,“我跟你说什么说!我在你家买的牛肉干,害得我全家上吐下泻一个星期!我要告你!”


    “就是!”另外几个人也嚷道,“做生意没这么做的,牛肉干里面都吃出虫子了,我看你也是松城人才买的,没想到啊,你就等着坑咱们本地人呢!赔钱!”


    “你们说话可要讲良心!”林婷着急了,“我们都是符合卫生规范的,怎么可能有虫子?”


    “这不是虫子是啥!”后面一个满脸横肉的胡子男拿出袋子,给周围的人展示。


    那里面的确有两只死掉的小蟑螂,牛皮纸袋上印刷的也是“安之家草原风干牛肉”几个字。


    后面等结账的几个人本来就有些着急,看到这袋子里的蟑螂,顿时觉得手里拎着的零食也不香了,有几个人犹豫着把食品筐放在了柜台上走了,没走的人也是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来买东西的人都是街坊邻居,等会儿这件事就会传得整个白石镇都知道了。


    “几位大哥消消气。”安苳看了那袋子一眼,仍旧是弯着眼睛笑,礼貌而又确定地说道,“是这样的,如果说这虫子真是我们生产牛肉干时进去的,它不会是现在这么新鲜的样子,应该是已经烤熟了才对。”


    “咋的,你啥意思,我冤枉你啊?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包装不干净!”亮蓝色羽绒服愤愤说道。


    “几位大哥,”安苳指了指后面正在运作的慢烤机,神情镇定,语气也从容不迫,“你们可以看看这台机器,它后面连接着自动包装机,整个过程都是封闭的,怎么可能进虫子呢。”


    这条小小的简单的封闭产线,是她一点一点辛苦完善起来的,每一个步骤她都再了解不过了。


    “对啊,咱们生产过程都是可以参观的。”林婷挺直了腰杆,高声说道,“这大冬天的上哪儿整那么多蟑螂去啊,也不知道你们从哪个旮旯掏出来的,想来讹钱是吧!”


    这句话可是戳中了亮蓝色羽绒服的肺管子,他立刻用力拍了下柜台:“你们对待消费者就这态度?好,报警!”


    “我现在就报警,”安苳拿出手机,平静地说道,“公安会给咱们一个公道的。”


    那人嚷嚷着谁怕谁,旁边的胡子男却给他使了个眼色,然后说道:“不赔钱我们就举报你直播间!等着吧你!


    “王哥,咱们先走,吃饭去,明天再来找她索赔!”


    几个人大摇大摆出了店门,开着那辆面包车扬长而去。


    “哎你们别走啊!”林婷冲出去骂道,“就这点本事还来骗钱!”


    “下次他们再敢来,直接报警。”安苳跟她说道,“等会儿我给老赵和老孙打电话,让他俩来守两天。”


    这店里算上林婷,四个都是女孩,安苳有点不放心。


    “老板你不觉得奇怪吗?”林婷说道,“这咋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帮人呢,听口音还都是大庄那边来的,那边听说发生了好几起凶杀案,可乱了,这几个人感觉面相就吓人。你说以前也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难道是咱们开直播间碍着谁了?”


    安苳摇头:“我也不知道。先看看情况吧。”


    俩人正站在门口说着,小嘉就闻声从斜对面走过来:“安苳姐,刚才出啥事儿了吗?你没事儿吧?”


    安苳见她满脸关切,笑了笑温和地说道:“没事儿,就是一点小麻烦。”


    林婷在旁边说道:“啥小麻烦,都能上新闻了。那几个男的是来讹钱的,把蟑螂装进牛肉干里硬说是我们牛肉不干净。那穿蓝色羽绒服那大肚子男的,差点把柜台拍碎了。”


    小嘉听得一惊一乍:“这么吓人啊?”


    老赵和老孙很快就来了,安苳嘱咐了几句,如常开了直播。


    下播后,她估摸着岑溪也下班了,就发过去一个“狗狗开心”的表情。


    果然,岑溪很快就回复了她:下播了?


    安苳:嗯嗯![笑]下班了?


    看着屏幕上那个憨憨的笑脸,岑溪也不禁勾了勾唇,回复道:嗯,刚结束。


    她咬了咬唇,还是问了一句:直播之前你去做什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当时她给安苳发了一条消息,安苳隔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回,而且只解释了一句“刚才林婷找我有点事”,也没跟她说是什么事。


    她可能掌控欲是强了些,可安苳向来很配合她,会事无巨细地告诉她自己做了什么,吃了什么,这么含糊的时候很少。


    让她觉得有点不安心。


    就好像安苳突然离开了她一个小时。


    安苳迟疑了一下,低头慢慢回复:岑溪,我那时候开车去店里了,就是一些小事儿。[笑]你饿不饿,晚上要吃什么?


    第116章 试衣


    岑溪那边“输入中”了好一会儿, 才回复:等下和朋友一起吃轻食,顺便把你准备的特产带一份送她们。


    自己给岑溪准备的年货有用武之地,这是安苳今天最开心的事, 连续给岑溪发了好几个“开心”的表情。


    这让她有种, 和岑溪是一家人的真实感。


    看着那几个可爱的表情包, 岑溪忍不住勾了勾唇。


    算了。


    也许是她掌控欲过强了, 太过在意一些小事了。


    安苳:好~[亲亲]


    安苳:后天见[笑]


    是啊,后天就可以见面了。


    岑溪翘起唇角。


    后天才能见面。


    唇角又落了回去。


    她面无表情地拿起手机、提包以及那几个纸袋,走出去等电梯。


    正值人/流高峰期,已经有几个人在等了, 其中一个是岑溪手底下新来的实习生,叫张宇浚, 看到岑溪施施然走过来, 立刻整理了下衣摆,绅士地让开了一步,面带羞涩地跟岑溪打招呼:“岑总。”


    岑溪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微点下头, 站定在了离他一米开外的位置上,等另外一部电梯, 抱着一只手臂,垂眸看Jess发来的消息。


    张宇浚不住地向她投去目光。


    她纵然是看手机,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体态,身姿随意而挺拔,灰色西装勾勒出凹凸有致的纤细身形, 一边长发捋在耳后, 露出清晰优美的下颌线,侧脸工笔描就般精致, 雪山白梅似的疏远清冷。


    完全是张宇浚幻想中女上司的样子。


    轻熟而又清傲,令人不自觉地想揭开她私人的一面……


    “张宇浚。”


    他猛地回神,定睛一看,岑溪正侧头看着他,神情微寒。


    才两天,她就记得我的名字了!张宇浚心里一喜,却听到岑溪冷冷说了下半句:“你的日报似乎并没有发到我的邮箱。”


    实习生都要写日报,这也是实习期结束的一个评分指标。


    张宇浚心往下一沉,勉强笑道:“对不起啊岑总……我,我其实写好了,就是忙于看您给我的资料,忘记发给您了。”


    岑溪回头继续看自己的手机,冷冰冰地说道:“不要找借口。”


    “……是。”旁边有人看过来,张宇浚十分尴尬,心里再不服气,也只能认怂,“下次不会了。”


    电梯来了,岑溪不再理会他,施施然走了进去。


    电梯里人很多,各种乱七八糟的香水味混在一起,岑溪微微皱眉,心下的烦躁更甚。


    以前在康奇也是一样,每个季度都会有新的实习生进来,总是有那么几个实习生很不靠谱,好像根本不在意自己能拿到多少分,倒是在别的事情上格外积极,给她找麻烦。


    如果她是男上司,这个张宇浚就不敢这么盯着她看。


    她拉开车门进去,补了一点香水,然后忍不住给安苳发去消息:[不开心]


    与此同时,安苳正在和邹琳逛地下步行街,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她立刻就拿出手机,快速回复:[抱抱]岑溪,怎么不开心了?


    邹琳还在嘚吧嘚吧说街道办事处主任的坏话,转头就看到安苳一边“嗯嗯嗯”一边低头看手机,唇边还带着十分可疑的甜到粘稠的笑意。


    “安苳!”邹琳叫了她一声,“和谁聊天呢,笑得这么……这么?”


    邹琳也没想出来合适的词,但是安苳应该能听懂她的意思。


    “和……岑溪。”安苳不好意思地垂下浓睫,说道。


    一听是岑溪,邹琳什么幻想也都没了。真是,还以为是什么帅哥,让安苳笑得这么荡漾。


    她没啥好说的,反正安苳就是友情脑,她能说什么?不过,对岑溪这个死装死装的女人也能友情脑爆发,她真心觉得安苳的交友范围应该再缩小点,那也不能啥人都交啊。


    心里想的是没话可说,嘴上还是忍不住抱怨:“安老板啊,不是我说你,平时也没见你为了我打扮一下。”


    安苳下意识脱口而出:“你俩不一样。”


    邹琳却没听出这话的另一层意思,哼了一声:“那对,我确实没她装。”


    安苳讪讪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正好岑溪又发来消息,她又赶紧回复。


    幸好岑溪没说几句就去忙了,不然邹琳都不知道安苳今天还会不会理她。


    俩人继续往前逛着,邹琳挑了几件衣服让安苳试。


    都是安苳平时基本不会穿的衣服。有略带甜美学院风的衬衫和毛衣背心,还有非常贴身显身材的高领毛衫裙,以及布料软糯的毛呢阔腿裤……


    拿着那件毛衫裙,安苳发呆——酒店那一晚,岑溪就穿了类似的一件,但岑溪那件明显更柔软好看,尤其是那道镂空……


    她有些脸热了。


    “喜欢这件?”邹琳大喜,“开窍了安老板,女孩子过了25岁就不要穿得像个小孩子了,来,进去试试吧。”


    “不行不行……”安苳连忙摆手,“这件不太适合我吧。”


    “怎么不适合你?”邹琳把她推进了试衣间,“你就是要穿性感一点,直接艳压岑溪,给她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


    安苳被她说得哭笑不得,无奈地拉上了帘子。


    两分钟后,安苳在帘子后面叫了一声:“琳琳。”然后小心地拉开帘子,露出一颗脑袋,尬笑,“我还是不出来了吧,不太适合我,我脱了?”


    她知道邹琳是好意,但这衣服真的……是她不敢尝试的岑溪同款。


    邹琳被她弄得好奇心都起来了,硬是伸手拉开了帘子,然后惊呆了一秒钟:“……哇哦。”


    邹琳绕着她走了一圈,安苳局促地攥紧了手指。


    “没看出来啊,”邹琳啧啧称奇,“安苳,原来你腰这么细,屁股这么……”


    “琳琳。”安苳脸都涨红了,“你别说了。我去脱了。”


    “别别别,我不说了。”邹琳收敛了玩笑,很严肃地说道,“听我的,你就穿这一套,让岑溪也开开眼界,不是只有她身材好。”她停顿了一下,“呸!她身材好什么了。”


    “她身材是很好的。”安苳连忙说道。


    “反正你听我的,你就穿这身见她。”邹琳打量着她,点头说道,“她肯定会对你刮目相看。”


    虽然这成语怪怪的,但安苳却真的犹豫了一下。


    岑溪会不会真的喜欢她穿这种衣服?


    一直以来她总是怎么方便怎么穿,有尽量打扮却也不多,岑溪会不会希望她也能打扮一下?


    她也很希望岑溪觉得自己好看,也希望……能好好地和岑溪站在一起。


    总之,这件衣服还是买下了,还顺便买了口红和粉底液、卸妆油这类基本的化妆品。


    为了感谢邹琳,安苳请邹琳在外面吃了饭,吃到半路,才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琳琳,你不是说有事跟我说吗?”


    “哦!”邹琳恍然大悟,“我差点忘了。其实也没什么。”


    她的神情变得烦恼而又不自然,“就是我爸妈看我年纪大了,赚得也不多,想让我赶紧结婚,给我介绍了个三十几的男的。”


    “三十几……岁数大了点。”安苳担忧道,“你没答应吧?”


    邹琳摇头,戳着碗里的饭粒,有些茫然:“拒绝了这个又能咋的,我爸妈下次找个岁数更大的,我还是没辙。只怪我不争气,没能在京城留下来,街道的工作我家里也帮了忙,所以现在可以对我指手画脚的。”


    安苳沉默了一瞬,缓声说道:“琳琳……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一定要找我。”


    邹琳笑了笑:“行,放心吧。”


    “其实,我妈也在逼我结婚。”安苳说道,“再坚持坚持吧,说不定他们兴头过了,这件事就过去了。”


    这些话要不是为了安慰邹琳,她是不会轻易说出来的。


    她平时就是这样,很少跟人诉苦。


    告别了邹琳,安苳提着衣服和化妆品回家。


    邹琳的烦恼让她心情也有些沉重,安秀英跟她说话,她还有些呆呆的、心不在焉的。


    她坐在椅子上,拿出手机摩挲了一下屏幕,又低头看着桌上岑溪送她的手办。


    岑溪应该还在和朋友们在一块吧。


    她把手机放到了一边,拿出那几件新买的衣服,对着镜子往身上比了比,叹了一口气,把它们都放进了脏衣篮,准备洗洗再穿。


    提起篮子,安苳又看向衣架上挂着的那条工装裤。


    是昨天她送岑溪穿的那条,昨天回来她没舍得洗。


    她犹豫着拿起这条工装裤,低头慢慢凑近裤子右膝的部位,轻嗅了一下。


    还能闻到似有若无的气味。


    她反复闻了几遍,指腹在上面捻了下,犹豫再三,还是把它挂了回去。


    两天后是周六,因为是年后的第一周,需要调休上班,岑溪用了半天的假,中午一下班就赶去了高铁北站,等在了出站口。


    等了几分钟,岑溪的视线便遥遥锁定住了人潮中那个高挑的身影。


    她刚要抬手,就看到安苳低头拿出了手机,与此同时,她的手机响了。


    看来安苳还没看到她。


    岑溪忍不住勾起唇,站在了原地,一边看着安苳,一边接听了电话:“喂?出来了吗?”


    “岑溪,我马上出站了。”安苳用一只手拿出身份证,说道,“外面很冷,你就在车上等着吧,我找你的车就好。”


    岑溪看着越来越近的身影,忍住笑,应了一声:“好。你先出站吧。”


    然后就挂掉了电话。


    “滴”地一声,安苳刷卡出站,茫然四顾了一下,低头看手机,冷不防听到一个清泠的嗓音:“安苳。”


    她立刻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睛溢满了惊喜:“岑溪!”


    “嗯。”岑溪拉住她的手,另一只手从背后拿出来,把一杯热奶茶递给她,“你的。”


    安苳看着她,顾及到现在是公共场合,且是京城的公共场合,只好强行压抑着抱她的冲动,接过奶茶,和她十指相扣,低头软声说道:“岑溪……你真好。”


    话音刚落,岑溪就往前一步紧紧抱住了她的腰,在她耳边轻声而又酸酸地说道:“好什么,又没人想抱我。”


    第117章 礼物


    周围人来人往, 但多数都行色匆匆,没人特意关注两个女人在出站口的拥抱。


    意识到岑溪并不在意这个,安苳低头紧紧环住了她肩膀, 抿唇笑着悄声说道:“没有……我很想抱你。”


    岑溪在她看不到的角度勾了勾唇。


    这里毕竟人多, 抱了几秒钟, 两个人就松开了对方, 安苳一手提着奶茶,一手牵住她:“岑溪,等很久了吧?我们走吧。”


    抱的时候能感觉到,岑溪身上都裹着寒气。


    却看到岑溪垂下眼睫, 目光落在了她下半身。


    安苳竟然穿了裙子。她从没见过安苳穿裙子。


    而且是那种针织连衣裙,料子柔软贴身, 她也有差不多款式的两件。


    刚才安苳出站时人多, 她急着锁定安苳的脸,只看到安苳穿了件她没见过的浅米色中长收腰棉服,却没注意到下半身穿了什么。


    安苳注意到了她的目光, 神情赧然又羞窘, 低着头尬笑了一声。


    她这一低头,岑溪又看到她没像平时那样, 用黑色皮筋扎马尾,而是用了银色发夹把黑发挽在脑后,几缕发丝落在耳边,和平时的简单率性相比,多了几分柔美性感。


    好像还化了淡妆……


    岑溪收回了目光, 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饿不饿?”上了车, 岑溪慢慢开出停车场,看着前面问安苳, “直接去吃饭可以吗?”


    “好。”安苳侧头看着她,抱着奶茶,很乖地点头。


    今天早晨安苳也是纠结了很久,才决定穿这身衣服。


    她已经多少年没穿过裙子了?她忘了。


    高中时代她其实很痴迷裙子,尤其是岑溪穿的那种格子短裙,她也会想自己穿上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和岑溪一样好看。但每次洗澡时,看到自己过分修长的腿,便忍不住地有些沮丧,又想到母亲在家饭都吃不饱,她也就打消了攒钱买裙子的念头。


    后来她有钱了,却已经对格子短裙失去了执念。


    并不是不喜欢裙子了,而是已经习惯了不穿裙子的方便,也接受了自己不适合格子短裙的事实。


    她觉得自己长得太高了,穿裙子也不会好看的,像是丑人多作怪。


    但是昨天邹琳的鼓励,让她有了一些勇气。


    也许岑溪会喜欢她这样穿呢?


    “你今天……”遇上红灯,岑溪侧头看向她,轻声说道,“很漂亮。”


    安苳心跳加快了一瞬,有些不好意思:“你更漂亮。”


    岑溪穿着毛呢西装,还戴了银丝边眼镜,长发大概是用夹子精心夹过,柔顺蓬松地披在身上。


    跟在白石镇相比,京城的岑溪更加松弛迷人,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从容自信。


    好像这里才是她的故乡。


    虽然时间紧急,岑溪还是订到了一家网红餐厅的位置。


    餐厅里很热,安苳坐下没几分钟,就实在受不了了,把羽绒服脱了下来,露出里面裙子的上半身。


    岑溪点了菜,把菜单给她看,目光不可避免落在她身上。


    浅褐色针织衫紧紧包裹着她修长的身体,领口处有一道拉链,此时因为热而拉开了一截,露出脖颈边的红痣,以及半截锁骨,拉链以下的部位柔和隆起。


    安苳骨架不算大,只是因为身高而格外修长,毛衫裙让她的宽肩细腰展露无遗,有种健康舒展的美感,很难不令人瞩目。


    真的很美。


    于是,岑溪吃饭时,便有些心不在焉了。


    这家店是她精心挑选的,口碑好,价格高,不光有京城的特色名吃,还有一些中西合璧的原创菜式,奇怪但味道还不错。


    安苳本就不挑食,加上舟车劳顿,早就饿了,快速吃掉了岑溪最不爱吃的那几样。


    “我们回家吧。”见她吃完了,岑溪优雅地擦了擦手,说道。


    安苳脸顿时一热,点头:“……好。”


    回家刚好路过三环公园南门,安苳不免多看了几眼。


    看到那座岑溪藏身的雕像,她忍不住弯唇笑了。


    岑溪瞥了她一眼:“笑什么?”


    安苳立刻忍住笑意:“没……没什么。”


    岑溪咬了咬唇——她当然知道安苳在笑什么。


    “那天我感冒了,脑子有点不清醒。”岑溪故作镇定地解释道,“我原本是要好好跟你道歉的,并不是故意躲起来。”


    “嗯嗯,我知道的,岑溪。”安苳诚恳点头。


    岑溪握紧了方向盘,假装自己已经不尴尬了。


    到家的时候才不到三点。站在那扇门前,安苳停顿了一下。那上面的小对联还和她上次看到的一样。


    岑溪开了锁,原本想顺便帮安苳录入指纹,却被某种急切催促着。


    安苳一进来,带上门,岑溪就立刻转身过来抱住她。


    安苳背靠着门,默契地低头配合她,贴上她的嘴唇。


    某国际大牌的口红,瞬间和一个不知名品牌的口红融化在了一起,难分彼此。


    “谁带你买的口红?”岑溪暂时离开她嘴唇,酸酸地问道。


    安苳低头看她:“邹琳带我买的。”


    “衣服也是她带你买的?”


    “嗯。”


    岑溪纤指慢慢往下拉着她胸口的拉链,低声说道:“下午我带你去逛商场。”


    “好……”安苳声音有些发颤,因为岑溪在咬她锁骨,报复似的用牙尖在肌肤上留下痕迹。


    有点疼,但也有点痒。


    岑溪咬够了,又抬头和她接吻。


    “安苳,你闭上眼。”岑溪突然用手心捂住她的眼睛,说道。


    安苳闭着眼,很乖地说道:“岑溪,你可以松开手,我不会睁眼的。”


    只听到几声窸窣声响,唇上落下一个吻,然后是岑溪的声音:“可以睁眼了。”


    睁开眼的瞬间,一捧粉红色映入眼帘。


    这是一束粉红色的勿忘我干花,不大,包装很轻巧,干燥的粉红色有种温暖的感觉。


    “岑溪……”安苳眼睛一亮,小心地接过来,“谢谢。好漂亮。”


    上次岑溪送了她白玫瑰,虽然她小心养护,没过几天却还是枯萎了。她剥了一些花瓣下来,夹在了《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里面,又压了一个箱子,制作成了干花瓣,放在空罐头瓶里。


    而这束勿忘我,她可以长久保存。


    “岑溪……”她抱着花,感动地看着岑溪,“你为我准备了这么多……我却没来得及给你买礼物。”


    她带来的唯一礼物就是包里装的一盒无糖绿豆糕,还是在松城高铁站的特产店买的。这也实在算不上什么礼物。


    岑溪弯了弯唇:“谁说你没带礼物?”


    安苳懵然看着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像极了狗狗眼。


    岑溪为自己即将说出口的下半句话提前感到了脸热,把她怀里的干花放在了一边,抬起下巴继续和她接吻,抬手抚上她敏感的腰侧。


    你就是最好的礼物。


    她在心里说道。


    她知道安苳有多忙,但只要她说一句想见面,安苳就跨越千里来到她身边。


    这个吻变得越发火热缠绵,岑溪引着安苳走到沙发边,把安苳推倒在上面,坐在她腿上,吻她颈侧的红痣,隔着布料覆上她胸口。


    满意地听到她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


    然后在她手下意识往下探时,握住了她手腕:“你还欠我。”


    安苳压抑地喘着气,把手重新放回她腰间,很低地“嗯”了一声。


    岑溪把手伸进她羽绒服内侧的口袋,果然摸到了那个包装。


    安苳有些不好意思,不敢抬头看她,只是自己默默把穿在下面的隐形保暖裤连带内裤都脱了。


    裙子紧贴着光溜溜的大腿,这种感觉很奇怪。


    岑溪撕开了包装,也来不及调整姿势,就这样坐在她腿上。裙摆弹力很大,向上堆积在她腹部。


    这个位置很将就,也很别扭,但谁也没提出要花时间调整一下。


    这沙发安苳上次来睡过,当时她躺在这上面心情沉重,以为自己是最后一次来这里,可现在,她却被岑溪捧在手心,细腻的掌心熨帖着她,使她几近融化。


    “岑溪……”她终于忍不住出声。


    她喘着气,额头抵在岑溪肩膀上,岑溪还在里面,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脖颈,帮她平缓。


    她喘匀了气,就抬头和岑溪接吻,去解岑溪的西装裤扣子。


    “别急。”岑溪微微弯腰,轻声说道,“继续。”


    手腕有点酸,但她知道安苳远不止于此。


    她才不要输。


    暖气烧得太热了,安苳的水分在一点一点流失,整个房间都氤氲着暧昧的水汽。


    最后岑溪脱力地趴在她肩膀上。


    “岑溪……”安苳难为情地说道,“沙发……怎么办?”


    熟悉的窘迫再一次上演——比上次还要夸张,她觉得自己坐在一片水泽上,这种裙子渗水很快,沙发肯定是脏了。她很想起来看看,收拾一下。


    岑溪也许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坐在她腿上没有起来的意思,懒懒地“嗯”了一声:“没事。”


    “岑溪。”安苳又喊了她一声,把她的手拿到跟前,剥掉上面薄薄的那一层,转身扔进垃圾桶,仔细地帮她按着手。


    “沙发真的没事吗?”安苳一边按着她湿淋淋的掌心,一边不安地再次问道。


    第118章 滚烫


    “嗯……没事。”岑溪趴在她肩膀上, 懒懒地说道,“湿了就湿了吧。”


    安苳却还是有些不安,她一手托住岑溪, 另外一只手从腿侧绕进去摸了下。


    一片温暖的水泽。


    “岑溪……”她吞吞吐吐, “我……我刚才好像没忍住……”


    这么多绝对不可能只是“那个”。


    岑溪也伸手懒懒地往下摸了下, 然后睁开了眼睛, 从她腿上站了起来。


    安苳也立刻站起来,一脸尴尬地弯腰去看沙发。


    沙发垫已经湿了一片,她掀起来看了看,稍微松了口气——幸好沙发垫比较厚, 还没完全透过去。


    但是如果再等一会儿,就很难说了。


    安苳脸颊发烫, 赶紧把这片沙发垫拆下来。


    岑溪看着衣衫不整背对着自己的她, 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伸手把沙发垫接了过来:“没关系,洗洗就好。”


    “岑溪……对不起。”安苳懊恼地说道。


    岑溪有多爱干净, 她是知道的。以前, 她下床时踩到岑溪床板,岑溪都很嫌弃。


    现在她竟然不小心……


    “我……我刚才应该上个卫生间再开始。”她涨红了脸又补充一句, 小心地看向岑溪。


    却看到岑溪在笑,平时冷淡的眼眸弯起,扬起下巴笑得矜持又骄傲。


    然后岑溪凑近了些,抬起下巴在她唇上亲了亲,轻声说道:“舒服吗?”


    刚才那一瞬间, 安苳失控地攥紧了她衬衣, 澄澈的眼眸迷蒙湿润,她的掌心突然一片滚烫。


    她还以为仅仅是那个而已。


    “嗯……”安苳垂下浓睫, 赧然抿唇,很小声地说道,“挺好的。”


    岑溪又骄傲地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个一百分。


    “岑溪……累着你了。”安苳又不好意思地补充了一句。其实不管是这样还是那样,她都会觉得挺愧疚的,因为岑溪不管怎么样都一副很累的样子。


    岑溪一手拎着沙发垫,一手环住她腰身,骄傲地看着她,轻声说道:“我一点都不累。”


    “真的吗?”安苳犹豫了一下,低头回吻她,软声说道,“那……”


    粗糙掌心温柔试探地抚上她腰侧。


    岑溪伏在她肩头:“我要先去洗澡……你要不要洗?”


    安苳点头:“洗。”


    她知道岑溪是要去床上,所以才洗澡,她当然也要洗。但岑溪的用意,好像不仅于此。


    莫名其妙地,她就和岑溪一起进了浴室,岑溪还让她帮忙洗。


    本就嫩滑的肌肤,在泡沫的作用下手感更软。水汽蒸腾,她昏头昏脑地半跪下去,帮岑溪打泡沫。


    晶莹水珠沿着雪白腿侧滑落,她以前从来没如此贴近地看过这儿。


    她咽了咽口水,脑中闪过漫画和影视里的画面。


    “岑溪……”她凑近喊了岑溪一声,然后试探地亲了亲。


    岑溪没有拒绝,纤指用力握紧了她肩头。


    热水哗啦啦溅起热气,流过她脸颊,她把岑溪纤细的腿弯放在肩头,仰头看着岑溪。


    半个小时后,她才把岑溪和自己擦干,又把岑溪抱进卧室。


    这个下午她们没能去商场。


    岑溪趴在她怀里,浑身酸软得不行。


    安苳用的是她的沐浴液洗发水,她却总是可以从安苳身上闻到一种不同的气味,这种气味让她觉得安心。


    而且安苳身体又暖又有弹性,抱着很舒服。


    抱了好一会儿,岑溪才轻声说道:“那件裙子,你穿着舒服吗?”


    安苳放下一切来看她,她当然很开心,这种开心几乎弥平了她前几天的不安。


    她能感觉到安苳在努力对她好,好得就像明天是世界末日,有了今天没有明天一样。安苳这样累不累?


    安苳抚着她后背,冷不防被她这一问,想了想才说道:“还行。”然后停顿了一下,低声问道,“岑溪,我这样穿……你喜欢吗?”


    岑溪抬头看她,抬手轻轻把她黑发拨到耳后:“那你自己呢,你喜欢吗?”


    她自己?安苳愣了一下,犹豫地说道:“我都行……”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确实有一些不舒服,但她还能忍。


    来的时候她开车到松城,这个裙子下面是收紧的,穿它不太好开车,虽然她已经是老司机,却还是出于一种责任感,把裙子撩上来一点才上路。


    就像邹琳说的,这种女装多少都带点不方便,但想要好看,只能忍受一下。


    如果岑溪喜欢,她当然可以忍。她甚至都没觉得这种程度叫做“忍受”。


    “‘都行’就是没那么喜欢?”岑溪微微皱眉,“如果你自己不喜欢,或者觉得不方便,就没必要穿它。”


    安苳愣怔一瞬,半晌才点头:“好。”


    看到她脸上失落的神情,岑溪有些心疼,缓和了一些语气,认真地说道:“你穿裙子很漂亮,我也很喜欢。但是,不管你穿什么,我都很喜欢。”


    如此直接的表达,让她自己也有些脸热。


    她其实算是个很“虚荣”的人——去年夏天安苳去西城找她,她甚至不想让Jess看到安苳。


    她一直把安苳的“土气”,归结于安苳来自白石镇,生活在白石镇,属于白石镇,但从来没归结于安苳不穿裙子。


    在Jess面前,她羞于提起白石镇,自己是个小镇做题家的事实,她讨厌自己来自那个落后愚昧的地方,不敢面对自己喜欢上白石镇的安苳。


    可这一切是她无法控制和改变的。


    她无法控制地喜欢上安苳,就像她无法改变自己的出身一样。


    她就是喜欢安苳。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可就是喜欢。


    从某一刻起,安苳不再是白石镇的安苳,只是她喜欢的安苳。


    不管安苳穿什么,不管是性感御姐的长裙,还是平日里那些便于干活儿的衣服,她都还是会为安苳而心动。


    当然,这些话只是在她心里,她才不会说出口。


    多丢脸。


    “真的吗?”安苳很小心地反问了一句,显然有些不相信,“可是……可是我不太会穿衣打扮,平时穿得有点……有点随便。”


    “所以我会帮你买衣服。”岑溪在她唇上轻吻了一下,“买你穿着舒服的,好看当然更好。不过,如果你偶尔也想尝试不同的风格,也可以。”


    她是喜欢控制安苳的感觉,但还不至于要求安苳完全顺着自己的喜好来。再说她的喜好什么时候是“女生只能穿裙子”了?


    难看的衣服不分种类,又不是裙子一定好看,运动服一定不好看。


    “我就是想……穿得像个女生一点。好看一点。让你……高兴一点。”安苳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是刻板印象。”岑溪细腻的掌心在她腰侧徘徊,“谁说女生就一定要穿裙子?谁说你穿裙子我就会高兴了?”


    掌心轻轻划过紧致的腹部,她的声音轻轻懒懒的,“你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而且,你穿工装裤和T恤也很好看。只是,工装裤和T恤也有好坏,也有好看的工装裤和不好看的工装裤之分……”


    她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眼睛也慢慢阖上了。


    安苳抱着好暖和,她就这样踏实地睡了过去。


    凝视着她毫无防备的安然睡颜,安苳弯了弯眉眼,小心地把被子往上扯了扯,盖住她肩膀。


    岑溪的话让她半懂不懂,但大概的意思她明白了——岑溪并不希望她为了讨好穿裙子。


    她眼眶湿润,几乎要流下眼泪——岑溪是在关心她,心疼她。


    可是,她要怎么去对岑溪好呢?


    她好像一个暴发户,突然得到了花不完的财富,开心到了极点的同时,又陷入了无边惶恐。


    可抱着岑溪的此刻,她无疑是满足和感动,多过了心中的阴霾。


    她充满爱恋地用目光抚摸着岑溪的脸。这张她爱慕了十二年之久的脸,有着洁白的肌肤,精巧细直的鼻梁,微微上钩的眼尾,嫣红的薄唇……


    她一寸一寸地慢慢抚摸。


    跨越了十二年的时光,命运是如此奇妙,她竟然成为了岑溪的女朋友,以新的身份躺在这间公寓的床上,躺在岑溪身边。她们就像所有情侣一样。


    “女朋友”这三个字此时显得无比真实,有那么一刻,她也情不自禁地在想,如果可以这样一生一世,那她会是多么幸福……


    可她又突然不敢去想“永远”。


    她很迷信。在她二十九年的人生里,有一个很重要的经验,那就是她越想得到一样东西,最后就越是会得不到。


    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岑溪睡得很沉,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并没有醒。安苳伸长另外一只胳膊,小心翼翼地把手机拿了过来,关掉了声音。


    打开微信一看,是安秀英发来的消息,一条长达一分钟的语音。


    她沉默着,看了岑溪一眼,把语音条转为了文字,想看看母亲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安秀英絮絮叨叨说了不少,但总体来说就是两件事——一是让安苳赶紧回家,干嘛在京城耽误时间,又不是送货进货;第二就是跟她显摆,老周免费送了她十次艾灸,夸奖老周会做生意,以后她还要去老周那边买按摩椅。


    见安秀英没有急事,安苳这才松了口气,回复道:知道了。记得吃药,有事就跟徐姨说,我很快回去。


    隔了一会儿,安秀英又发来一条六十秒的语音。


    安苳暂时没点开看。


    因为她看到林婷也发来了好几条消息:老板,那仨男的刚才又来了,在咱们店里撒泼,让老赵赶出去了。我已经偷偷拍了视频,留了证据,还报了警。这可比监控拍得清楚多了。


    安苳:好,辛苦了。


    本来是想好好睡一会儿的,折腾来折腾去的,她的睡意也消失了,脑子里一直在想这件事。


    林婷说了一句:那男的说了一句听不懂的话,说咱们一群女的做事没成算,就这种做事态度,得罪人都不知道,还觉得自己挺好,小心以后吃不了兜着走!老板,你说他这是啥意思,咱们到底得罪谁了?


    安苳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章博霖初五那天就已经被拘留了,制假药贩假药的罪名不小,松城的警察也跟她核实过了情况,就等着过一阵子法院宣判了。


    难道是老章家搞的鬼吗?


    其实这种事她也不是没经历过,以前也有同行这样对付过她,但如果真是有背景的章博霖弄出来的,就稍微有些麻烦。


    她想着这件事,时间也在不知不觉中过去,外面天色暗了下来。


    岑溪睁开眼睛,就看到安苳呆呆看着窗外,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在这样的光线中,看上去有些晦暗。


    “安苳……”她抱住安苳,亲了下她下巴,嗓音带着刚醒来的喑哑,轻声问道,“怎么了?”


    安苳回过神来,想了想才弯唇说道:“醒了?没什么。”


    第119章 融化


    岑溪眸子微饧, 抬手摸着她脸颊,嗓音懒倦微哑:“刚才在想什么?”


    安苳垂下浓睫看着她,手掌覆在她手背上, 轻轻摩挲着, 温声说道:“嗯……在想你饿不饿。”


    岑溪中午吃饭时便心不在焉, 没吃多少东西, 回来又折腾了一下午,肯定早就饿了。


    “还好……”岑溪侧头埋进她颈侧,懒懒地说着,语气莫名有一丝淡淡餍足, “不怎么饿。”


    鼻腔里充斥着她温热的体息,深眠醒来后产生的空落感被抚平。


    “你这次过来, 是不是耽误了不少工作?”抱了一会儿, 岑溪轻声问道,“店里现在怎么样,直播是林婷替你吗?”


    “嗯, 林婷替我。其实也没耽误什么, 都是一些杂事。”安苳忍不住低头亲她额头,然后赧然说道, “岑溪,你请了半天假,会不会扣工资啊?”


    岑溪抬头吻了吻她嘴唇:“不会,我每个月都有三天带薪假期。”


    “这么好……”安苳感叹了一句,“没耽误你工作就好。”


    看着她小狗般赤诚的眼睛, 岑溪不禁勾起唇:“就算耽误工作, 也是我让你来的。”


    “不是的。”安苳的唇慢慢往下,吻着她颈上的红绳, 含糊地说道,“是我想来看你。”


    看到岑溪仍然戴着平安扣,安苳感动得无以复加。


    然后感动变成了难耐的悸动,她慢慢翻身压住岑溪,十指相扣,温热的吻缱绻下滑。


    她很有耐心地咬着,像吃蛋糕一样慢慢品尝,用这样的方式唤醒岑溪。


    和下午在浴室的急切和青涩不同,她已经掌握了一些窍门,也知道哪里最好吃。蛋糕在唇间软软甜甜地融化,比在浴室里更软黏美味。


    岑溪仰起头,下巴到脖颈的线条优美紧绷,纤细手指埋进她乌黑的发丝里,身体如同寒风中最后一片落叶般颤抖起来。


    安苳抬头往上亲,在岑溪腹部停了下来,侧着耳朵听了听,忍不住抱住她笑了:“岑溪……我们去吃饭吧。”


    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怎么岑溪每次跟她在一起,都在饿肚子啊。


    岑溪胸口起伏着,慢慢平复了喘息,这才“嗯”了一声,矜持地表示了同意。


    安苳舔了舔湿润的唇瓣,低头帮她清理好。


    换衣服的时候,安苳就直接在床边脱光换了,岑溪则拿起两个袋子,自己去卫生间换,不让安苳看。


    两个人都不知道已经赤身相对多少次了,安苳不知道岑溪为什么不让自己看了。


    但安苳到底又是保守的,觉得岑溪害羞也能理解。如果岑溪不想让她看,那她就不看。


    出去时已经快要七点了,两个人直接步行去了几百米开外的一家商场,先一起吃了顿热乎乎的火锅,然后慢慢逛商场里的店铺。


    这家商场里有不少国际大牌,逛了几家店,岑溪最后锁定了其中的一家,帮安苳挑了几身衣服,多数是休闲装,还有一条下摆比较宽松、设计简约的春季连衣裙,以及一件西装。


    “哇小姐姐你好高啊,穿西装很漂亮。”导购看着安苳在连衣裙外穿上那件西装,忍不住赞叹道,“很美很帅哎,特别适合你。”


    她确实是想拿下这两位客户,但也确实没有说谎。


    眼前的女人身形修长,长了一张俊俏的窄鹅蛋脸,眼睛格外深情温柔,浓密的眉毛和黑发富有生命力,整个人美得刚柔并济,穿上适合她的衣服,更是养眼。


    岑溪在旁边抱着手臂,看着镜子里的安苳,勾起了唇角。


    嗯,她很满意。


    安苳被两个人看得不好意思,抿了抿唇角,回头看向岑溪:“岑溪……可以吗?”


    “你穿着舒服吗?”岑溪问道。


    安苳点头:“很舒服,这个裙子不会妨碍开车,西装也挺宽松的。”


    “那你回去会穿吗?”岑溪又问。


    安苳点头:“当然会穿。”


    “那就买吧。”岑溪转头对导购说道,“之前那几件也包起来。”


    “好的小姐!”导购眼里闪过一丝欣喜,“您要不要办个会员?”


    “我有会员。”岑溪拿出卡片,到柜台结账。


    安苳拿出手机想自己付钱,却被岑溪抢先了一步。


    安苳抿唇笑了笑,轻轻牵住岑溪的手。


    导购看着她们两个,笑道:“两位小姐姐关系真好呢。”


    岑溪心情不错,看了安苳一眼,勾唇说道:“嗯。我们是好朋友。”


    “好朋友”那三个字,她特意放慢了语速,与此同时看向安苳。


    “哇,你们真的是朋友吗?那感情也太好了。”那导购感叹地对安苳说道,“小姐姐,你朋友对你真好啊,给你买这么多衣服,还都是这么适合你的,我也希望有这么好的朋友呢。”


    导购说着就捂嘴笑了,目光略带暧昧和意味深长:“刚才我还以为你们二位是……是我误会了,别介意哈。二位小姐慢走,欢迎再次光临哦~”


    安苳没想到这导购这么敏锐,头都快低到地上去了,接过袋子匆匆对那导购说了声“谢谢”,跟在岑溪身后出来。


    “岑溪……”她握住岑溪的手,手指慢慢插进她指缝里,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你对我真好。”


    “我当然要对你好。”岑溪转头看她,忍不住轻笑,“毕竟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嘛。”


    岑溪开的玩笑总是这么酸酸的。安苳当然知道她这是在调笑自己过去说的那些话,不禁脸上有点发烧,只好也讪讪地笑:“岑溪……我那时候还不知道嘛。我……”她说着侧头凑近一些,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岑溪耳边,软声央求,“我搞错了,我是想做你的女朋友。”


    “嗯。准你了。”岑溪心里一热,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扬起下巴骄傲地回答。


    安苳把她的手包在手心里,弯了弯眉眼:“谢谢岑溪。”


    时间并不晚,商场也还有将近一个小时才关门,她们就在里面牵手随意漫步着,时而走进手办店、香水店逛一逛,权当是饭后消食。


    岑溪并不经常这样出来没有目的地闲逛,安苳更不用说,压根就没逛商场的习惯,但此刻她们都无比享受此时的漫无目的。


    什么都不为,只为了能和对方十指相扣,像所有的情侣一样,走在人群中,随意闲谈。


    安苳也似有所觉——好像,在京城,她和岑溪牵手会自在很多。


    虽然在白石镇,她就算和岑溪牵手,也不会有人看出什么,或者质疑什么,但就是会很不安,很别扭。


    在这里就坦然许多。


    明明这里的人会更清楚地看清她们的关系。


    可仔细想想,这里人这么多,却谁也不认识谁,每个人都要努力过好自己的日子,没人会那么关心两个陌生女人是不是“那个”,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这位导购也还是有下一位客人需要接待。


    可白石镇不一样,数来数去就是那些人,邻居可能是一辈子的邻居,总是需要在意别人的目光,希望自己和所有人都一样。


    直到现在,安苳才后知后觉,为什么岑溪在白石镇时,一直都把自己的取向隐藏得这么深。


    岑溪的故乡在白石镇,工作再怎么不错,也还是京城的“外地人”,可回到白石镇的岑溪呢,又何尝不是白石镇的“外地人”。


    原来岑溪一直是这种心情。岑溪大概很难受吧?她甚至开始理解岑溪之前对自己的讨厌……


    安苳手机一直在口袋里振动,可她现在和岑溪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想管,生怕破坏了两个人的约会,会让岑溪不开心,还是岑溪靠近她时感觉到口袋的振动,才提醒她:“安苳,你手机在响。”


    “哦……”安苳这才拿出来看了一眼。


    自然是有安秀英的语音消息,还有林婷发过来的直播结算截图,老赵和老孙在群里发的闹事的视频,以及,何仲明发来的几条长消息。


    安苳难得微微皱眉。


    何仲明一直都是喜欢发长篇大论,有时候只用一两句话说清楚的事,他一定要用一大段,可能这就是别人眼中的“文化人”,却会看得安苳头大。


    论有文化,整个县城谁能比得过岑溪呢?可岑溪聊天说话却都很简洁,不会故意绕弯子,让人听得昏头昏脑。


    她看了好几眼,才确定了何仲明在说什么——大概意思是,章家人托他来传话,说章博霖七十来岁了,在看守所不好过。价钱好商量,只要她愿意撤诉,他们也就不计较她报警的事,大家都是同个地方出来的,给彼此一个面子,日后也都好做人,何必把事情弄得这么僵。


    何仲明大概也是被之前岑溪拍视频的事情吓到了,没再敢说得那么直接,但安苳也不是没见过这种人,她又怎么会不知道,那伙来找茬的人,就是老章家从大庄那边雇来的。


    这算是给安苳一个警告,让她见好就收,不然这只是开胃菜,硬菜还在后头。


    她抿了抿嘴唇,垂下浓睫,把手机塞进了口袋里。


    “怎么了?”岑溪放下手办盲盒,侧头看向她,“你妈妈怎么了吗?”


    “……没有。”安苳勉强笑了笑,“我妈没事,她都睡了。你想要这个盲盒吗?”她指了指盲盒,转移了话题。


    岑溪摇头,抬起安苳手腕,看她运动手表上的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好。”安苳牵起她的手,弯了弯眼睛。


    两个人慢慢穿过寒风凛冽的街道,回到了岑溪租的公寓。


    走进电梯,总算暖和了一点,岑溪把手抄进安苳口袋里,说道:“你有跟你妈说来京城看病的事吗?”


    安苳用暖和的手心包住她,低头闷声说道:“还没……”


    “你不打算跟她商量了吗?”岑溪沉吟,“也好,把她接过来再跟她说。我选了两家医院,都有不错的医生,挂号的事情不用担心,主要看你的时间,我就在京城,时间还是比较灵活的……”


    “岑溪。”安苳突然握紧她的手,低声说道,“岑溪……这件事,我自己来吧。你就告诉我是哪家医院吧。你平时也挺忙的,而且……而且,我妈这个人你知道,她对你不好。”


    “叮”地一声,电梯停了下来。岑溪和她一起往外走,神情认真:“没关系,我觉得她就是‘有病’,不会跟她计较,也不在乎她对我的态度。”


    “可我会在乎。岑溪。”安苳低着头说道,“就让我自己来吧。”


    岑溪突然停住脚步。


    安苳身体僵了一下,转头小心地看向她。


    岑溪咬了咬唇,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轻声问道:“当时你会相信姓何的,现在却不能信我?”


    第120章 惩罚


    楼道里一片寂静, 只有寒风在窗外低声呜咽。


    安苳沉默了几秒钟,嗫嚅道:“岑溪……我当然相信你。实在是……我妈给你添了太多麻烦,这个年你都没过好……”


    岑溪眉头微蹙, 眼里闪过一丝失望:“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冷漠无情?你家里出事, 难道我该眼睁睁看着, 不去帮忙?”


    也许是因为真的生气了, 她说到这里,竟然笑了一下,“还是说……因为你妈很讨厌我,所以我也只能算帮倒忙?”


    安秀英的确很喜欢何仲明, 即便知道是“保逍丸”害得她胃疼,她也依旧没说过何仲明的什么不是, 甚至还一直念着何仲明的好。


    安秀英怎么看待自己, 岑溪不在乎,但她在意安苳怎么看自己。


    她和白石镇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她不像何仲明那么会讨安秀英喜欢, 她不愿意也不屑这样做。她对安秀英只有怜悯和讨厌, 一点好感都没有,怎么都装不出恭维的样子。


    她会帮忙, 只是因为对方是安苳的母亲,她舍不得安苳被骂被折腾。


    那安苳呢?


    她觉得自己是在维护安苳,安苳会不会只感觉到为难?她直接又绝对的行事风格,对于安苳来说,是不是还不如何仲明的和稀泥有安全感?


    她心情一下子就恶劣了起来。


    “不是, 不是!”安苳连忙解释, “岑溪,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没这个意思。”


    她看上去很慌乱, 澄澈的眼睛里带着祈求之色。


    岑溪看着她,冷冷地说了一句“算了”,转身去开门。


    “滴”地一声,她打开门,又顿住脚步,侧头说道:“怎么不进来?我又没罚你站。”


    安苳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跟在她后面进来,把手里的包装袋都放在门后,脱了羽绒服,上前慢慢搂住了岑溪腰身。


    “岑溪……别生气好不好?”安苳在她耳边略带讨好地说道。


    安苳怀里很暖和,隔着一层毛呢大衣也能感觉到她的体温,被她特有的温热体息包裹住,岑溪有些不争气地身体发软。


    只要侧头,就可以接吻。


    把安苳抵在门上接吻,安苳会把她衬衣扣子一颗一颗解开,温暖的手掌抚上她肌肤,衬衣颤抖着滑落,露出她今天出发时,特意穿上的那套内衣。


    她去年就买好了的,却没有在苏伦戈用到,但她也没扔掉,只是把袋子放在了抽屉最深处,后来那条红绳也是放进了这个袋子里保存。


    这次过来,她就把这套内衣带了过来。


    安苳一直说“不是那个意思”,但还能有什么意思?


    现在,她觉得自己准备这些,也有些没意思。


    她深吸了一口气,挣开了安苳手臂,弯腰去拉长筒靴的拉链,却不知怎么卡住了,怎么都拉不下去。


    她紧绷着脸,用力去拉那气人的拉链,手指骨节都有些发白,结果却是手指滑了出去,指腹生疼。


    “岑溪,我来。”安苳立刻半跪下来,托住她小腿,小心地捏住拉链。


    岑溪没说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发顶,任由她低头认真地调整角度。


    安苳很快就顺利地把拉链拉了下来,但她没有立刻起来,而是握住了长筒靴,帮岑溪脱掉。


    岑溪穿了肉色丝袜,灯光下丝袜闪烁着细碎的莹莹光泽,小腿脚踝到右脚,线条流畅完美,像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安苳掌心从她小腿滑到脚腕,轻轻握住,把棉拖拿过来帮她穿上,然后又脱另一只脚。


    握住她左脚踝往棉拖里放时,她抬头看向了岑溪,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满是无措和歉意。


    岑溪倏然移开目光,睫毛轻颤着:“你起来。”


    安苳几乎是毫无尊严地在哄她开心,可是她看到安苳这样,根本就不开心。


    她要的是安苳告诉她,安苳需要她,安苳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就是她,何仲明根本不值一提。


    她要的是安苳告诉她,她们才是一家人,安苳愿意接受她的帮助。就算安苳对她的行事方式有异议,她也想听安苳说实话,因为她们还有很久很久的以后要一起走。


    可安苳都没有。安苳只是卑微地祈求她不要生气。


    “岑溪……”安苳抬头看着她,“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我没有不相信你。”


    岑溪看着她,脸色沉沉:“你先起来。”


    安苳慢慢起身,低着头试探地牵住岑溪的手。


    岑溪没有躲开,面无表情地说道:“好,你妈妈治病的事,我不会再插手了。你自己处理吧。”


    安苳嗫嚅道:“那……那你还生气吗?”


    岑溪看着她,语调没什么起伏:“不生气了。你大老远来看我,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安苳悄然松了一口气,俯身抱住她,在她颈侧蹭了蹭,无限爱恋地说道:“岑溪……我喜欢你。”


    喜欢?确实是喜欢的吧。


    可不知怎么,岑溪觉得安苳好像对她,只有喜欢了。


    前几天她还在白石镇的时候,安苳还会和她分享一些店里的事,也不避讳她和安秀英见面。可她一到了京城,安苳就好像只想和她谈“喜欢”,只想说她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不想说别的了。


    她突然觉得,眼前的情况和去年好像。


    去年的她在白石镇,也是不跟安苳提任何京城的事。


    只不过她是为了不想负责,有所保留。那安苳呢?安苳又是为了什么。


    当年扔出的回旋镖又扎在了自己眉心上,这感觉很不好受。


    她是个足够开放的现代女性,如果一个人告诉她,想和她谈这样各自独立的恋爱,她想必没什么意见,如果很喜欢这个人,尝试一下也未尝不可。可安苳明明不是这种情况。


    明明去年,她们关系最好的那段时间,安苳什么都愿意和她分享,那样坦然又真诚。


    她心不在焉地脱着外套,安苳从卫生间里出来,圈住她的腰,慢慢吻着她。


    安苳嘴里有清新的薄荷味,她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急促了起来。和她想的一样,安苳一边吻着她,一边温柔地解开她的扣子,衬衣颤抖着滑落,露出那件杏色内衣。


    安苳的目光理所应该地被它吸引住了——这分明不是岑溪平时的风格。


    左右两处被杏色半透明布料巧妙地层叠遮住,越是往外布料则越稀薄,最后只剩下薄薄一层轻纱,两根肩带细到极点,使得心跳和呼吸带来的颤抖都肉眼可见。


    她身材纤细,看上去单薄清冷,这件内衣也越发显得违和勾人。


    安苳愣了一下,随即大脑就是一热,咽了咽口水,手掌从腰际滑上去,滑腻肌肤溢满掌心。


    岑溪轻喘了一声,抬头吻上她的唇,和她一边接吻一边跌撞着倒在沙发上。


    安苳摸索着解开她裙子拉链,然后往下把她腿放在自己肩膀上。


    岑溪立刻用手挡住,秀眉微蹙:“不行……我没洗澡。”


    安苳在她手背上亲了下:“没关系。”


    然后握住她的手,低头隔着杏色布料亲上她。


    “嗯……不行。”岑溪用另一只手推开她,然后扶着沙发靠背坐了起来,屈起长腿,皱眉看着她,不再说话。


    “岑溪……”安苳又凑过来,像小狗一样在她胸口蹭了蹭,软声说道,“我想你。”


    岑溪看着她,几秒钟之后才幽幽说道:“又是因为姓何的。”


    因为这男的,她已经跟安苳生过好几次的气了。


    虽然这次是岑溪自己提起的,可还是生气。一想到安苳去年和那姓何的一起去医院,而现在安苳却拒绝了她,她就嫉妒得发狂。


    安苳看起来好像一定要讨好她,心里才好受似的。这让她更加生气。


    为什么这么死脑筋?为什么不跟她说点甜言蜜语,不赌咒发誓?或者跟她说几句何仲明的坏话也行啊,干嘛非得表现得这么卑微,搞得好像她在欺负人。


    安苳又压过来吻她,细碎地说着“我错了”“别生气”“只喜欢你”,也不知道她到底觉得自己错哪儿了。


    岑溪生了几分钟气,不想理她。可看到她坐在旁边垂着眼睛,拉着自己的手,一副无措的样子,心脏又似乎被狠狠攥了一下。


    岑溪从旁边的收纳盒里拿出两个包装撕开递向她,轻声说道:“用这个。”


    安苳弯了弯眼睛,伸出手指。


    沙发上一阵窸窣,杏色的布料被拨到一边,岑溪张开唇,细白手指抓住了沙发扶手,短暂地忘记了盘桓在心里的不快。


    她喘着气,又拿了两个,撕开。


    安苳以为是给自己替换用的,没想到岑溪用了。


    “你上次因为姓何的惹我生气,欠我一个条件,今天还给我。”岑溪冷声说着,推了安苳一把,让她趴在沙发上。


    安苳的思想要比她的身体传统很多,每次都只是前面,还害羞得不行。


    她抿了抿唇,涨红着脸趴下去。


    “加上刚才气我的,还要再换一个。”岑溪伏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安苳压抑地“嗯”了一声,鬓角沁出了汗水,浓密的睫毛低垂,乖顺地任由她折腾。


    这样和前面不同,她看不到岑溪,心里有些惶恐,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被岑溪捏在手里,搓圆揉扁,最后高高抛向空中。


    但是她知道,她会被岑溪接住。


    不知道过了多久,岑溪累得几乎快要睡着了,只是迷迷糊糊地感觉到安苳把她抱进了浴室,冲了澡,然后又用浴巾把她裹起来,放在床上。


    岑溪全身酸软,手腕也痛得不得了,累得不安、嫉妒、气愤都无力维持,昏睡了过去,连梦也没做一个。


    只记得中途醒来一次,看到安苳还在看手机没睡,她忍不住半睡半醒地说了一句:“不生你气了,快睡吧。”


    安苳侧过身来抱住她,蹭了蹭她额头,弯起眉眼说道:“好……岑溪,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