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第 81 章
李明澜边说边揉肚子。
孟泽一把握住她的手:“说实话, 你别想骗我。”
“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来那个了,我没有带那个。”她气呼呼的, “你再不让我走,我就血溅当场。”
他低问:“卫生巾?”
这人怎么就这么聪明?李明澜瞪过去一眼。
“知道了,我下楼去买。”说完, 孟泽觉得自己态度太自然,又板起脸。
她也板起脸:“你的女朋友都不留一丁点东西在这里吗?”
“关你屁事。”
“速去速回。”
孟泽转头。她也许忘了,他去北方高考时,她就下过这种命令。
李明澜见他停着不动, 鼓了鼓腮:“快点啊。”她刚才只垫了纸巾。
他走了, 回来得飞快。他拎了三个袋子:“不知道你用哪个,我全都买了一包。”
“买一包就行的。”应急时候, 管它什么牌子。
李明澜去了卫生间,再出来时, 还在揉肚子。
“休息一下吧。”孟泽缓和了语气。
“我躺一会。”李明澜倒在沙发。
他问:“要不要去房间?”
她摇头, 半侧缩起自己。
孟泽把被子丢过去。
她睁开眼:“那天是你给我盖被子的吧?”
“怕你死了,收尸麻烦。”
李明澜拉起被子, 把自己盖得严实:“孟泽,我问过教育机构,你可以去高考。”
“欠人的滋味不好受吧?”
“孟泽,当初我没有对不起你吧。”说完,她有点心虚, 生怕自己露出破绽, 索性把头缩在被子下, “退学的事是因为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不回到各自的轨道里?”
因为他已经脱轨太久了:“我现在就在我的轨道里, 我的生活和你无关。李明澜,走不出来的人是谁呀?”
“要不是因为退学的事,我才懒得管你。”
孟泽坐上茶几:“不需要你管。”
“你希望我照在你退学的愧疚下过一辈子吗?”她的声音从被子下闷闷地传来,“你好坏。”
“是啊,我坏,你不是早知道了。”他补一句,“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高三时,他明明都没有搭理她。
李明澜不接话,突然没了声。
孟泽站起来:“李明澜。”手上动作大,扫掉了他新换的一个大红塑料烟灰缸。
她还是不说话。
他一把扯下被子:“你怎么样?”
她半眯着眼睛,像是要睡,又皱眉说:“孟泽,孟泽,我好疼啊。”
“我去给你买药。”
“没有药,好疼啊。”她没什么劲头和他斗嘴了,“孟泽,我肚子好冷啊,你太晚回来了,我坐了冷地板。”
“对,是我不好。”他的大掌盖住她的手,捂住她的肚子,“我去烧热水,给你敷一敷热毛巾。”
李明澜生完孩子,经痛比之前更厉害,每个月都要被折磨一天。
她留学时,寄宿在小姨家。
小姨和她没有深刻的亲情,只是照顾一日三餐而已。
李明澜从娇生惯养的性格蜕变成了艰苦耐劳,疼了也不吱声。
她今天发现自己不如想象的坚强,如果有人替她披风遮雨,她还想回象牙塔里生活。
孟泽端了盆温水,探探水温,沾湿毛巾,拧干,塞在她的肚子下。
崔佩颐曾抱怨,男朋友生病时,她悉心照顾;当她生病了,他却去聚会玩乐。
李明澜微微阖眼,轻声嘀咕:“她的……男朋友没有你好。”
前面两个字太轻,孟泽没听见,他以为她说姓姚的,冷声:“他算什么男朋友。”
小三而已,一无是处。
阵痛袭来,李明澜的眼皮耷拉下去,嘴唇发干,她喃喃地说:“孟泽,我想喝姜汤。”
“好。”孟泽给她换了一条新的热毛巾,“你自己焐着,别冻着了。”
她缩起腿,把肚子盖得更严实。
孟泽关紧门窗,不让风透进来,又用被子裹住她的肚子,之后才去厨房。
一个人生活多年,他的厨房常备葱姜蒜。他开了煤气,放上锅,倒进水,他熟练切几片姜,洒进锅里。
他回头望她。
她蜷缩在沙发上,姿势不变,连她的发丝的角度都和刚才一样。
孟泽出去:“姜汤一会儿就好,你的肚子还凉吗?”
她摇头,又点头。
“真的不吃药?”
“不,等痛过去就好了。”她抬起眼睛冲他笑了笑,“我以前也是这样,疼一疼就熬过去,我自己都懒得煮姜汤呢。”
“有钱人不给你煮?”
“他有钱,他忙嘛。”生怕自己露出什么破绽,她又说,“哎哟,好疼。”
孟泽去厨房忙活,再出来时,他端着一碗姜汤。
李明澜慢慢坐起来,伸手就要去端碗,手指碰到滚烫瓷碗,她又缩回来:“好烫。”
“因为这是热姜汤。”他拿起碗中的勺子,“来,张嘴。”
“我自己喝。”
“你这么蠢。”孟泽舀起一勺姜汤,吹了吹气,送到她的嘴边。
李明澜不客气,喝完一口。
姜味很浓,辣,却又不呛人。
孟泽这么一口一口地喂,显得她像残废,但是很久没有人这么哄着她,她怀念得很。
当然,如果孟泽的嘴巴能闭上的话就更好了。
李明澜想起来,自己这一趟过来是要劝他去上学,眼下气氛好,他呢……是有那么点心疼她的吧?她顺势开口:“孟泽,如果你去上学,我给你付学费吧。”
他讥嘲:“不会是用有钱人的钱吧?”
“当然不是,你辍学的事有我的一点点责任,我给你赔不是,就花我的钱。”她兼职时薪不高,但她自己省一省,还是能给他支持的。
“你瘦得跟干煸豆角一样,还是给你自己补补吧。”孟泽喂完了这一碗姜汤。
胃暖了,李明澜却更懒,斜斜睇着他:“孟泽,你真是越来越讨厌了。”
“你也不见得可爱。”见她还揉着肚子,他又问,“还疼不疼?”
“疼,要等到第二天。”她懒得动,“孟泽,你还是当一个讨厌的人吧,不然我都要怀念起以前当大小姐的日子。”
“听上去,那个有钱人不怎么照顾你。”
“他有钱。”
“你怎么不去找他熬姜汤?”
她直接倒在沙发上。
孟泽还在嘀嘀咕咕:“李明澜,你现在的眼光真差。”
“一直都差。”她呛声,“毛巾凉了。”
水温凉得快,孟泽来回烧了几次水。
李明澜扒着沙发缝,仔细查看,突然问:“孟泽,你女朋友在哪里读书?”
“关你屁事。”沙发被她占了,孟泽坐到茶几。
“她如果知道你在这里给别的女人熬姜汤,会不会踩你的屁股?”
“我认识的人里,只有你才有这变/态的嗜好。”
“她会怎样?”李明澜像是好奇。
他反问:“你的有钱人会怎样?”
“不怎样啊。”
孟泽点头:“他其实一点都不关心你。”
“难道你关心啊?”
天气冷,水温凉得快,孟泽来来回回烧了几次水,看上去是很关心。
“当然。”他冷漠地说,“我怕这里变成凶宅。”
李明澜打一个哈欠:“我困了,借你的沙发睡个觉。”
“去床上,沙发不舒服。”
“我睡一会儿就走。”被子太暖和了,她抱着不肯放。
孟泽起身,连人带被将?*? 她抱起来。
李明澜被吓了一跳,几乎以为自己要滑下去,于是攀住了他的肩:“你干什么?如果你的女朋友知道了,一定会狠狠揍你的。”
他不为所动。
她又说:“我刚刚坐在楼梯上,裤子脏兮兮的。”
“洗床单很方便。”更方便的是他把她扔到床上去。
她的身子陷在软弹的床垫,听见他说:“这里睡得舒服点。”
她扒着他的床单:“我为什么要睡你的床?你和女朋友在这里滚过吧?”
“关你屁事。”
她扯一条头发,放到孟泽的枕头上:“这样你跳到黄河都洗不清。”
“哦。”他这般冷淡,转身出去了。
李明澜拉起被子,她闻到和以前不一样的烟草味,但是其中也有她曾经熟悉的檀香皂味。
她把头去压他的枕头。
假设他们各自都有男女朋友,其实两人都犯错了。
他们重逢之后有过一次荒唐的夜晚,虽然可以扯一扯借口,是那天晚上两人都喝了酒。
她以为孟泽身边会有数不胜数的才华横溢的女孩子的,她给了自己一个分手仪式。
他被迫退学,与她脱不了干系。
他说不需要同情。
说同情太简单了,李明澜有愧疚,有惋惜,有心疼。
如果他不退学,他是炙手可热的名校毕业生,随随便便上个班,都比现在舒坦。
孟泽去洗了一个澡。
他把毛巾搭在半湿的头发上,里面换了一身长衫,外面披了件外套,他当她仿佛不存在,自顾自地钻到被窝里来。
前男女朋友再躺到一张床上,是大错特错。
李明澜问:“孟泽,你的女朋友不来这里吗?”
“你三更半夜找上门,向有钱人报备了吗?”
她回答:“关你屁事。”
“肚子疼吗?”
“疼啊。”
“李明澜,你现在躺在我的床上不算是坏事。”反正有钱人不是什么好货色,孟泽一把搂她过来。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
已经过去五年,孟泽的五官没怎么变,他不报年纪,也许别人以为他是个高中生,时间在他身上停止了似的。
孟泽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上去。
李明澜吃惊,但也不意外,她去推孟泽。
他的力气何其大,翻身压过来,男人的重量沉在她的身上,她向上推的手反而被他扣下来。
她朝着他踢腿。
其实上一次她就知道,她的这些挣扎对他都是无效的,他醉得糊涂时都能钳制她,何况他如今清醒着,用如薄刃般的眼睛瞥着她。
她咬他一口。
他“嘶”了一声。
她喊:“孟泽,我现在是不方便的日子。”
“我知道,李明澜,我只是尝尝甜头。”他还没吃药,一种野兽般的澎湃汹涌而至,撕扯着他,逼着他去撕扯她。
他磨着自己的牙齿,去咬她的耳垂。
她感觉到细细的疼痛,似疼也似痒,他嘴上说知道,可她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知道,只好求饶:“孟泽,孟泽,你别乱来,女孩子在这个时期很容易感染,我肚子又疼。”
“嗯。”他用手肘支起身子。
她想要躲,被他圈在臂弯里,无处可去,终于也只是窝进他的怀里,哄着他:“孟泽,你要听话。”
“放心,我不脱光你。”除此之外,该是他的,她跑不掉。
他说:“李明澜,我比他好。”
见她不应,他又喊她:“李明澜。”
“干嘛!”
“他太差劲了。”
第082章 第 82 章
孟泽揪起李明澜的脸颊, “你以前脸上有点嘟嘟肉,为什么现在没有了?”她该被养得白白胖胖。
那是婴儿肥。“因为我长大了。”
“不可爱,不是小松鼠了。”
“谁是小松鼠?”
“李明澜, 我再检查一下,那个有钱人亏待了你多少?”他梳理她的头发,说, “我还是更欣赏幼稚的李明澜。”
“你才幼稚,我比你有阅历。”
孟泽捏起她的唇瓣,轻啄几下,之后扯掉她的外套。
她的挣扎是蚍蜉撼大树。
他剥了她, 目光一定, 惋惜地说:“还真的变成干煸豆角了。”
她和他斗气,不自觉拱起身子, 她的双手被他制住,只能龇牙:“你胡说八道。”
“你不信?我有你的照片, 你身上的每一寸都有记录, 对比一下就知道,十八岁的李明澜是块白玉。”
言下之意就是现在已经不是了。
“没关系。”孟泽低下脸, “你是被污染了,等你东西干净了,我给你去去浊气。”
“你还是自己先去净化一下吧。”五年来,不知道他学了些什么,满嘴吊儿郎当。
之后的孟泽不和她耍嘴皮子, 在那里啃啃咬咬。
李明澜突然想起一件大事:“那些照片你还留着?”
“当然。”他话音模糊。
她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但当年如果让哥哥把这些照片要回来, 哥哥会先吐血吧。“孟泽,孟泽, 那是过去式了,你删掉吧,好不好?”
“不好。”他抬头,“李明澜,你现在知道怕了?”
她搂住他:“孟泽,孟泽,我们来商量嘛。”
他扣住她的背,把二人翻了个身:“我以为你不担心呢。”
今非昔比,当今互联网发达,曝光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她蹭蹭他。
他拍拍她。
她发现撒娇这一招还很奏效,又笑笑:“孟泽,孟泽,你把底片放哪里?万一被别人见到,我的清白就毁了。”
“那是我的作品。”他仰望她的半身风光,“谁觊觎,我就挖了谁的眼珠子。”
她伏在他的身上,娇滴滴地问:“连我都不能看吗?”
孟泽捧起她的脸,把她拉向自己:“李明澜,你被我亲几下,就变得可爱了。”
于是,他又吻她:“你不方便,我也不方便。”
她察觉到底下有什么在苏醒,她还记得那如狼似虎的架势,稍稍蹭上来。
孟泽却像是忍耐到极限,猛地向上。
她被撞了一下,发出突如其来的“哎哟”声。
生怕有什么露出獠牙,她继续向上爬。
被他一把按住腰:“别动。”
李明澜不敢动了,大腿还能磨蹭到他的裤子,她觉得它像饮了酒的肚皮,鼓囊囊的。
镇定药效的时间过了,孟泽一把托起她的腰,恶狠狠吻上去。
他反压住她。
李明澜深陷在枕头和孟泽之间,朦朦胧胧时,却是想。
将来不知能不能遇上第二个男人,如果他问起:“你以前交往过几个?”
她就答:“一个。”
哪怕中间隔了五年,她也是只交往过一个,就是混蛋孟泽。
李明澜刚刚检查了沙发缝,又检查了床上。
没错的。这里没有其他女人的痕迹,连条头发丝都找不到。
她忽然有些相信老婆婆的话——他没朋友。
她被他翻身,趴在床上了,肚子的热毛巾贴紧了皮肤,暖乎乎的。
孟泽借用她的并起的大腿,去拢他的东西。
她又说:“孟泽,你背叛了你的女朋友。”
孟泽微微喘气,换了一个回答:“关她屁事。”
李明澜不知道,大腿那一片肌肤是因为摩擦生热,又或者那个滚烫的东西烫着她了。
她扭着头,见不得孟泽的脸,听着他越来越急的喘息,她低叫一声:“你好了没有?”
“李明澜,你叫我。”孟泽的脸压下来。
她见到他刚毅的下巴。
他又说:“你叫一叫,很快就好了。”
她斥声:“叫你个大头鬼。”
他一手掐着她的腰:“想一想你的照片啊。”
李明澜能屈能伸,当下就服软,叫了两声:“孟泽,孟泽。”
一切和以前一样,在这一张床上,他们有过无数疯狂的时光。
孟泽觉得,他那条狭窄的“岁月长河”终于汇入大海。
蓄势已久,来势汹汹,沾在了她的大腿间……
孟泽端来一盆水,给她擦了身子。
李明澜半趴着,一动不动。
是孟泽给她翻了身,见她累着,他把被子盖到她的肚子:“睡吧。”
李明澜没什么心力说话,闭上眼睛,立即进入梦乡。
孟泽走出房间,从茶几拿了打火机和烟盒,出去阳台,点烟,吸一口。
香烟不再寡淡,无比畅快。
抽完一支烟,他披着夜色的凉,回去,把床上的她连人带被抱住。
他想试一试,不吃药不醉酒的夜里,自己能不能睡一个安稳觉。
*
李明澜突然惊醒,发现只有自己是在被窝里。
大冷的天,被子外的那人只穿了薄薄的长衫。
她扯扯被他压住的被子,滚一下/身子,猛然,腰间被一股力气扣着,她回头。
他没有醒,只是肌肉发出一个动作而已。
她继续扯,慢慢和他较劲,终于她把他裹进被子里。
他们争吵,他们斗嘴,他们很有默契回避了当年孩子的事。
李深四岁大,已经很懂事,一旦坦白真相,对孩子来说是一个大变故。
哥哥一家的生活会掀起波澜。
恩爱和睦的哥哥嫂嫂才是为人父母该有的样子。反之,她和孩子他爹都很幼稚。
李明澜忍不住凑到孟泽的脸旁。
她的睫毛比较细。
儿子的睫毛又长又翘,而且粗,眉目是完全继承了他的。
她想一想孟泽的臭性格,还是让儿子留在哥哥家吧,她和孟泽之间只是两个人的恩怨。
对,继续瞒着吧。
破天荒的,李明澜醒得比孟泽早。
她还记得,她今天还要陪儿子玩呢。
她慢慢贴上墙,一点一点挪着自己的腰,再轻轻掀起被子,向下蹭,蹭到床尾,她坐起,再站立,一脚跨过孟泽下床。
她的动作顺溜,当她轻轻关上门,才大喘了一口气。
*
李明澜回到家,接到崔佩颐的电话。
崔佩颐即将启程去桂林。
“姚希津呢?”李明澜可没忘,孟泽砸了姚希津的车,真是一点都不省心。
“他不和我一起走,他爸正好要去大酒店开会,他要迟几天才和我会合。明澜,我们回学校再见喽。”
“一路顺风。”李明澜与崔佩颐道别。
好在姚希津还没走,车子的事情总要解决的。
她打电话。
“明澜。”姚希津念她的名字像是在品酒,醇厚,磁性。
思维跳脱时,李明澜想,姚希津才叫阿扎西吧?他的声音比他的年纪要大几岁。“上一次我的老同学太冲动,碰了你的车子,这件事因我而起,还是我来赔偿吧。”
姚希津很爽快:“既然你这么说,你请我一顿饭,就当这事了结。”
好商量是好事。“行,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都说这是美食之城,我和Paige什么也不懂,只去了几个大招牌酒楼,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倒想领略一下这座城市的烟火气。”
“没那么夸张,其实离你的大酒店不远就有美食街。路比较窄,不是临靠大马路,估计你见不到。”
“我等着你给我做向导,明澜。”
他知道周末的她特别繁忙,将时间约在工作日。地点么,就在大酒店了。
姚希津把手机转了两圈,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
“老同学”很傲,字如其人,潇洒飘逸。
从第一次见面,姚希津就猜测对方和李明澜的关系,他照着纸上的号码拨去电话。
那边响起的是清冷嗓音,很年轻。
姚希津回忆这人的模样,长得也不成熟。“是明澜的同学,对吧?”
孟泽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小三:“是你。”
姚希津从小跟着父亲混迹商场,对比之下,他觉得那人还能称之为少年。“车子的定损已经出来了,先生是要和我的律师谈,还是跟我谈?”
昨天晚上,孟泽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关于高三的下半学期。
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床上没有了人,他出去,也不见李明澜。
她别的本事没有,只学会了提上裤子就翻脸。
太久没有疏泄,身心的舒畅令孟泽忽然没了脾气。
她走不了太远。
他今天还有拍摄工作,晚上要去大别墅做家教。
姚希津的这一通电话,孟泽知道是挑衅。
小三下战书,他没有不接的道理。
孟泽说:“跟你谈。”
*
朋友这一趟旅游,李明澜没有尽到地主之谊,多少有点过意不去,她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
崔佩颐第一次介绍姚希津时,李明澜就感觉他不是泛泛之辈。
大集团的富二代,亲和友善,不摆架子,这是李明澜认识的人中的天花板人设了。
他早已是上层经营,和她这杨的兼职打工学生浑然不同。
他是个守时的人。
一到约定时间,她就见他从电梯出来。
姚希津步子快了,走近了,先道歉:“明澜,抱歉,让你久等了。”
李明澜:“我五分钟之前才到。”
“我爸过来了,给我训话,所以耽误了些时间。”他不介意在她面前摆低姿态。
“你会不会很忙?”她注意到,他今天西装革履。
姚希津用手松了松领带,解了上面一个衬衫扣子,还揪了一下打上发胶的头发,卸下严肃的衣着,人跟着换上轻松的笑:“我爸跟公司的人开会,我还没毕业,算是个学生,被赶出来了。”
李明澜展颜一笑:“走吧,去美食街逛一逛,天南地北各色菜系,肯定能让你一饱口福。”
两人向着酒店门外走。
门口的服务员向着二人鞠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与此同时,李明澜的眼睛捕捉到从外面进来的人影。
孟泽也是一眼瞥见她,他站定了,双手插在外套的口袋,声调上扬:“呵,真是巧。”
想都不用想,这巧合是小三的安排。
小三假惺惺地说:“真是巧,这位先生是过来谈车子定损的是吗?我这会儿没时间,不如叫我的律师过来。”
小小年纪,装什么老成?孟泽满是不屑。
哪怕孟泽面无表情,李明澜都知道他此时正在讥嘲姚希津。她眨几下眼睛。
孟泽不朝她看。
她不得不清清嗓子。
他这才用正眼看她。
她给他打眼色,生怕他在奢华大酒店闹事。
孟泽的头向着她偏了偏。
姚希津快一步,挡住二人之间的视线:“先生,麻烦让一让。”
第083章 第 83 章
孟泽睇向小三:“讲个数就行, 我不会不认。”
姚希津抬起价值连城的腕表:“现在就要到午饭时间了。”
“去哪儿吃?一起走啊,路上谈也行。”孟泽很随意。
“姚希津,他是我的老同学。”李明澜想息事宁人。, “上次的事我给你赔礼道歉了,走吧,我请客。”
孟泽岂会让她如意, 就要抓她。
姚希津反应极快,一把拦住。
孟泽低垂眼睛:“让开。”
一个保安认出孟泽是在喷泉边上闹事的人,立即过来,只等姚希津的命令。
李明澜站出来:“大庭广众之下, 没有人纵容你耍性子。”高三时冷静镇定的人, 怎么演变成毛毛躁躁的混小子了?
孟泽拽过她:“凭什么你替我给他赔礼道歉?”
姚希津冷笑:“明澜,你这个老同学的脾气不大好。”
“你闭嘴。”孟泽斥一声, “我和她之间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开口?”
姚希津挑了挑眉。
这人全身上下的打扮加起来不过几百块, 偏偏拽出了百万的气质。
李明澜扯住孟泽到边上, 压下声音:“凭你是砸车的一方,由我来捡起你丢弃的礼貌。”
“错。”他反握住她的手, “凭我和你,比你和他更亲近。”
姚希津望着那二人交握的手,他转了转手腕,表盘上镶嵌的宝石折射出璀璨的光,一闪一闪。
他唤:“明澜。”
李明澜转头, 说:“别和他一般计较。”
姚希津笑:“既然你的老同学这么有诚意, 不如就三个人一起吃顿便饭吧。”
“行啊。”孟泽玩着李明澜的手指, 根本不把小三放在眼里。
“一顿饭,车损就一笔勾销了。不过, 就不劳明澜破费了。”姚希津用手捻了捻袖子上的金扣,“这位先生,意下如何?”
孟泽点头:“我没意见。”
姚希津:“大家都很忙,就近解决吧,楼上就是餐厅。”
“美食街很近,走过去花不了多长的时间,他一个穷小——”话未说完,李明澜被孟泽用指间一夹,指骨生疼,她的话断在半截,她对上他阴冷的眼睛。
他的眼珠子漆黑如夜:“行,就在楼上餐厅。”
她想剪断他的舌头,他知不知道楼上这家餐厅什么价位,一个退学的打工仔逞什么能。
赌不上他的嘴,她只好跟着那两人一起上去。
姚希津还算仁慈,没有去包厢,他在大厅正中的圆桌边坐下。
三个人,摆成一个等腰三角形,各坐一边。
餐厅经理严阵以待,他站在姚大少爷的边上,毕恭毕敬地说:“姚先生。”
姚希津:“点菜。”
餐厅经理立即呈上菜单。
姚希津将菜单推到李明澜面前:“明澜,你来点吧。”
车子定损是姚希津说了算,于是李明澜摇头:“还是你来点吧,我不是很饿。”
姚希津对餐厅的出品不陌生了,不用打开菜单也能报上菜名:“前菜,现开法国生蚝,凯撒沙拉,汤嘛,龙虾浓汤。”
李明澜一听就觉得不便宜,她恨不得踢孟泽一脚。不知是不是因为他退了学,闷在家里,跟不上社会的成长,所以人越长越回去。
姚希津:“惠灵顿牛排,澳大利亚羊排,巴塔哥尼亚犬牙鱼,甜点就是西班牙曼彻格奶酪吧。”
姚希津报一个菜名,李明澜心上滴一滴血,她忍不住踢孟泽一脚。
孟泽望过来。
她朝他狠狠瞪过去。本来姚希津都不计较了,去美食街吃一顿就当两清,孟泽非要刺激人,非得赔上几个月的工资。
孟泽的身子向着她倾过来:“干嘛?腿抽筋了?”
真讨厌,不理他。她的头转向姚希津。
姚希津微笑:“明澜,这几天我比较忙,本来打算过几天请你来这里。”
李明澜回他一笑:“没事,我也比较忙。”
三个人当中,坐姿最潇洒的人是孟泽。他靠着椅背,懒懒散散。
她忙,她当然忙,忙着和他滚到床上去。但这是他和她的私事,他没有兴趣与这个男人分享。
沉默时,孟泽见到餐厅经理匆匆出去,似乎又有大人物来了。
姚希津侧头,望见门外的人影,他突然一顿,束起已经松散的领带,抿起嘴角,站起来。
“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临时有事。”他大步向着餐厅的侧门走。
李明澜一脸莫名。
餐厅经理毕恭毕敬,对着进来的几人点头哈腰。
那群人大约四五十岁,个个衣着笔挺。
尤其为首的那一位,气势卓然,不怒自威。
孟泽心中猜到了七八分,对着姚希津的背影嗤出一声:“他自己都闻不惯他放出来的臭屁,灰溜溜夹起尾巴走了。他真像一只落荒而逃的黄鼠狼。”
李明澜瞪了他一眼:“你要是再整天屁呀屁的,确实不用去高考了,你的语文作文会把改卷老师都熏着了。”
她琢磨过来了,那群人当中可能有姚希津的父亲。
正好。
她立即叫来服务员,甜甜一笑:“不好意思,我们和姚希津先生是朋友,不过他临时有事,我们这一顿饭就暂且不吃了,把那些菜都退掉吧。”
服务员:“这位小姐,前菜刚才已经在准备,也许都备好了。”
上菜速度也太快了吧?“备好的那就上吧,其他的麻烦退掉。”
旁边,那个碍事的人不知何时将椅子挪了过来,他不冷不热地开口:“为什么要退?”
李明澜不理他,还是冲着服务员笑:“先生,麻烦你了。”
碍事的人又说:“她喜欢吃,不退了。”
服务员望一望孟泽,又看着李明澜。
她拍了孟泽一下,扬起迷人的微笑:“退掉吧。”
“又不是请不起。”孟泽拆台。
李明澜高高扬起手,像是要狠狠拍下一巴掌。
孟泽眉峰微动,没有躲闪,只是说:“别打脸。”
她的手掌落到她的背上,发出响亮的一声“啪”。
服务员目不斜视:“好的,除了刚才的凯撒沙拉,其余的都退掉。”
李明澜:“好的,谢谢。”
等服务员离去,李明澜才转头向孟泽:“适可而止,这一顿饭对姚希津来说是小意思,对你可不是。”
“他那一身的名牌是他父亲给的,你以为凭他自己的本事他能镶钻?”孟泽说,“李明澜,没有人为我铺路,但我一样能直上青云。”
“你还是先去读书吧。”李明澜不忘劝说,“读了书岂不是飞天飞得更快?”
“赚钱的事不用你操心。”
“我才懒得操心你。”
服务员端上一盘凯撒沙拉,介绍那是罗马生菜。
孟泽只尝了一口。
李明澜把这盘沙拉全都啃光了。
他结账,她离席。
孟泽问:“要不要再去吃点什么?”
“被你气了一肚子饱。”但是她确实饿,“走吧,去美食街,吃椰子炖鸡。”
两人走出奢华的大酒店。
孟泽说:“李明澜,这个有钱人看他表的时间比看你的脸还多。”
李明澜径自走。
孟泽慢悠悠跟在后面:“反正这个有钱人没什么存在感,你不如跟着我吃香喝辣。”
“你现在变得啰里八嗦的。”
“我在跟你分析利害关系,你和他说话客客气气。”孟泽停顿,“不大像是男女朋友。”
“闭嘴吧你。”她就要向前跑,被他一把拉住。
“当心车。”孟泽拉起了人,没有再放手。
反正李明澜争不过他的力气,由着他去了。
*
一盘沙拉三位数。
付钱的那个面无表情,李明澜觉得吃了大亏。她在国外时想念中国美食,凭什么回国了还要吃罗马生菜。
椰子炖鸡是家老店,铺面不宽,进深较窄,一张长桌靠墙,所有顾客都是拼桌。
老字号店生意兴隆,孟泽排队。
李明澜占了角落的位置。
等他坐下来,二人对着墙,勉强有个二人世界。
他的腿几乎贴到她的。
她斥:“边上去。”
“没边了。”他把椰子汤推到她面前。
光是闻一闻椰子的香气,李明澜长长叹一口气,她舀一勺,送到口中:“还是这个味。”
“有钱人一点都不了解你的口味。”孟泽不忘数落姚希津。
“你别说话。”
孟泽不和她说,他接了个电话。
他今天在摄影室请了假,柴星星来问他今天上不上班。
孟泽:“不。”
之后就是“嗯”、“哦”,言简意赅,挂上电话。
李明澜竖起耳朵,没听见对方的声音,也不知是男是女,她故意提着嗓子:“是不是女朋友啊?”
他点头:“是。”
“是的话就赶紧走。”她冷冷哼一声,“我可不是小三。”
“女朋友嫌弃我的学历。”孟泽说,“分了。”
第084章 第 84 章
“噗”一下, 李明澜差点喷出嘴里的汤,硬是憋回去,把自己呛到, 咳了好几下。
孟泽递纸巾:“我再去买一碗。”
她连连咳嗽,用纸巾擦擦嘴角的汤汁。她没有等太久。
他很快回来:“庆祝我们和各自的男女朋友散了。”
李明澜捻着纸巾一角,斜睨他:“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散了?”
“有钱人这么冷落你, 你还屁颠屁颠跟着?为了那点铜臭味?”
“孟泽。”她抬抬下巴,“我可记得我的小本本呢,你的分数惨不忍睹。对了,我给你送过一张画, 有没有好好收着?”
一个顾客这时大声和老板说话。
孟泽的声音很轻, 又飘忽:“我一定弄死他。”
李明澜没有听清:“什么?”
孟泽细细地咀嚼鸡骨头,开始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他咬碎了一节一节的骨头, 再吐出来时,只剩下骨渣:“李明澜, 你再给我画一张。”
“我就知道。”她也咬起了鸡骨头, 咬得比他还用力,“你没有珍惜。”
孟泽点头, 倒也承认:“是我的错。”
李明澜哼一声:“等你上了及格分再说吧。”
柴星星的电话像是夺命连环Call。
李明澜一勺一勺往嘴里送汤:“是不是又是女朋友?”
“分了的,叫前任。”孟泽说完,冷冷地跟柴星星说一句,“没空。”
柴星星哇哇大叫。
孟泽挂断了。
今天是工作日,李明澜问:“孟泽, 你周末不放假吧?”
孟泽不回答, 思索片刻:“上一次你说有继续教育机构?”
谈起正事, 李明澜不再开他女朋友的玩笑,说:“你是不是想去上学了?我拿了几份资料, 到时候斟酌一下。”
“李明澜,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她摇头晃脑,假装没听见。
孟泽一把揽过她的肩膀:“李明澜,你还有大把的照片。”
她揪起他搁在她肩上的手:“什么时候给我底片?”
“我什么时候上及格分?”
“你有底片。”她别过头,“负分。”
他把她的脸掰回来:“哦,那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其实李明澜的这一个手机号只是回国的时候用一用,给他也无妨,她把十一个数字念得飞快。
孟泽听过,就算记住:“你是不是不上Q/Q?”
“我用MSN。”
一旦问她为什么不登录Q/Q,就要扯起陈年往事,二人还是很有默契地避开了。
稀里糊涂,也是心照不宣。
两人吃完椰子炖鸡,又去对面吃了煲仔饭,之后再吃姜撞奶甜品。
直到李明澜要走。她要去接儿子放学:“孟泽,谢谢款待。我回去了。”
“你回哪里?”
“我回我家。”她转身就走,“孟泽,你慢慢上分吧。”
他拉住她,和她并肩而行。李家人对他有怨念,不然不会逼着他退学。没关系,只要她留在他身边就没关系:“我送送你。”
“不用了,碍眼。”一来,孟泽不能被哥哥撞见。二来,李深不能被孟泽撞见。
“送你到路口。”
“哦。”她走了幼儿园相反的路口。
到了路口,李明澜挥挥手:“拜拜。”她头也不回。
路面一道细长的影子向她逼近,之后她被抱住。
“李明澜,你跑不了。”孟泽在她的耳边说,“我有底片。”
她转眼:“你还想威胁我一辈子?”
孟泽用额头去撞她,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李明澜,我养你一辈子。”
“话不要说得太满。”否则她就要轻信了。
“等会我就去书店,买些关于刑法的书籍。”
李明澜眼睛亮了亮:“你打算读书了?”
“也许吧。”
“去考法学吗?”他以前学的是理科,但是他文科的成绩也不弱,他想学什么就去学吧。
“不。”孟泽说,“我研究一下赚钱的路子。”
“这和刑法有什么关系?”她顿住,“你不会去犯罪吧?”
孟泽看她一眼。
她扯住他的领子:“孟泽,其实,没钱也不要紧啊。”
他在大街上亲她一口:“我要知道如何赚大钱又不会被抓。”
幼儿园老师认得了李深的漂亮姑姑,一见到她,老师笑着夸赞:“李深非常聪明,今天背诵英文字母,他又得了全班第一名。”
小李深跟老师道别:“老师再见。”他不骄不躁,跟周围的孩子格格不入。
一个小女孩冲着他大喊:“李深,明天见。”
他不应声。
李明澜半弯腰,摸摸儿子的头:“同学和你打招呼,你为什么不回答呀?”
小李深对着小女孩说:“哦。”
李明澜想起,孟泽在儿时的照片上也是这般没有笑容。
她牵起儿子的手:“深仔,幼儿园除了跳早操之外,是不是还有唱歌跳舞?我们深仔也很厉害吧?”
“我不唱,我不跳。”小李深板着脸。
李明澜在儿子的脸上寻找自己的基因,他的嘴巴是像她吧?
而且,儿时的孟泽应该不做早操。凭他的臭脾气,应该是冷冰冰地靠在墙边,不屑与众人为伍。
李明澜安慰自己,在哥哥嫂嫂的良好教育下,儿子一定能脱离那人的成长轨迹。
儿子叫“姑姑”,她只能是姑姑。
儿子最亲密的关系是属于她的阿嫂。
阿嫂给他洗澡,哄他睡觉。阿嫂又温柔又贤惠,工作之余,还能给家人做一桌的好菜。
吃饭时,小李深拿着小勺子,学着幼儿园老师的动作,竖起大拇指:“妈妈做的菜真好吃。”
李明澜羡慕。她也想得到儿子的夸赞。于是琢磨,是要研究厨艺了。
等儿子睡了觉,她在网上搜索家常便饭。
短信音响起来。
她的心猛然一跳,她也不知道自己是盼着那谁,或者不愿搭理。
孟泽:「发工资了,请你吃饭。」
谁稀罕。她说:「我睡觉了。」她等了几分钟。
他不再回复。
她暗骂他混蛋。
又过了十分钟,来了一条短信。
却不是孟泽了。
*
余明熙出外旅游,今天刚刚回来,约李明澜出来聚一聚。
第二天,李明澜送儿子去幼儿园,之后去了余明熙的家。
她按门铃时,故意挪了挪步子,踩住和当年相同的地砖格子。
她那时无处可去,这里是唯一的安心之地。
“明澜,好久不见。”余明熙一开门就给了李明澜大大的拥抱。
李明澜抱住余明熙:“熙姐,你这趟玩得开心吗?”
“走走停停,十天的行程花了二十?*? 天。”余明熙拉开门。
李明澜进去,只见四周摆了大大小小,十几个纸箱子。“熙姐,你要搬家?”
“是啊,我准备结婚了。”既是喜事,余明熙脸上的笑却淡下去。
“恭喜熙姐。”李明澜一直听余明熙惋惜高中,以为余明熙终会回到高中。
婚事突如其来。
“以后要住到他家,我收拾一下旧东西。能卖的卖,该丢的丢。”余明熙展颜一笑,“给自己一个新生。”
“熙姐,冒昧问一下,你未来的老公是谁呀?”
“一个适合结婚的对象。”
这样的解释似乎无关爱情。既然余明熙不愿多说,李明澜笑笑:“能让熙姐相中的男人,一定是人中豪杰。”
余明熙踢开沙发边的箱子:“明澜,坐,我给你沏茶。”
半开的箱子露出里面的几条裙子。
余明熙说是旧衣服,布料却崭新明亮,应该只穿过几次。
“明澜,你怎么样?在国外有没有谈朋友?”余明熙坐上一张小圆凳,脚下一滑,凳子轮子滚到李明澜的对面。
“我忙着奔赴前程。”
“一个都没谈?”
“没时间。”关于孟泽,李明澜谁也不能说,唯独对着余明熙才坦白,“熙姐,我和那谁又见面了。”
余明熙不意外:“他怎么样了?”
“老样子呗。”
“他的感情呢?”
“我没有在他家发现女孩子的东西。”里面装的东西都是她的,此之外,连其他女人的头发丝都没见到,“熙姐,他和从前一样帅。”
余明熙细长的柳叶眉向上一扬:“他这么帅,难道没有女孩子追着他跑吗?”
“我家人很生气孩子的事,不让他读书,他就真的不读了。可能那些女孩子嫌弃他没有学历吧。”
“这么说,你们各自都单着?”
李明澜皱一下鼻子:“我跟他说我有男朋友啊。他信了,他变傻了。”
“别的我不知道。”余明熙慢慢倒上一杯茶,“明澜,我听你的口气,你们两人仍然藕断丝连。”
李明澜:“我是要和断得一干二净的。他是高考状元,身边的阿猫阿狗个个才华出众。当年的事,怪我们太年轻,我以为只有我付出了代价,我没想到他为此荒废了学业。”
余明熙:“明澜,我羡慕你。我见过太多的男女纠缠于过去的爱和恨,但你还事事为他着想。”
“他不要孩子,是为了前程,可他的前程都没了……顺其自然吧,反正我现在没有遇上其他的数学天才。”李明澜又想,孟泽再去高考,应该能上本科吧?
他个死脑筋,犯得着和自己的前程置气么。
天之骄子自甘堕落。
*
姚希津忙完了大酒店的事务,准备前往桂林和崔佩颐会合,打电话来:“明澜,这么些天了,我们没有时间坐下来聊一聊,今天你有没有空?我想在临走之前尝一尝特色美食。”
孟泽砸车的事还没有定论,李明澜是要和姚希津谈一谈的。
从余明熙家里出来,李明澜去了大酒店。
先道歉的人却是姚希津:“昨天实在是抱歉,我爸突然来了,我没时间招待你。”
“姚希津,我该道歉才是。”李明澜郑重地说,“我那个老同学脾气比较冲,你别放在心上。他从小到大都这么个德性,在班上没几个朋友。”
“明澜,今天你的老同学不在场,我们就不提他了吧。”
“车子的事……我来赔偿吧。”
姚希津深深一笑:“还是按照之前说好的,你请我去美食街逛逛,我就不计较了。”
姚希津是客,李明澜让他坐在店里等。她去排队。
店外走来几人。
其中一个步子踉跄,嗓门高,叽里呱啦说着荤腔。他突然停下,向她望过来。
李明澜低头。
“李明澜。”那人却是大惊大喜,“你是李明澜吧?”
她这才转过去。
男人颧骨高突,五官却扁平,眼睛小,下眼皮的眼袋很重,他咧着又粗又厚的嘴唇,笑两声:“你是李明澜。”
李明澜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他自己介绍了:“我是黎吉浦,李明澜,我们是初中同学啊。”
自从得知当年真相,李明澜是把“黎吉浦”三个字钉到靶子上的,一旦把名字和这张脸对上,黎吉浦油腻的皮肤和头发更令人犯恶心。
黎吉浦拍了拍一个哥们的肩膀:“嘿,这个漂亮妞是我的老同学。”
另外两个男的直勾勾盯着她的脸。
黎吉浦露出一口黄牙:“李明澜,相逢就是缘分,要不一起去吃个午饭?”
“没时间。”李明澜冷着脸。
“哎哟,同学一场,这么不赏脸啊?”黎吉浦的眼睛先是在她的脸上垂涎,之后溜溜向下。
她穿了一件厚外套,盖住了上身的身段。
黎吉浦只见她修长笔直的双腿:“女大十八变,李明澜,你越来越漂亮了。”
李明澜用手扇了扇风:“有口气,麻烦让一让。”
“正好是吃饭时间。”黎吉浦反而把脸凑上来,“我请你吃饭。”
队伍人群里,有人听到动静,回头打量黎吉浦。
黎吉浦瞪回去:“看什么看?我和她是老同学。”
“谁和你是老同学?”他们之间的恩怨还没算呢,李明澜冷哼,“当年的事情,你自己心里有数。”
黎吉浦先是莫名,之后笑起来:“你知道了?”他一手挡在她的前面。
“让开。”她抱臂。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来来来,一起吃顿饭,我给你赔罪。”黎吉浦扬起手,要去搂她的肩。
李明澜高高举起手,猛然打他一巴掌。
“啪”一下。
黎吉浦的被打得往旁边甩,他的酒气跟着被打醒,他反手就要回她一巴掌,手扬到半空,落不下去,他转头一看。
边上站了一个人,正扣着他的手。
黎吉浦恶狠狠地说:“放开。”
姚希津掀了掀嘴角:“这位先生不大绅士啊。”
黎吉浦挥出另一只手,又被格挡:“你小子——”
姚希津拦在李明澜的面前:“留个联系方式,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的律师谈。”
两哥们见这人风度不凡,立即拦住黎吉浦:“小误会,老同学之间闹了小误会。”
第085章 第 85 章
黎吉浦甩了甩胳膊。
姚希津这才放开。
黎吉浦摸了摸自己的脸。妈的!他舔了舔牙齿, 盯着李明澜:“老同学,后会有期。”
两哥们生怕黎吉浦闹事,掰过他的肩膀, 拉着他走了。
李明澜用纸巾擦拭打巴掌的右手,恶心的男人!但好歹算是报了一点当年的仇。
姚希津问:“明澜,你没事吧?”
“没事, 大庭广众之下,我谅他也不敢做什么。”李明澜笑一笑,“你去坐着吧,一会儿就有美味的椰子炖鸡了。”
铺面窄, 位子很紧凑。
姚希津缩在角落里, 尝一尝鲜香的椰子炖鸡:“明澜,谢谢你, 这一口唇齿留香。”
“真是不好意思,你要走了, 我才请你吃这么一口。”
“最近不凑巧, 你和我都很忙。”姚希津轻轻用勺子剥着鸡块,“明澜, 你一直有历练,我就不喜欢叽叽喳喳,毛毛躁躁的。”
可她就是叽叽喳喳,毛毛躁躁的性格。“眼见未必是真。”
姚希津失笑:“有什么是真的?”
“我到了十八岁都只是生活在父母的羽翼之下,到了国外嘛, 人生地不熟, 才算有了点历练。”李明澜说, “你和我都是留学,但我们的学校差远了。我很笨, 学起来费劲,比其他女孩子显得沧桑。”
“阅历不是沧桑,我更欣赏内在美。”
李明澜哈哈一笑:“你要是见到从前的我,一定嫌我烦。”
“人的成长是要付出代价的。”甚至,姚希津觉得,李明澜的成长和那个臭脾气的“老同学”有关。姚希津不急于一时,“明澜,我刚刚算是帮了你一点小忙,不如等假期结束,我们回到学校以后,你再请我一顿?到时候我们再来讨论你的阅历也不迟。”
李明澜心不在焉。他没有把话说得很直白,她若是直接回绝,是不是自作多情了?而且,如非他在场,黎吉浦的那一巴掌就是甩在她的脸了。
算了,兵来将挡。
*
李明澜也不是无事可做。
她有了一个奋斗目标,给儿子煮一顿大餐,让儿子对着她竖起大拇指,夸赞姑姑的好厨艺。
和姚希津分别之后,她去书店买了一本大厨秘笈。
她说孟泽没几个朋友,算起来她自己也没几个,能和她一起钻研厨艺的人唯有孟泽。
她买了一堆的食材,晚上等儿子睡着,她问孟泽下班没。
他说,他提前回来了。
她立即拎起三大袋东西出门。
李明澜去到孟泽的家,见到茶几上放了好几本法学书籍。
他的手上还捧着一本。
她说:“你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做高考习题。”
他问:“我做习题做什么?”
“备战高考。”
孟泽只差没告诉她,他闭着眼睛都能考。
“孟泽,你可不要去学旁门左道,有钱没钱,不打紧的。”看他散漫的样子,她知道他没听进去。
她把几个袋子放到餐桌。
孟泽站起来:“你这是什么?”
“我今天买了一堆菜。”她笑着蹦到他面前,“孟泽,我给你煮宵夜。”
他姿势不变,定定望着她。
她叉腰:“干嘛?”
“你发烧了?”说着,他真的探手过来,摸上她的额头。
李明澜学了他的习惯,扣下他的手,垫脚用额头去撞他的。
磕碰的瞬间,他一把丢了书,扣住她的后脑,咬住她的下唇。用牙齿叼住,摩挲几下,松开。
她柔软的唇瓣被扯起,又弹回来。
他眼底沉寂,深吻上去。
自从孟泽睡过一个安稳觉,他又擅自减少药量。
服药状态下的他无欲无求,心中唯一念想是等着李明澜回来。
一旦过了药效,他与她曾经的时光,免不了要在记忆走一遭。
李明澜就在他的怀里。
这么一想,废了几年的东西都被点上一把邪火,他一手托起她的腰下,拍几下。
她和从前一样怕冷,裤子很厚实。
他一掌拍下去,触及到厚厚的手感,知道她不疼。
她非得“嘤嘤”叫两声。
孟泽捧起她的脸:“疼啊。”
李明澜抬头:“疼啊。”
他又拍了拍,这次力气大了,绒裤挡不住他的力道。
她“哎哟”一下。
他问:“你今天过来,真的只是为了给我做宵夜?”
“是啊。”她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
“撒谎。”他拧起她的腰,“三更半夜过来,有何居心?”
“煮宵夜!”她义正言辞。
他不紧不慢:“李明澜,我们分手什么纪念都有了,就是差了分手炮。”
李明澜气得一脚踢过去:“当场分手!”什么时候了,他的嘴上还挂着“分手”二字。
他抱回她:“当场复合。”之后他的唇黏在她的唇上,流连忘返。
李明澜被封住了唇,却是想,孟泽欲/望这么强,这么多年不可能没有女朋友吧?可能有过?但对方嫌弃他学历,狠狠甩了他。
当他的舌头卷进来,她的思绪就断了。
他扣住她的腰:“分手没有纪念,但是复合可以。”
哪怕他不是记忆力强,他也有足够多的证据把她刻进骨子里去。
李明澜的身段比起从前略微瘦了,真可惜。
孟泽却不免想到,姓姚的是不是也攀过这一座山峰,念头一起,孟泽咬了一下她的舌尖。
她捶打他,之后天旋地转,被他放倒在沙发。
他开始轻轻柔柔,漫不经心地把眼神投射在她身上,有那么一瞬,他仿佛变了一个人。
以前的孟泽在亲热时会热烈,这一刻,犹如厉鬼归来,把她捏疼了,逼视着她。
她疼,她就要喊:“孟泽,孟泽。”
他这才放缓力气,附下/身,摸摸她的头发,捏起她的脸,和她说:“李明澜,你是被带坏了。”
“你才坏。”
“没关系。”他在她耳边低语,“从今往后,你还是天真烂漫的李明澜。”
沙发上没有被子,他只是把手探进去,没有掀开她的上衣。
终究不满足,他抱起她,一路往房间,一路撕扯她的衣服。
等到了床边,她的外套、毛衣都被他丢了。
她仅着一件白色底衣,被他放到柔软的被褥下。
他自己脱了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衬衫。
李明澜忍不住揪起他的领子,他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穿浅色了?以前的孟泽总是黑不溜秋的。
对了,她还记得呢,他喜欢杂志上的白衬衫女模特。
她当年撩拨孟泽时,就是用穿的白衬衫。
孟泽也拨动李明澜的上衣领口,她在高中时花里胡哨,天天大红大绿,后来却偏爱白色了。
李明澜变了,李明澜又没有变,只要她还是李明澜。
“我冷。”她把自己裹进被子里,而且,她还没有忘记自己要煮宵夜的念头,“孟泽,孟泽,我给你煮碗面吧。”
“我又不饿。”不,他很饿,他像饥肠辘辘的野兽,“我不吃面,我吃你下面。”
李明澜瞪过去,以前的孟泽是个闷葫芦,他是个实干派。
不知道这几年是不是被其他女孩子调教嘴尖舌快:“孟泽,你变了,你变堕落了。”
孟泽哼一声:“不知道是谁堕落。”
他的手指到处乱动。
他叼住她的耳垂:“李明澜,你还是和五年前一样紧啊。”
十八岁的那一年,他也没有发过这般的感叹,她仿佛揪住了他堕落的证据:“孟泽,你个混蛋。”
“李明澜,你也没有变,骂人的词汇还是这么匮乏。”他居然很欣慰似的。
他变了,她骂:“王八蛋。”
但孟泽不理她。
李明澜只有他一个男人,所有的男女之事,她都是和他探讨来的。她不是纵欲的人,是孟泽的长相和身段合她的心意,她才忍不住接近他。
她在国内时胆大妄为。
去了国外,却格外保守,有时听国外的女同学聊起和男人的床事,李明澜如同一个性冷淡。
唯有孟泽,他对她了如指掌,他手指修长,骨节有力,几下就勾动了她的那一点。
她和被子一样软了,捶打挣扎渐渐缓下来。
孟泽冷哼:“本来就是花拳绣腿,现在更是和蚊子咬没区别。”
她鼓了鼓腮,像是受尽了委屈,水汪汪的眼睛里映着他。
他甚至把自己的脸横在她面前,遮住天花板的灯泡。
她的眼里只有他。
孟泽五年没有过女人,前两次的边缘行为,他始终没有餍足,生怕自己把她折腾坏了。
他用手指做铺垫。
听着她细微的喘息,他的血液里涌起一股很久不曾有过的,可以称之为兴奋的情绪,如同上了瘾。
他说:“李明澜,你是毒/药。”
她全无反抗之力,嘴上却不饶人:“你才是。”
他亲她,他吻她,他与她唇齿交缠。
“李明澜。”他呢喃,把一个念了五年的名字或轻或重地叫。
李明澜的快乐来得飞快。
孟泽喘了喘气,下床去。
如今方盒子有了各式小花样,但他选的还是当年的。
也许以后再和她试试其他,那是将来的事。
这一刻要紧的是使劲挤压二人分开的五年时间。
他沉浸她,二人贴紧,他被裹得严实。
他的李明澜,终于回来了。
*
李明澜差点忘了,孟泽这人欲/望强,是因为他有底气。
先天条件优越,耐力十足。
空窗太久的李明澜一时半会缓不过气,推搡他,不让他再来。
孟泽摘下套子,打一个结,丢进垃圾桶里,再回床上亲她。
时隔五年,才吃上一顿,孟泽心情大好,依着她:“来日方长。”
李明澜合上眼,感觉自己被他抱过去,之后,身边人一走,她周围空落落的。
她睁开眼睛,却见孟泽正在摆弄相机。
她抬抬腿,踢不到人,又缩回来:“你又要威胁我。”
“照片多一张少一张有什么区别。”
李明澜扯过被子,把自己紧紧裹住,藏起春光。
孟泽把她嫣红的脸记录在镜头里,说:“除了我,谁都不许看。”
*
一觉到第二天早上,李明澜迷糊间,翻了翻身子,像是怕冷,逮住旁边的暖意,就贴了过去。
眨巴眨巴眼睛时,她见到眼前鼓起的结实胸肌。
真奇怪,他现在睡得比她还晚。
她起来,要下床。
他瞬间醒来,抓住她的手:“去哪?”
“我给你煮早餐。”李明澜笑嘻嘻的。
她褪了婴儿肥,稍显瘦削,但模样还是十八岁上下,而且,嬉皮笑脸的李明澜才是他的李明澜。
“你行不行?”他坐起来。
被子从他的胸肌滑到他的腹肌,轮廓分明的肌肉一览无余。
她盯着。
以后再画孟泽的裸照吧。
她又笑:“我会呀,你不知道,我一个人在外生活的时候有多么勤俭持家。”反正吹牛不用打草稿。
小姨聘请的厨房大娘,技艺惊人。中国八大菜系,样样都会,而且还钻研西餐。
李明澜见过厨房大娘忙碌的状态,她觉得不难,只是她没有发挥机会而已。
孟泽的眼睛亮如星辰,明若皎月。
她抬起下巴:“你等着吧。”
孟泽听不见什么勤俭持家,他只捕捉到一个信息,她一个人在外生活,姓姚的呢?
他再问:“你行不行?你一个人在外生活?”
李明澜知道自己说错话:“你有女朋友,你不也一个人在外生活吗?又不是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总是有自己锻炼的时候嘛。”她简单整理了自己,就要去厨房大展身手。
他不放心,想跟着过去。
她拉上厨房门,坚定地说:“我来煮。”
孟泽听见里面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明明应该慌张,但是这安静的房子太久没有这般响动,他不忍心去打断。
他洗漱完再出来。
久违的舒坦之后,他的人反而更懒散,补上了昨天晚上来不及抽的事后烟。
他抽两口,抖了抖烟灰,继续研究法学。
过了二十分钟,厨房门开了。
李明澜像模像样的,系着一条崭新的围裙,端着一个大盘子,说:“很简单的,意大利面。”
面条是面条,但是有点糊了,上面的酱料五颜六色。
李明澜介绍说:“红色的是红酒洗过的小番茄,黄色的嘛,我挤了一点柠檬汁,不过黄色的饱和度不大高,我又加了一点土豆泥,这绿色叶子特别鲜嫩吧。”
红的、黄的,绿的,搭配起来赏心悦目,但孟泽问:“这能吃?”
“当然能。”李明澜见过小姨家的厨娘煮意大利面,而且她研究了大厨秘籍,步骤没有错,只是她自己添了些漂亮的酱料,“孟泽,这是我为你做的爱心早餐。”
听到“爱心”两个字,孟泽的脑子变得混沌,他执起筷子,尝了第一口。
顿时,他的脸绿了。
第086章 第 86 章
凭这手艺, 李明澜能一个人生活?那么她活到现在真是佛祖保佑。
“怎么样?孟泽。”她笑着问。
他想吐出这一口面条。
但是,她满怀期待,柔顺黑亮的长发下是水灵灵的漂亮小脸蛋, 岁月给她增添风情,却没有留下沧桑。
孟泽咽了那一口下去,之后稀里糊涂的他吃了半盘所谓的意大利面。
他再也吃不下去:“你要吃面的话还是我来吧。”
他进去厨房, 见到满室凌乱,只能说他有点怀念。
李明澜从厨房外探着脑袋,嘟着小嘴,她已经尝过那面条, 明明也是照着步骤做的, 味道却千奇百怪。
孟泽学着她,关上厨房门。
他简单煮了两碗清淡的斋面, 再开门。
她还站在门口。
他把斋面放到餐桌。
意大利面的颜色更饱满。
李明澜闻一闻斋面的香气:“孟泽,你调了什么酱料?”
她坐下来:“早知道我就泡一碗方便面给你。”也算是爱心早餐嘛, 她挑起面条, 送入嘴中。
她在异国他乡寻找的就是这个味道,她以为自己垂涎中国美食, 原来,她怀念的是孟泽的味道。
“李明澜,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以后别进厨房了。”孟泽刚吃了两三口, 忽然肚子传来绞痛, 他一咬牙, 面色几秒就煞白。
李明澜抬起头,惊觉他唇色顿失:“孟泽, 你怎么了?”
孟泽双手握拳,强撑起身子:“我去卫生间。”步子蹒跚,不过几秒,他不得不扶墙。
李明澜慌了,抱住他的肩。
“李明澜,你去。”说话间,他大喘气,“去拿纸和笔。”
她急得不行:“孟泽,你怎么样?拿纸和笔做什么?”
他有气无力地说:“写遗嘱……”
半个多小时,孟泽去了三趟卫生间。
李明澜守在卫生间的门外,扶着他进去,扶着他出来。
见他双腿打颤,她轻轻地问:“孟泽,你要不要上医院?”她生怕声音太大会将他震倒。
孟泽满脸是汗,长长的睫毛如同被霜打了,垂下去,他摇头,干巴巴地吐字:“休息一会儿就好。”
她探探他的额头,没有烧,反而发凉,她有点慌张:“好,去休息。”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扶起他。
他把半身重量靠在她的肩上。
昨天晚上无比彪悍的男人,这一刻像是林黛玉,李明澜倒是怀念起抱着她到处乱撞的孟泽了。
孟泽跌在床上,闭起眼睛,他听到她出去,又再回来。
“孟泽,喝口水吧。”声音委屈极了,可怜兮兮的人是她。
她扶他起来,喂他喝了几口水,又扶着他躺下。
她记得五年前摆放药箱的抽屉,她去翻找,没有发现肠胃药。
这时,手机闹铃“叮铃铃”响起。
儿子的上学时间就要到了,可是,孩子他爹病怏怏躺在床上……
李明澜到床头细看孟泽的脸色。
惨败灰暗,像涂了层灰泥,他一动不动,眉头皱了又松,似乎睡着了。
李明澜转身出去,蹑手蹑脚,生怕吵醒了孟泽,简单的关门动作,她小心翼翼,花了近二十秒才锁上门。
*
疲惫只是让孟泽睡了一会儿。
耳边没有什么响动,他伸手往床头探过去,没抓住人。
他的另一只手在被窝里摸索,扑了个空。
他猛然睁开眼睛。
床头哪里还有人?
他立即坐起来:“李明澜。”
无人回应。
房子回到这五年间的安静,只要他不开口,他能听到的只有时钟的“滴答”,他数了那么久的“滴答”,他听都听烦了。
房子这么点大,藏不住人,他去了另一间卧室,又去厨房。
操作台上还放着李明澜昨天买回来的食材,来不及清理的脏兮兮的锅,还有,她挤了一半的柠檬,切了一半的土豆,倒了一点点的红酒,剩下的一袋小番茄,而且她的那条围裙也被挂在门边。
唯独少了她这个人。
孟泽从阳台向下望。
居民楼下坐着几个老人家,一大早聚集闲聊。
不见李明澜的身影。
她提上裤子就走人的本事越发见长,丢下了半死不活的他。
孟泽拿起烟盒,刚刚叼上烟,却到处找不着打火机,他掷下那支烟,急匆匆去拖床底的箱子。
他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小东西。
该回来了。
李明澜已经回来,那么,他也不必再收着。
孟泽的记性有多强?他仍旧记得这些物品的摆放位置。
她那么随性,一走就不回来。
他把大红灯笼发饰握在手中,狠狠捏一下,然后又把它挂到玄关。
如同这五年来的每一天,他一回来见到,捏一捏,想起李明澜爱玩的把戏,图个吉利。
对了,李明澜有问起那张画。
画丢了,他被扣分。
胆敢动李明澜的东西,他绝不放过那个小偷。
孟泽突然感觉不到肚子的疼痛,如同神经被剥离。
直到手机铃声打破室内的死寂。
可惜,这一通电话不是来自李明澜,孟泽按下通话键,只听到柴星星的大嗓门。
“孟泽,从岩巍中学毕业的那对客户不好搞啊,我应付不了。”柴星星哀叹连连,“孟泽,救救我吧。”
孟泽这时才察觉到肚子的阵痛:“今天请假。”
他不给柴星星在说话的机会,挂断电话,也不再接之后的。
*
李明澜一开门,风从阳台灌进来,直冲大门而来,长长的发绳迎风飘起。
她没看清,反射性地闭起眼睛,再一睁眼:“什么东西?”
她定睛一看,发现原来是自己曾经戴过的发饰,她在高中考试之前,最喜欢这般鲜艳的吉祥物。
她又低头,不知什么时候,她的拖鞋也回来了,被洗得干干净净。
沙发上散落着她曾经的一件上衣,她当年走的时候是在夏天,那件上衣白得薄透,她只是穿给孟泽看而已。
茶几上突然冒出来一个小猪烟灰缸。
仿佛有人回拨时钟,回到高考后的夏天。
李明澜走进房间。
孟泽躺在那里,不知是痛昏过去还是真的睡着了?
她再向前一步。
他的眼睛突然睁开,下一秒,他坐起来:“李明澜。”
“孟泽,你怎么样了?”她站在床边,观察他的脸色。
白得令人心慌,但他的眼珠黑得惊人。
孟泽说:“你没走。”
她把药递过去:“吃药吧。”
“李明澜。”他声音虽轻但坚定。
她凑上前:“孟泽,你今天是不是要上班?要不要我给你请假?”
“你没走。”他如同复读机。
“你是不是因为拉肚子变傻了?”她给他倒了一杯水,“孟泽,你感觉怎么样?不如我们还是去医院吧。”
孟泽拿起一片药,就着水吞服:“不去医院。我的遗嘱还没写,死不了。”
“不要讲不吉利的话。”什么遗嘱,死啊死的,多少个红灯笼都盖不住他的乌鸦嘴。
他抱住她。
她发现,他的力气回来了,她不得不跌坐到床沿。
他低头啄着她的唇,把脸埋进她的发间。
她警告他:“你现在身子骨正虚弱,不要乱来。”
孟泽想来也来不了,他元气大伤,亲几口又回床上躺着。
那一天轮到李明澜照顾孟泽。
饭前生龙活虎的人如今却在病中挣扎,李明澜懊恼的同时,坚定了决心,她要加把劲,迟早让孟泽和儿子都吃上她做的香喷喷的饭菜。
*
孟泽休息一天。
早上,他和李明澜在路口分别,之后他去摄影工作室。
柴星星像是被赶了出来,半蹲在门口,跟个乞丐似的,他一见到孟泽,扶着膝盖站起:“孟泽,我的救世主,你可算来了。”
孟泽不予理睬。
柴星星跟在孟泽身后,满肚子苦水:“要拍就拍吧,他们讨价还价,我听了脑壳疼,难怪在银行工作,谈钱头头是道。”
银行?孟泽停下:“老板怎么说?”
柴星星差点亲上孟泽的后脑勺,他后退两步:“老板说交给你,对了,他们俩还是想去岩巍中学拍。”
“知道了。”孟泽坐到办公桌,开了电脑。
柴星星大喜过望:“嘿,孟泽,你接了?”
“嗯。”孟泽还是登了两个Q/Q。
狼心狗肺的李明澜可能忘了Q/Q靓号,她一定是被姓姚的带坏了,赶潮流用上了MSN。
柴星星对着孟泽抱拳:“孟泽,我给你扛器材。”他收拾了东西,按着和顾客约定的时间,和孟泽去了岩巍中学。
教学区设有围栏,拍摄地点只能选择在施工现场附近。
路边停着一辆工程车,有工人在小树林的边上忙活,这里即将要进行伐木。
柴星星东张西望:“这片树林开发之后还能建两三幢楼啊。”
两个客户还没有来。
“我去走走。”孟泽撇下柴星星,
柴星星喊:“不要迷路啊。”
孟泽独自去了小树林。他可以在密林里迅速找到他和李明澜的回忆,以及他孩子的小土破。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木板上的歪歪斜斜的笔画,笔画和笔画之间隔着老远,像是刚学写字的样子。
孟泽的寒眸钉在那一列字上。
哪里来的小屁孩,胆敢在他孩子的小土坡玩涂鸦。
工程车的“哐哐”声响越来越大。
临走前,孟泽再看了一眼木板上小屁孩的名字,之后,转身离去。
那一对夫妻已经到了,正和柴星星聊天,两人脸上有不耐。
当柴星星转头望见孟泽,送过来一个无奈的表情。
男客户被前几次的沟通搞得厌烦。见到孟泽,他依旧没有好脸色。
女客户说。“难道我们今天就要在这一个乱糟糟的施工现场里拍照吗?”
孟泽说:“稍安勿躁。我也是岩巍中学毕业的。我知道除了教学区之外,还有其他的出片场合。”
在场的三人都愣了一下,其中包括柴星星——孟泽上次明明不承认自己是从岩巍中学毕业。
孟泽递名片过去。
女客户吃了一惊:“孟泽。你是孟泽?前几年的转学生?我们上个月去探望老师的时候,老师有说起你呀。”
有了校友这一层的关系,女客户的态度有所缓解。
孟泽简单说出今天的拍摄想法。
男客户一开始不以为然,但是拍了两组之后,他赞许地说:“不愧是高材生。”
柴星星松了一口气,他就知道,只要有孟泽在,拍摄从来不会出问题。
拍摄结束。
柴星星?*? 收拾东西时,故意凑进孟泽跟前:“孟泽,今天你特别友善,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没有。”
“骗人。”
倒不是骗人。孟泽这些年攒了些钱,但是当启动资金远远不足。如今银行利率下调,是个机会。
他和这两个在银行工作的师兄师姐留下了联系方式。
第087章 第 87 章(加)
李明澜的时间很有规律, 通常是在工作日的晚上十点钟过来。
过了两天,孟泽才问:“你现在是在上学还是去上班?”
她潇洒一笑:“上学啊,混个文凭。”
他却不问她是在哪里混文凭。
李明澜觉得他不关心学业, 只研究法律了。
他不仅研究刑法,他还研究民法通则。
她见到也有监狱法,禁毒法, 其他的什么证券法,信托法,证券投资基金法,等等等等, 一本书叠一本书, 足有半人高。
“孟泽,你不如去考法学吧。”李明澜逮住机会就劝他, “你想啊,现在来得及报名明年的高考, 接下来的半年, 你再努力一把,也许能考一个好成绩。”
“我去高考做什么?”他尽问些废话。
她回答说:“去上大学啊。”
“到了我这个年纪, 别人都已经大学毕业了。”他就算不问也知道,他在北方的有些同学已经读硕士了。
“大学知识和高中知识不一样,大学的更有专业性。”李明澜苦口婆心,“你上了大学,自己研究之余也能听一听教授的心得可谓是事半功倍。”
“李明澜。”孟泽叫了她的名字, 却又停住, 不再往下说。
非得等她应声:“嗯?”
他拉过她, 大掌摩挲着她的细腰:“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形势?”
“你没有学历。”她实话实说。
“全球经济危机。”
留学在外的李明澜当然听说过华尔街金融海啸。新闻上有报道金融失控,全球股市大崩盘。“这个形势之下, 不是读书更稳妥吗?”
“危机就是时机。”
冷静时的孟泽时常有睥睨天下的傲气。她不由自主相信,他将来一定是金字塔顶尖的人物。
孟泽又说:“前不久有个人提出加密货币的概念,我觉得很有意思。”
“有什么用?”
“国外的犯罪分子不想伏法,就要玩转法律的空子。”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国外的法律条文不可能十全十美。犯罪分子要抓漏洞,不受监管的领域就会成为风口,如果将来加密货币能成为灰色地带的硬通货,它的价值不可估量。”
“孟泽,我不懂。”
“你混你的文凭,我们之中有一个人是大学生就行了。”
李明澜偎进他的怀里:“你说这些,我有点害怕。”
“国内也有国内的玩法,现在股票楼市黄金都在低位。”孟泽用指尖勾起她的长发。“李明澜,我许诺给你的七位数手表,我一定说到做到。”
“孟泽,我们不是非要大富大贵啊。”
他听了,却是封住她的唇。
他沾上她的唇,就像是蜂采上蜜,不把她滋润得红艳,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缠绵悱恻的时间漫长,他阅读却极快。
他只有这时才显露出做题的认真。
其余时间,他抽烟,他纵欲,他行为不端。
临睡前,孟泽合上书本,出去阳台点烟。
李明澜问:“你不做笔记?”
他叼上烟:“我已经记住了。”
她看书时和她看漫画时一样,一页一页翻过去,仿佛只是图个消遣。
他说:“我想记的,没有记不住的。”
都是人,都是吃米饭长大的,他比她聪明一百倍。但他不去读书,这份聪明就缺了一个角。
每当这个时候,李明澜使出撒娇的杀手锏。她拿掉他的烟,借着烟丝飘出的白雾,她把烟放到他的眼前,像是女巫在做法:“孟泽,孟泽,速去读书。”
隔着一层飘渺,他的黑眸转淡,变成了灰。
他夺过她手里的烟,手指交叠,一下子断了烟丝:“李明澜,太迟了。”
孟父官司缠身,自顾不暇。他说儿子已经是大人,前程由儿子自己做主。
孟母曾来劝孟泽去上学。后来她和姓黄的男人组了一个新家庭,不再管孟泽。
孟泽被框在一个名为“李明澜”的领域,他早就不惦记高考了。
李明澜无比怀念高中时光,可惜她那时候不懂学生时代的美好。
如今孟泽成了那个不读书的。
但李明澜笃定他前程锦绣的信念一直未变。
她的寒假时间不长,过了圣诞节,她就要回学校。她平衡自己的时间,周末时一定在家陪儿子。
她的借口是:“有事。”
孟泽忙着研究法学,也不在意。
她都不知道自己跟他是复合,还是藕断丝连?
出国的机票已经定下,再瞒下去不是办法。
于是,再见到孟泽时,李明澜清清嗓子,学着他当年说他是高考状元时云淡风轻的口气:“孟泽啊,我又要去混文凭了。”
孟泽:“去哪里混?”
他总算问了。如果他一直不关心她的动向,她是铁了心不告诉他的。“实不相瞒,我留学了。”
“嗯。”他没什么反应,仿佛只是听了一句稀松平常的话。
吃惊的人反而是她:“你知道了?”
“现在知道了。”
“你一点也不惊讶?”
“你的选项只有几个,留学是其中之一。”过去的五年,他是清醒地知道,是李明澜自己躲着不见他。
因为他害她丢了一个孩子。
那是割肉之痛,他迟迟不和她提起当年的事。
不止他,他们俩谁也不愿意说起孩子。
“原来你知道啊。”那他能不能猜得出,他有一个儿子?
应该是不能的,他说选项,可见他是分析得出的结果。
然而,理性之下,当年的她没有理由生下孩子。
为了表示自己不是事事都了如指掌,他问:“你和有钱人是在国外认识的?”
“姚希津也是留学生。”
“你白天不会还在和他厮混吧?”孟泽的口气没什么变化。
但他的眼神冷得让她打了一个寒噤。“不要胡说八道,我白天要干活。”
“干什么活?”他盯着她。
“赚学费啊。”李明澜拍拍胸膛,“孟泽,以后我供你读书,为了我的这一番苦心,你一定要去上学啊。”
“李明澜,你撒谎的样子和从前一模一样。”有种故作镇静的心虚。
“我没有撒谎。”半真半假最能骗人,她正了正脸色,“我们家为了供我留学,花了大笔大笔的钱,我毕业以后都不知道能不能赚到这些年的学费,我不好意思再向家里要钱,只能自己出去打工啊,我白天辛辛苦苦,晚上挤出时间来见你一面,你还怀疑我。”
她的原意是哄骗他,但她从未向人讲述过在国外的辛酸,这时的撒谎像是倾诉,真的涌上了诸多委屈。
孟泽抱住她,低头,他把脸埋在她的发间:“李明澜,我去国外看你。”
“你会英文吗?”她斜睨着他的脑袋。
“你知不知道我高考英语多少分?”
提及高考,她不忘再说:“孟泽,孟泽,你去读书吧,不要浪费你的才华。”
他亲她一口:“你的寒假真短。”
因为时间短,孟泽开始罗列约会计划,正如五年前的李明澜,绞尽脑汁只为制造美好时光。
对于约会的概念,他当然比不上她。
他突然说:“李明澜,我们没有合照。”
“我们不是在美景下拍过一张吗?”她使劲戳他的手臂,“不久之前的事,历历在目。”
“你当时的脸色就和出殡的一样。”孟泽不无嫌弃。
李明澜不服气:“照片里有两个人就叫合照。再说了,你从小到大都是从葬礼上路过的,你好意思说我?”
“你把你的那张照片放哪里了?”
她眼珠子一转,嘻嘻一笑。
每当她露出这无赖的模样,孟泽就知道准没好事。
虽然是分手照,但却是他和她唯一的合照。他万般珍惜,她却不当一回事。
想到这里,他摆出了真正的出殡脸,连目光都寒凉了几分。
李明澜满不在乎:“不就是一张照片吗?有什么稀罕的?你是摄影师,要不你把相机设成自动拍摄,我们凑到镜头前笑一笑,不就是一张新合照了。”
“人是动态的,相机定在那里,我哪里知道镜头里的人美或不美?”
“凭我的美貌,怎么可能会有丑的时候?”
“只有你的美貌?”
“当然了,总不至于一个天天板着脸的人能称得上盛世美颜吧。”她捏住他的脸。
明明他的皮肤比较薄,但还是捏不出血色。
不服气的人轮到了孟泽。他把珍藏着的十元钱拍下的照片丢给她:“看看你板着的这一张脸,丑。”
她不理他。
他把照片横在她的眼前。
李明澜理直气壮:“这不是拍得挺美吗?”就是气氛暗沉了些。
孟泽:“重拍。”
“行,这张给我吧。”
那天她没有带包包,她把照片随意穿在毛衣口袋里。后来她跑来跑去,折腾大半天,等她发现时,照片已经丢了。
孟泽第二天就请了假,准备罗曼蒂克约会。
庆幸是工作日,李明澜把儿子送去幼儿园之后就去赴约。
也算是正式约会,李明澜稍稍抹了抹胭脂。
但又不想太刻意,搭了件米色毛衣,驼色外套,裤子还是穿了牛仔裤。
她没有去孟泽家,就在路口等。
接收到迎面而来的其他男人发亮目光,她暗想,孟泽见到她会不会也这么惊艳。
她想多了。
他由始至终都是漠然。
古板的孟泽要回去空中餐厅那里拍合照。
李明澜直摇头:“时下流行大头贴,我们就拍这个。”
机器外展示的广告图背景都是花里胡哨的,五彩缤纷。
孟泽直言:“相当幼稚。”
“你自己又不是成熟稳重的人。”李明澜借题发挥,“人还是要接受学校的熏陶。你如果去读书,等以后阅历丰富,长了见识,自然能养成大气的性子,但你只在社会浪荡,至今相当幼稚。”最后四个字,她用“重音”还给他。
孟泽站在原地,双手往外套口袋一插,一动不动了。
这时,正好有一对大学生模样的情侣从帘子里出来。二人手牵着手,一脸甜蜜。
李明澜戳戳孟泽的手臂:“看看人家。”
那两人十指紧扣。
孟泽搂过李明澜:“你要拍就去拍吧。”
他也和她十指紧扣。
但进去帘子里,他一时没找到拍照的开关。
“猪脑子。”李明澜毫不客气地讥嘲。她悄悄伸手,把被拽到地上的开关线握在手里。
她把脸凑到孟泽的边上:“孟泽,孟泽,来,笑一个。”
他只是用额头去撞她。
李明澜选中的大头贴背景里,就有一个红色拳套。
她挥拳,正好切入了背景里的拳套中。像是互殴的一对。
李明澜连按开关“咔咔咔”,出来十几二十张照片。她的眼睛笑若弯月,和纪念照时是天壤之别。
她得意:“孟泽,这是不是说明我才是照片里的主角?”
因为照片里的他一直面无表情。
孟泽点头:“对,是你走了。”
他一直都在。
是她发脾气,是她躲着他。
但是,他又说:“李明澜,我不和你翻旧账。”
李明澜以为合照的任务已经完成,问:“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没想到孟泽给出的还是古板的答案:“空中餐厅。”
“去那里干嘛?”好不容易省点钱,非得花出去么。
“拍照。”孟泽今天请假,只为了这一件事,乏善可陈。
李明澜差点把两人的大头贴贴到他的外套上:“刚才已经拍完了。”
“没有风景,周围全是鸡鸭牛羊。”孟泽嗤之以鼻。
“不是鸡鸭牛羊!”她纠正他,“那是卡通漫画。”
“镜头前的人就像两个傻子。”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蠢的时候。
“你才是傻子。”李明澜指向远处的公园,“我们去采景。”她向前走两步,又被他拽回来。
“李明澜,不去餐厅里跳一个华尔兹吗?”
第088章 第 88 章(加)
李明澜早就把这事给忘了。
她干笑两声, 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其实她不会华尔兹。但又不想让他太得意,终究还是没开口。
她被他拉走了。
中午时分, 烈日下不见大妈的身影,空旷的广场另有一个大叔挂着拍照的牌子溜达。
孟泽说:“我们吃饭先。”说着,他就要上空中餐厅。
李明澜一把拦住:“不要浪费钱。”
他的脸色虽然臭, 但也听话,跟着她去了地下商场,进去一间煲仔饭的店。
正是中午下班时,孟泽和李明澜坐在角落里, 跟一个年轻人孖台。
年轻人边吃饭边打电话, 说的都是工作的事情,有的词语是专业术语, 某些时候夹杂着英文。由始至终,他没有抬过一眼, 只是埋头吃饭。他吃得飞快, 电话讲完,他的饭也吃完, 起身离开。
李明澜点醒孟泽:“读书人的气质就是不一样。”
孟泽抬起手掌,横在她的面前,遮住了她那投向年轻人背影的钦佩目光:“我认识了一对从岩巍中学毕业的师兄师姐,他们在银行工作,比较清楚金融动向。”
“孟泽, 你不要太担心钱的问题, 我可以供你去读书。”
“我不花你的钱。”
“为什么?那是我一点一点攒起来的。”
“自己好好攒着。”
李明澜鼓起腮。
孟泽捏捏她的小脸颊:“乖。”
难得听他和声和气, 她笑:“孟泽,我希望我们平平安安。大富大贵的白日梦就算了吧。”
她回赠他一个字:“乖。”
*
大妈吃完午饭, 又挂着牌子出来了。
她倒是记得这两人,虽然来来去去的游客是不少,但这么登对的俊男美女却是相当少见。
大妈见到两人手牵着手哈哈一笑:“我早知道你们两人的关系不简单,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大妈平时做的就是把人夸出花的生意。
孟泽向来不听这些废话,今天却觉得悦耳,他递了二十元过去:“拍照。”
“好嘞。”大妈把钱揣进兜里,手一指,“还是那里,风景最美。”
两人站在上次的相同位置,李明澜还是踩中摇摆的砖头,也被孟泽一把搂过。
孟泽把盈盈一握的纤细拢在虎口里:“李明澜,你还是别长大了。”
李明澜又变天真了,可见之前她的世故都是被小三带坏的。
她挽住他的手。
她说他年轻,没长大。但他的眼神比过去深,比过去重,哪怕模样不怎么变,他也更深沉了。
她用自己的嬉皮笑脸把他从那深重里拉出来,她亲昵地贴近他。
大妈喊着:“茄子。”
孟泽仍然面无表情。
只有李明澜绽放大大的笑脸,于是大妈这一次把照片给了她:“这小子要是笑起来也是迷人的嘞。”
李明澜叹气:“是啊,可惜小时候摔着了头,只能哭丧着脸了。”
大妈:“怪可惜的。”
终于完成了拍照任务,李明澜把分手纪念照、复合纪念照,叠在一起。
孟泽瞥过去:“分手有什么好纪念的,直接丢掉就是。”
她揣进自己的口袋里:“我要收藏到天荒地老。”
“李明澜,你要和我天荒地老了。”
她这才觉得自己说漏了嘴,她拍拍他的肩:“将来是不是天荒地老,谁知道呀,这只是记录曾经的念想。万一我还有甲乙丙丁的纪念照呢?”
孟泽黑脸了。
*
将要到小李深的放学时间,李明澜拍拍屁股就要走人。
孟泽却不放人。
她着急:“你干嘛,是不是又想回去再拍一张分手纪念照?”
“李明澜。”他的五指插入她的指缝中,“你去哪里工作?”
“我去培训机构做清洁工,是要上到晚上九点钟,学生们下课了,我扫完教室才能走。”李明澜撒谎的功夫见长。
他盯着她的脸。
她坦然自若。
孟泽也自然:“我今天闲着也是闲着,我陪你一起去。”
李明澜随机应变:“你和我一起去咨询高考的事。”
“不谈高考。”
“不谈高考就不要跟着来。”
“送你到路口。”
李明澜的心思转了几个弯,她猜得到,也许他有怀疑。小李深的幼儿园那条街的确有一个校外辅导的培训机构,于是她不露怯:“好啊。”
因为修路的原因,出租车停在路口。
下了车,孟泽非要送李明澜到培训机构的门口。
她无所畏惧:“好啊。”
才刚踏出一步,旁边传来一声呼喊。“孟泽。”
李明澜心下一惊,担心是不是遇到了以前的老同学。她转头望过去。
来人大约二十七八,自有一副干练的气派。
孟泽轻轻地说:“这是在银行工作的师姐。”
他又向女客户介绍:“这是我的女朋友。她也是岩巍中学毕业的。”
这还是李明澜第一次听孟泽对外人承认她的身份,她甜甜一笑。
女客户听过孟泽的大名,却不认识李明澜。
李明澜的名声大噪,只在她就读的几年。孟泽却至今还是老师念叨的高考状元。
女客户笑:“岩巍可能真有点月老的姻缘在,你们两人要幸福哦。”
李明澜没有想好和孟泽走那么远。
当年和他在一起,她是贪图一时;或许现在也是。哥哥没有那么容易原谅孟泽。
她和孟泽的“天荒地老”,遥遥无期的。
女客户向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孟泽拉着李明澜要走。
李明澜双手抱住他的手腕:“孟泽,今天走了一天,我好累呀,走不动了。”
他怀疑:“以前是谁在游乐场玩一天都能蹦蹦跳跳。”
“人不服老不行。”她不肯走。
孟泽看着她:“无赖。”
她抬头望天。
像是猜中了她的心思,他背对她,半蹲下去:“上来。”
李明澜站着没动。
她去参加美术校考复试的那一天,就是骑着孟泽的背回来的。
她又想起,复试那天的画不知被那个混蛋偷走了。
孟泽蹲了半天:“李明澜。”
她拍拍他的背:“孟泽,为什么连名带姓,叫我一点都不亲切。”
“你自己不也是连名带姓。”
“孟泽,孟泽。”她故意贴在他的耳边呵气,“多好听啊。”
孟泽的脸色崩了一下:“李明澜,李明澜,怎么样?”
“两个字很亲切。”
他嗤之以鼻:“姓姚的就是那么叫你的,我不和他这么庸俗。”
她爬上他的背:“我咬死你。”
孟泽用手托起她:“我明天发工资,请你大吃一顿。”
“不要,会长肉。”李明澜抱紧他的肩。
“瘦不拉几的。以前脸蛋还算好看,现在整个人憋下去。”
她揪住他的耳朵:“让你说我坏话。”
“耳朵要烂掉了。”
“你活该。”李明澜拉扯他的耳朵,“孟泽,你活该。”
他不反驳。
见他的耳朵真的被她揪红,她松了手,趴在他的肩上。
他们还没有长大。哪怕他们的天荒地老遥遥无期,到那时,他们仍年轻。
李明澜晚上再去孟泽家。
门一开,发现灯没有开。
也许人还没有回来。她按灯时,被玄关处挂着的小灯笼发饰晃了下。
她才发现,孟泽在。
他靠在沙发扶手,嘴上衔着燃烧的烟。
“干嘛不开灯?吓我一跳。”
“李明澜,我怀疑你骗我。”烟丝烧出一截灰,孟泽还是衔在嘴里。
她心里漏挑了一拍。她捏一下小灯笼,甩了下钥匙:“信任崩塌,再见。”
她强作镇定,心里有点打鼓。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她偷偷从培训机构溜出来的时候被他发现了,又或者他一路跟踪到幼儿园……
她的手刚碰上门把手,突然被身后的大手给箍住了。
接着,她被抬起,被按到墙上。
孟泽另一只手丢了烟。其实他没抽几口,只是放着烟丝燃烧而已。
他贴近她的耳朵,轻轻地问:“你难得回国,你的家人还让你去打工?”
“是啊。”她转头,学着他喜欢的额头相撞,去撞他。
“李明澜,你以前……”他突然咬住她的唇,叼住她的下唇,口齿不清,“是象牙塔里的公主。”
唇被他扯住,她发出“呃呃”的两声,要把自己的下唇夺回来。
孟泽松开。
她低声:“当年我闯了弥天大祸,我爸把我放逐到国外。公主梦早醒了。”
孟泽的拇指抚了抚她的唇,又轻又柔:“是我的错。”仿佛是从牙齿咬出的字。
李明澜回头,要仔细望他,却被自己的长发遮住视线。
“不怪你。”他捧起她的脸,“李明澜,将来我不让你吃苦。”
“你不如去读书,等你学成归来,赚大钱养我啊。”
他发出模糊的声音,亲了亲她。
罢了,人在身边,他也不计较了。
他深吻她。
李明澜捧了捧他的脸,她知道自己又蒙混过关了。
孟泽嘛,有些时候笨笨的,好骗得很。
他的手指拢进她的头发:“洗澡了没?”
她摇头。
孟泽抱起她去浴室。
她双脚离地,双腿盘在他的腰间,进去时,她的头发似乎被门缝夹了一下。
她一扯,眼睁睁看着落发飘下。
如果真的有女人在这里生活过,肯定留下蛛丝马迹。
但是只有她的头发缠过孟泽。
“孟泽,你是不是也骗我?”
浴室的灯橙黄昏沉,他的乌黑眉目被一层一层剥落,眸如星辰。
他说:“不骗你。将来不让你吃苦。”
他一手托起她的臀,一手掀起她的毛衣,之后埋进她的颈下,粗哑的喘息如同饥渴的吸血鬼,对着她雪白颈项狠狠啜一下。
她的手轻轻抚着他的头:“孟泽,假如我骗你,你又如何?”
“骗了就骗了吧。”大有花下死的架势。
她肯定不是去培训机构打工。
他猜测,她白天要应付家人,因为李家人不会让她二十四小时在外厮混。
她就是喜欢说些不着边际的谎。
但,这才是李明澜。
当孟泽褪下裤子,却不知什么时候攥了一个小盒子。
如今的他几乎随时随地携带这个小东西。
“哗啦啦”的水声盖住了他深沉的呼吸,李明澜听到自己的脆弱求饶。
他充耳不闻。
她越是求。
他越是凶,直至真的吞噬她。
今年的春节在一月末,李明澜的假期只到一月初。
她的这个寒假,要么送儿子去上幼儿园,要么劝导孩子他爹去高考,操心的都是父子俩上学的事。
孩子他爹张嘴闭嘴都是些芝麻蒜皮的小事,比如,他说:“姓姚的也要去留学。”
“讲的什么废话?”她瞪他。
孟泽撂下狠话:“你敢胡来的话,我绝不放过你。”
她“哼”一声就算是答案,反正她现在已经明白,他就是一只纸老虎。
第089章 第 89 章(加)
新年就要到了。
幼儿园给所有家长发来了庆祝元旦的邀请。
李明澜把“致李深家长”几个字看了又看。
于骊笑着:“明澜, 我和你哥都要上班,还是你去吧。”
李明澜身为小李深的家长,推辞了孟泽的约会。
孟泽不悦:“为什么没空?你的寒假要结束了, 还要去培训机构做兼职吗?”
“不是。”李明澜脸不红气不喘,“那天是我家人的生日。”
他畏惧李家人,只要提起她的家人, 很多事情他都不过问。当然,只限于李家人,要是说起其他的同学朋友,他又要往姚希津那边去想。
*
李明澜去幼儿园接儿子, 听到老师和一个小朋友说起元旦表演。
李明澜眼睛一亮:“深仔, 你要不要上台表演?”
小李深摇摇头。
她又问:“一个节目都没有吗?”
小李深还是摇头。
“深仔,你要不要上台表演?”
“不会唱, 不会跳。”
“姑姑教你唱歌。”李明澜咳一下,“两只老虎, 两只老虎, 跑得快跑得快。”
小李深抬头看着她。
“跟着唱。”她笑嘻嘻的。
小李深抿紧小嘴唇,一声不吭。
和那谁比, 面前的小脸蛋比例小了一号,但是,一模一样的眉目,一模一样的性子。
元旦表演的小朋友们眉间点了一枚小朱砂,可可爱爱, 粉粉嫩嫩。
小李深没有融入这一份热闹。
也许正如她哥所说, 四岁也是稳重的时候。
元旦活动结束得早, 于骊早早做了饭菜。
吃完了饭,李明澜牵着小李深慢悠悠散步。
见小李深要奔着前面的霓虹光去, 她随他去。
她掌握了孟泽的行踪,他上下班不会经过这一条路。她大胆放心地晃着儿子的手:“新年好呀,新年好呀,祝福大家新年好。”
小李深只是听,不哼一句。
李明澜越唱越起劲:“我们唱歌,我们跳舞……”话停在半空。
不远处,孟泽正和一个人在树下说着什么。
李明澜连忙抱起小李深:“深仔,我们去另一边。”她跑步时,背有点驼。
小李深又明白了:“姑姑,你是不是又要和同学玩捉迷藏?”
“嗯。”李明澜拐杖一颗大树后面,恨不得可以搬出一个垃圾桶当挡板,彻底把自己和儿子藏起来。
她不敢探出头去。
过了好久。
谢天谢地,很久之后,她也没有听见那声冷淡的“李明澜”。
然而,只要她和孟泽继续,孩子的事终究瞒不住。
她至今是个学生,她不知道一旦摊牌,孩子是继续留给哥哥养,还是回到她的身边。
她和孟泽还有一条披荆斩棘之路。
李明澜抱着小李深往回走,迎面见到于骊。
“阿嫂,我遇到一个同学,跟他聚一聚。”
于骊以为,李明澜是因为要陪旅游的朋友,才天天出去。
“玩得开心些。”于骊抱起小李深。
小李深回头:“姑姑再见。”
李明澜捏捏他的小手:“深仔再见,回去就乖乖睡觉了。”
*
李明澜回到刚才那一颗大树下。
不见孟泽的身影。
她打了一个电话过去,用着质问的口气:“孟泽,你在哪里?”
“你不是……”她今天不是陪家人过生日么,然而他听见她那边传来和他这里一模一样的歌——
“新年快乐,我的爱人。”
孟泽喊:“李明澜!”
她哈哈大笑:“孟泽,我们来跨年啦。”
他跑起来。
到处都是人山人海。他曾经在人群里搜寻过无数次,可惜,他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像她的人。
他连错认都不曾。
是李明澜先见到他:“孟泽,孟泽!”
他猛然回头。
他的女人站在离他三米外的地方。
有人险些撞到她,她闪了一下,又转头向他笑。
等站在她面前了,孟泽从话筒里轻轻说:“李明澜。”
经由听筒的放大,这声在冷淡之外似乎还有别的。她冲着电话里喊:“孟泽,你叫我跟叫阿猫阿狗有什么区别。”
“你是猪。”他这才挂电话。
李明澜用手机的一角去敲他的头:“你今晚来这里做什么?”
有点疼。但是孟泽张开怀抱:“给一个客户送照片。”
她不动。
他也不动。
寒风透过她的毛衣,她起了冷意,才扑进他温暖的怀里。
孟泽把她抱了个满怀。直到这一刻,他才在人群里被她抓住。他磨了磨她的鼻尖,唇轻轻擦过她的。
似乎有路人回头望。
但他们是情侣。
她笑。
和五年前不一样的是,孟泽在公共场合也有了亲昵行为。
李明澜却觉得自己和五年前一样,不去管天荒地老,她只是想和他在一起。
她踮起脚尖:“孟泽,新年快乐。”
*
元旦过后,便是离别在即。
李明澜想着出国之前再和余明熙聚一聚,两人约在咖啡馆见面。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顾客选择了室内的位置。
李明澜去得晚,里面满座,她只得出去室外。
视野开阔,她一转头就见到仓皇狂奔的黎吉浦。
追他那群人的打扮,跟他是一个德性,估计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黎吉浦越跑越快,他左右两边的头发被风吹起,显得颧骨更加高凸。他用力奔跑时,面目狰狞。
李明澜背对他,坐下来,轻轻斜立起长伞,慢慢地,慢慢地,向路面横过去。
黎吉浦将要跑过去,突然被横出来的长长的伞柄拦住,他收不住脚,膝盖撞到伞柄,当即跪下,跌了个狗吃屎。
他来不及大骂?*? 那个拿伞的始作俑者,就已经被后面的人追上。
那群人逮住他,抬脚往他的身上踹。
黎吉浦只能抱起头,侧过身,连连求饶,跟个窝囊废似的。
李明澜收起伞,离座。
她给余明熙发了短信,更改聚会地点。
收起手机,她回头望一眼黎吉浦,冷冷一笑:“活该。”
*
余明熙姗姗来迟。她的穿衣风格有些改变,多了些厚重的沉稳的深色系服装。
余明熙能释怀高中,实在花费了漫长的时光。李明澜想,不怪她自己没走出来,又和孟泽复合。
李明澜说:“熙姐,虽然我没有见过你的男朋友,但你春风得意,红光满面,他肯定是个好男人。”
“我都要和他结婚了,只能盼着他是个大大的好男人。”对比之下,余明熙觉得李明澜才是滋润得意的那个,“你和孩子的爹怎么样?”
“吵啊,闹啊。”
“他知道孩子吗?”
“等我毕业了,我告诉他真相。”这是李明澜祝福孟泽新年快乐时做下的决定,“至于到我毕业之前的这段时期,当作是他的考验期吧。”
以前,余明熙和李明澜聊国外旅游的见闻,如今轮到李明澜讲述留学的趣事。
到中午时,余明熙说:“一起吃个午饭吧。”
“不了,熙姐,我和孩子他爹有约。”李明澜站起来,“我过几天就要走了,施舍一顿午饭给他。”
余明熙听李明澜的口气有些嫌弃,但余明熙看见的,也有李明澜盛放的笑脸。
*
当李明澜问孟泽在哪里吃饭。
他给出一个朴实的答案:“快餐店。”
他早早坐在他们第一次约会时的位置。
李明澜发现,他除了智商高,其他的喜好很乏味。
她偷偷地靠近。隔着一扇玻璃,她站在他的后面,想去吓他。
不料,孟泽突然回头,反而把她吓了一跳。下一秒,他把手掌贴到玻璃上。
她愣住,半天没反应。
他收回了手。
李明澜推门进来,眉眼止不住得意:“孟泽,多大的人了,居然玩玻璃牵手的幼稚游戏啊。”
他不搭理。
她嘻嘻一笑,弯下腰,凑近他,捉住他的手,翻开他的手掌,硬是把自己的手贴过去。
他反握住她。
真实的牵手远比玻璃更有情趣。
她的笑眼是弯月,但她人却是明媚日光。
孟泽:“我们玩别的。”
他单调的生活能有什么玩的,无非抱着她不放,说要预约未来几个月的欢爱。
孟泽唯一热烈的时刻,猛撞宛如疾风骤雨。
她如风中摇摆的小船,失去方向,只能任由浪潮推着她走。
浪要将她抛到天上去。
她仰起头,长发甩到他的背,粘上他的汗,发丝如蛇一般地缠着他。
孟泽用力的同时,她也用力,刚刚长出的指甲在他结实的背肌划出细长的痕迹。
破了皮,渗出些许的血。
她看着触目惊心。
他不喊疼,腰下跟装了马达似的,更加气势汹汹。
第一轮停歇时,孟泽停在她的深处,忽然问:“李明澜,要不要我去送你?”
她喘着气,有那么半晌,她似乎没听见他的话。当她从绚烂中回神。
他又说:“算了。”
她要出国,她的家人肯定去送她。
他把套子打一个结,丢到垃圾桶里。
再回来时,他深深吻住她:“李明澜,我什么都没有,没脸去见你的家人。”
她一怔。
孟泽梳着她的长发:“迟早有一天。”
他没有往下说——迟早有一天,他风风光光去负荆请罪。
李明澜的闹钟准时响起。她懒洋洋的。
是孟泽下去停了闹钟。
她抱着被子,半眯眼睛,瞥见他还没有穿裤子,露出紧实的后线条。
她要抬脚去蹭。
孟泽却拿了裤子,套上去。
她翻了个身,打哈欠。“我回家吃早饭啦,你自己煮点东西吃。”
他弯腰,扯开她的被子,望见她肩上的红印,他按下。
她叫:“疼。”
孟泽在她嘟起的嘴上啄一下。
李明澜趁机拍他的臀。
他的手探入被窝里捏她:“我的时间很宽裕。”
她立即用被子盖住自己:“纵欲过度,未老先衰。”
餍足的孟泽轻轻抬眉。
这一眼惊艳绝世,他离“未老先衰”还有很长一段年月。
*
送李明澜去机场的不只是李旭彬一家子,连李父李母也来了。
李父交代说:“常打电话回来,你妈和小姨通了电话,衣食住行,她都会关照着的。”
李明澜抱住父亲:“爸,我以后不让你操心。”
“你是我女儿,我能不操心吗?”李父当年气愤难平,但他冷静下来想了又想,女儿的性子还不是他惯出来的么。
幸好,她生下来的胖小子乖巧懂事,李父渐渐消气了。
李父怜惜女儿一个人在外,说:“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要一个人扛着,要记得跟我们商量,知道不?”
李明澜点头,又抱了抱李母。
李母擦拭着眼角的泪:“明澜,你好好读书。”
于骊把小李深送到李明澜的怀里:“深仔,祝姑姑一路顺风。”
“祝姑姑一路顺风。”童音稚嫩,也许小李深都不明白“一路顺风”的意义。他搂住李明澜的脖子,几乎挂在她的身上。
李明澜笑:“深仔,姑姑去上学,你会不会想姑姑啊?”
小李深点点头。
“姑姑再回来,你要第一眼就认得我哦。”
小李深又点点头。
李明澜抱着儿子亲了好几口,真是舍不得这软绵绵的小身子。
她庆幸生下了他。如果当年打掉孩子,她一定会遗憾,她会怨恨孟泽的舍弃。是因为有了可爱的儿子,她才无怨无恨。
李明澜和家人道别,转头望见一个认识的人。
是张非秋。
张非秋和几人向着另一边走。
李明澜没有过去打招呼,毕竟已经是早八百年不联络的初中同学了。
李明澜拖着行李箱,一个人过安检。
当年她也是一个人走的。
那是她第一次离开家,从登机到落地,一路惶恐,却又强作镇定。
如今父亲消气了,但李家避而不谈小李深的生父,孟泽是李家的大忌。
前路还是荆棘满地。
第090章 第 90 章(加)
孟泽说什么别人是第三者。
他和她只在晚上见面, 明明他才是见不得光的那一个。
昨天晚上,孟泽丢了五个套子。
精疲力尽的人是李明澜,到了这个时候, 她坐下来,还觉得腰酸背痛。她打了一个哈欠。
有一人在相邻座位坐下。
李明澜把手搭在行李箱的拉杆上,突然见到这人的手。
她认得孟泽的每一寸。
她一愣, 转头。
果然是他。
她大吃一惊:“你怎么在这里?”
孟泽扬了扬手里的机票:“你要和你家人道别,我只能来这里送你了。”
她夺过他的机票。
机票上的名字的确是孟泽,他真的买票了。
“你浪费钱。”她捶他一拳。
“还行。”孟泽观察四周,“你没有和有钱人一起走。”
“你浪费钱!”李明澜的心直滴血。
孟泽置若罔闻:“李明澜, 如果你背叛我, 我就弄死你。”
她揪着机票,把机票的一角揪得皱巴巴。他表面上一门心思要赚钱, 实际上不把钱当回事。她气得牙痒痒:“你有那么一天,我也弄死你。”
孟泽伸出尾指。
她意会, 用自己的尾指狠狠扣住他的:“拉勾。”
他摸着她后颈的碎发, 低头吻她:“一路顺风。”
直到工作人员催促,李明澜才和孟泽分别。她将要登机, 再回头望他。
他穿一件白外套,面无表情就是他的表情。
她向他挥手。
她一毕业就回来。这里有她的孩子,以及孩子他爹。
*
回到学校,李明澜又忙起来了。
她终于登录了她的Q/Q靓号。
好友列表只有一人。
最后一条信息是冬天的。
她那时还没有和孟泽重逢。
他留言说:「李明澜,你再不回来, 我绝不放过你。」
时间太久远, 其余的消息没有被服务器传送过来。
高三的孟泽若即若离。
高三的她却笃定, 孟泽非李明澜不可。
他去了北方,他还是回来了。
分别五年, 各自谈朋友是人之常情。但她望着Q/Q上的威胁,忽然不知从何生起自信,与孟泽最般配的人始终是她。
自大自信之余,她也有半信半疑。
孟泽一个大男人空床五年?可能吗?
就他那德行,就算她问了也没有答案,说不定他还要讲不中听的话。
她索性不问了。就当他这么些年只有她一个女人吧。
只要这一次她能和他走到最后,她就收起她的半信半疑。
孟泽挂着靓号Q/Q,但不再发消息了。
他注册了MSN,深夜才睡,跨时差和她联络。
异地恋的见面只能通过一个像素不清的摄像头。
孟泽棱角分明的轮廓自带柔光滤镜。
李明澜有时能从他黑漆漆的眼珠里窥探出温柔,她笑嘻嘻地说:“孟泽,你在摄像头里更帅。”
他肯定不高兴,然而摄像头无法传递他的冷漠。
她捧起自己的脸:“孟泽,你变得和我一样可爱了。”
打情骂俏了半个月,孟泽就不甘相思了,说:“李明澜,我去国外看你。”
她凶巴巴:“看什么看,太浪费钱。”
他买一张机票只为了送她上机,他当时来不及办签证,买的是飞往东南亚的机票。
虽不是特别贵,但粒粒皆辛苦。
李明澜趁机又劝:“你不如去报一个高三的辅导班,冲刺高考。”
“我都二十三了。”他们很快就要过生日,过完生日就是二十四岁,“我还上什么大学?”
李明澜几乎要自暴自弃,懒得管他,由他自生自灭。
将来他就知道,放弃大好前程是愚蠢之极的决定。
孕期时,她悄悄告诉肚子里的孩子,他爹将来是个顶尖的黑客。
结果孩子他爹连计算机的门槛都没踏进去。
一月末是春节。
小姨多年未回国,但留有过年的习俗。
小姨的丈夫是国外长大的混血儿,经过多年的耳濡目染,倒也知道中国的除夕要吃团圆饭。
他吩咐厨房,到了除夕那天全上中国菜。
小姨和李母通了电话,之后,她笑着和李明澜说:“明澜,你如果有什么不习惯,尽管开口,我们始终是亲人。”
李明澜在小姨家住了三年,受着小姨关照。她由衷道谢:“谢谢小姨。”
李明澜问孟泽,除夕夜有什么玩?
孟泽说:“一个人吃,一个人睡。”
他不曾提及他的家人。
李明澜回想着他那房子里被卸下的全家福,心疼不已。“你爸妈呢?”
“嫌弃我没有上大学。”他没有说谎。
孟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孟泽,你太让我失望了。”
李明澜翘起的腿慢慢放下去,寒窗十二年的学子落得这般境地,父母当然心痛惋惜。
她低了低头:“那你还不去上学?”
“浪费时间。”
“冥顽不灵,死脑筋。”
除夕那天,李明澜请了假:“孟泽,孟泽,我和你一起过年。”
她开了视频通话,把脸凑到摄像头前:“可惜现在不在国内,不然我可以给你煮满汉全席。”
“别来。”孟泽托起笔记本电脑,“我来给你做满汉全席还差不多。”
过去五年的除夕夜,他都是一个人过。他早没了过节的概念。去年除夕,他简单吃了碗面,就算是过完了年。
今年不一样,孟泽早早买了菜。
他进去厨房,把电脑放在操作台,说:“我今天晚上打边炉。”
李明澜两眼发光:“孟泽,孟泽,我跟着你学做菜吧!”
“免谈。”滤镜盖不住声线,声卡传过来的话仍然冷冰冰的。
“孟泽,我会认真学。”她凑近摄像头,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几下。
她眼巴巴看着厨房里的菜,扁起嘴,几乎要抹泪:“孟泽,我想吃牛肉丸。”
哪怕小姨丈说要吃中国菜,但食材受限。
她可怜兮兮地说:“这里都吃不到家乡的味道。”
偏偏孟泽串起一个牛肉丸,晃荡在她的面前。
她吸吸鼻子。
“生的。”他转身去切菜。
他像在炫耀,把一盘一盘菜摆在她的面前。“手打墨鱼滑,油面筋,冻豆腐,鲜肥牛,牛筋丸。超市还剩最后一盘鸭血,被我拿了。”
“你一个人吃这么多?”
“煮了你的那一份。”
李明澜脸几乎要贴到摄像头上:“为什么我走的时候,你不给我坐满汉全席?”
“我怕勾起你做饭的瘾。”
“未来很长,迟早有一天我能完成我的个人厨艺。”
“李明澜,我不想英年早逝。”他留个背影。
孟泽托着电脑,走来走去,全程直播。
李明澜仰靠在椅子上,见他挪过来,又挪过去,她说:“孟泽,孟泽,你的屁股真翘啊。”
“浅薄,我更翘的在前面。”他调整摄像头,把镜头对着砧板。
菜刀在他手上转了两圈,她以为刀将滑落,但刀柄似乎黏在他的掌心,稳稳落下。
她鼓掌:“孟泽,孟泽,你收我为徒吧。”
他懒得理她,手起刀落,刀锋快速刮过砧板,土豆如丝般堆积。
李明澜鼓着腮,凭什么她读书不如他,连做菜也输给他。
她立即上网搜索中式食谱,但是小姨家的厨娘从不让她进厨房。
火锅很简单,把食材洗干净,切片,开个锅,将生菜倒进去就行。
当着李明澜的面,孟泽尝一口汤底:“嗯,很鲜。”
他把玉米放到汤里当调味。
李明澜望着锅里冒出的热气,仿佛闻到了香气:“早知道我今天就去上课,才不和你过年。”
舒服的是他。她光看着,馋嘴了却没得吃。
孟泽夹起一个丸子,咬在嘴里,嘴巴的淡味被滚烫的汤汁包裹:“李明澜,这是我这几年吃过最丰盛的一顿除夕晚宴。”
她觉得自己也能和这几年的狼狈何解了。
大年初一的零点,李明澜大喊:“孟泽,孟泽,过年好!”
*
正月初四。
北京时间零点。
李明澜发送一条MSN消息:「生日快乐。」
不止新年,不止生日,她愿孟泽一世无忧,快乐常在。
孟泽还没睡,也发来祝福:「李明澜,生日快乐。」
他还发了一张蛋糕的照片。
小小的草莓草稿是一个猪脑袋的形状。
孟泽:「今天经过一家蛋糕店,发现这个东西,和你真像。」
李明澜发出愤怒的表情。
孟泽:「我的李明澜又长大一岁了。」
他至今还是“李明澜”,“李明澜”这么叫,是和叫路边的阿妈狗没区别吧。
但是一旦加上了前缀,“她的孟泽”,“他的李明澜”,一切就不一样了。
李明澜弯起眼睛:「我的孟泽又老了一岁。」
过了这一天,他们是二十四岁。
李明澜MSN,忽然发现她也收到了一条来自北京时间零点的消息。
来自姚希津:「明澜,生日快乐。」
但零点是孟泽的生日。
*
李明澜和姚希津这个月还没见过面。
崔佩颐说他很忙。
忙碌之余,姚希津约过崔佩颐几次。
明明自己和姚希津不是那样的关系,但顾虑孟泽,李明澜有意和姚希津保持距离。她推脱学业繁忙。
直到在留学生的聚会上,两人碰了面。
姚希津旧话重提:“明澜,什么时候能赏脸吃顿饭?”
“这学期兼职的事特别忙。”她略有歉意。
“不急。”他温和一笑。
闹腾的崔佩颐给姚希津端来白酒,给自己和李明澜倒了啤酒,高呼友谊万岁。
李明澜抿一口,垂眼望着玻璃杯的琥珀色啤酒。
姚希津干了一杯酒,脸上未现晕红,目光紧紧锁住她。
二人沉默。
只有崔佩颐吹牛皮。
当崔佩颐被其他同学拉走。
冷场的气氛里又剩下李明澜和姚希津。
“太闹了。”李明澜笑笑,去露台赏月。
明月有点糊,仿佛飞了一层毛茸茸的棉絮。
“明澜。”姚希津的声音响在身后,“你在二月十四日有什么安排吗?”
没想到,姚希津的问话形式和郑克超的一模一样。他点到为止,却是暗示最明白的一次。
李明澜打着哈哈:“我该回去了。我想起来,我今天还没有和男朋友汇报行踪呢。”
姚希津眉峰微动:“平日里只见你和Paige来往。”
“他在国内。”姚希津应该能猜得出这个男朋友是谁。
正好有人在里面喊:“Cyrus。”
“失陪。”姚希津转身离开。
李明澜松了口气。
姚希津读完硕士就要回国继承家业的,豪门联姻是他的归宿。
至于她,还是和穷小子凑一对吧。
*
她的二月十四,当然也是和穷小子过的。
孟泽可还记得高三时的二月十四。她自称,追求者从东校门排到西校门。人对美学的追求是一致的,哪怕到了国外,李明澜的狂蜂浪蝶不会少。
他问:“那个姓姚的有没有纠缠你?”
“没有,我和他不同校。再说了,人家又不像你一样烦人。”
孟泽冷哼:“他不是真心。”
“你是?”她反问。
孟泽还是冷哼。
真的到了二月十四那天,李明澜回到小姨家,一打开电脑,就收到他的消息:「情人节快乐。」
他明明对西方节日嗤之以鼻的。
她回两个字:「快乐。」
等她洗完澡回来,见到了他的视频邀请。
今天是工作日。她问:「你不上班?」
孟泽又发了视频邀请。连上线之后,他说:“停电,回来工作。”
她笑:“我的孟泽工作这么勤快,有没有累得瘦了啊。”
他反问:“你是不是瘦了?”
“都怪你,没有临走前给我做一顿满汉全席。”李明澜托起自己的下巴,“瘦成尖尖的。”
她晃着头时,忽然望见不远处书桌上的小猪烟灰缸。
她在模糊得像素里发现了残缺:“咦?猪耳朵是不是崩了?”
孟泽拿起旁边的水杯,放下杯盖。
很巧,杯盖正好挡住了她望向小猪烟灰缸的视线。
他喝一口水:“不小心摔了,幸好没有磕到猪脸蛋。”
李明澜戳戳他在屏幕里的脸:“你才是猪脸蛋。”能上名校,偏偏不去,谁能有他笨?
“李明澜,我给你寄个礼?”
她先是笑,之后又板起脸:“算了,运费好贵的。”
“你越来越寒酸。”
“我是替你省钱。”
“给你寄牛肉干。”
省钱败给了馋嘴。她半秒做决定:“好!”
人见得着,摸不到,但这是李明澜过得最有意义的二月十四。
“孟泽,孟泽,我们来亲亲。”她的脸凑到摄像头前。
“李明澜,你这个样子很丑。”对着屏幕,孟泽干不来这种事。
她嘟着粉嫩的唇:“孟泽,孟泽。”
孟泽冷冷着脸,也冲着屏幕撅了下嘴。
她却快速截屏发过去。
他立即关上视频。之后,收到她的消息:「孟泽,你这个样子好丑!!!」
孟泽:「我的女朋友是全天下最无聊的女人。」
这天之后,二人再开视频。
李明澜没再见到小猪烟灰缸了。
*
临近学期末,李明澜忙着兼职,忙着学业,忙着恋爱,恨不得一天能有四十八小时。
崔佩颐去了服装公司兼职。
二人偶尔在学校碰面,其余时间没怎么聚。
一个周末,崔佩颐突然打电话:“明澜,你有没有上留学生论坛?”
李明澜:“我忙得要死,哪有空去关注那个。”
“论坛有人爆料。”隔着电话,崔佩颐也压了压声音。
“爆什么料?”
“爆你的料。”
李明澜奇怪:“说我什么?”
崔佩颐难以启口,改用网络聊天,发一个网址过来。
前几天,这个贴子就冒出了苗头。对方指名道姓,直言李明澜私生活不检点,留学在外,勾三搭四,还和白人黑人大混战。
崔佩颐第一时间上去留言:「空口无凭。」
楼主说,只要帖子的热度一到,他自然放证据。
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不停地顶贴,帖子热度极速上升,直到标题前出现一个大红的火焰图标。
网友让楼主上证据。
楼主:「热度欠缺。」
和李明澜相熟的人,比如崔佩颐,一猜就知道这个楼主在造谣。
但论坛上聚集了各国留学生,多的是不清楚真相的看客,李明澜的名字一夜爆红,甚至有男人打听到她的联系方式,开门见山要约/炮。
一个连证据都没有的帖子,搅乱了李明澜平静的生活。
出国以后,她养成一个坏习惯,报喜不报忧。她对着父母,对着兄嫂,全然不提自己的遭遇。
和孟泽聊天时,为了不让他担心,她也不说。
她不再参加留学生聚会。
有天,姚希津跟着崔佩颐一起过来。
“明澜,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姚希津才说完,就听见远处有人冲着这边吹口哨。
姚希津的脸色骤然深沉,挡住对方投来的视线:“这个人是被他的暴发户父亲送来混日子的,没个出息。”
李明澜由衷道谢:“姚希津,谢谢你。”她和崔佩颐是女生,对待这些搭讪的男人只能冷脸,却吓不跑人。
姚希津温和一笑:“朋友之间不需要这么客气。”
他请了一个计算机系的朋友调查帖子的IP地址。对方用的是代理IP,查不出所以然。
他说:“清者自清。”
她问:“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
他答:“我的朋友不是那样的人。”
有了姚希津出面,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有所收敛。
但李明澜和她的关系变得有些暧昧。
她直言:“我有男朋友了。”
姚希津却说:“公主除了王子,其实也需要一个骑士。”
有这么一个挡箭牌,李明澜的日子清静了,想一想。
姚希津绅士有礼,从头到尾都没有逾越,甚至,他和她保持半米的距离。
就当是个朋友了,她由着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