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狩猎失控污染[9]


    一辆破旧的黄色校车极速驶进崇井小区, 从七班老师身边经过时没有停下,只是校车门忽地打开,七班老师身形一闪进入校车里。


    七班老师一进校车快速汇报当前情况。


    “六班老师带领22个学生回校。安溪、格革前后进入石屋失去踪迹, 兰水后强行进入石屋, 谷听双、小小、躲猫没有进入石屋迹象, 但崇井小区内没有三人身影。”


    校车外部破旧不堪,里面却保养很好, 能看出来有人时常维修清理。七班老师站在校车门前,从她的视线能看到驾驶座上是一位穿着长袍的年轻女人。


    黄土底色的长袍上有一条缓缓流动的河流,河流里隐隐约约能看到森森白骨浮浮沉沉。


    “好,我已经了解。辛苦你了雪兰, 先坐下吧。”潺潺流水般的女音缓缓道。


    声音似乎带有安抚作用,七班老师雪兰紧绷的神经慢慢松懈下来。


    “主任,您知道这里的情况吗?”


    雪兰问。


    主任平和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 “暂时不知道,不着急,扫除之后再慢慢了解。”


    ……


    安溪踏进中心位置的瞬间, 就感觉到环境发生变化, 新环境不是已经破碎的第三层, 而是安溪在记忆里被困住的石屋内部。


    联系兰水要强制破开中心位置某种污染结界,而她眨眼间就进入了这里,安溪立刻意识到自己依旧是被选中的状态。


    石屋是封闭的状态,安溪尝试破开, 但哪怕用上污染也没有丝毫影响,她意识到这或许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建筑, 哪怕是附着污染的建筑,也不可能在污染攻击下不留下任何痕迹。


    这里大概是一个领域。


    安溪啪啪啪拍门:“有没有人呀!能不能开开门!你好?我好?大家好?”


    石屋里回荡着安溪的声音, 声音消失,没有第二道声音再响起。


    “很好。”


    安溪若无其事收回手,“班主任?主任?任?老师?老头子?”  安溪嘴巴碎碎念叨,打量整个石屋。


    石屋大概有五十平,正对门的位置是一个比她高的高台,高台上有一个盘腿端坐垂眸的神像。神像的形象就像安溪之前的打扮,宽袖长袍稻神冠,看起来比安溪更瘦小些,脸上画着“水”图腾,看不出原来的肤色。


    安溪这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图腾的样子,并非水滴图样,也不是水蓝色,它是河流波浪的形状。


    但安溪盯着图腾看,却仿佛看到一条奔腾的怒吼的河流,狰狞地冲撞前进。


    安溪盯着图腾,耳边隐约传来流水奔腾的声音,如千军万马从远处齐踏而来。


    安溪听着热血沸腾,简直想化成一头鲸融入水流中,将骏马一口吞下!


    她这个想法一出,声音戛然而止,图腾也只是普普通通的图腾,没有任何怒吼奔腾的感觉了。


    安溪:“?”


    “怎么啦?”安溪不解道,“我还没感受完呢,我还有一百零八个烹饪……不是,游戏玩法还没有想到呢,为什么停下来了?”


    声音回荡在石屋里,没有人回答她。


    安溪瘪瘪嘴,遗憾地将视线从神像脸上移开,打量周围,台子前是一个上供使用的供台。供台的大小大约能平躺一个成年人,安溪躺上去大一圈的程度。


    供台上有几盘带着水珠的水果,还有几盘干果蜜饯之类的东西。


    安溪左右探头看了看,确认整个石屋里除了她之外就是高台上的神像。于是她溜溜达达走到供台前,摸了个苹果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好香啊。”她举起手晃了晃,礼貌询问:“请问我可以吃吗?”


    自然没有人回答她。


    安溪非常自然的将苹果揣进口袋里,想了想又摸了一个擦干净水珠同样放在口袋里。


    她三两下踩着台阶跳上高台,越靠近神像安溪越能确信对方没有任何活人气息,也没有任何污染气息,若非看起来与真人无异,其实更像是石像、泥像……总之是个手工制作的东西。


    安溪坐在神像旁边。她是没什么坐相的,两条腿也不可能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盘着,全从高台上伸下去。然后她把两个苹果掏出来,塞在神像手里一个,自己拿了一个。


    “我就说当神没什么好的,坐这么高,想吃个水果都费劲。”安溪说完笑道,“不用谢我给你带上来,只要分我一个就可以啦!”


    她说着将手里的苹果碰了一下神像手里的苹果,咬了一口,没有闻着好吃。


    非常酸涩。


    安溪眉头没皱一下,一口口吃着,整个石屋里都是苹果的清香。


    安溪坐在高台上吃着苹果沉思。


    兰水不在这里,要么就是不同进入办法会进入到不同的领域空间,要么就是不同的人会进入到不同的领域空间。


    这两种可能,无论背后策划的人有没有理智意识,都能做到。


    安溪仔细想了想,[神]的消散毋庸置疑,她亲手捏碎了对方了心脏,也看到了对方灵魂与其他居民的灵魂冲向天际。


    但[神]又没有消散。


    这部分就是她与井连在一起的部分,问题就出在这,安溪不知道[神]跟井连接了什么,这件事恐怕[神]自己的都不知道。


    从这一点出发,安溪面对的情况,就有两个可能:一个是现在的情况是[神]留下部分主导的,这个可能有很大概率具有强烈的属于[人]的欲望。


    行为是欲。望驱使,就会有目的。


    而[神]跟她说过了太多东西,除非[神]将自己也骗过去了,或者[神]没有撒谎,但她隐瞒的东西能够完全颠覆她所说得内容,否则安溪确信她没有撒谎。


    暂时以她所说皆为事实的基础上,她的欲。望目的一定跟崇井小区有关。


    第二个可能是,现在的情况是[井]主导,这个可能就麻烦了。


    安溪对[井]的了解除了[神]的口述,就只有那个对联:


    【崇神之井】


    【拜井之神】


    “等一下!不对呀!”


    安溪将果核咬碎了咽下去,擦了擦手,在纸上把这八个字写下来。


    “神之井?井之神?神井?井神?”


    “好哇!”安溪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举着纸张圈出来所有“神”“井”,怼在神像眼皮子底下,让她看,“你看!你看!”


    非常典型的告状语气。


    “你被骗了!人小区里本来就有神!”


    神像当然不会回应。


    安溪收回纸张,看着对联思索。


    从现实里来说,也就是安溪刚进入这里,对一切都不熟悉的时候,第一次见到石屋,见到石屋上的对联理所应当把对联里的神,认为是石屋里供奉的神。


    石屋里供奉的神跟[井神]划了一个等号。


    从记忆里来说,安溪所看到的经历的,也就是[神]的过去里,石屋可以说是一步一步升级后的建筑,是专门为[神]建造的。


    [神]跟[井神]划了等号。


    “崇井小区,在[神]是[神]之前,在学校跟小区合作之前,就叫崇井小区。”


    “一个地方两个神?”


    安溪此时此刻无比想念思思,想念那个她做实践思思做笔试的美好时光。


    思思不在,沐辛然不在,老师同学一个都不在,安溪打起精神,继续思考。


    “没人说一个地方不能有两个神吧?”


    安溪努力挖关于[神]的记忆,没能找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她喃喃道:“我们山神太封闭了,心疼,人家一个地方两个神,我们山神连个神朋友,连个石屋,都没有。”


    说完意识到自己思又跑歪了,赶忙转回来,将注意力放在[井神]上。


    “崇井小区,最晚也应该在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井]就有奇特的地方被当时的居民发现。”安溪直接套公式。


    安息山,安息山神,即将死去的生命会回到安息山神的怀抱,在安息山上得到灵魂的安宁,从此与神同眠,得到永恒的安息。  “[崇井]难道是这里之前干旱,只有[井]里有水,井水拯救了小区里的居民,所以他们感激救命的恩情,供奉它?”


    “[井]本身才是[井神]本神?”


    “[井]里面有某种可以净化水源的污染,也可能是将水源转化为井水的污染,它是污染物。”


    安溪手闲不下来,扯着神像衣袍一角在手里摩挲。


    在汪桃的治疗里,安溪曾经跟汪桃说过污染本身是有偏向的,这就意味着它有一定程度的思维,哪怕只是无意识的思维。


    [井]是污染物体,它的倾向依托于污染源头。


    如果是[井]污染了居民跟[神],按照班主任的临时教导,从行为导致的最终结果上看……它在为自己找人形的神?


    安溪猛地扭过身,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贴着地面从下而上看向神像的脸。


    神像的脸上除了图腾之外,最吸引人的就是那双低垂的泛着点点蓝光的眼睛,这双眼睛里有种不悲不喜的泥像感,简单来说就是不像活人的眼睛。


    安溪扭着身体趴在地上,面朝上看着那双眼睛。


    忽地,那双眼睛眨了一下。


    *黑暗里只有水流拍击河岸的声音。  兰水独自行走在狭窄扭曲的河流中,没有视觉,没有听觉,只有冰冷的河流带来的刺骨凉意。


    他从破开中心区污染之后就进入这里,他不能停下行走的脚步,只要停下他就会被河流带走一个感官。


    第一个被带走的,就是视觉。


    虽说黑暗里视觉本就用处不大,但用眼睛看黑暗跟失去视觉陷入黑暗,根本不是一回事。


    好在,兰水很早之前就已经彻底失去过一次肉。体,他那个时候就不单纯用眼睛来“看”世界了。


    第二个被带走的,是听觉。


    听觉对于兰水来说,跟视觉相同,都是装饰品。但他不得不顾忌之后,两次剥夺感官他没有任何发现,身下的河流他也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污染。


    兰水没有使用污染,他如今的本体是污染源头,也就是水。就算有其他手段,但他最熟悉最常用的依旧是天生污染。


    他有一种预感,只有他在这里使用了“水”,就算是校长突然前来,也找不到他一滴本体。


    他只能不断往前。


    在前进中他想到被强行留下的那些孩子,他在他们身上留下了一层防护,那层防护会挡住致命的一击。


    换句话说,不够致命就不会挡。


    这个防护与水无关,是他很早很早之前校长偶尔会出现在学校里的时候,校长送给他的新婚贺礼:以污染为媒介,以真心为基础,只要双方有足够的信任,就能形成的一道保护膜。


    兰水本以为安溪的保护膜不会成功,他又不是安溪,自从脑袋失控污染之后,她就一直暗戳戳准备坑他一把。


    所以当保护膜成型的时候,兰水实在意外,没忍住回头看,然后就看到安溪伸出的手,他一秒也没有犹豫,条件反射一般直接给她拍下去了。


    兰水不断往前移动,思维越来越扩散。


    不知道安溪有没有听懂他的暗示,她肯定听懂了前半截关于五官钟表,重要的是后两句。


    “小心时间的欺骗,警惕同伴的思维。”


    最后一句兰水不太担心,根据他对安溪的了解,她大概会直接找人抄作业。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小心时间的欺骗”这句。


    没有人能拒绝五官钟表的污染,操纵时间哪怕有很大的限制,也是极具吸引力的诱惑。


    就算有人能拒绝,那个人一定不是安溪,她对五官钟表的垂涎,整个学校的教职工只有不清醒的那部分不知道。


    五官钟表对学校亲近,也不会主动伤害学生,但它污染本身就具有无法逃避的危险。


    安溪现在,还不能直接面对五官钟表的污染。


    ……


    他的思维从一个学生身上跳到另一个学生身上,偶尔经过同事与校长,最后落在爱人身上。


    锦鱼是他的爱人,他们是前后被校长捡回学校的,跟其他被捡回来的教职工不一样。


    锦鱼从进入学校就一直是大大咧咧的开朗性格,像从未经受过任何苦难,如果不是他后来知道她被强行挖去了天生污染的话。


    锦鱼的污染是后天拼接的肢体污染,她使用不太好,经常会掉,经常忘记补水。


    兰水的污染是水,一次偶然的帮助,就是经常的帮助,然后他就成了锦鱼移动补水源。


    这对他来说,只是很小一件事,他的污染是水,最不缺的东西就是水。


    但他没想到锦鱼会因为这个废了半条命将他从失控里拉出来。


    他想,她过去一定过得非常不好。


    结婚时,在校长的见证下,他与她发誓,以誓言污染发誓,生一起生,死各自死,若是失控,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会将对方清理干净。


    他若是留在这里。


    锦鱼怎么找到他呢?


    情绪如同潮水冲刷着他,兰水没有意识到他的本体正在被潜移默化的污染。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受到某一个保护膜破裂了,悚然惊醒。


    *神像眨眼的瞬间,安溪听到了空气中细细小小的冰层破裂的声音。  同样也是在神像眨眼的瞬间,安溪没有任何犹豫出手,中间响起的破裂声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动作。


    黑发束缚、红花种子寄生、冰层覆盖、一套连招招呼上去,最后安溪跳下高台拉开距离。


    神像被冰层覆盖,冰层下是蠕动的无法寄生的黑发,被塞进神像眼睛的红花种子没有寄生迹象。


    它依旧是神像,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厚厚冰层下半垂着的眼眸好像亘古不变。


    神像哪怕被一层又一层覆盖,仍有中诡异的平和宁静感。


    而有时候宁静也会逼疯一个人。


    安溪观察很久,都没有再从神像身上看到一丝一毫活动的痕迹。


    这个结果很容易让人觉得,眨眼是否是真实存在的?有没有可能是人看错了?或者是人精神出现了问题?


    封闭的无法打破的空间,一座诡异的神像,被关在这里的人,被逼疯也许只是时间问题。


    但此刻站在这里的是安溪。


    她在意识到污染毫无用处之后,没有怀疑自己看错了,也没有认为是精神出现问题产生了幻觉。


    她觉得,她不够努力探索。


    安溪一边往高台上跳,一边想刚刚的破裂声,那应该是班主任留下的那个无形的保护。安溪不知道那个东西具体有什么用处,但有一点她很清楚,这东西破裂一定是她刚刚遭受了攻击。


    而且应当是很强大的攻击。


    “真好耶。”


    安溪乐观地想,既然保护膜刚刚发挥了用处,就说明班主任还没有失控的活着。


    因为不论这个无形保护是什么能力,怎么制造出来的,它都一定是以污染为能源维持的。


    班主任无论是失控还是死亡,无形保护都不可能正常运行。


    知道这个消息确实让安溪紧绷的情绪得到了缓解,她之前其实还挺担心班主任会死的,但她被困在石屋里,首先还是得保住自己的小命。


    “多谢了朋友,要不是你,我还不能确定呢。”安溪笑嘻嘻道,“也不知道班主任那边会不会收到消息,应该会吧,毕竟是他的污染。”


    安溪伸着腿坐下,掏出砍刀。


    六把砍刀,两把镶嵌在黑雾人影团里,一把扒出来扔地上了,一把投掷给二号黑雾人影团,现在挎包里只剩下两把。


    她把砍刀当凿子用,把神像眼睛附近的冰层凿出个洞,正好露出那颗塞进种子的眼睛。


    安溪戴着手套取出种子。


    按理说种子一从她身体里溢出,就要立刻寄生到对手的血肉里,否则种子会寄生在她自己身上。


    现在好像被她发现了一个漏洞,种子钻不进神像里,但被冰层封着,失去了跟她的联系,然后好像就没有副作用了。


    安溪陷入沉思。


    如果这样的话,她下次岂不是可以用冰层隔离几颗种子备用?不过也没必要哇,红花污染随时都能使用。


    安溪收好红花种子,将神像面部的冰层一点点清理掉。这是个很费力气跟精力的工作,因为安溪使用污染的时候下足了力气,冰层有半截小指厚。


    清理完神像面部上,安溪换了个小刀划向神像脸部肌肉,她以为会划不来,但没想到只是轻轻一划,神像面部的皮肤就分割开。


    没有血液从伤口流出来,割开的皮肤下有点像是安溪曾经见过的风干过后的肉条,呈现出一种坚硬的红。


    安溪将放好的种子塞进去,毫不意外种子没有反应。


    这跟她的推测不同,之前她突然之间的动作,就是因为经过她的一番分析推测之后,得出了一个结果——


    [井]在为自己找人形的神。


    这是从最终呈现的结果推测出来的行为目的。


    失去家园游历的女孩进入崇井小区,一步一步走向成[神]——不论中间有多少的隐情,结果就是她成[神]。


    然后[神]欺骗学校,导致学校错误判断,将一个班级的学生送过来周测——结果就是安溪被蛊惑做[神]。


    游历女孩在成为[神]之前,一定没有想过做[神],安溪在记忆里所感受到的是浓郁的幸存者愧疚感,以及想要做一个有点用处的人。


    这是游历女孩没有用嘴巴说出来,但每一个行为举止都在表露的渴望。


    所以[神]至少在那个时候不是她执着的欲。望。


    不论她中间经历了什么,是被诱导到对[神]的执念,还是被污染到扭曲了思维产生了[神]的执念。


    她出现在安溪面前时,已经成为一个挑选后续神灵或者挑选替死污染的、正处于衰败死亡阶段的[神]了。


    安溪由此推测,[井]的污染源头的偏向是找一个人形容纳,从这个推测里,能够进一步得到关于[井]跟[神]了解那部分的答案。


    肉。身。


    安溪在踏进这个石屋之前,看到神像之前,从头到尾都没有见过[神]的肉。身。


    [神]以烟雾的形式出现,组成部分是居民的灵魂与一颗自己的心脏。同时心脏又是她的弱点。


    “我还是很有阅读理解天赋的。”


    安溪看着神像道。


    至于预言。


    安溪在看到谷听双她们之后,就对这个预言保有很大怀疑,班主任既然出现在第二层里,就说明他发现不对之后没有选择放任学生。


    那么在格革进入石屋之后就应当立即阻止学生再进入石屋,避免更多的人被困在第二层里。


    谷听双她们不是从石屋主动进入,只能是被强行拉进第二层的。若是按照[神]所说,安溪是预言里接任的神,困住安溪一个不就够了?


    为什么还要拉进来其他学生?


    安溪想到这里停下动作,她看着神像,表情异常扭曲。


    如果崇井小区或者神,或者什么乱七八糟的失控东西,他们的目标是她的话,那么在她进入石屋之后就不应该有后面所有的举动。


    安溪不相信一个能够先欺骗学校,再欺骗班主任的存在,无法短暂蒙蔽班主任留下的“眼睛”。


    她根本没有必要在让格革进入,再被老师们发现异常……后面一切一切都没有必要,她只要能够蒙蔽眼睛一段时间不被老师发现石屋的问题。


    老师们甚至不会意识到安溪消失在“眼睛”里,是崇井小区的问题,他们只会觉得是安溪躲藏起来想要搞事情。


    “你是故意的,这仍旧是骗局的一部分。”安溪看着神像,看着神像不变的眼睛,仿佛在透过神像看向她最深处躲藏的存在。


    她轻声问:“你在钓谁?”


    神像没有回答。


    安溪举起手中砍刀,用尽全力猛地挥刀,冰层破碎声中,神像的头颅从高台坠落。


    第062章 狩猎失控污染[10]


    安溪侧首垂眸与地上神像头颅上的眼睛对视。


    “班主任?不, 不会是班主任,他上次就是一个人过来的,如果你的目标是他, 那个时候就可以将他留住。”


    安溪从高台跃下, 站在头颅面前。


    “难道是教导主任?”


    安溪不知道教导主任已经来到崇井小区, 也不知道崇井小区最先被确认失控,是教导主任来判定的。


    否则她就会意识到教导主任跟兰水有同样的问题, 教导主任是独自前来确定问题,估测等级。


    除非因为[神]当时就确定自己打不过主任,所以搞这么多是为了埋伏一通,否则她也不会是目标。


    但安溪不知道这些前因, 她只是想到蛇三寸说过教导主任会在学生出问题后抓人,那么现在这种情况,她有很大的可能出现救场。


    背后的意识或者什么东西如果知道这个, 它或许是钓教导主任的。


    目前安溪了解到关于学校教职工的情况:几位老师只是任课教师,两位宿管或许有更多隐形权利,但他们的职责范围更多还是在宿舍。


    图书馆的管理员职位更高, 可很显然他如今是隐约被困在图书馆, 其他教职工有囚禁他的嫌疑。


    最后就是校长, 校长很久没有出现在学校了……


    是谁跟崇井小区定下的合作?


    不可能是教导主任,[神]的记忆里,她来到崇井小区里的时候,小区还处于跟集会互换资源的阶段, 下雨无法前去就像是天塌了,这不符合有固定合作方的心态。


    而那个时间阶段, 无论是[神]还是居民,都知道[井]污染的特别之处。


    学校合作在后面, 在石屋已经建成。[神]已经成[神]之后。


    来合作的人或许被隐瞒不知道[井]有问题,但一定会知道这里的[水]有问题吧?


    这里雨水污染严重,水稻却毫无污染长势很好,合作的人不可能什么调查都没做,然后被瞒得一无所知……吧?


    教导主任是清醒有理智且很强大的学校教职工,如果是她办理合作关系不可能毫无察觉吧?


    现在的结果就是她对这里一无所知。


    所以她应该不是最初合作负责那个人。


    应该,应该,应该……这一次太多的反转,太多的阴谋,太多的算计,太多的未知。


    安溪无法给自己一个准确的答案,她总要想,会不会还有其他的遗漏之处?


    她已经错过两回,难道还要再错第三次吗?


    安溪细细地想,她从记忆里每一个角落挖每一个细节,去阅读去分析。她从没有现在这一刻这么恐惧做错题。


    安溪浑身紧绷着,左侧眉骨周围红纹时隐时现,面具污染因她的情绪而扭曲,隐约浮现在脸上的半张面具中,口中牙齿尤为森白尖锐。


    沐辛然他们若是在这里,一定不会认错玩家,安溪因与污染共存带来的非人感在此刻尤为清晰可见。


    安溪顾不得维持污染平衡,大脑极速运转。


    安溪没见过教导主任,但她见过管理员,管理员是个很敏锐的人,他或许参与过合作登记问题。


    又是个无法确定的问题。


    安溪陷入信息不足的焦躁中,她看着头颅,仿佛在那张脸上看到了嘲笑。


    安溪静静看着那张脸,她忽然笑了。


    “果然,学渣总会露怯。”


    “我干嘛要拿自己的短处为难自己呢?”


    安溪坐下来,找出一个梳子,把脑袋抱过来,开始给脑袋梳头发,随着动作她张开嘴巴,语气快速到没有人能听清楚任何一个字音——


    “一个最糟糕的猜测:从头到尾学校里都不清楚崇井小区的情况,否则班主任一个水污染不会来这里找教具,也不会把这里当做周测地点,更不会被管理员批到这里进行劳役。”


    “最有可能得知真相的管理员将班主任批过来,只能有三可能:一他不知情;二他要除掉班主任;三他的问题严重到影响认知或者记忆了。”


    “假设是一,学校任何人都有可能目标,二排除,而如果是三的话,就代表学校里有知情者的,到班主任的到来让[井]意识到学校出了大问题。”


    安溪说到这里,忽然停下动作,低头看着仿佛死物的后脑勺。


    是呀,为什么她总是在去想这里某个隐藏最深处的存在是在钓人?


    为什么执着认为这个存在是在为自己挑选什么人形肉。身?


    也许他只是单纯的发现机遇,准备吞地盘呢?


    换成这个思路,一切就都明了了。


    [井神][神井]不过是人赋予的东西,它只是一个具有自己倾向的污染物。


    怪病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为什么得病的都是崇井小区的居民?


    居民为什么会突然坚信游历女孩能够成为拯救他们的[神]?


    为什么他们认为拯救他们的是游历女孩这个[神],却在石屋上写着那样的对联?


    安溪推翻所有的干扰信息,重回简单粗暴的安溪式思索——


    假设我是[井],是一个污染物,我会天生就爱人类吗?会因为人类痛苦想要拯救人类吗?会因为人的崇拜将人视为本体一滴水爱护吗?


    不会。


    正如人的污染不会完全受人控制,时常溢出污染他人一样。以污染为主导的污染物,它们的组成部分只有污染,哪怕有一定思维能力,也是倾向于不断污染侵蚀。


    这才是污染。


    这是常识,是刻在这个世界居民每一个人血液里常识。


    在这里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想到这点。


    他们前期注意力在游历女孩成[神]上,后面安溪意识到[井],却仍旧在思考中不断给[井]附加一层又一层的属于人的东西。


    安溪心平气和起来,浮躁的污染回归平衡,她重新用梳子开始给脑袋梳头。


    她不再称呼[神],重新给她一个新称呼[游历女孩],跟[井]彻底分开。


    按照这个逻辑,继续往后盘。


    不是游历女孩出现后导致怪病,而是她误入了[井]吞噬地盘释放污染的时间点,她打断了进程,她想要拯救居民。


    这个目的,导致她后来被污染扭曲,走上了将所有人杀死以拯救其灵魂的道路——


    她与那些被居民的灵魂扭曲在一起,维持着理智与失控之间,她甚至能坚持到让学校里人常年没有发现崇井小区有问题。


    安溪猜测这种维持大概率也是因为[井]顾忌学校发现,所以一直潜伏等待。


    直到学校发现异常,却做出错误判断,被[井]抓住了机会。


    但[井]还是谨慎的,它就像懵懂的野兽,生来就知道如何潜伏与狩猎。


    游历女孩大概没有说谎,她真的看到了预言。安溪推测这是[井]让她看到的“预言”。


    游历女孩也许真的盘算用她或者其他学生当替死污染,于是,她就成了[井]最好的保护层。


    第一层保护是游历女孩伪装的失控污染居民们——那时候他们认为是失控污染群。


    第二层保护是游历女孩自己,一个执着于[神]的[神]——不论是相信她还是怀疑她的人,都想着清理她。


    第三层保护是他们自己的意识——[井]不知什么时候污染扭曲他们的认知。


    他们的眼睛被遮住,意识被蒙蔽。


    他们忽略最关键的常识,盯着一个点使劲钻,可最开始的出发点就错了。


    安溪长长,长长,吐出一口气。


    有种做完笔试收卷胸有成竹满分的感觉。


    “题很难,但是难不倒我。”安溪又嘚瑟起来,她顺手给脑袋编了个头发,张口就开始絮絮叨叨:“我编头发很厉害,从小就是孩子王,扮家家的时候,我给整个村的孩子编头发,你不知道我那个时候有多快乐!因为头发在我手里,无论我说什么说多久都有人听,桀桀桀!”


    反派笑刚出口,安溪感觉到手下触感不对,她当机立断停下动作,从挎包里取出《学安》课本,摊开遮住脑袋上,三两步跳到高台上,将脑袋扔进神像无头身体上。


    一把火扔课本上,课本迅速燃烧起来,火焰腾升而起,整个神像笼罩在火焰中,有水流从神像中溢出,火焰瞬间有熄灭的痕迹。


    “厉害呀。”安溪掏出另一本课本,“哈哈哈没想到吧!我不是带一本,此生所有的课本,我都带着呢!”


    安溪一本一本往里面扔,火焰熄灭又升腾,两三次后神像再也没有水流溢出,疏通的头发被火焰撩烧殆尽。


    失去黑发遮掩的后脑勺上,一对浑浊的眼睛显露出来,隔着火焰看向安溪。


    “原来是这个不一样的手感。”


    安溪说话的时候动作也没有停下,她扔进去手里的书正好遮住后脑勺的眼睛。


    火焰不断往上攀高撩烧,神像在火焰中都显得渺小。


    安溪望着火焰,一刻也没有放松。


    她当然不能放松,她只是这场骗局中最不起眼的一步,是被拿来打[神],将师生们注意力吸引走的一个小棋子。


    留在这里的意识与污染不会有多少,即便如此,他也留下能置她于死地的一击。


    若非是这样有力的一击,班主任留下的无形保护不会破碎。


    她当然骄傲自己得出正确答案,但她也要警惕这个聪明的出题污染物。


    直到神像……游历女孩的身躯湮灭,安溪所警惕的攻击没有出现,火焰没有停歇。  火焰被课本点燃,它会焚烧所有污染源头,污染不消火焰不停。


    最浓郁的污染烧尽,它就向下包裹高台,向上舔舐横粱,火焰的光映照在安溪身上,为她披上一层火光的铠甲。


    安溪没有再留下,在火焰噼里啪啦声中,她转身冲向石屋大门,像头蛮牛一样撞破大门冲了出去。


    *教导主任站在废墟上,长袍上的河流潺潺流动,白色河流中隐藏着的白色头颅浮浮沉沉,面目狰狞。  七班老师站在她身后。


    “雪兰你闻到了吗?”教导主任问。


    “您是指什么?”


    主任往前一步,白色河流从她长袍中流淌出来,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河流从雪兰脚边绕开,那根本没有水,全是白色骨头组成的河流,骨头碰撞的声响如同冷泉叮咛。


    雪兰眼观鼻鼻观心,不将任何注意放在白骨河流上。


    “闻到校长的气息。”教导主任微笑道:“看来校长过去在这里不仅仅是驻足合作,还留下了怜悯。”


    “这份怜悯,在察觉到校长不在,预备撕开伪装露出狰狞可怕的牙齿了。”


    雪兰被信息量震撼,她稳住不安的污染,压下情绪,“校长,这里不是您亲自看过的吗?”


    “是呀。”教导主任平和道:“我亦被蒙蔽双眼,如今遮布褪去,污染中藏着的侵蚀欲望臭气冲天,令人作呕。”


    “将校长残留的气息也污染上不净。”


    她话锋一转:“是兰水跟5个学生在里面?我怎么只感应到4个校长教给兰水的小把戏?”


    *校长教给兰水的小把戏破碎掉一个的时候,惊醒了思维散到爱人身上,已经走到思考遗言的兰水。  破碎的声响只有轻轻一声,传递不到兰水耳朵里,但保护膜是以他的污染为媒介,他自然能感受到是哪个学生身上的保护膜破碎了。


    安溪。


    安溪!


    安溪!!


    怎么能是她呢?


    她就不能哪怕有一次乖巧、听话、顺从地站在原地吗?


    师长就在身前,尚未死尽,哪里就需要她去涉身险地?


    “但我清楚她一定不会等在原地。”


    所以他才会留下保护膜,如果跟安溪无法组成保护膜,他还会再采用其他手段强行留下她。


    他想以安溪的心性手段,她就算莽撞,有保护膜给加一条保障,也不会有性命威胁。


    直到此刻!


    破碎的保护膜将他从细雨无声的污染中惊醒,他才意识到自己低估了这里,错估了这里。


    他做错了一件事,一件会让他害死所有学生的事。


    他在被安溪提醒这里的[井]有问题之后,没有选择立刻破开结界带学生离开,而是选择进入石屋当中。


    若是只有他一个人,这个错误只能是莽撞,但他带着学生,这个错误就是污染扭曲后的结果。


    他在提醒安溪小心同伴思维的同时,犯了同样的错误。


    他如今陷入两难之地,他深陷井水深处,无法使用天生污染,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陷入思维错误中。


    而他的学生正因为他的错误置身险地。


    兰水停下脚步,破碎的皮肉迅速溶解在水流中,血色水流在兰水残存的血肉围转,往前流动的河流放慢了流动速度,连拍击声都放轻了,随之响起的是水流拍击水流的声音。


    血色被拍击得越来越淡,若非是黑暗,若是有人站在岸边,甚至能看到拍击血色水流中的水流里掺杂着几缕浅浅的红。


    这是兰水在与河流博弈,他释放所有的污染反向污染水流,血色水流是染上他血肉的属于他的污染。


    而拍击的水流是[井],这是他的主场,他慢悠悠像拍击河岸的石头一样拍击兰水的血肉,他的污染有雷霆之势剥夺感官,也有无声无息的侵蚀污染。


    属于[井]的水流中掺杂的血丝,就不知是[井]污染策反了兰水的水流,还是兰水的血肉浸入[井]的污染中。


    兰水的血肉越来越少,渐渐露出维持人形的白色骨骼,他周身旋绕的水流却没有因此变得更红,甚至变得更加浅淡,隐约残留一些血色痕迹。


    血色的水流朝着前方流去。


    在兰水最后剩下一颗头颅掉进河流中时,一道刺眼的白光倏地出现,它不是从上空出现,是从一个边角的角落,它不是日光,是一束污染很重的人造光。


    “班主任?”


    比光更亮声音乍然响起。


    头骨连着长长一条脊椎在水流中沉浮,下一秒——


    “主任?任?老师?老头子?”


    头骨蹭一下从水流中跃出,像一条跃龙门的锦鲤,冲着声源就是一个头冲!


    安溪当机立断,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个网,一把将冲撞而来的头骨笼在里面。


    她探头探脑往网子里面看,“豁”了一声,“好精妙一鱼,记住了,安溪老师告诉你,跃出龙门后遇到的不一定是机遇,还有可能是网。”


    “桀桀桀!”


    头骨从网里一跃而上,冲着安溪的脑袋就顶上来,安溪眼疾手快把网合上。


    劲真大,顶得安溪差点没站住。


    这么精神,一看就没事。


    安溪最后绷着的那口气彻底放松下来,至于[井]的最终目的,侵蚀学校?


    哈哈哈。


    安溪在想通这个目的之后,就再也没有把这个问题放在脑子里过。


    学校有学校的规则,他没上过学,不明白学校规则的厉害之处。


    安溪幼儿园时曾亲眼见过,在没有任何教职工参与的情况下,幼儿园本身吞食了一个庞大可怕的失控污染。


    整个过程不过眨眼。


    她从那之后就细细研究过学校的规则,发现学校本身居然就是一个巨大的污染。


    但它是一种很奇妙的污染,不是来源于任何污染侵蚀,它是在学校开始运行后自发形成的。


    不同学校的污染各有不同,安溪小时候研究过一段时间,她那个幼儿园,任何失控污染只要靠近就会被学校建筑吞噬殆尽,教职工都无法阻止。


    小学就不是了,有些不弱不强的污染会窜进教室里。


    到了初中,安溪就没见过学校吃污染。


    ……


    安溪不知道启航高中的污染是什么样子,但它一定不会被一口[井]吞噬。


    现在其他学生回学校了,四个学生在第二层有班主任留下的无形保护,班主任也找到了……一部分。


    总而言之,没有死亡与失控。


    之后教导主任一定会过来,安溪燃掉一部分[井]污染,班主任的污染还在跟大部分[井]污染缠绵对峙,互相侵蚀。


    教导主任过来后,应当很容易就能解决剩下那部分维持领域的污染。


    安溪现在只需要等待救援就可以,她实在闲着没事,也可以提前写写报告记录之类的东西。


    根据她的经验,事后这玩意逃不掉。


    然而,但是,可是——


    “那我要写什么呢?”


    这报告写出来,通篇都是被动挨打呀!


    按照过去学校的习惯,这样的败绩,她事后得写一个学期的错误总结!


    什么?


    你说当时反应过来,做出了正确答案?


    为什么没有开头就意识到问题呢?


    还是不足呀。


    不足就得多练。


    安溪打了个冷颤,她是不怕实践练习的,但架不住每次实践练习之后都要写报告!


    写写写!


    哪有这么多东西能写!


    “太可怕了。”


    安溪大脑飞快运转,掠过胜利结算,觉得还是要努把力。


    胜利只需要一句“周测中取得优异成绩”,失败却需要大量复盘练习!


    “苦你不能苦我。”


    安溪心想。


    她得在教导主任过来之前搞一票大的!


    安溪用灯照着水面,看着水面幽深静如镜面,有种水底隐藏着什么凶狠猛兽张口等待她下水饱餐一顿的即视感。


    但安溪清楚,最危险的其实就是水流本身。


    她能感受到班主任的污染气息在水流里游荡,而班主任此刻的状态说不上好,她那么放肆对待他,他都没出声。


    安溪站在岸边一动不动观察着水流里的情况,看看到底是谁占据上风,忽然她似乎发现了什么。


    只见到安溪面色一变,打开网,对头骨一阵输出:“老师!老师!你就是我最亲最爱的长辈!是我眼拙,居然到现在才发现您是您!我的山神哇!您看看您都没有人形了!”


    安溪痛心疾首,眼底隐约有水光闪烁:


    “山神呀!看看我最爱的老师被伤害欺骗到什么地步!老师我看着您这样,心痛到污染都要失控了哇!该失控的玩意居然伤您到这种地步!”


    “伤您就是伤我!”


    声音跌宕起伏,哇来哇去,简直像是在唱大戏,唱得头骨往地里钻。


    安溪没给他机会,捧着头骨泪眼汪汪,咬牙切齿道:“学生这就去给您报仇雪恨!”


    “哪怕拼了对面那条失控的污染命,我也绝对要让他付出代价!”


    头骨悚然而立,这不是比喻,拖着的长条脊椎紧绷立起,安溪距离太近,都能听到骨头摩擦的声音。


    安溪假装看不懂,自顾自道:“您就放心吧!”她想着感觉差点什么,眼珠转了一圈,昂着脖子大声嚷嚷道:


    “启航没有差生!”


    说完,她轻手轻脚放置好哑巴兰水,提起胸脯提着一腔愤怒,脚步轻快地冲水流之中。


    第063章 狩猎失控污染[11]


    水是常温的水。


    这是安溪冲进水流中时第一个感受, 第二个感受非常古怪——水在雀跃。


    她踏进水里,如同进入污染物最核心的源头,她却感受到对方雀跃的情绪。


    安溪不由停下脚步, 喃喃自语:“难道班主任已经彻底容纳了这个污染?”


    班主任这么厉害……不是, 班主任这么喜欢她吗?


    好像没有吧, 起码她敢肯定,等到班主任恢复过来知道她干了什么, 整个学校让她打扫恐怕都消除不了他的愤怒。


    毕竟小老头气性还挺大的。


    趁着班主任状态不好,安溪没规没矩地想。


    她屏住呼吸潜入水下,幽静黑暗的诡异地下只有一条泛着血光的河流停滞流动,水面下隐约有白光闪烁, 像是有条发光的鱼在水下来回穿梭。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水下没有任何人上岸,反倒是岸边凭空出现一道身影, 是挺着胸脯提着一腔愤怒,大声嚷嚷:“启航没有差生!”的人影。


    人影踏进水里,而后潜入水中。


    又是一个三分钟, 第三道人影高喊的人出现, 潜入水中。


    第四道, 第五道……第八道人影潜入水中后两分钟,一道白光冲破水面,一条矫捷的“鱼”从水里爬上岸。


    安溪浑身湿透面色红润一双眼睛清清亮亮的,她抹了把脸上的水珠, 从挎包里取出瓶水灌了半瓶水。


    水下什么也没有,她利用五官钟表的污染扭曲时间, 连带本体搞了八个“安溪”探索。


    这里简单来说就是:看起来好像是同一个连续时间里陆陆续续出现了好几个安溪下水。


    但其实每一个出现的安溪都在不同时间点,这个时间点是五官钟表的领域, 就像课前测试那样,所以出现再多安溪,也不会碰面。


    安溪的确有点想见到其他“安溪”,但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周测——虽然出现很多意外,大量学生集体退场,但没有伤亡,周测怎么不能算是正常进行呢?


    遗憾不能见“安溪”打一架看看实力之后,安溪继续看着水面。


    一共八个安溪,每一个都在不同位置探索,可以确定水下是不见底的深渊,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生物。


    这符合安溪一开始的猜测。


    这样一个带有侵蚀性的污染物,不可能允许生物存活于他的本体之中。


    问题就在于,不久前安溪站在岸上观察时,她察觉到水里有三道气息。


    一道是[井],一道是班主任,还有一道有点熟悉,但又不那么熟悉。


    因为第三道气息的存在,安溪总觉得水下应该还有点别的东西。


    她抹了把眼睛,看向水面。


    八个安溪入水,哪怕七个是过去投影,[井]也不应该毫无反应,真的被班主任压制到毫无反击之力了?


    可班主任在水里的气息并没有多么浓郁?


    安溪再次入水,这一次她将黑发污染延伸出去,黑发入水后如同水草般长在安溪身上,悠然飘浮。


    安溪不断下沉,脸颊上蓝色鳞片若隐若现,这是蛇鳞的污染,安溪还记得蛇鳞明媚张扬的样子,也记得她被静静吸收痛苦后留在情感面具里的痛苦面容——


    原本这些应当作为情感面具污染的一部分,被安溪消化融合,但安溪不愿意消化,最近甚至在计划送出体内。


    但意外的是,安溪获得了情感面具中被吸收过的人的一小部分污染。


    比如蛇鳞的污染,使得她可以可以在水下呼吸。


    这简直就像安溪曾经说过的那样,静静与她的朋友隔着时间与污染,赠予她一份珍贵礼物。


    ……


    安溪不断下沉,每下沉一段距离,就有一道新身影凭空出现。新“安溪”出现后,忽地头往后一仰,双腿一蹬,吐出了个气泡,做了个溺水的假象,演完一场朝着旁方向下潜。


    接下来每出来一个“安溪”,就有一场独特的表演。她们明明不在一条时间线上,也无法互相沟通思想。但是却能做到每一个“安溪”的表演都独一无二。


    比如有一个“安溪”,她在假装黑发是巨蟒,表演在水里与“巨蟒”搏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若非五官钟表的时间扭曲只能欺骗时间,就会出现一个可怕的现象——水底下全是“安溪”。


    真实的安溪想到这个就忍不住想笑,因为她想起村里总有老人喜欢挑根杆坐在溪边钓鱼,假设他们一钓钓出个安溪。


    哈哈。


    一个夜晚,让“安溪”充满安息山。


    可惜,五官钟表不能将过去的投影,投放在同一个时间里。


    安溪胡乱想着有的没的。


    就在这个时候,她忽地感受到黑发牵引,安溪意识到找到地方了。她立刻收敛所有的情绪朝着黑发牵引的方向移动。


    与此同时,不同时间点里的“安溪”,同一时间转动方向。


    安溪的速度很快,也就是多出来两个时间点“安溪”的时间,就来到了黑发牵引之处。


    一个泡泡前。


    一个粉红色的巨大泡泡,就像她小时候听妈妈说得那些小孩听得故事背景:


    幽暗的深渊里的居民居住在各色的巨大泡泡里。


    安溪停在泡泡前,感受到某个时间点的“安溪”冲进泡泡瞬间消失,消失时间点的“安溪”的记忆传送到安溪记忆里。


    果然,第一次入水的时候,其他时间点“安溪”进行回收时,安溪就感觉记忆里多出来一部分下潜的记忆。但是因为每个“安溪”的动作完全一致,导致她无法判断这是个别情况,还是所有时间点的投影的记忆最终都会回收到本体身上。


    所以,第二次时,她所有的投影都在这个想法之后的时间,这就导致每个“安溪”都做出不同的动作。


    方才消失的“安溪”,就是表演溺水的那个。


    第二个试探的“安溪”是表演巨蟒的那个,她选择用武器刺,失败!


    第三个“安溪”用冰霜污染,失败!


    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  无数“安溪”在无数时间点里用不同办法探索泡泡,无一例外每一个“安溪”投影都在试探之后消失。


    消失“安溪”的记忆泄洪一般冲进安溪的记忆里,她第一个感觉就是“好热闹”,咕噜咕噜全是气泡音,因为水下无法出声,全都学鱼咕噜。


    安溪听了一耳朵咕噜声,两秒都没坚持,张嘴跟着“咕噜”。


    安溪一边咕噜一边围着泡泡游动,泡泡有能容纳五个格革这么大,投影们什么办法都尝试过了,没有一个投影能在接触过泡泡之后安然无恙。


    安溪记忆里有投影还试图让投影攻击自己,这样能引发后背的被动,依旧没用,因为活不到被动触发。


    “咕噜咕噜”


    好像强大版本的蛇纹污染。


    不会主动攻击,但是触之即死。


    安溪不愿意放弃,越是靠近她越觉得气息熟悉,一种毫无逻辑可言的直觉告诉她,她不能放弃这个,否则她会后悔。


    后悔。


    安溪从未有过的情绪。


    其实就算没有直觉,理智上安溪也不能放弃这里,这个泡泡在水下如此之深的地方,又有这样厉害的防护——一定是个宝贝。


    要怎么做呢?


    触碰不行,利刃捅刺不行,污染也不行……安溪围着泡泡转悠三四圈,在她转悠的时间里,仍旧不停投放不同时间点投影,不断去试探泡泡的反击范围,以及反击度是否跟承受攻击想符合。


    直到五官钟表发出“咔”一声,再不回应安溪任何召唤。


    “咕噜咕噜?”


    没听说五官钟表还有极限……正说着,安溪注意到吐出的小气泡,小气泡碰到粉色泡泡没有破碎。


    “咕噜咕噜?”


    怎么没被攻击?


    安溪想了想凑过去,对着泡泡吐小气泡,被刺破的气泡冲了安溪一脸。


    “?”


    怎么区别对待呢?


    安溪看着粉色大泡泡,视线缓慢移动一周,眼睛渐渐亮起来:“咕噜咕噜!”


    对哦!


    如果粉色泡泡是无论接触到什么都会反击,为什么没有反击水呢?


    这里的水可是[井]的本体,每一滴水里都充满[井]污染的气息,泡泡的气息与之不同,显然不是出自同一源头。


    明明只要是碰触就当即反击的泡泡,安静待在不是同源的水污染中;同样来自于她吐出的气泡,却一个没有反应,一个立即刺破……


    安溪恍然想起情感面具中,她在拥抱那些未曾相识的朋友时,曾担心蛇纹污染会触动。但事实确是她明明感受到背后有面具贴上来,也感受到面具中传递而来的痛苦,蛇纹污染从始至终没有触发过。


    这是否是一样的呢?


    只有不怀有任何攻击之心,才会被接纳。


    安溪想,果然从好朋友身上是能够学习到真本事的。


    她展开双臂,就在她要冲过去的时候,一道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你是在赌。”


    是游历女孩的声音。


    但安溪与[井]都清楚,游历女孩已经彻底消失了。


    安溪张开嘴巴:“咕噜咕噜”


    她丝毫不觉得自己吐泡说话有什么不对,咕噜半分钟之后:“咕噜……所以我……欸?我说话有人音啦?”


    紧接着她就哈哈笑:“所以我刚刚说了什么你一句都没听懂?不然干嘛突然让我能在水里说话?哇撒,我还是第一次在水里说话,真不错,以后可以回村举办水中演讲大赛,我一定是第一名……你不会这么小气还把能力收回去吧?你可是伟大的神!”


    伟大的神打断安溪:“你想要离开吗?”


    安溪道:“这话我怎么觉得在哪里听过?哦哦想起来了,之前你那个信徒说过,也不对,不是你的信徒是咕噜咕噜……”


    安溪:“?”


    被强行闭麦后,安溪依旧坚持用咕噜声把话说完。


    “你已经见识过它的厉害,靠近只会迎来死亡。”声音说道。


    “咕噜咕噜”


    “你用诡异的污染能力试过百千回,为什么还要再试呢?”


    “咕噜咕噜”


    声音:“……”


    “咕然是你给了我自信啊。”第一个“当”字还是气泡,后面就变成了正常字音,安溪丝毫没受影响,顺畅把话继续说了下去,“你也知道我试过百千回,百千回里你一回都没有出现,偏偏这一回出现了。”


    “就算我阅读理解从未拿过高分,也能看出来你出现的原因只能有一个,那就是我做对了题目,而你不想我靠近泡泡。”安溪自信说完,又疑惑道:“所以这是什么?肯定不是你的东西,如果是你的东西的话,你不会在这里跟我说这些废话,不想我接触直接收走就行了。”


    “要不这样吧,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能说话,我就考虑不接触它。”


    安溪道。


    按理说游离女孩已经消失,剩下的应当是[井]污染物,一个寄生于死物的污染,为什么能够思考发声呢?


    这个新发现推翻了安溪之前给[井]的评价——“它就像懵懂的野兽,生来就知道如何潜伏与狩猎。”


    他既不懵懂,也不是野兽,他居然真的能像人一样思考。


    “考虑不接触?”声音道,“你在跟我玩文字游戏?”


    安溪笑嘻嘻道:“被发现了哇。”


    “不过没关系,你又没得选,你现在之所以耐心跟我对话,恐怕不仅是因为你无法收走这个泡泡,还因为无瑕对付我吧?”


    “毕竟你最拿手的精神污染对我无用,而另外绝大多数心神都要用来对付我的师长们。”


    “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感觉如何呀?咕噜咕噜。”


    安溪:“?”


    从没见过这么玩不起的[神]!


    “竹篮打水?”声音仿佛从安溪每一个毛孔中钻入,不再是游历女孩的声音,或者说不再只是游历女孩的声音——


    井三婶的声音、井三婶孩子的声音、井大的声音、井大大的声音……安溪在游历女孩记忆里听过的每一道声音在这里都有出现。


    “你认为我会被清理?就像人类清理每一个有威胁的污染一样?”


    安溪直接她要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张开嘴巴严肃道:“咕噜?”


    人类?


    “人类视我们为垃圾,他们与我们又有什么分别,不过是得到[神]两分偏爱,就以为自己是世界主人了吗?”


    安溪眨了下眼睛。


    怎么又来一个[神]?一个小区到底容纳多少[神]?


    “不要这种眼神,那是真正的[神]是创世者,是万物之主!”


    安溪只有一个想法,说得好哇,抄了。


    她家山神也是真正的神,是创山者,是(山间)万物之主。


    “你不相信?”


    安溪直觉她可以发言了,张开嘴巴,果然能发出声音:“我尊重你的信仰,但我不相信这世界上有比我们山神更厉害的神!”


    声音有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在安溪忍不住开口之前,才再次道:“这就是你的想法?”


    假设声音多了解一下安溪,就不会试图再用这种循序渐进的方式诱导安溪,然后在诱导过程中对其进行精神污染。


    因为安溪的重点与理解从未让人满意过。


    “对呀。”安溪说完琢磨了下,询问道,“你还想听别的?别的话也有,就是你信得那个神哦,既然是万物之主,怎么会偏爱人类呢?这不是偏心吗?神偏心还算什么神呢?我们山神就不偏心,祂从不干涉任何生灵任何举动……你们神会干涉吧?不然怎么得出偏爱的结论的?”


    安溪再次被剥夺了发言权。


    安溪毫不在意,一个不算特别稀奇的事情,安溪脾气其实是真的挺好,这种反反复复折腾她说话的事情,一点也不会让她生气,但她会继续说:“咕噜咕噜”


    翻译过来就是:


    “你生气了吗?如果生气了的话,污染为什么不沸腾呢?如果沸腾的话,水会开吗?”


    幸好[井]听不懂气泡音。


    声音发出古怪的笑声:  “你不是好奇为什么我拥有人类的思维,能发出人类的声音吗?”


    “你不是想知道球体里有什么吗?”


    “学习”


    “唯有学习”


    安溪闻言有一瞬间产生扭头离开的冲动,但她忍住了,她有预感这荒谬又诡异正常的答案,会告诉她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


    安溪失去了意识。


    *崇井小区最初并不叫崇井小区,它是一个在森林之中的,落后且封闭聚落。  聚落换了很多地方,最后选择长久居住的位置却是整个森林污染最严重的水源旁边。


    因为人们发现这条河流里的水污染厉害,被它圈在其中的土地上却没有任何能对人造成的威胁。


    树木不受河流污染侵蚀,第一座桥就诞生了。


    人们推平了河流所圈住的土地,用砍伐的树木建造起一个又一个房屋。


    河流学会的第一件事:掠夺与侵占。


    随着时间流逝,平稳的生活带来更多的生命,而更多的生命就意味着需要更多的食物与其他资源。


    人们开始走出去,他们谨慎地一点一点往外推进,最先被铲除的就是河流外围的树木。


    之后人们渐渐开始学会养殖、种植……人类在不断进步,人口在不断增多,森林仿佛也没有最初那么危险,河流就变得鸡肋。


    因为河流的污染确实厉害,人们既找不到污染源头,也无法清理污染。


    第一道指责声出现的时候,河流学会了:利益。


    河流日复一日的流动,没有因为人的到来停滞,也没有因为人的指责停滞,它不断向前流动。但它既无法离开,也不会思考,它只是在流动中看着与森林格格不入的生物,每一个水滴里仿佛都有一张属于人类的倒影。


    越来越多桥架在身上,越来越多人往外离开再也没有回来。


    聚落里人说他们出去寻找水源了。


    他们说背靠河流却喝不上一口干净的水。


    他们在河流潺潺流动中抱怨。


    ……


    直到一个人来到这里,她大约是个女人,看不清面目也看不出身形,只是存在就让人有亲近感,在她身侧就像在母亲腹中一样安全。


    她来到这里,听着人的抱怨,为人打了一口井。


    井需要水,她来到河流边,看不清的手伸入河流里取出一颗被淤泥包裹着的干瘪心脏。


    她将心脏放于井中,心脏渐渐收缩扩张,河流——井,就像被拂去了笼罩的迷雾,一切都清晰起来了。


    它变成了他,他听到女人告诉人们只要真心爱井,他就会为人们源源不断提供干净的水。


    女人很快离开,临走之前她说,终有一日,她会前来取打井的报酬。


    她一句话也没有对他说。


    他想:


    或许是因为他不够智慧,他没有嘴巴,他无法对女人诉说。


    聚落有了名字叫[崇井],因为人们不知道女人的名字,他们甚至不知道女人身形体态,更别说面貌。


    只能用[崇井]铭记女人。


    崇井聚落变成崇井村庄,崇井村庄变成崇井小区,女人始终没有来。


    井看着人们从一开始对他敬畏与感激,再到好奇与探究,最后就是习以为常的漠视。


    井不在乎人类,但它又的的确确受到人类态度变化的影响。


    当他们感激时,他的心脏强大且强壮,淤泥一层层脱落。


    当他们探索时,他的心脏跳跃尤其快,水流都激昂许多。


    当他们漠视时,他的心脏恢复平静,他终于能冷静地观看这一切。


    可人的情绪是复杂多样的,于是心脏生出黑雾,井是不会被污染的,黑雾就从河流里冒出,跟着河流流动,化为水汽,化为雨水,成为污染厉害的雨水。


    井看着人们因为污染严重的雨水愤怒,又看着愤怒从他的心脏中迸发出新的黑雾,黑雾又融入河流中——日复一日,循循环环。


    井生出不一样的想法。


    他为什么要等待?


    他从人身上学会的第一件事难道不是掠夺与侵占吗?


    他开始尝试污染居民,这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每个居民从出生到死亡都使用他污染净化过的水源。


    第一个被污染的人是一个孤僻的人,被生育污染孕育而出,孕育他的人都已死亡,他独自住在中心位置二楼。


    井封闭他的房间,看着他皮肤干裂缺水而亡,想着他确实从人类身上学会很多,就像谨慎。


    第一个死亡的人没有引起注意,他们猜测他是误饮河流水。


    第二个被污染的人出现的时候,游离已经住进二楼有一段时间了。


    游离这个名字一听就是假的,但小区里的人不在乎,他们太久没有离开小区,太久没有见到小区外的人。


    真名字假名字都无所谓,他们想看看外面的世界,透过这个惶惶不可终日的小女孩。


    那时井就知道,游离离不开小区了。


    第064章 狩猎失控污染[完]


    安溪以一种奇特跳跃的视角观看这段过去, 简单来说像在做梦。


    视角一会儿在井身上,一会儿在某个人身上,但无论在哪里, [井]始终在安溪的视野范围之内。


    不仅如此, 安溪能感受到[井]的情绪波动, 与污染变化。


    她知道了对方为什么明明是污染物,却渐渐产生人的思维:它的污染源头很复杂, 最初是某个污染野兽死后掉入河流中,当肉身腐烂化泥,心脏却还依旧在跳动,那是这个野兽的污染源头, 也是河流污染的源头。


    心脏在河流中吸收太多死去污染动植物的污染,那些污染一层一层包裹在心脏外,赋予它活性的同时, 又影响了它。


    直到第一个具有污染的人类死在河流中,人类的污染被心脏包裹,那是它萌芽的开始。


    ……


    它混杂太多污染, 渐渐侵蚀了河流, 河流成为它的新宿主。


    这就是[井]的诞生前传。


    女人出现的时候, 安溪的视角被固定在一个物体上,一个既看不到人,也感受不到气息的物体上。


    安溪知道女人从水里捞出那颗心脏,知道那颗心脏的淤泥污。秽被拂去;知道[井]从[河]中脱离出来, 没有源源不断提供污染的心脏,河流终有一日会变得清澈;知道[井]没有源源不断提供污染的尸体污染, 在居民的维护下终有一日或许能够离开水井,成为真正的行走人间的[神]。


    他的污染是净化水源, 他能够影响一片区域的气候。当他庇佑一方生灵的时候,怎么不算这方生灵的[神]呢?


    安溪看不到女人,感受不到女人的气息,不知道被[井]称为真正的[神]的人是一个怎样的存在,但只看这个预想到的结局,她的确是[井]的神。


    仁慈又冷漠的神。


    她赋予他新生,却没有给他只言片语,也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安溪很熟悉的作风,山上的人在她记忆最开始就是如此,后来,后来她实在不是个安静的孩子,管教就变得多了。


    过去还在继续。


    自称游离的游历女孩留了下来,正如游离曾给安溪展示的那样,她在第一次离开失败之后,就深深陷入这个泥潭里。


    安溪从另一个角度,看着她痛苦,看着她挣扎,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神]的陌路,成为[井]的一层保护、一把刀、一个鱼饵。


    游离最初成[神]的时候,崇井小区的确得到了平稳,这个平稳并不是污染的怪病消失了,而是不会再死人。


    这个结果,居民满意,游离也不得不满意,因为她做不到更好了。


    石屋就是这个时候建造出来的。


    [井]扭曲了居民的思维,影响他们将原本指向游离的对联,指向[井]。


    安溪意识到[井]在钓神前来。


    可惜最后来得人不是神,甚至不是女人。


    安溪认识来人,图书馆的管理员。


    管理员开着破旧的黄色校车进入小区,身上没有遍布眼睛,穿着青衫长袍,五官端正,最吸引人的是脸上那对白色虹膜的双眼。


    “我是启航高中信息管理处的管理员,这次前来是奉校长的意愿来此与贵小区合作。”管理员打量一个又一个病患,微笑道,“或许,你们需要一点定金?”


    游离很谨慎地隐藏踪迹,但她依旧被管理员发现了。


    “跟资料对不上啊。”管理员站在游离面前,温和看着游离:“小姑娘成年了吗?”


    安溪清晰“看”到已经自以为成[神]的游离乖巧老实回答:“二十了。”


    “嗯,那你不是我要找的。”管理员打量游离,神色变得温和起来了,“还是个小孩子,这个年龄真是应当学习的时候,你想到启航入学吗?”


    游离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说这个,呆愣了下,不等她再开口,周围就有居民赔笑祈求看着管理员:“大人,她是我们小区的神,我们离不开她呀。”


    游离眼里所有的疑惑与动摇尽数消失了,她的脸上出现了安溪见过的神像那张恒古不变的神态:“多谢您,但我不会离开小区。”


    管理员被拒绝没有再提第二次,他检查了整个小区,将水稻种子交给小区居民,签订了一年两收的契约,最后如他来时一般开着校车离开了。


    在他离开后安溪回到[井]的视角,[井]生出失望与愤怒。  极端的情绪使他的心脏出现裂缝,淤泥般的黑雾从裂缝中流出。


    黑雾一层层包裹在井上石屋中的游离身上,神台越来越高,游离属于人的东西越来越少。


    管理员第二次到来时,游离走下神台,站在他身边,轻声问:“你说得校长,曾来过这里吗?”


    管理员温和看着她。


    “你想前往启航高中入学吗?”


    游离微笑道:“学校给不了我想要的。”


    “谁能给?”


    游离道:“我。”


    他道:“我想要的,我会自己去拿。”


    管理员定定看着游离,他的脸上有一颗眼球挤出来,第三颗眼睛观察着游离。


    游离不再像上次那样无措,他沉稳站着任由管理员打量。


    安溪清楚,此刻的游离,有很大一部分是[井]的意识在操纵。


    片刻后,管理员恍然大悟,看着“游离”问道:“你愿意去学校吗?”


    安溪没想到他会问第三遍,尤其是现在他应该已经发现此游离非彼游离才对。


    “游离”道:“不。”


    管理员没有在劝,他只是看着“游离”道:“看来我完成校长第二个任务了。”


    “游离”心脏猛地一怵,他看着管理员。


    五官还是游离的五官,神态却有浓郁的非人感,狰狞中带着几乎看不出来的惊惧。


    “什么意思?”


    “校长托我来看看故友。”似乎觉得这话不够明了,管理员补充道:“她已远游,归期不定。”


    安溪从[井]中感受到一种极致的平静,所有的一切都被压制在静止的海面之下。


    “不过我想,你应当也不需要见她了,你可以自己拿到想要的。”他说着神情忽地严肃,“这里是校长选定的合作地,由我全权负责,我不喜欢让校长失望,你不会让我难做是吗?”


    安溪还在琢磨这话的意思,但她可以确定[井]没有听懂,他甚至没有听,他还沉浸在上个话题中。


    管理员大概是见识得多,见了“游离”的样子,什么也没说,解释道:“你已经有了智慧,不再是懵懂无知的污染物,应当清楚远离失控,方能长长久久。”


    之后管理员陆续来过几次,但游离再也不出石屋,他在石屋外观察游离的状态,又匆匆离开。


    直到近几年,[井]忽然发现管理员已经许久没有来过小区,他直觉,机会来了。


    而后就是新一轮疾病污染,整个小区再也没有一个活口。游离似乎发现了异常,她从淤泥中睁开眼睛,遮掩着她的迷雾被迫退散。


    她努力挣扎,从神台爬下来,用过去实验更加极端地将所有人的灵魂容纳在自己体内。


    她清醒又混沌着。


    清醒时满是痛苦与绝望,混沌时又执着让居民重新回到现实,仿佛还活着,一切没有变化。


    之后陈米被发现,教导主任到来,发现了失控污染群,游离被[井]藏了起来。


    主任发现了河流污染,但这种程度的污染,并不需要警惕。


    [井]的计划开始了。


    班主任的到来让[井]意识到他的猜测是真的,学校一定发生了严重事故,否则当初一眼就看出他的管理员不可能让一个天生水污染的人到来。


    至于校长,他要感谢,若不是有她留下的一缕气息,莫说教导主任,就连那个一班班主任都瞒不过。


    计划很顺利,只游离一个就能留下整个班的师生,等他吞噬这个班的污染,再逐步吞噬前来救援的人——


    学校已亡,校长难道还不归来吗?


    他会站在她的学校里等,站在她的属下学生尸骨上等。


    但是游离摆了他一道!


    她分明已成傀儡,按照计划,应该一个一个学生慢慢失踪失控死亡,但她却先后让两个学生进入石屋,两个学生同时在石屋失踪,很难不引起跟班老师注意!


    之后她更是将所有能说的都以一种计划内的手段尽数告诉一个学生!


    这本没什么,只是一个学生而已,但这个学生居然不受精神污染!只有最初借助校长气息进行的精神污染起了作用,扭曲了她一定程度的认知。


    安溪看到这里,开口微笑矜持道:“谢谢夸奖。”


    记忆出现了片刻扭曲,紧接着若无其事继续往后。


    往后就是安溪已经知道的,她毁掉了他所有的计划。


    记忆结束,安溪没有回到水里。


    一团光出现在她面前。


    “你说得对,我没有选择,启航的教导主任冲垮了整个河流,一班班主任更是以命为代价就为了容纳[井]的污染。偏偏他误打误撞,你们校长留下的气息不可能让他死,我的结局就在眼前。”


    “但我不甘心。”


    安溪:“你刚刚好像不是这个态度,等等,你把我带到这里不是为了拖延时间,是为了说私密话?”


    容纳污染是有一定概率看到被容纳者的记忆的。


    尤其是有的容纳,是如安溪容纳微微的污染那样,只容纳一部分。而有的容纳是杀死对方意识,容纳其污染,就像情感面具。


    “拖延时间?”


    [井]语气古怪,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计划让这样一个人来继承,是否是正确的。


    他现在这个境地,拖延时间的结果难道不是死亡吗?


    “没有底牌了吗?”安溪道。


    安溪这话一问,[井]分不出她是真傻还是装傻了。


    他已经没得选了,他也不可能选择别人。他在安溪身上感受到他的神的气息,哪怕只是稍纵即逝的一闪而过,但他绝不会认错。


    “我将污染送于你,你为我给我的神带一句话。”[井]说。


    “不要。”


    安溪毫不犹豫道。


    她现在已经知道粉色泡里是什么了,是[井]的过去,是[井]的学习,是他从心脏里剥离出来的校长气息。


    可以说,那就是他最后的净土。


    “为什么?”[井]问,“你嫌我污秽?”


    “不,我不愿意承担我做不到的事情。”安溪想了想道:“你诞生于死亡,生来污。秽缠身,可谁的污染又生来干净呢?污染就是污染,没有其他。”


    “她为你拂去淤泥,一定不是因为认为你污秽,而是因为她看到你好学。我想,她设下那样一个规则,是为了给一个好的学习环境。”


    安溪有自己的理解。


    “你恐怕不知道,当时管理员最大的职务内容,其实是登记入学教职工以及学生们的信息。”


    “她应该是想让你入学的。”


    安溪本来觉得校长只是日行一善,并不在乎后面发展,但她既然让管理员来这里见故人。那就是没有忘记[井],她或许真的来不了,而不是不想来。


    不过这都是安溪自己的猜测,如今校长许久未归,管理员显然污染出现了问题,谁也不知道当初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井]迟迟没有回答。


    安溪左思右想,她说得应该都是宽慰的话吧?难道对方太感动了?还是已经被班主任容纳了?


    正当安溪想要开口的时候,耳边忽地响起悲哀的疯狂笑声:


    “问得人是我,第三次问得人是我!竟然是我!!哈哈哈,是我,是我,第三次问得居然是我!!怎么会是我呢?怎么能是我呢!”


    触手可及的希望。


    触手可及的希望!


    ……


    安溪眨了眨眼睛,开口安慰道:“这也不怪你,本来就不聪明,学校还非得搞什么说话藏一半,听不懂不怪你。”


    安溪的安慰很致命,[井]的疯狂停滞下来。


    安溪道:“不过你现在没戏了,不论你失控没失控,你肯定要被清理掉的。”


    这跟小区居民以及游离其实没什么关系,两方人都没失控,生死各看本事。


    这就是现实。


    而他一定会被清理的原因是他这次针对的是学校,他的对手是学校,而启航的作风安溪了解过——


    七班遇难九死一生那回,学校回头就带人去把湖给填了。


    安溪如今是启航学生,她不可能在学生、老师险些丧命之后,轻飘飘说一句“他也很可怜”,“大家都没事”就放他一条命。


    她难道是什么好人吗?


    “我若一定要让你容纳呢?”


    [井]道。


    安溪估摸了下时间,感觉差不多了,于是开口道:“你搞错了一件事。”


    她站起身,双目炯炯有神。安溪快速解开头发上的红绳,一点一点将其缠绕在手上——


    “我来找你,只为一件事。”


    红绳污染包裹着右手,冰蓝色的光在掌心快速凝结,还未曾看到凝结出什么,安溪已经出手。


    冰刃毫无阻碍地刺入光团。


    她道:“我是来狩猎你的!”


    “你怎么可能能碰到……”


    红绳污染可以无视所有污染。


    安溪没有给他解释,冰蓝的光自她右手炸开。


    [井]在此刻迸发出求生本能,记忆领域破碎,安溪坠入水流之中,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不断压迫着安溪。


    但她丝毫没有收回刺进光团的手,她还在不断加厚加深冰层。


    于是,[井]剥夺了安溪水下呼吸的能力。


    情感面具渐渐浮现在安溪脸上,她丝毫不在意痛苦,她的眼睛只看着眼前猎物,分数、成绩、报告……通通从她脑子里离开。


    杀了他!


    这是她唯一的想法。


    *崇井小区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由白骨构成的白色河流不断冲刷着整个小区。土地上看不见一粒沙土,围绕着小区的河流里,也看不见一滴水。  只有白色河流。


    “破绽。”教导主任看着前方,冲着旁边七班老师道,“入口出现了。”


    教导主任脚下的白色河流往两边退涌,留出一道能够行走的道路,道路的尽头,是一口破败的井。


    教导主任领着七班老师走到井边,轻轻抚摸井身,温和道:“我曾听闻,校长在选择校区时,去过许多地方,留下许多希望的种子。”


    “崇井小区的这口井,应当就是校长在此留下的。”


    七班老师并没有见过校长,自从她进入学校开始,学校里最高话语权就掌握在管理员跟教导主任两个人手里。


    但管理员那时已经开始疯疯癫癫,可以说学校是教导主任的一言堂。


    她也没怎么单独跟教导主任相处过,毕竟在没有事情的情况下,跟教导主任见面就意味着做错了事情,即将面对一个惩罚。


    “主任,您之前说感受到兰水留下的把戏只有四个,是什么样子的把戏?”


    “一个盾牌,能抵挡一次致命攻击。”教导主任抚摸着水井,漫不经心道,“难怪我上次来的时候,没有感受到任何超脱兰水能力的存在。”


    雪兰一边担心其他学生,一边对教导主任的话摸不着头脑。


    “这口井蒙蔽了您的感官与污染?”雪兰说着话锋一转,又回到学生身上:“只有四个,是不是兰水能力不够?他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


    “不用担心,我已经能够感受到学生们的气息,有一个小同学的气息格外活跃,她即将斩杀成功。”教导主任安抚完雪兰情绪,又回到校长话题上,“是的,我被蒙蔽了。”


    “校长的气息加上无与伦比的天赋污染。”她感叹道,“校长总是怜悯的。”


    雪兰:“主任?”


    教导主任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她收回抚摸井身的手指,指向井口,白色河流顺着她所指的方向往下流动。


    ……


    兰水在容纳污染的关键时刻,忽然感受到[井]污染在极速崩溃,他记得自己方才隐约感受到安溪的气息出现、靠近、消失、出现、再消失。


    潜意识里觉得[井]污染突然的崩溃一定跟安溪逃不了关系,他当即加快容纳速度。看不见的黑暗里,潺潺水流中一点、一缕、一片……红色痕迹迅速往外晕染。


    红如蛛网般,原本只是悄无声息存在于没一片水滴里,毫不起眼也无人察觉,但等到它开始狩猎时,立刻狰狞可怕起来。


    水流被红网笼罩拉扯,水流围绕一点不断旋转,很快一个漩涡形成了,所有的水流都不受控制涌入漩涡之中。


    岸上头骨看准时机纵身一跃,跃进漩涡正中央,顷刻间没了踪迹。


    *光团从最里面开始往外结冰,一层又一层,层层叠叠。  [井]:“狩猎我,你能得到什么?”


    “容纳我,你可以得到我的一切,包括你们校长的气息,难道你不想要吗?”


    安溪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右眼污染正在休眠当中,她无法通过右眼污染判断[井]的弱点,只能靠自己去猜去推。


    答案其实十分明显。


    心脏。


    [井]开始于一颗心脏,他的新生也是来自于这颗心脏,那么他的弱点也必定是这颗心脏。


    问题就是,心脏在哪里呢?


    安溪右手发力,被冻结的光团从她手部开始裂开,三四个呼吸后,破碎的冰屑溅射到各处,光团随着冰层的破碎而破碎,但声音还没有停止。


    [井]:“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情,你身上有她的气息,我只想把最珍贵的留给我想要留给的人。”


    “如果你怀疑我有任何问题,我可以现在就对着污染发誓。”


    安溪闻言一边回答,一边寻找心脏的踪迹。


    “你为什么一定要给我?就因为校长的气息?恐怕整个学校我身上校长的气息最少,因为我是刚入学一周。”安溪给他出主意,道,“其实现在不是有更合适的人选吗?我们学校的教导主任呀!”


    “主任跟管理员是一个时期的元老级人物,她对于校长一定更熟悉,她身上留下的校长气息一定更多。”


    “可我厌恶这些老师,如果不是他们,我不会错过[神]的意愿。”


    安溪对心脏隐约有了想法,闻言就笑:“你这话就没意思了,管理员问了三次,前两次你影响居民阻止游离离开,第三次你要是知道问得是你,你就愿意跟着他走了?”


    “游离知道,都要气活过来,给你一刀。”安溪道。


    “她的执念是居民,就算没有我,她也不可能离开。”[井]说。


    安溪吐出一口破碎的内脏碎片。


    “这话真没道理,你从来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却说她一定会选你给得路?”


    [井]沉默片刻:“难道谁给我选择了吗?如今我想要选择你,你给我这个机会吗?”


    安溪就笑:“那不能够,我说不要就不要。”


    “而且,你的[神]不是给了你选择?你难道看不出只要按部就班走下去,终有一天你这颗井底的心脏,能够跃上水井,自由行走?”


    “你如今的结果,难道不是因为自己的选择吗?”


    不等[井]在开口,安溪继续道:“你执着于我,恐怕也不是为了真的想让我带什么话,也不是想要让我对你有怜悯之心,从而见到校长之后,对她说一说你。”


    安溪解开红绳。


    “你想要的,是取代我,去见你的神。”


    话音未落,安溪猛地冲向悬浮在水中的泡泡,水流瞬间翻腾起来,疾风骤雨般涌向安溪。


    情感面具严丝合缝罩住安溪整张脸,她穿梭在水流中就像一条矫捷的鱼,轻巧的燕。


    [井]不再开口,水中响起安溪雀跃又兴奋至极的声音:“可惜——”


    “我抓住了你的心脏!”


    第065章 回校


    心脏被一只坚定的手攥在掌心, 时间仿佛回到过去。


    过去是生,如今是死。


    [井]来不及吐露任何一个字,甚至还未曾升起恐惧, 那只冷酷的手毫不犹豫捏碎了心脏。


    白光乍现!


    [井]在死亡中看到了自己, 一颗已经停止跳动的、干瘪的、满是裂纹、黑雾四溢的心脏。


    他恍惚中看到, 最初他被从河流中捡起来拂去淤泥的时候,他是想做好一口[井]的。


    不用流动, 不用被迫吸收那些充满死气与宿主生前怨与恨的污染,不用再痛苦。


    他也,也曾与爱护他的人和谐共处过,他吃过小孩扔进水里的瓜果, 听过小区里居民趴在他井口诉说一些好事坏事……


    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


    茫然铺天盖地涌向安溪,她被冲击得不知方向与时间,一时脑袋里只剩下虚无的空白。


    现实中, 河流中水源失去束缚,不再挣扎的被牵引着源源不断流向旋涡,失去水的河流露出深不见底的河床, 那不是河, 是望不到低的深渊。


    白色的光从头顶从高空落下, 水流旋涡渐渐消退露出旋涡中心骨架,鲜红血肉如虫群般在骨架上爬动,三四个呼吸间血肉覆盖整个骨架。


    白色河流流动到血肉覆盖的骨架中,将骨架包裹起来, 骨架剧烈挣扎着,温和声音响起:“兰水, 雪兰已经前去寻找其他同学,安溪我会负责带回去, 你好好休息消化吧。”


    骨架停止挣扎,三四秒后,骨架像想到什么,再次挣扎起来,这次发出的声音就显得很局促,很不安。


    教导主任听了会儿,平和道:“她有功无过,不论多么冒犯我,我都不会惩罚她。只要没有违反学校规则,就不会受到惩罚,自我担任教导主任以来,我从未因个人喜怒行事。”


    “这一次,我原谅你因强行容纳污染神志不清。”


    骨架颤颤巍巍的被白色河流带走了。


    教导主任站在深渊前,死亡爆发的时候,她感受到校长残留气息位置,只是很快这缕气息就开始消散。


    那缕气息就在这深渊里。


    兰水会被校长庇佑不至于在容纳污染中失控,但也仅限如此了——他的污染被克,若非有校长气息庇佑,不可能容纳了[井]污染。


    清理污染的人不是他。


    那就只剩下安溪。


    教导主任踩着白色河流进入深渊。


    安溪今年多大来着?


    通知书是她写完发放的,安溪的档案也是她看过的,8.31那天她才成年。


    真了不起。


    *了不起的安溪陷入混沌之中,一面是某种危险污染残留侵蚀,一面是某个熟悉气息的安抚。两者在她灵魂中拉扯,她却感觉无比安心,就像回到了山村,她躺在妈妈躺椅旁边的小躺椅上,夏日晚风吹拂在身上,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只昏昏欲睡的摇晃着躺椅。  她睡着了。


    教导主任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中心平躺着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姑娘睡得正香。


    但当白色河流涌过去时,前一秒还沉睡的学生立刻暴起,按住一颗头颅冰霜迅速爬满整个头颅,整个过程中她甚至没有睁开眼睛。


    ……


    安溪感受到陌生强大的污染冲自己而来,意识还未完全清醒,身体已经条件反射先一步行动。


    她睁开眼,看到满地的骨头,一只头颅被她按在手下,冻得结结实实。


    安溪蹭了蹭鼻子,陌生的气息,她抬起眼睛正对上一双,无法形容的眼睛,仿佛多看两眼就能被死亡亲吻的眼睛。


    只一个照面,安溪就知道眼前穿着长袍的女人是传闻中那位教导主任。


    “高三一班安溪。”


    安溪立刻站直身体,笔直的像是一根电线杆:“到!”


    她眨了下眼睛,半垂着眼睛,让自己看起来是个标准的乖巧又听话的老实学生。


    教导主任身上的衣服污染好厉害,不知道是什么呀,能不能……


    安溪还没想完,冰凉的手轻抚她的侧脸。安溪手指动了动,忍下反抗能力,顺从抬起脸,笑道:“我前不久幸运容纳了情感面具。”


    “我知道。”教导主任垂眼看着安溪,手指在安溪侧脸轻轻揉捏,忽地抬眼看她,“发现与我对视会被污染,还要看?”


    安溪乖顺道:“主任您一看就是特别公私分明的主任!我只要遵守学校规则,一点也不用害怕您!”


    教导主任垂下眼睛,声音比之前更温和一些,道:“你倒是比你那班主任脑袋清楚。”


    安溪就知道班主任没事了,不仅没事还说话惹了这位主任。


    她憨憨笑了两下,话锋一转试探问:“您这么强大,不知道高三有没有您的课呀?我今年刚转过来,还有机会上您的课程吗?”


    安溪之前听到对教导主任的形容,还以为是见之即死的强大规则污染,没想到居然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强大老师!


    太好了呀!


    这个学校说话藏一半的老师太多了!


    “你想上我的课?”教导主任问。


    “嗯嗯嗯!”


    安溪小鸡啄米点头,她脑袋一动主任的手也跟着动。


    安溪这会儿琢磨过劲了,教导主任早就知道她容纳了情感面具,这会儿肯定不是为了看情感面具的污染。


    再说那个位置也不对,情感面具主要在下半张脸,主任摸得地方是眼耳之间的那片肌肤。


    “我不会教书。”教导主任温和道:“况且排课需要教师们统一讨论,考虑到下周你们班主任的情况,或许我会帮忙带两周。”


    安溪第一次得到如此真诚且准确的回答,缓缓眨了下眼睛才反应过来。她抬着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主任,小声问:“主任,我在记忆里看到了管理员。”


    教导主任道:“他被污染了。”


    就这么,说出来了。


    安溪:“……啊,原来是这样啊。”


    她还想再问,就见主任收了手,安溪看到主任指尖有黑色雾气,连忙拿了湿纸巾给她。


    “这是[井]的污染?”


    “死亡时的爆溅罢了。”教导主任道了谢,接过湿纸巾擦拭手指,“管理员的事情,你不能再继续问,我也不能再继续告诉你,我不想跟一个没有理智的疯子打一架。”


    安溪立刻抿住嘴巴,用行动保证自己绝对不再继续问。


    紧接着她感觉到脸部有点干巴巴,她从挎包里找了个镜子,就发现主任刚刚揉捏的地方上有细细小小的一道道裂缝,裂缝周围有黑色淤泥般的东西蠕动。


    她用湿巾擦拭干净,注意到主任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主动将经历事无巨细告诉主任。


    “我听说校长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学校了。”安溪询问,“她老人家离开前说归期不定吗?”


    无论问什么都会回答的教导主任这次没有回答,她抬了抬手,白色河流上涌如一层层阶梯。


    她道:“去吧,去到你同学老师们身边吧。”


    安溪没有纠结没得到答案的回答,她只是想到另一个问题,“主任,崇井小区以后怎么办呢?”


    教导主任毫不犹豫道:“踏平之后铺成路。”


    安溪顿了顿:“可我们不过来的话,这边也没有需要路的时候吧?或者咱们在这里种点树呢?”


    河流记忆最初,这里就是一片森林。


    教导主任沉默片刻:“也好,我与你的班主任这次都犯了错误,种植比修路更能得到教育。”


    一不小心又坑了一把班主任的安溪:“……”这次真是不小心的。


    “您真是又强大又有原则!”


    安溪竖起大拇指。


    ……


    安溪踩着白骨河流往上走,主任没跟着,她规规矩矩走了一段,注意力就被脚下白骨吸引,她鬼鬼祟祟往下看,没看到主任的身影,快速弯腰伸手抱起来一个头颅。


    “全都是骨头啊。”


    教导主任的脸安溪是看不见的,或许看见了但是她记忆里回忆不出模样,只有一双冷冰冰的眼睛。


    但她身上的衣服非常吸引安溪注意,因为她们村就流行这样的配色:沙土般的黄底上印着河流纹路或者红花纹路。


    这都是有缘故的,她们安息山是黄底,河流是围着安息山的主河,红花是安溪眉骨周围红花污染的那个红花。


    一个是土地,一个是水源,一个是她们来到后的种植。


    安溪刚看到主任衣服的时候,差点就想问是不是从她家哪里做得,但她想了想她村里没有穿宽袖长袍的。


    安溪抱着头颅敲了两下,放在耳边听个脆音,又放在鼻尖闻了闻,刚要张开嘴巴咬一咬,头颅里忽地发出声音:“闭上嘴巴,放下它,跑步前进。”


    安溪被震撼住了!


    她当即凑过去仔细查看,捧着头颅的动作都变得格外虔诚:“主任,请问您这个能力会教学吗?”


    毫不意外,得到了果断的拒绝,以及一次警告。


    因为随地大小吃。


    安溪:“……”


    说好的公私分明呢?


    她又没有真的想咬下去,她都没有清洗消毒,这个卫生意识她还是有的好吗!


    爬到井上之后,安溪被七班老师抓了个正着。


    “安溪,你知道你们班其他同学在哪里吗?我到处都找不到人!”


    安溪当即道:“我知道!”


    她领着七班老师七扭八拐,到一护边缘人家的厨房里的锅灶里找到了一个躲猫,稻草里找到了两个女学生,还有一个格革被吊在横梁上。


    最让七班老师震惊的是,中间安溪拆了七八个污染陷阱。


    “这是你做的?”


    七班老师帮忙把人搬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几个人到现在都没醒。


    安溪看着七班老师,笑了两声,没有回答。


    “为什么格革被吊在横梁上?”


    安溪从挎包里取出一个小指大小的不透明瓶子,打开盖子放在几人鼻子下晃了晃,闻言道:“因为个大。”


    几个学生陆续醒过来,眼睛还没睁开先干呕。


    安溪拧上瓶子,得意洋洋炫耀道:“这是我自己特质的,一种特别臭的草的汁水。”


    “呕,你做这个,呕干什么呕。”


    小小被熏的想原地失控。


    安溪目光刻意移开了,她难道能说自己是为了叫人起床吗?


    被“叫”的人恐怕不会同意这个说辞。


    “说起来今天周六就结束了,周日怎么办呢?”安溪转移话题。


    “周六?”七班老师道:“今天已经是周日了。”


    “什么?!”


    学生们异口同声。


    其他人语气里是实打实的震惊,安溪的语气里还带了点别的东西,她问七班老师:“老师,我们班其他同学呢?”


    雪兰见到领域破碎,当然清楚最大的威胁已经被清理干净,紧绷的精神松懈下来,态度也格外温柔。


    “别担心,现在除了你们之外,其他学生都已经回到学校了。”


    安溪就慢悠悠“哦”了一声,没有人看到她是什么时候动作的,只见冰霜闪烁间,谷听双、小小以及躲猫被冰冻住,格革被安溪踹一脚按在地上。


    “老师!做个见证!周测是我赢了!”


    *9.7.多云。周日.20:56  1101宿舍几个女生洗漱完各自躺在床上说话,主要是安溪手舞足蹈描述自己如何取得第一的好成绩。


    “所以为什么只按住格革?”


    沐辛然好奇。


    “因为我之前给他透露了,我估计我问话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安溪道。


    “透露了?”


    “对呀!我跟他说,结束后我一定会踹他。”安溪跷着腿吃着肉条,道,“但他没反抗,我后手都没使上呢。”


    沐辛然本来只是想知道,是否安溪是因为格革威胁性更大,没想到得出这么个结论,没什么好问的了。


    她躺了回去,虽然她跟着提前回来了,但是脑子里一直想着安溪在那边的情况,精神一直绷着,现在松懈下来,就感受到疲困了。


    至于那个什么污染,安溪已经解决,学校甚至要推平种树,就更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安溪咽下去嘴里的肉条,战斗时来不及产生的八卦心理在此刻悠闲的宿舍里,非常合时宜的爬上来了。


    “你们说,校长是不是非常强大,[井]是不是想跟校长学习?”安溪合理怀疑,“我要是看到一个强大的污染,没能容纳上,我也抓耳挠腮夜不能寐啊!”


    “你惦记五官钟表很久了,但是来学校之后没有一次午睡或者晚上休息是没睡好的。”微微道。


    沐辛然每次午睡忙着跟呼吸作斗争,但她可以证明安溪晚上睡眠质量非常好,可以说除非到了学校的点,不然什么动静都打扰不了她。


    “一种吞噬的本能与雏鸟情结相互博弈的结果。”沐辛然冷静道:“按照你的说法,他诞生于死亡,依靠吞噬其他污染逐步成长,吞噬就是他的本能。校长改变了他的污染与形态,给他换了个环境,但已经形成的思维是很难改变的。”


    她平躺着看着天花板,声音冷漠又平静:“他等待校长,不一定是为了吞噬,但长久的失望下,这种等待的想法就会被扭曲成可怖的样子。”


    “你最后没有说错,他不会甘心将一切珍视之物拱手献上,他的本能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你如果同意,或许会被他吞噬,或许会被扭曲成第二个游离。”


    安溪失望:“原来不是为了变得更强大。”她对[井]失去了兴趣。


    “但有一点很奇怪。”沐辛然道:“如果说选中你是因为只有你走到深渊里,为什么他必须要得到你的同意呢?他为什么要对你展示这么多寄希望于你的怜悯?”


    “他做不到强制要求你如何,但总有其他手段吧?最后的心脏被捏爆之后,你不是还被污染伤到了?说明他还是留有一部分污染当做底牌的。”


    安溪翘着腿,悬空的脚一点一点,眼睛看着脚又像是看着浮空。


    这也是她感觉奇怪的地方,尤其是[井]再三强调说她身上有校长的气息,但是当时兰水也在水里。他克制兰水的污染,而兰水当时又是受伤状态,他完全可以全力容纳兰水。


    别说有校长的气息在兰水不会被容纳,他既然能琢磨容纳安溪或者取代安溪,就能同样想办法容纳兰水。


    最重要的是,她最后感受到的气息真的非常熟悉,像山上的气息,但又有很明显的区别。


    非要说的话,就感觉是同源生出的两个污染,相同又不同。


    但是校长怎么会跟她们安息山的气息同源呢?难道校长其实来自安息山安息镇安息村?


    没可能啊,她有意识开始,整个安息山里除了死亡与失控之外,没有任何人以任何形式离开安息山。


    她今年十八,有意识开始也得十几年,校长如果出自安息山的话,为什么十几年内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个人呢?


    村里有什么亲戚在镇上生活工作,安溪都摸得很清楚,没道理一个高中校长村与镇无一人知晓吧?


    最重要的是,她不会是走后门进来的吧?


    她最后一天才收到通知,之前以为是学校风格,现在不会是她家里偷偷做了什么吧?


    这就能说通为什么9.1第一天正式行走在学校里,却有很多教职工都好像提前认识她一样。


    她还以为是对未知神秘学霸的关注,原来是对关系户的好奇!


    她头一天还怀疑微微是宿管的关系户,没想到她才有可能是那个关系户!


    这也太快乐的吧!


    安溪一下就有学校主人翁意识了,她正准备嘚瑟就听到沐辛然的声音——


    “一个没有什么明显依据的猜测,他不是在给你展示过去,希望得到你的怜悯,他是在精神污染你,但你没受到污染。”沐辛然道:“所以那些话术没有一个字可信,所有的贴合说辞的感受之类的,都是精神污染的一部分。”


    安溪挺起胸脯轻轻放了下去。


    “事实到底是什么样的,已经随着他的死亡消失了。或许老师们能够在清理现场之后得出结论。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睡觉,明天还有课。”


    “可以上课的时候睡。”安溪还没说够,“再说一会儿,再说一会儿。”


    “可以,那就说说蛇三寸吧。”沐辛然睁开眼睛,“周测前你找他问目的,他怎么说得?”


    “他说周测之后跟我说。”


    *9.8.多云转晴。周一8:00食堂  “班长!你果然在这!”


    安溪埋头苦吃的时候听到蛇三寸的声音,头都没抬,举手挥了两下。


    吃完最后一口,才抬头道:“早上好!蛇三寸,人脸花,绯绯!”


    “早上好班长,还有大家。”


    蛇三寸敷衍完发现安溪周围根本没有座位。


    左右两边是沐辛然跟君挽厦,对面是微微,在往外就是本班女生还七班女生。


    一夜之间整个学校都传遍了,一班班长、女寝楼层长安溪,清理掉了一个非常危险恐怖的污染。


    具体多危险,可以参考离校的主任以及残缺的一班班主任,重点就是一班班主任。


    因为上次安溪在课堂测试里直播出班主任以及搓澡阿姨的关系,现在学校没有人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一对——整个学校唯一的一对夫妻。


    一班去周测,其他学生考完试之后就开始盘两个教职工时间线,力图给枯燥的笔试周测增加一抹来自教师的风采。


    结果周六还没结束,教导主任离校了,紧接着一班学生被送了回来!


    学生们努力从一班学生嘴巴里撬八卦,急得抓耳挠腮。


    周日剩下师生们回学校,安溪一回来直钻食堂,谁说话都只答应,回答没超过两个字,旁边还有微微虎视眈眈,沐辛然微笑说给安溪吃饭的时间。


    大家是不怕沐辛然的,一个没有污染的人,有什么可怕的。


    但是沐辛然身后的黑发,由不得他们说不,疯子微微,谁都知道。


    再往后一班其他同学跟七班同学也来了,更没有靠近安溪的机会了。


    剩下周日回来的学生里格革、躲猫、谷听双,一个憋不出一个字,一个连影子都找不,一个再问打架。


    小小就被围起来了。


    小小被哄得欢快,一问三不知,再问班长就是厉害。


    谣言从“班长就是厉害”六个字开始了。


    第二天安溪就被围堵了。


    安溪跟条泥鳅似的在人群里穿梭,第一个打上饭菜,因为都去堵她,没人打饭了。


    蛇三寸来得不算太晚,但是别说他两了,来得更早的男同学都没有位置。一食堂靠近女寝,女学生只要想,男学生就没有坐下的机会。


    不过蛇三寸本来就不是来吃饭的,他冲着安溪道:“班长!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汇报!”


    安溪闻言立刻加快扒饭速度。


    第066章 考核


    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蛇三寸。


    安溪扒完碗里最后一口, 抬头问蛇三寸:“很着急吗?”


    “非常着急!”蛇三寸道,“两件事,都是您吩咐的!”


    “好, 等我十秒。”


    安溪一口气吃完自己碰过的饭菜, 没动过得推给微微, 跟其他同学说了一声,领着蛇三寸离开食堂。


    两人刚离开, 其他人立刻盯上人脸花,不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把他层层叠叠围在中间。


    距离上课还有很长时间,蛇三寸带安溪到图书馆边假山上说话。


    “大嘴巴进门了。”蛇三寸知道安溪性格, 没有废话直接说道,“周六我们周测,我就找七班的男生盯着你两个转学生朋友, 他们说看到大嘴巴进了他们宿舍的门。”


    两个转学生学生是沐辛然她们的同伴。


    安溪看向他,“我没记错的话,不是一个宿舍的人不能进去宿舍?”


    “对啊, 所以我后来问了四班的季胖子, 胖子说没有外人进宿舍。”蛇三寸道:“我怀疑他用了什么诡异的手段, 但是规则说了是任何活物都不能带进去。”


    安溪问:“宿管知道吗?”


    “额。”蛇三寸愣了下,小声道:“还没告诉宿管。”


    “你待会儿就去。”安溪道:“他能进去绝对不简单,你跟其他同学不要靠近那个宿舍了,那两个朋友, 能确定哪个还有的救吗?”


    “班长这就是我要跟你说得第二件事,那两个男生, 我们感觉一个跟四班人一样,一个已经被污染成傀儡了。”


    不等安溪问, 蛇三寸解释:“四班整个班都是从错误门出来的,但是他们跟活人一样,也没有任何失控迹象。之前错误门出来的学生会想污染其他人,原来四班就是这么没得。”


    “这次时隔很久从门里走出来的四班人,无论是教导主任怎么查看,都像是没有失控前的正常学生,也能控制好自己的污染,学校就没有处理。”


    安溪联系之前的信息,捋了下时间。


    七班团建出事——静静医务室忙碌——四班部分学生被错误门出来的假学生取代,污染其他学生陆续进入门里——静静濒临失控反锁进四班——四班门被打开——四班部分学生从里走出来。


    “最后走出来的学生,是不是都是之前没有失控过得?”安溪问。


    “对,包括四班班长在内有数十个人,没有出来过,但是四班其他学生好像忘记了这些东西,就按部就班去上课吃饭睡觉上课。”蛇三寸道。


    “老师们私底下有警告我们不要单独跟四班人接触。”


    “你说有一个转学生变成四班人是什么意思?”安溪。


    “他不记得自己是转学生,跟其他四班人一样按部就班上课,但是他跟在另一个转学生身边,两个人就像人跟影子一样。”


    “我知道了,你们不要靠近,先告诉老师,我中午去看一眼情况。”


    安溪想了想,怀疑大嘴巴的事情可能跟两个转学生脱不了关系,就是不知道是怎么个关系。


    “还有一件事情是什么?”


    安溪问。


    “我之前跟你说话,我有件事想要求你帮忙。”


    蛇三寸变得紧张起来,安溪见过这种表情,在汪桃得知汪石是有可能存在意识的时候。


    “我有个姐姐。”他道,“她是四班的人。”


    安溪几乎立刻就想起一个人:“蛇鳞?”


    “是,她是跟四班班长一样进门后再也没回来的,之前朱老师的课上,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她的污染,你见过她是不是?”蛇三寸盯着安溪眼下肌肤,“我不会认错的,那就是她的污染,你在哪里见到她的?是不是情感面具里?”


    安溪在情感面具里看到的最后出现的蛇鳞已经不是她本人了,当时静静一见面就意识到她是假的,也是因为这个才将注意力从医务室放回班级里。


    “我很抱歉,我在情感面具里的确见过蛇鳞,但是那只是蛇鳞的情感,并不是她本人。”安溪道:“情感面具残留的记忆里,某一天中午蛇鳞去找静静,还是她本人,晚饭吃饭的时候,静静就意识到蛇鳞不是本人了。”


    蛇三寸张了张嘴,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颤抖,很久才发出声音:“原来真的是这样。”


    情感面具被班主任借过来做道具之后,蛇三寸就在里面感受到过蛇鳞的污染气息,他去问过班主任,班主任跟他说失控污染就算有残留气息,也只可能是失控前容纳。


    “我找过上一任班长,他很强,我请求他在遇到情感面具的时候,帮我看看是不是真的有我姐姐的气息。但是他遇到情感面具就再也没能回来。”蛇三寸,“后来我一直看着微微,她是四班班长失控前见得最后一个人,但她什么都不记得。”


    安溪分析了一下,了解了蛇三寸的意思。


    他找人去确定情感面具里是不是有蛇鳞气息,是想确定蛇鳞是被容纳还是怎么回事——如果蛇鳞的污染是静静失控前容纳的,那就意味着,蛇鳞是失踪。


    如果蛇鳞的污染是在静静失控后,污染吞噬成情感面具里其中一个面具,那就意味蛇鳞是死亡。


    安溪的答案能够确定,蛇鳞在静静失控前,甚至整个四班出事前就已经失踪了。


    这是个好消息,也是个坏消息。


    蛇三寸再三努力平复情绪,想跟安溪说什么,都没能发得出声音。


    “没关系。”安溪想了想问,“下节课我帮你请假吧,你回宿舍休息一下?”


    “我可以给你开医务室假条。”


    蛇三寸发不出声音,只安溪说什么是什么。


    安溪将蛇三寸送到宿舍门前,顺便自己找双口宿管说了大嘴巴的事情。


    “我知道了。”双口老师说完,嘴巴竖起分裂到两边:“崇井小区里真的有校长的气息?”


    安溪点头,凑过去小声道:“应该错不了,主任一下就感受到校长的气息了。”


    “她确定了?那是错不了。”


    “啊?”安溪八卦询问:“主任跟校长关系很好?”


    “何止是很好,简直就是……去去去,去上课去。”双口说到一半关上窗口。


    安溪嚷嚷:“那我走了啊,下次再聊啊爷爷!”


    她边往教室去,边思考双口刚刚的反应,有点嫉妒有点羡慕还有点怀念。


    这得是多么强大多么优秀的一个人呀,才能让这么多人一直念念不忘。


    ……


    安溪回到教室,教室的门已经被拆掉了,自从大嘴巴消失,一班学生因为担心会用错钥匙,安溪就提议不要门了。


    一个学校就这么几个班活人,学校还有五官钟表这种大杀器,在知道钥匙有问题的情况下,为什么不干脆就拆掉门呢?


    没有门,就不需要钥匙,不需要钥匙,就不会因为使用钥匙开错门。


    “班长”


    “班长”


    “班长”


    安溪刚举起手,学生们就立刻像是感受到她一般,回过头纷纷跟安溪打招呼。


    安溪立刻更欢快一一回过去。


    沐辛然跟微微坐一起,安溪自己坐在微微原来的位置上。


    她刚坐下,立刻就有学生围上来,终于抓到当事人,学生们都很迫不及待询问周测细节。


    安溪立刻站起来,手舞足蹈道:“你们不知道呀!我一进去石屋,一下就看到一大片金灿灿的稻田!我一看就知道是咱们学校的合作方!”


    格革:“……”


    “旁边有人说下雨稻子就全部坏掉了,我一听不行呀?我一定要……等一下!我还收了很多稻子。”安溪打开挎包从里面拿出稻子,炫耀道:“看看,看看,都是很好的稻子!”


    但她不会加工,等中午给食堂吧。


    安溪把稻子放回去,更准备继续说,看到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立刻道:“虞老师上午好!”


    学生们收到安溪的暗示,立刻回去坐在座位上。


    沐辛然坐在座位上,已经没有什么幻灭感觉了,她觉得就算她在这里看到课间有人在相互做游戏,她都不会意外了。


    虞老师回应了安溪的招呼,走进教室里,说道:“我只说几件事,后面就由你们班长看顾你们。”


    他道:“第一件事:你们班主任因为某些不可抗元素不能来给你们上课,所以由教导主任代课,教导主任为你们安排了三周的教学计划。”


    “第二件事:你们朱老师因为某些不可抗元素不能来给你们上课,所以《分辨》课暂时取消。”


    “第三件事:周测的结果。”


    虞老师说到这里,目光从安溪身上扫过,平静道:“由于这次周测测试出现一些不可抗元素,规则做出一些调整,取消淘汰学生的惩罚,第一名安溪成为班级班长。”


    沉默的学生们瞬间欢呼起来。


    ……


    安溪被虞老师叫过去交代。


    “主任的计划还在商讨,但这周六之前能出来,大概率是离开学校到外完成任务。”虞扶风道:“这周主要就是你来看管你们班,有问题就来找我。”


    安溪听到消息问:“三周计划,这周休整,校外完成任务该不会时间就是两周吧?”她算了算时间,三周后就到中秋了呀,中秋要放假的,虽然是放假不放人,只能在学校里自由活动,但也是放假呀。


    “没错。”虞扶风道:“这次任务跟第一次月测成绩挂钩。”


    安溪立刻紧张起来,她还没有忘记自己来学校后的计划,她可是要拿第一的。


    “笔试呢?”安溪问。


    虞扶风不想知道也知道这位新任班长的成绩弱点在哪里了。


    周测的具体情况他并不知道,教导主任的通知跟班主任的通知一样,都是直接一张纸通知。


    不过他在男寝有宿舍,从双口那边得到了一些表面信息:出现意外,班主任重伤,主任前去救场,安溪猎杀成功。


    这里面最有问题就是最后一条,安溪的本事难道比班主任更厉害吗?


    为什么班主任重伤到无法出现在人前,而安溪猎杀污染成功后还活蹦乱跳?


    虞扶风一个眨眼的时间心里转了好几道弯,开口回答安溪时都没有丝毫停顿,“笔试倒是没提,不过我这本你一定能过。”


    安溪叹气,老气横秋道:“老师,今时不同往日,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老师也不能用过去的眼光看我了。”


    虞扶风没回答,静静等待重点。


    “我不要及格,我要满分!”安溪道:“老师,我觉得我现在强的可怕!阅读理解已经难不倒我了!”


    当然啦,沐辛然她们的阅读理解确实是比她更好,但是她会努力用实践课成绩拉上去,只要她实践课断层第一,第一就有希望!


    虞扶风:“你的短板是阅读理解?”


    安溪点头:“对呀!”


    她丝毫不觉得暴露短板有什么不好的。


    “我过去觉得题目可能有问题,现在我知道有问题,也可以按照出题人的思路解答问题了。”她骄傲道。


    虞扶风沉默下,真诚询问:“能举个例子吗?我参考一下,尽量在以后出题的时候贴合你的思路。”


    “其实很简单呀,污染就应该在发现的瞬间立刻清理或者逃跑,但是题目就要问遇到什么样的污染怎么样,要是失控的污染是亲密的人怎么办?”


    “我按照经验跟课本回答呀,无论遇到什么污染,先跑拉开距离,只有拉开距离才能有时间去判断能不能打得过呀。遇到失控的污染是亲密的人,当然要更加拼命清理掉呀,不然怎么对得起亲密的人呢?”


    虞扶风听了,居然觉得很有道理。


    他问:


    “能得几分?”  安溪的眉毛就耷拉下来,眼睛都垂下去,“0分。”


    虞扶风沉默下来,办公室里弥漫着学渣的悲哀。


    “所以正确答案是什么?”


    安溪丧丧背诵:“首先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在遇到不同污染时,要根据不同污染的不同特性进行不同行动……最后宁愿死亡不可失控,实在失控寻找无人封闭区域失控,成功活下来总结经验教训,为成长奠定坚实的基础。”


    “遇到亲密对象是失控污染,首先要坚定信念,坚持不论失控污染如何引诱都不相信不动摇;然后回忆亲密对象失控前污染特性,这里要分以下几种情况,第一……最后,时刻铭记失控的可怕之处,警记污染千千万,失控最可恨,带走亲朋跟好友,毁灭世界不是梦。”


    虞扶风静静地听,记下安溪回答里某些未曾听过的词语,感受魇界这个世界,以一种奇妙的方式朝他打开,展示出他们千百年来都未曾见过的一面。


    “你这不是背会了?题目万变不离其宗,你背下来之后成绩不是很快就能上去了?”


    安溪几乎要留下眼泪:“我每答对一个题目,之后一定不会再出现相同的题目,每天都要找人背新答案。”


    针对性太强了,虞扶风一时之间都想请问这个学校难道只有安溪一个学生吗?否则怎么能这么针对性对她精准地进行查缺补漏呢?


    “有用吗?”虞扶风问。


    安溪老实回答:“过去没有,现在有了。”


    过去都是直来直去的污染打斗,现在……安溪觉得自己已经开始逐渐改掉过去直来直去清理污染的习惯了。


    因为她发现山下的人,总有很多故事,而他们的故事开头往往就决定了故事结尾,他们的生命与灵魂甚至有可能不掌握在自己手里。


    周测这两天对安溪的触动尤其大。


    这让她更加坚定要强大、再强大、更强大,只有这样,她才能在回去山里承担整个山里人口的责任之后,尽可能保护好他们,就像他们之前保护她一样。


    天真、活泼、自由、坚定。


    一切美好的品质放在他们身上都不为过,一切缺点都只是缺点不是致命点。


    ……


    虞扶风本来想说什么,但是看着安溪,发现她隐隐约约好像有些变化,神态似乎更坚定什么?


    于是他话到嘴边咽回去,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就听到安溪道:


    “老师,我一定能拿第一。”


    “我可以更好。”


    *她可以更忙!  接下来一周安溪简直忙疯了,原本说什么探索学校,完全没有时间。


    上课的时间她要泡在教室看管学生,因为除了虞老师跟双口宿管之外,没有老师能任课,所以大部分课堂都是安溪带领——这里甚至还包括虞扶风的课。


    由于安溪知道下周开始要离开学校完成主任还在设想的任务,她就得利用课堂时间给学生们补课。


    补课内容就是如何面对打不过的污染跟失控污染。


    就像安溪之前无论背过多少正确答案,依旧习惯用自己的方式解决污染一样,这群学生无论遇到什么污染,都只有一个想法:一个人打不过,群殴总能打过。


    是的,带了两天班,安溪就发现一班有自己面对打不过污染的办法——群殴。


    安溪也带领同学进行群殴过,一次是集体活动,简单来说就是打群架,一次是跟老师对打,实在打不过,只能搞个集体计划。


    一班的群殴不是这样,是大家一起上。


    什么?听指挥?


    谁指挥啊?都是一个班的,谁不知道谁,你有什么本事指挥?你自己打是有点本事,但也就这样了!


    什么?计划?


    计划赶不上变化啊!难道我看到该出手的时候,还要因为该死的计划错过时机吗!这个时候有人或许会说,找个人指挥。


    那么问题又回到了第一个问题上面。


    安溪最近就在课堂上忙这个。


    上课忙,下课更忙。


    课下她要归纳要总结要收录,字比抄书还多。还好有很多学生自告奋勇帮安溪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她说别人写。


    除此之外她还要尽可能泡在医务室里给前来就医的学生一一治疗,帮助七班的同学容纳情感面具的情感污染。


    这几天,除了周一中午安溪抽空去看了下两个转学生的事情,确定转学生的状态已经不可逆转回来,且因为大嘴巴缘故被双口宿管看管起来之外,她就一直教室、医务室、宿舍来回转。


    即便如此,她还是趁着午饭的时间,将稻子送到食堂,找食堂阿姨商量好什么时间吃加工好的米。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安溪的日记从9.8周一开始到9.12.周五,全是相同的内容:


    【今天治疗了x位同学,感觉医术更加强大,我真厉害啊!


    同学们有很大进步,同时有很大进步空间!


    继续给沐辛然背课本,还好不用我抄书。】


    另外,沐辛然还抽空把安溪烧掉的课本抄写了一份,给安溪补上了。


    手抄本没有效果,安溪偷摸到办公室,换了虞老师的课本。


    沐辛然知道就很难受。


    沐辛然很清楚虞扶风一定知道安溪的特别,而安溪也大概猜到他们的特别,她毫无保留将知识分享给他们,沐辛然却不能保证她自己或者其他存活的玩家,回到蓝星之后,不会上报启航的情况。


    时间一天天过去,沐辛然一天比一天焦虑,却没有一个人能诉说。君挽厦最近跟林念湖混在一起,两人天天一起八卦,沐辛然也不想提醒君挽厦注意安溪的不同。


    安溪发现了沐辛然异常。


    她抽了个时间单独找沐辛然谈心。


    “最近被污染了吗?”安溪开门见山道。


    沐辛然:“当然没有。”


    因为安溪这周的努力,一班学生每天都在琢磨清理计划,污染都被压榨到很少溢出了。


    “那怎么啦?”安溪问,“寂寞?”


    “不,我只是还在想一些事情。”沐辛然道,“还没有想通。”


    安溪点头:“那一定是很难的事情。”


    沐辛然深深叹了口气。


    “救命恩人跟家乡之间怎么选择呢?”


    “家乡呀。”安溪毫不犹豫道,“当然是家乡。”


    “可那是你的恩人,是很好的人。”


    安溪道:“是我的恩人,不是家乡的恩人,我可以为恩人付出所有,这仅限于我自己。”


    “而且,当恩人站在家乡对立面的时候,她就只能是敌人,没有其他。”


    “但你这个概念太大了。”安溪放轻了声音,想了想道,“难道恩人跟家乡就是敌对的吗?”


    蓝星跟魇界当然不是对立面,两者共存千百余年,但是蓝星从未放弃研究透彻魇界,更别说那些想要从魇界里得到更多利益的人群。


    启航的特殊,安溪的特殊,一旦被人知道,后面就不是沐辛然能够决定的了。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一个普通的幸运者,能够在魇界人保护下窥探到魇界不为蓝星所知的另一面。


    她不知道上报对蓝星是好是坏,对启航是好是坏,对安溪是好是坏。


    “真想杀死虞老师。”


    沐辛然解决不了问题说道。


    安溪:“?”


    *谈话不了了之,时间却不会停留分毫,9.12.周五这天,虞老师再次踏入教室,公布教导主任终于订下的教学计划。  “时间是9.13-9.27,以小组为单位分别前往不同区域进行不同任务。”虞老师平静念道:“区域不同任务不同,但分数是一样的,满分一百,其中:


    1.老师打分,满分20,无下限。


    2.组内成员打分,一人只有一分,只能给小组内一个成员,一共五分。


    3.组内成员存活率,每存活一人为五分,一共25分。


    4.任务贡献,按照任务贡献值进行评测,一共50分。”


    “个别小组不满五人,少的分数加在第四项任务贡献评分中。”


    “最后,本次考核为月考实践成绩,除此之外拿到小组第一的小组,整个小组内的成员都可以得到一次尝试容纳五官钟表的机会。”


    安溪闻言猛地抬起头,浑身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


    第067章 员工楼[1]


    规则中有许多不清不楚的, 比如小组成员自己找还是分配?老师是跟队还是有其他监控手段?外出是中间都不回来还是白天出去晚上回来?


    虞老师一问三不知,再问就是上面自有安排。


    事关第一,安溪觉得不能就这么把时间浪费在混子老师身上, 她决定放学去问问其他老师。


    上课的时间, 安溪端坐着, 眼睛半阖,看起来在昏昏欲睡, 其实在思考。


    她思考内容主要涉及两个方面:


    一个是学校里的工作还剩下多少,楼层长的工作因为还没有正式上位,需要等到医务室工作结束,差不多就到手了。


    医务室的工作, 七班已经全部结束,目前就是她一班的同学有事没事说自己有病,来医务室找她谈心。


    大嘴巴的事情有双口管着, 她进不去男寝,这件事暂时没办法插手。两个转学生涉及大嘴巴也被双口包揽过去了。


    不过安溪去找过两个转学生的室友,那位胖胖的, 在第一天给安溪推荐很多食堂美食的季同学。


    季同学原话是:“齐蛙的灵魂被李刀用污染雕刻成李刀的样子。”


    众所周知, 转学生们是没有污染的, 那么李刀哪来的污染呢?这话几乎就是明说李刀开错门,出来的李刀不再是原来的李刀,而齐蛙在跟他相处中,已经被污染到无法逆转的地步了。


    这里其实有一个问题。


    开错门后出来的人不是原来的人, 但是这个不是原来的人,似乎有两种, 一种是换了个人,一种是认知还是什么发生变化的人。


    前者最典型的就是蛇鳞、圆念念。


    其中圆念念更明显:第一天课堂测试后有两个圆念念:一个当天被宿管带走, 一个在周五出现,是被朱老师抓回来的。


    后者典型的就是四班这群学生,他们能不被学校清理,就是因为学校没能在他们身上发现任何异常,所以在明知道他们是从错误门出来的,也没有清理他们。


    “好,谢谢你。”安溪拍拍胸脯,很讲义气道:“以后你有事情,也来找我!大家都是朋友,能帮我一定不会推辞!”


    “确实有一件事情想找你帮忙。”季同学道。


    安溪好奇:“什么事情呀?”


    “我们班听说你在医务室帮七班治疗,等你们考核回来,我们可以去吗?”


    “啊?”安溪道:“这不算帮忙,医务室打开就是为学校服务的。”


    季同学:“谢谢。”


    ……


    安溪想了想好像没有什么需要完成的工作,离开前唯一要做得就是去看看脑袋同学,还有管理员。


    下课后,安溪找了一圈没找到一个教职工,她只好放弃,先去找管理员聊天。


    管理员满身的眼睛,看到安溪过来丝毫不意外,也懒得问她来做什么。


    “我要离开学校两周。”


    安溪毫不在意管理员的反应,自己找了个板凳坐下,跷着腿晃荡让四个椅子腿三个都悬空。


    “好好坐!”


    管理员附身趴在桌子上写什么,背后的眼睛转动着看着安溪。


    安溪将三条椅子腿放下,好奇道:“您在写什么?”


    “整理过去的信息,这些都是学校的底子,要时时拿出来整理整合。”管理员道。


    安溪就像去看看,她偷偷抬起来一根椅子腿,若无其事问:“我能帮忙吗?我也想敬仰一下咱们学校。”


    “你?”管理员背后一颗眼球盯着安溪那根抬起来的椅子腿,“椅子上有污染是吗?”


    安溪就又乖巧几秒钟。


    “可以嘛可以嘛?我想多了解一下咱们伟大的启航!”


    “等你考核回来再说吧。”管理员顿了顿道,“知道去哪里考核吗?”


    “不知道啊,还没通知,明天走。”


    安溪道。


    “学校考核只会选择跟学校有合作的地方,也有少数是学校想要铲除,腾不出手去做,就定成考核地点的。”管理员道:“考核中除非出现超出检测报告的事件,否则教职工不会干涉,学生若是不幸遇难……在经过筛选的环境里都能遇难,学校会铭记他为其他同学做出的贡献。”


    安溪原本还在琢磨管理员给出的信息,听到最后一句,有种不好的最好猜测,轻轻问:“什么意思呀?”


    无数眼睛看向安溪,平静无波的声音响起:“会被当做典范。”


    这简直就是安溪入学前想过得最差的一个结局!没有之一!


    ……


    从图书馆离开,安溪转身去超市里采购,主要是采购食物。


    安溪自从进入学校之后一直没去过校内超市,因为她清楚进去就是一个深渊。


    学校超市无人看管,门口有推车,安溪推着一个推车进去,一进去就是琳琳琅琅的货架。


    安溪直奔食物区,搬了饮用水又搬了米面,在蔬菜区被菜叶子抽了,她就专拿抽人的蔬菜,在肉类区被白花花的肉突然裂开的嘴巴咬了,她就转找咬人的肉……采购四五个推车物资之后,安溪目不斜视从资料区离开。


    ……


    买完东西,回到宿舍楼没在值班室看到宿管,她就觉得有问题——好像所有她能说上话的教职工都突然没了踪迹。


    哪怕是安溪,也不可能觉得这是个巧合。


    “防贼呢?”安溪嘀嘀咕咕道:“我又没想要透题!”


    她嘀嘀咕咕到宿舍楼后面,陪了会脑袋同学回到宿舍,就看到宿舍门口站着君挽厦跟林念湖。


    “嗨!”安溪挤进人群,积极凑热闹,“你们在做什么?在说什么呢?我也想说我也想说!”


    “说明天的考核呢。”林念湖神神秘秘道:“你知道你们班为什么会突然有考核吗?”


    安溪也跟着神神秘秘:“我知道呀,班主任因为不可抗元素无法上课,教导主任做了个计划表。”


    “不不不,”林念湖强压着兴奋道:“我听我们班老师说,学校有了新计划,今年要放出学生了。”


    “啊?”


    安溪不理解这话的意思。


    林念湖嘴巴裂开,口腔里无数嘴巴叽叽喳喳,听不清到底说了什么。


    安溪看得仔细,发现林念湖舌头上裂开一个新嘴巴,她记得林念湖一开始的污染就是舌头上嘴巴,只是后来因为湖那件事污染发生了变化。


    “学校在做最后的考核,完成今年考核的学生就可以从启航毕业了。”林念湖兴奋中有些迷茫,“可是离开启航,我们又能去哪里呢?”


    “你想远了,”安溪提醒她,“一年上下两学期,这学期才过去一周多,早着呢。”


    “等等,你们班也要考核?”安溪问。


    “对啊,不过是在十月后。”林念湖咧开嘴笑:“老师说,等你们考核结果出来之后,我们学习一段时间再出学校。”


    君挽厦左右看看,乐了:“谁是亲妈养的,谁是后妈养的,从此分明了。”


    在场所有人:“……”


    *9.13.晴。周六  周六一大早,高三一班的学生坐上校车,这次校车里没有教职工,只有一个司机。


    安溪点了名,确定二十七个人全部到齐,校车直接启动,跟上次一样,校车一离开启航高中,视觉、听觉就全都被剥夺了。


    安溪左右戳了戳,她记得自己身边坐着沐辛然。戳了两下没能戳到人,她就知道空间绝对有问题,就在安溪准备再试试的时候,眼前出现红字——


    【考核已经开始,请个别同学注意个人素质。】


    安溪心想:又不扣分,我也可以没有素质。


    【扣分】


    针对性太强了,安溪愤愤不平:“怎么不直接把个别同学说成[安姓某人]呢?”


    【考核已经开始,请安姓某人同学注意个人素质。扣分】


    安溪:“……”


    虞扶风别装了,一定是你!


    ……


    车里再次亮起来的时候,校车里只剩下五个学生,分别是安溪、格革、小小、沐辛然以及微微。


    安溪就知道是班里分配的。


    她一开始也想过沐辛然怎么分配,但后来又想到这段时间沐辛然跟班级其他学生关系有很大进展。


    没想到直接分在一起了。


    太好啦!


    【考核地点:员工楼考核时间:9.13-9.27  任务:


    1.一份考核报告2.考核报告上有老板盖章】  安溪看着浮空几行字,道:“我横看竖看,怎么好像都是让我们入职的意思?”


    员工楼,老板盖章,把考核报告改成实习报告岂不是更贴切?


    安溪几人太墨迹,被校车吐出去。几人一落地校车就没了踪迹。


    在五人眼前是一个庞大的建筑,仰头往上几乎看不到尽头。


    建筑整体形象嘛——


    安溪:“好像一个竖起来的长宽下窄的棺材哦。”


    小小贴着安溪,娇小玲珑道:“班长,我害怕。”


    安溪不解:“你怕什么?怕棺材?”


    小小:“?”


    你对七班人可不是这样的!


    “看看周围。”沐辛然道:“这里好像是个广场中心?这里是一个城市中心?”


    安溪顺着沐辛然的视线四处看了看,棺材楼周围是空旷的空地,空地之外是鳞次栉比的低矮小楼。


    虽然距离很远,但是安溪可以确定视野之内那边楼层里没有一个人走动。


    “这里人起来的是不是有点太迟了?”


    安溪蹭了蹭鼻子,闻到空气里弥漫着浓郁混杂的污染,她第一次闻到这么多混杂在一起的污染,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你怎么了?”沐辛然说着给安溪递过去纸,“有什么情况?”


    安溪拿着纸揉了揉鼻子,扭头看向棺材楼,说道:“门开了。”


    味道就是从楼里传出来的,有个穿着保洁服装的人推着一列推车出来。推车有点像放大版本的超市推车,一个连着一个,连成一条长线。


    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高高鼓起,用黑色的布盖着。


    “我去看看。”


    安溪跟几人说了声,一阵小跑到保洁员面前。


    她一到跟前,保洁员下意识停下动作,安溪感叹道:“好多东西哇,你要推去哪里呀?”


    安溪说话间很自然地帮忙扶着推车。


    保洁员戴着口罩帽子,看不出男女,安溪一靠过来,下意识就往旁边躲了下,不知道是听不见,还是不想搭理,既没有回答,也没有发出声音。


    安溪也不在意,她自顾自道:“那我帮你吧,这么多车只有你自己一个人处理吗?公司是不是人员不够呀?我们去入职的话,老板会同意吗?”


    沐辛然几人刚过来,就听到安溪打开短短的燕国地图露出里面的匕首。


    安溪没看同伴们,她注意力一直在保洁员身上,近距离观察后,她可以肯定保洁员是位女性。


    安溪看到她胸前的牌子【清理员20】。


    看起来不像是个名字,职位名字?


    也就是说有20以上位清理员?


    与此同时,安溪注意到在她说到要入职的时候,保洁员握着推车把手的手用了下力气。


    安溪对人的情绪还是比较敏锐的。


    两个可能,一个是这位清洁员对公司有感情,或者钱情,所以她警惕所有新入职员工;第二个可能就是,公司不怎么样,所以她在听到有人想要入职的时候,有强烈的抗议心理。


    安溪用天真向往的语气道:“我第一次离开家里出来打工,这个公司有这么高大的楼,一定很有实力吧?待遇肯定很好吧?”


    安溪说完清洁员20似乎说了什么,但安溪没有听清,她把耳朵凑过去,小声问:“姐姐您说什么?对不起,我刚刚没有听到。”


    凑近距离,安溪发现清洁员有一双动物的眼睛,她的瞳孔是长方形,两只眼睛的位置在太。阳。穴位置,就像安溪曾在《动物全书》里看到过的羊的眼睛。


    没记错的话,羊的视野范围非常全面。


    “别……来”


    安溪这次听清楚了。


    如果不是考核,安溪说不定会道谢之后扭头就走。这个世界上,让你过来,那就要小心有陷阱,但要让你离开,那就别犹豫赶紧走。


    离开不一定是真话,但是为什么要赌那个可能呢?


    可惜。


    “谢谢姐,但是我想试试。”安溪腼腆一笑,“我的梦想就是在大公司当领导。”


    沐辛然脸部肌肉不受控制抽搐了下,她努力压制住情绪,观察这位清理员。


    她有一个其他同学都无法取代的作用,她不是魇界人,她对污染毫无抵抗——现在有了一点抵抗。总而言之,只要她把握好度,就能立刻亲身感受到敌人污染特性。


    污染特性,是她最近从安溪那里新学到的东西。


    安溪说实话不是一个好老师,她教导也不是教导,就是把课本从头到尾背一遍,然后背第二遍的时候,一边背一边吐槽。


    从吐槽里,沐辛然窥见安溪过去的生活痕迹。


    总之,沐辛然一直盯着人,思考什么时机什么距离能让她感受到污染又不至于影响接下来的活动,于是她就看到,在安溪说梦想是到大公司当领导的时候,清理员20明显有瑟缩的动作。  她怕领导?


    “在入职之前,不知道能不能先去公司看看?”沐辛然出声道,“如果不合适的话,就不要浪费领导们的时间了。”


    小小闻言,眼睛一会儿转动到安溪身上,一会儿转动到沐辛然身上,最后像是明白了什么,可怜兮兮道:“姐姐,可不可以呀,我们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吃东西呜呜呜,真的好需要这份工作。”


    这几天的训练还是有用的!


    三个性格外向的女学生发完言,剩下两个有些内向的学生纷纷垂头做出可怜姿态。


    “我,我不知道,不归我管。”


    清理员20哆哆嗦嗦说完推着车就要跑。


    “我帮你吧。”安溪道:“你应该没有力气 体力之类的污染,这么多车只有你一个人还是蛮辛苦的。”


    安溪贴心道:“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心疼姐姐。”


    小小:“!”


    你刚刚不是这么对我的!


    ……


    经常帮助别人的人都知道,在一个外向的人要帮助内向的人的时候,内向的人的推辞得到的就是“别客气”。


    安溪一般是能分清楚那些是真的不想被打扰,哪些是不好意思,但是现在不是一般情况,她热情道:“别客气姐姐!多亏了你帮我们指明了前进的方向,否则我们还不知道在哪里打转呢!让我们为您做点事情吧,否则我们会良心不安,哪怕半夜睡着了,也会惊醒,问自己一句‘你怎么有良心睡着的!’,所以拜托,给我们一个安眠的机会。”


    她说话声调抑扬顿挫,说得比唱得好听,别说清理员20,其他几个同伴也被她绕来绕去,不知道扯到哪里去了。


    清理员20没能抵挡住安溪的热情,她一路听安溪从山里贫苦到求学艰难再到毕业没饭,听得津津有味,忘记身份与距离,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将人带到目的地。


    目的地在安溪几人之前看到的广场外围的居民区。靠近之后,能够确定一件事,居民区里确实没有人在外行走。


    一个人都没有。


    而清理员20带领几人所到达的位置,是在一个巨大的铁门前,看着就不是居民居住的地方。


    安溪看着眼前的铁门,铁门面积大概就是一个格革高,三个格革宽。通体漆黑,跟盖推车是同一个颜色,铁门周围没有挂牌,也不知道这地方是干什么的。


    “你们不能进去。”清理员20开口道,“也不要去公司了,如果没地方去,可以先在这里生活,这里空房子很多,没有人检查空房子的。”


    她的声音很轻柔软绵,本来应该是很好听的声音,但是她说话的时候声音总是下意识发抖。


    “不要去公司。”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犹豫了下,没有再继续开口,转身推着长长的推车进入铁门里了。


    穿进去了。


    安溪大惊,居然还有穿门的污染嘛?


    那她之前学习的撬锁技能算什么?


    她伸手想要触摸一下铁门,被沐辛然眼疾手快抓住了。


    很难说沐辛然是不是早就猜到安溪的动作,早早就在等着她,所以才能这么快准安溪的手。


    “用这个。”


    沐辛然递给安溪一个石头。


    安溪低头看看石头,抬头看看沐辛然,顺从的拿起石头对着铁门砸过去,一声响动后,石头落地。


    “看来没有什么危险。”


    安溪说着另一只手迅速伸出去,摸到了铁门上,在触碰到的瞬间,安溪能清楚感受到铁门上覆盖着一层污染,很微弱的识别污染。


    安溪猜测或许只有本公司的人才能得到允许穿进铁门里?


    这样的话,穿梭门墙的污染不是来自于清理员20,而是来源于门上的那层污染。


    “不要乱碰危险的东西,更不要乱吃垃圾!”沐辛然突然开口。


    “没关系,如果安溪吃到濒临失控,我可以先一步毒。死。她。”小小做出保证。


    沐辛然:“……”


    安溪非常感动:“好朋友!”


    沐辛然艰难地把话题往回扯,“现在怎么办?她既然这么说,大概率是不会带我们进去的。”


    “不用她带。”


    安溪看向微微。


    几乎是安溪影子的微微,一缕黑发蠕动着摊开,露出里面卷着的一张门卡。


    安溪道:“我们伟大的微微,借到了钥匙。”她对微微比了个大拇指,“真了不起呀,微微!”


    小小震惊凑过去,看到门卡上有两行字:[员工楼][四楼404]  “这是宿舍的门卡?”小小抬头看着几人,“我们要宿舍门卡做什么?”


    安溪道:“棺材口的大门压根就没关,进楼还是很容易的,问题就是我们的任务是找人家盖章,闯进去不太好,所以我有个计划。我们待会儿这样……”


    他们一等就到中午,清理员20推着车出来的时候,能明显看到推车空了,黑布折叠好放在距离清理员20最近的推车里。


    “你,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这里只剩下沐辛然、微微、格革跟小小,安溪不知所踪。


    “我们捡到了这个,你看看是不是你的。”小小拿着门卡凑过去。


    清理员20一看到门卡立刻去摸口袋,摸了个空之后慌乱道:“是我的,是我的,谢谢,谢谢你们。”


    她刚要去拿,小小猛地收回手,她小朋友一样的脸上满是天真可爱,说出来话的内容却十分残酷冷漠:“怎么谢?不如跟我们说说员工楼吧,让我们提前了解一下未来生活环境。”


    清理员20身体僵硬起来。


    ……


    另一边不知所踪的安溪已经到了员工楼的大门前。


    说是大门,看起来更像是小后门,门框歪扭破旧,甚至门都是斜着的,还非常矮小,安溪走进去都要微微低头。


    一进楼里,安溪之前在外面闻到的混杂的污染味道扑面而来。哪怕安溪进来之前就提前遮住口鼻,也依旧阻挡不了混杂污染的刺激味道。这味道就像各种不同香味臭味混杂在一起,变成一个全新的刺激性臭味。


    安溪一边适应味道,一边观察一楼。


    第一感觉就是非常昏暗且矮**仄,入门就是一道又细又长又矮的走廊,安溪站在走廊里需要微微蜷缩身体低下头,否则头顶就会擦着天花板,左右肩膀会碰到走廊两边墙壁。


    走廊两边墙壁上,各有两扇门,两扇门的间隔非常远,门前分别挂有牌子:101-104。


    101跟103靠近门,分别在安溪左右手边。


    安溪在这里站了不到一分钟,无论是逼仄的空间、昏暗的灯光,还是混杂在一起的浓郁污染味道,都让她感觉极其不适。


    难怪清理员20让她不要来,这破环境,失控污染都不来!


    安溪打开101的门,门被打开的一瞬间,上百双眼睛同时凝聚在她身上。


    第068章 员工楼[2]


    上百双来自不同污染动物?污染野兽?眼睛, 在同一时间凝聚在安溪身上,安溪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攻击性。


    那些眼睛静静看着安溪,又沉默移开目光, 安静地趴在地上。


    安溪被味道冲击得头昏眼花, 她不得不再拿出一个口罩, 在口罩上喷洒酸甜清晰气味的喷剂。


    她戴上口罩,喷剂味道缓解大部分污染味道, 安溪才感觉到头脑清醒一些。


    安溪打开门,让空气能有一点流通。


    房间跟走廊一样矮小,面积不算太大,满满当当趴着数百只污染动物。房间里有贯穿整个房间的水槽, 将房间隔成四块,每一块趴着二十多个动物,水槽里此时有些残留的水留。


    房间里没有窗户, 也没有任何通气口之类的东西,除了动物之外只有一个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的吊灯,散发着昏暗麻木的光。


    安溪走进去, 房间里不仅有难以言喻的味道, 还非常闷热, 这是养殖场吗?


    为什么数百只动物看起来都不是一个品种,为什么环境差成这样?


    就算是肉食加工厂供源地也不应该这么对待资源吧?


    安溪走到最近一只动物前,这是一只像《动物全书》里的龟,横着有躺平成年人长, 巨型的玄色龟壳上有漩涡一样螺旋纹路,伸出一颗圆润的脑袋贴在地上。


    安溪看着那颗脑袋就觉得很不对, 她没见过真实的龟的脑袋,但图片上龟的脑袋顶部似乎是扁平而非圆润饱满的像个半球, 但除了头骨之外,肤色之类的又确实跟图片文字介绍没有区别。


    还有它的四肢也很怪,四肢从龟壳里往外延伸,非常修长枯瘦。


    “不同品种还是污染形象?”


    安溪心理猜测,她贴着玄色巨龟蹲下身,玄龟一动不动。安溪又敲了敲龟壳,它眼睛都没有掀起来一下。


    跟书里说龟听到一点动静,就会把肢体跟脑袋一起缩进龟壳里的描写完全不同。


    上百道污染的味道太冲了,哪怕距离这么近安溪都没办法闻出来属于这只龟朋友的污染是哪个。


    只是看它的样子,污染除了散发味道,约等于无。


    安溪看了看水槽,在水槽里看到一根杂草,她山里是也做过养殖的,当即意识到这大概率就是龟的食物。


    安溪压低声音跟龟窃窃私语:“龟朋友,我请你吃饭?”她挎包里有勉强算草的枝叶,是养得那盆植物的枝叶,她离开家的时候特意收集起来做纪念的。


    当然,她包里还有水稻。


    安溪当时给食堂一部分,自己留了一部分准备当纪念品带回家的。


    至于靠水稻养活村里人,村里唯一一天三顿张口吃饭的就是她,其他人可吃可不吃,这也是她毫不意外沐辛然她们不吃不喝可以存活的原因,实在是见过了。


    真要靠她在外收割别人的水稻吃饭,那村里人才会真的饿死。


    安溪取出来植物的枝叶放在龟朋友嘴边,没有一个眨眼的工夫龟朋友吞掉植物,要不是安溪收手快,恐怕手也被啃过去。


    安溪来不及说话,旁边动物的脑袋从贴着的地面上支起来,死气沉沉的眼睛注视安溪。


    安溪诡异明白了这位朋友的意思。


    但她没时间在这里喂,当然也没有那么多枝叶,植物就比她高一点。安溪引它抽她,然后理直气壮薅了两把抽人的枝叶,几次之后植物就变软弱了,再也不伸叶子了,就算安溪冲它叫唤,它也不动如山。


    “等我有空回来。”安溪道,“相逢一场,我一定请你们吃一顿!”


    吃老板的。


    等她摸摸粮仓位置。


    安溪离开101,以次去了剩下三个房间,发现102跟101除了动物品种不一样,其他都一样。


    103跟104是植物,一进去就是带污染的植物腐烂味道,没有一点植物应有的空气清新感觉。


    “这里饲养员不行呀。”


    动物养得微死,植物养得微烂。


    两个植物房间里设置跟动物不同,动物是有三条水槽竖穿房间隔开四块长方形,植物房每一个植物都有一块四四方方的扎根落脚地。


    比起动物房的矮长,植物房的特征是长窄,往上看不见尽头,地面挨挤得找不到落脚地,成人合抱粗的根部狰狞趴在地面。


    安溪走进去看着好像普通植物的树木,若无其事踩在植物根部上,身后一阵劲风袭击而来,安溪一个闪身躲开,左闪右躲避开抽过来的藤蔓般的长枝条,地面根部蠕动着爬行。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是装得!!”安溪站在门口稳住身体,叉着腰得意大笑,笑完摇头:“演技不行,不如我家的。”


    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树挥动着枝条,树叶飒飒作响。


    “真古怪,这不是把树养的挺活泼的?怎么动物养成那样?”安溪蹲在门口蹭鼻子,她想知道这屋里哪来的腐烂味道,忽然她想到什么,盯着树看,喃喃自语:“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安溪闪身进屋,引得枝条抽过来的时候,熟练地折断一根又退回门外。


    她用枝条裹着课本书页,做了个简单的火把,如果能称为火把的话。


    折下来的枝条上没有污染,火焰燃烧着一直想往屋里钻。


    安溪举着简易火把进屋,树木枝条往后缩,地面上的根部也拼了命地往里面爬,大家都很努力。安溪步子走得无比嚣张,要不是她还记得任务,这会儿一定要陪这些热情的树木玩玩。


    本不大且拥挤的底部空间硬是给安溪空出来一圈空地,她走到哪里空地维持到哪里,她走了一圈终于看到了想要找得东西——一个残缺骨头。


    安溪戴着手套捡起来骨头放在鼻尖下,隔着口罩嗅了嗅,“带有污染的骨头。”


    怪不得一群植物的植物房间里充满肉类腐烂臭味,原来是一群吃肉的植物。


    “食草的微死动物,食肉的活跃植物。这家公司老板,很有想法呀。”安溪将骨头扔进火焰里,火焰瞬间将骨头吞噬。


    她举着火把离开,在即将推出门外的时候,扭头看向蠢蠢欲动的植物群们,在它们身上仿佛看到自家植物的影子,坏心眼忽然上线。


    安溪转过身正面对着室内,看着树木群们咧开嘴巴狰狞桀桀笑道:“记住我的气息,下次见到我最好恭敬一点!因为我,是个非常可怕的狠人!”


    她说着松开抓着火把的手,火把的“火”与“把”立刻分离,眼看火焰朝着树木里冲,植物房里就像刮了龙卷风,距离门进的树木,往常是吃的最多最好的,有时候还能吃两口饲养员,这会儿恨不得拔地而逃。


    就在火焰贴上树木时,一只手倏地握住那团火焰,火流从白玉般的指缝中溢出,火焰映照在锋利的眉眼上,如刀锋般锐利又似山峰般坚毅。


    忽地,那对眉眼弯起来,不是什么开朗灿烂阳光的笑,是恶劣的坏笑。


    她缓慢着捏灭了火焰,火焰一点一点从指缝中湮灭,安溪恶狠狠道:“下次见面都自觉点,否则这把火就是你们的下场!”


    她转身离开,没有一棵树木偷袭。


    安溪有点失望,跟家里的哪棵还是不大一样,紧接着她呲牙咧嘴,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冲洗掌心。


    她刚刚一点也不敢让手上有污染,但火焰的温度还是有点高了,掌心被烫得通红,安溪冲了一瓶水才感觉温度降下去了。


    “奇怪,怎么没看到楼梯?”


    安溪收起瓶子,探头探脑将一楼摸了一遍,没找到除了大门之外的出口,也没有找到任何楼梯。


    “难道这栋楼其实就是外面看着好看?实际上就这么一层?”


    合理呀,植物房不就是往上看不到尽头吗?


    那么问题来了,[员工楼]里的[员工]难道指得是哪些动植物?


    可清理员20的门卡上不是说:员工楼四楼404吗?


    员工楼起码四层吧?


    “等下,没人说这就是员工楼吧?”安溪陷入沉默,她现在回忆起来了,棺材楼外的确没有任何牌子写这是员工楼。


    她没想到离开家乡、学校后第一个任务里,就能搞这么大一个差错。


    “组长!”


    安溪听着声音看过去,小小站在门口正冲她挥手。安溪刚走进就听到小小道:“那个清理员20全说了!”


    安溪有些吃惊:“她看起来不像是这么快都说得人啊?”


    安溪这话的判断跟人品没有什么关系,主要依据是性格,清理员20一看就是个能不跟人说话,就最好距离人远远的人。


    小小露出天真可爱的笑容:“我求了求她,可能是看我是个小朋友吧,她就同意了。”班长这人就是太善良,她做了什么还是不要告诉她了,免得吓到班长。


    安溪总觉得小小这话古怪,沉默片刻,真诚询问:“你是不是隐藏了别的意思?而我没有参透?”


    小小茫然看着安溪。


    安溪一看这神态就知道自己想多了,她感叹自己阅读理解要做失控了,可能有人就是对幼崽心软吧,小小确实看起来是个小学生。


    “没什么,所以她说了什么?”


    安溪边往外走边问。


    小小将迷茫抛之脑后,兴奋道:“我们知道老板在哪里了!”


    员工楼共有八楼,1-3楼是养殖区,清理员跟厨师住在四楼,剩下楼层里清理员20并不知道住着什么人,但是清理员20知道老板住在哪里。


    “他在顶楼。”小小道。


    “员工楼有其他入口?”


    安溪立刻意识到这点。


    “组长您知道了啊?”


    为了隐藏学生身份,小小没有叫班长,叫安溪感觉不太尊重,最后决定叫组长。


    安溪不知道这些东西,她好奇道:“入口很多吗?”


    “非常多!”


    清理员20住在4楼,据她所知道的入口有:1楼入口[能进一楼],2楼入口[能进1-2楼],3楼入口[能进1-3楼],四楼入口[能进1-4楼]。


    按照这个推测,八层楼,得有八个独立入口,而且确实高层权限越大。


    安溪道:“但我在一楼只看到一个入口。”


    “因为二楼入口对一楼来说,入口是隐藏门。”


    两人跟大部队合在一起,安溪发现清理员20看到她的一瞬间,那双横瞳都亮了一下。


    “?”


    安溪看了看她的同学们,想了想觉得她善良友好温柔可亲的同学们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就算做了什么,一定是被迫的吧。


    “所以一楼至少有七个隐藏入口?”安溪看向清理员20,真诚询问:“请问,您老板副业是制作门的?还是说是搞安装门的?”


    不然这是干嘛呢?


    清理员20听到老板两个字下意识发抖,看了一眼小小,低声道:“不知道。”


    “那就是了。”


    安溪点了点头,为自己精妙的判断在心里鼓掌。


    “他要么很谨慎,要么就是非常推崇等级划分。”沐辛然道。


    她历史学得还行,三区历史中有百年封。建。社会时期,那段时期放在全球历史上也可以称为是规则最严苛、礼仪最繁琐的时期。


    其中就有低等级民众只能穿规定颜色的衣服,在规定区域内,做规定的事情。


    那百十年是历史上三区在魇界最活跃的时期,甚至出现大量民众主动前往魇界。后来一位长期受到欺凌与侮辱的血统不纯皇女在魇界中跟七区一位领导人合作,推翻了三区封。建。统。治,成为三区第一领导人。


    三区如今是九大区中最自由的区域,太自由了,每年都有各种奇葩活动,比如裸。奔。


    魇界里也有这种副本,等级划分非常严苛,但污染危机在前,等级划分更多的是一种污染强者对弱者的压制。


    沐辛然简单道:“根据20的说法,我认为等级划分的可能性更大,越往上层员工的权限越大,这种权限可能体现在各种地方——比如居住环境、比如自由度、比如工作程度。”


    她顿了顿:“考虑到污染,或许还有生命的掌控权。”


    安溪听着下意识皱起眉头。


    学校里可没教过这个。


    沐辛然看向20:“除非死亡,你不能离职吧?”


    清理员20垂着眼睛,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声道:“离开吧,你们在这里得不到想要的。”


    “谁说的?”安溪忽然道:“之前,我还不知道来这里做什么,现在我知道了。”


    她狞笑道:“考核报告可算有内容可写了。”


    沐辛然眉头一跳,下意识抓住安溪的胳膊,“不要冲动,想要推翻老板,得慢慢来,首先要知道谁是朋友,谁是敌人。”


    安溪震惊道:“啊?推翻?可是我只是想杀死他而已。”


    “然然你想占据员工楼呀?”


    安溪用一种不愧是我,居然有这么冷酷无情朋友的骄傲语气说道。


    沐辛然:“?”


    难道这不是一个意思吗!


    杀死老板跟推翻老板到底哪个更可怕?!


    小小看了看安溪,又看了看沐辛然,切切笑:“没想到啊,转学生看着浓眉大眼的居然想得这么暴力……等一下,沐辛然你对学校怎么看?”


    她眉头一皱,感觉大事不好。


    如果沐辛然也想这么对学校,哦,沐辛然实力不允许,如果她想这么对一班的话,班长会帮谁?


    小小紧张看向沐辛然。微微静静站在安溪背后从眼神来看应该在盯着安溪后脑勺发呆,格革脸上看不出情绪。


    “你不会也想推翻我们一班吧?”


    沐辛然麻了,不是很懂他们魇界人的脑回路。


    “……”沐辛然深吸一口气,平静看向清理员20,冷静道:“员工楼里还有没有其他需要注意的,你放心我们了解清楚之后,就会放你离开,分开后我们就从未相遇过。”


    她说完感觉到一种扭曲的荒诞感。


    之前在魇界副本都是求生苟命,现在她居然有具体任务,不仅有任务队友还是魇界同学。


    这个世界越来越荒诞了!


    紧接着沐辛然就开始飞快思考。


    根据安溪的性格,她最后要做的一定不止杀掉老板。任务有两周,在这两周中,她会遇到员工楼里的其他员工,只要她见过被压迫的员工,她一定会想办法安置那些人。


    就像她治疗七班的学生。


    安溪就像一块巨大的海绵,拼命学习吸收,她最初的时候只是治疗伤口,后来开始体贴学生心理创伤,想办法治疗他们的心理疾病。


    她甚至连情感面具那些情感都安置妥当。


    沐辛然一面觉得欣慰,一面觉得心疼,一面又很惶恐。


    欣慰安溪的成长,心疼她的付出,恐惧她的环境。


    在魇界里,安溪这样的性格,无法让人不惶恐。


    ……


    安溪不知道沐辛然短短一瞬间想了多少,她在听20的给出的信息,快速计算怎么快速杀死老板,考虑到沐辛然预备占据员工楼的计划,这个快速也不能太快速。


    最好先摸清情况,方便老板死后稳定大楼。


    当然啦,这一切的前提是,老板真的不做人。


    ……


    清理员20说完所有知道的信息之后离开了,五个学生缩在角落,围成一圈讨论。


    “根据20的说法,我们得在太阳下山之前找到落脚地。”沐辛然。


    清理员20说了一些她知道的规则,其中一条绝对禁止的是:太阳下山之前必须待在宿舍里。


    “我们还应聘吗?”小小问:“班长不是想杀死老板?要不我们假装应聘,然后我去下毒,悄无声息杀死他。”


    “不能保证20说得就是正确的,而且我们刚到这里,人生地不熟,不能轻举妄动。”安溪谨慎道。


    其他人惊讶看着安溪。


    很奇怪这话居然是安溪嘴巴里说出来的。


    小小问:“您没有被污染吧?”


    “没有啊?”安溪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她刚到学校的时候都会装好学生,现在到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地方的员工楼,第一步当然要谨慎一点了。


    谨慎的安溪将在一楼的发现告诉众人,“员工楼,是公司员工居住的楼层,动植物也是他们的员工吗?”


    “可能就是单纯的养殖地,动植物就是他们的产品,产品也能被成为员工。”小小道,“不过我听说学校选择考核地,一向喜欢选择跟学校合作的区域,会不会这里给咱们学校提供食材?”


    安溪摇头:“不是。”


    “我可以肯定一楼的动植物没有出现过咱们学校食堂的餐桌上。”安溪说完补充道:“一食堂的餐桌上。”


    众人沉默看向她,有点想问她是怎么确定的,又觉得答案不是自己想知道的。


    安溪对周围诡异的气氛恍若未觉,兴冲冲众人炫耀:“除了下架的新菜,一食堂所有的饭菜我都吃过,我还跟食堂阿姨处好了关系,去看过她们做饭,尝过没加工之前的食材。”


    她道:“我都不需要尝,就知道这里没有一食堂里任何一个食材。”


    众人:“……啊。”小小干巴巴道,“原来食堂阿姨还能处好关系?原来食堂后厨学生还能进?”


    沐辛然感到心累。


    她强行拉回话题:“那么我们第一步就需要进行调整,先潜入员工楼打探。”


    “这样的话,我们就需要自己找一个安全的落地点。”沐辛然道。


    本来小组任务是得到印章,只这个任务完全可以借着应聘去见老板,能借着学校的名头进入员工楼混两周最好,不能的话或偷或抢怎么都行,拿到印章,在员工楼混两周。


    考核报告可能不太好写,但任务完成了,就是不太能确定拿高分。


    安溪要拿第一,还需要想办法找找分数点,可惜没有评分标准,只能自己猜测。


    现在计划有变,拿印章反而是次要的,毕竟不论是推翻还是杀死老板,都能光明正大找印章。


    当上老板拿到印章,不论评分标准是什么,一定能拿到高分吧?


    这也一想,改变计划也不全是坏事。


    “这件事交给我!”安溪道,“我已经想好落脚点了。”


    *清理员20将推车放在一楼走廊里,站在走廊尽头,将门卡贴在墙上,墙壁出现一道门。  门打开,清理员20走进去,这是个电梯。


    今天见到的五个陌生人精神好像不太正常,不知道是不是濒临失控。但她已经做了能做的,五人执意找死,她也没有办法。


    她没有时间去想那些陌生人,她今天比之前迟了很久,不知道会面对什么,似乎想到什么,身体不由开始发抖。


    她没有发现脚下影子有瞬间晃动,就像微风轻轻拂过火烛。


    电梯升到四楼,清理员20缓慢挪动进去。


    四楼跟一楼是截然不同的环境,高度有一米八,走廊亮度不算太高,但比一楼的昏暗要好太多了,走廊两边倒是也只有四扇门,从401到404。


    清理员20走到404门前,放在门把手上的手微微发抖,两三秒才拧开门。门刚打开,不知什么东西从屋里直直冲着清理员20飞出来,清理员20下意识想躲,但她克制了这种本能,垂头站在原地。


    四楼一个房间住5人,她是住在404的20号,是四楼最低层那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20脑子里想起那群精神不正常人话,“推翻老板”怎么可能呢?员工楼所有人的命都在老板手里,怎么可能推翻老板,她被污染了吗?也要失控了吗?


    “还不滚进来!”


    屋里传来暴虐的声音。


    清理员20忽然意识到,那个东西没有砸到她身上?


    怎么回事?


    清理员19失误了?


    清理员20默默走进去,垂着的头悄悄睁开眼快速扫过地面,但她没有在地上看到任何东西。


    忽地,她的影子好像晃动了下。


    错觉吗?


    她真的被污染了?要失控了?


    失控了是不是就可以离开员工楼了?


    “关上门!”


    清理员20顺从地转身关上门,三道高大的影子从她身后缓慢升起,像一座巨大的山慢慢爬到她的肩膀,爬到她的头顶,最后将她整个人压制在泥土里。


    “你知道你今天迟到多久吗?”


    19道。


    “你去哪里了?见了谁?做了什么?”


    18道。


    “小20这样的性格,她能跟谁说?你们冷静一下,不要吓到小20。”17的声音最温柔,“20,我们也是为了你好呀,你笨手笨脚,脑子也不聪明,不多做点工作怎么能成长呢?”


    “告诉姐姐,你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我们很担心你啊。”


    清理员20如往常一样沉默,如往常一样等待。


    “跟她费什么话,不挨打不知道疼!”


    19道。


    就在她往前的时候——


    “一”


    房间里响起陌生的女音。


    “谁??”


    清理员20猛地抬起头,她熟悉这道声音,前不久才说了“再见”,可是她们不是说分开后就当做从未相遇吗?


    “我今天之所以迟到是……”


    话没说完被17强行打断,她温柔道,“20,你认识这个声音是吗?是你的朋友是吗?”


    “是你搞得鬼?”


    19瞪大眼睛,怒火中烧。


    18道:“你能找到什么人帮你,该不会是底下三楼的那群垃圾吧?”


    “二”


    声音继续道。


    17脸上笑容有些僵硬,她发现她根本就找不到声音源头,她甚至感受不到房间里有除了她们四个之外的人的气息。


    “小20,既然是你的朋友,那就是我们的朋友,”她强行压制其他两人,温和道:“让朋友出来吧,我们认识一下?”


    清理员20张了张嘴,说出口的却是:“你走吧!我不需要朋友!”


    “三。”


    声音发出哼笑,“我来跟三个姐姐做朋友的。”


    不等三人反应,黑色影子迅速扩散开,地面结起冰霜,一双眼睛从影子中睁开,甜蜜的声音响起:


    “好姐姐们,好朋友们,请问可以把你们的床位送给我吗?”


    第069章 员工楼[3]


    清理员20不知道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她只看到那个安溪像失控污染一样出场,然后压在她身上的大山就被她硬锤一顿绑起来了。


    几人都昏迷了,安溪从三人身上摸出门卡, 看向旁边呆滞的清理员20, 抬手打了个招呼, “嗨,下午好!”


    “下, 下午好,不不不,你怎么会在这里?”清理员20惊悚道。


    安溪闻言思考了一下,问:“员工楼有不允许外人进入的规则吗?”


    “这倒没有, 不是这个不是重点啊,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清理员20长期麻木僵硬的大脑像涂了油的生锈机器,开始缓慢转动起来, “你跟着我过来的?”


    “嗯呢!”


    安溪一点也不心虚道。


    她狗狗祟祟在房间里转悠,这是个很像学校宿舍的房间,放了三张上下铺, 能看到四个半人生活的痕迹。之所以说四个半, 是因为能清楚看到五个人的生活痕迹里有四个人在欺压一个人。


    比如明明房间有位置, 第三张上下铺被放在卫生间门口,上铺上被堆满了杂物,上铺围栏上挂着的衣物一直垂落到下铺,下铺周围放满了鞋子、盆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房间有五张桌子,其他四张桌子上是个人用品, 第五张桌子上放着吃剩的食物。


    “怎么只有四个人,还有一个呢?”


    安溪奇怪道。


    “你快走吧, 如果被发现,你就死定了。”清理员20道,“我不会说见过你的,真的,你快离开吧。”


    安溪停下探索的脚步,问清理员20,“我走了你怎么办呢?我要是放了她们,她们以为我是你找来的帮手,不会放过你对吧?”


    “我要是不放过她们,一个宿舍就剩下你一个人,你怎么给那个,就是发现我会让我死定了的人,交代呢?”安溪好奇,“那个人会放过你吗?”


    清理员20脸色刷白,好半晌才发出声音,“……你快走吧。”


    她声音很轻很抖,身体也控制不住瑟缩。


    安溪平静看着她,忽然长长叹了口气,用一种很老成很神秘的语气道:“同志,你不要害怕,其实我们是上面派过来暗中查访的。”


    至于上面,什么上面,谁知道呢?


    毕竟据安溪所知,每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规则。课本上关于世界组成的相关内容,大概意思就是:世界是由无数个“孤岛”组成的,每一个“孤岛”都有自己的运行规则,“孤岛”与“孤岛”之间或有关联,但那是流动的生命造成的关联,而非地域与地域的关联。


    简单来说就像:启航高中、安息山、崇井小区。


    三个地方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习惯,运行规则,但是安溪被启航高中录取,安息山跟启航高中就有了联系。


    先有关系之后,关系加深,才有进一步规则联系。


    之后或许启航会定时收取安息山学生,这就需要新规则,是两地域之间人口流动的稳定联系。


    崇井小区跟学校就是如此。


    所以安溪高中学校被查,学生被分散进入其他学校这件事,安溪百思不得其解。


    按理说,不应该存在这种组织或者机构或者存在,世界大污染前,或许有,那时有“国。家”概念,各区域都受名为《法律》的规则限制,有很多机构在上,维护国。家稳定之类的。


    但那是历史传说,现在哪有这种机构,考取证书只有两个目的:一个是学习知识,一个是扩展人脉。


    例如安溪,从启航毕业之后,启航的证书能让她自由行走在所有跟启航有合作的地方。


    但是,没有这些也不影响活着,能力足够的话,走到哪里哪里都是自由。


    安溪当时就很不理解,她上蹿下跳试图诱因老师把来查的人干掉,什么人啊?有什么强大污染?来查封她安息山的学校?


    最重要的是,安溪假期前还跟同学约好了在学校空地建个传送阵,据说历史传说传说中,没有污染但是可以修仙,那个时候有这玩意。


    可惜一个暑假安溪都没琢磨明白,怎么传送的,学校先没了。


    还是村长把她叫走,告诉她答案。


    说是相邻地域中同一类型机构,是存在相互合作学习的,这种合作会形成一个由各机构人员组成的组织。


    安息山也在这个组织里,就要遵守组织规则,安息镇不具备办理高中的条件,也没有参加组织的考试,所以才会被查封。


    “为什么安息镇不具备?”安溪问。


    “学生、老师单一,属于家庭作坊。”


    安溪还想问,家庭作坊怎么了?


    村长先说了:“镇上高中也是不想让你们离开安息山,现在你长大了,能够离开安息山了,也应该去更好的学校接受教育。”


    “你不是想当村长?窝在山窝里眼睛只能看到一片地,可不行。”


    “去各个地方走一走看一看。”


    安溪被说服了,村里她都看过了,镇里也很熟悉,“各个地方”就只剩下大城市。


    所以员工楼上面有没有类似的组织统一管理这片区域的公司,安溪不知道。但她觉得就像她之前不知道学校上面还有组织,公司里的员工,肯定也不知道公司上面有没有组织。


    再者安溪胡扯这个,只是为了安抚清理员20的情绪,稳定她的精神状态。


    安溪这段时间一直为七班人治疗,对于心理精神方面有自己的经验。


    清理员20身上有清晰的三道污染气息,不清晰的一道污染气息。清晰的三道气息不是长期接触沾染上的那种,而是攻击才能留下的混着血与肉的气息。


    从清晰程度来看,应当是长期被攻击且最近就有新攻击才会有这么明显的味道。


    那道不清晰的味道,应当是很久没有添加新攻击,污染渐渐被身体消化治愈,才会变淡。


    再加上清理员20畏惧与人靠近,瑟缩的身体反应……等等,安溪判断她长期面对欺压,而且欺压对象一定距离很近。


    联系到清理员20一个人推一排车,安溪推测她是一个人做了几个人的工作,欺压人的身份就比较明显了。


    清理员20的室友。


    所以安溪跟上来,在确定气息对得上之后,今晚的落脚点就有了。


    果然,清理员20听到安溪的话陷入迷茫,正如安溪猜测的那样,她根本不知道上面是什么,只是听到安溪的语气,联系五人之前的对话内容,忍不住问:“所以你们是因为员工楼不符合你们的标准,才想杀死老板吗?”


    那原来不是一句疯话?


    “这个需要进一步考察。”安溪摆出很专业的样子,她坐下来摆出很威风的样子:“这就需要你协助,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牵连到你的。”


    清理员20不知道信没信,她垂着眼睛,一直没有回答。


    安溪也没有问,静静等待。


    她静静等待一会儿,就转动脑袋观察几个床铺。


    第四个人在哪里呢?


    她看起来是霸凌小组一员,应该会跟其他人一起活动,怎么好像很久没出现在宿舍里里一样。


    清理员20低着头轻声道:“你们想顶替她们的身份在这里探查?”


    “是这个打算。”安溪坦然道。


    清理员20:“每周五,4号大人会来四楼查房,统计死亡人数,在周末进行填补,便于周一工作不受影响。”


    “在此之前,你们只要没有碰到大人们,是不会被发现身份异常的。”清理员道:“大人们分别是:一般只有月初出行的大人们,周五的1-4号大人。”


    “其中只有1-4号大人会在周五到四楼进行检查,月初大人们出行一般不经过四楼。”清理员20说完补充道:“月初大人们出行时,我们不被允许离开四楼。”


    安溪眨了下眼睛,消化这些信息。


    首先这里的人都是用数字取代,且号码下的人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数要够。


    员工在这里是消耗品。


    否则不会有每一次统计死亡人数进行填补的规则。


    其次按照之前对员工楼的了解,应当楼层越低权限越小,但是月初大人物们会禁止四楼人员走动——


    四楼能走动的地方无外乎就是1-4层,大人物们不来四楼,却禁止四楼人员出行,那就只能有一个原因,他们要去1-3楼。


    安溪很快反应过来。


    1-3楼的动植物是这个公司产品,产品可以是一个公司最低贱的底层,也能是一个公司的核心。


    但安溪不懂,既然每月月初都要出行前往1-3楼,说明1-3楼的动植物应当很受重视,怎么就那种环境呢?


    难道他们是故意的,就想要那种环境里长成的产品?


    安溪不理解。


    “404是女寝,你们四个女性可以来,但我记得你们里面还有个男性。”清理员20道,“每晚会有抽查,如果被抽查到宿舍人数异常或者性别异常,会受到惩罚。”


    她顿了顿:“你说得那个第四人,就是周一的时候,被五楼的一位大人叫走,再也没有回来。昨天被统计为工作损耗,下周一会有填补。”


    安溪更加讨厌这个员工楼的规则了,尤其是制定规则的人。


    “多谢你的协助,这对我们的工作进展有非常大的帮助。”


    安溪将三人叠在一起,扛在肩头往外走,即将打开门离开时,问:“那个叫走第四个人的是男性还是女性哇?”


    清理员20下意识回答:“男性。”


    说完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安溪的道谢,紧接着听到她说:“我们住进来四个人,你收拾好你的东西,选好床铺位置。我们待会儿选其他的,垃圾之类的我们会负责清理,绝对不会影响你的生活,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对了,垃圾一般都是扔在哪里呀?”


    “101。”清理员20说完,忽然问:“你要杀死她们吗?”


    “你想她们死吗?”


    安溪是没准备杀死这三人的,她是想先把人扔进1楼藏起来,等到周五的时候,或许还需要她们出来答个到。


    不过如果苦主有想法,她也可以放给苦主处理。


    “我?”


    清理员20第一次抬起头。


    安溪重新放下人,坐下来问:“对,你。”她胡编乱造,“我们充分考虑民众的意见,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说,我会考虑要不要执行。”


    清理员20看着三人,喃喃道:“可我要是杀她们,是不是就跟她们一样了?”


    “但我,我不想放过她们。”


    “行。”安溪点头:“我知道了。”


    清理员20看着安溪重新扛起人,忍不住问:“你知道什么了?”


    “知道要放哪里了。”安溪道:“植物园吃荤的对吧?”


    安溪跟三人近距离接触后,就发现这三人的污染很奇怪,像是天生就带有严重缺陷或者疾病,而她们暴虐的性格又影响污染。要知道正常的污染在宿主长期暴虐或者情绪不稳的状态下,都会加速走向失控。


    她们这种不知道什么缺陷的污染,受到的影响就更大了。安溪判断三人失控也不过就是最近的事情。


    她处理起来完全没有心理压力。


    其实清理员20的污染也有缺陷,她长期处于压制忍耐的情绪中,距离失控也挺近的。


    清理员20似乎很诧异安溪的回答,虽然安溪没有直说,但她其实也明白安溪之所以选择404,大概率是因为她。


    安溪每一句话都跟员工楼格格不入,她曾经梦想中拯救她的强大神灵,也不会这样处处……她不知道怎么说,但她感受到一种从未被对待过的感受。


    这让她有些难以接受安溪冷酷的回答。


    这是一种非常古怪的情绪,她希望安溪能帮她处理这些人,但当安溪真的这么做了,她又开始惶恐不安。


    “……大人……”


    清理员20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说她不想让她们死,这实在太违心了。


    安溪听到声音回头看向清理员20,她眨了下眼睛,严肃道:“感谢你提供的数据,关于三人的处理,我们内部会进行一个严肃的讨论进行执行。”


    安溪说着打开门离开。


    清理员20下意识跟上去,呆呆看着安溪扛着三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走廊,很久才退回宿舍里。


    她关上门看着空荡荡的宿舍,忽然意识到压在身上大山至少在下周五之前都不会再出现,有种虚假的恐慌感。


    *安溪在一楼将事情给几人说了,三人没有被绑着,直接堆放在旁边。  “让我毒死她们。”小小道,“我可以让她们生不如死之后再死去!”


    安溪敲了头她一下,严肃道:“不能因为泄愤行动,那些情绪会像毒蛇一样潜伏在你污染深处,一旦你越陷越深,毒蛇就会冲出来将你一口吞下!”


    小小瘪瘪嘴:“可是我听到生气,什么也不做,更会影响污染!”


    “直接杀掉就好啦。”安溪道:“即将失控无法救治,在失控前帮助她们死亡,也是一种善行呀。”


    沐辛然猛地抬头看向安溪。


    安溪正在教育小小,“课本不是说了很多遍,能死就别失控。”


    “对哦。”小小拍手,“那我们把她们丢进植物房里?”


    “不行。”安溪道:“人就是人,野兽可以把人当做食物,植物可以把人当做食物,但是我们是人,不能把同伴当食物……哪怕是给别的种类当食物。”


    她之前这么说是试探清理员20的。


    她身边跟着一个完全没有污染的沐辛然,她要比之前考虑更多,做更多准备才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怎么做嘛。”小小苦恼道。


    话音刚落,三道污染气息直直攻向沐辛然,安溪出手截断污染,格革挡在门口拦住朝门离开的17,微微黑发悄无声息寄生在继续第二次攻击的19跟18上。


    18、19几乎在被寄生的瞬间,身体里的污染就因外界干扰开始崩溃,在两人失控之前,黑发拧断她们的脖子。


    被格革拦下的17立刻停下动作举手投降:“我听到了你们的目的,我比20有用,我知道更多信息。”


    “但我还是会杀你。”安溪道。


    17维持不住情绪,怒目圆睁,扭头看向安溪:“为什么!我什么都没做,我根本没有伤害过20!”


    “跟她没有关系,因为我们是敌人,因为你即将失控,因为你手里的玩具。”


    说话间,一把匕首飞射而出,穿过17的心脏后,被格革拦截接住。


    “她们醒了这么久?”小小兴致勃勃跳过去,“班长,她手里有东西,看起来是什么通讯之类的。”


    “嗯。”


    安溪一开始就知道17装晕,她也知道17在叫醒另外两个,鼓动她们攻击,就为了自己逃跑。


    404的四个人里面,18跟19的污染暴虐,20的污染压抑,17的污染是疯狂。


    要不是为了试探启航学生的态度,她在离开404的时候就要解决她们三个了。


    在学校里的了解,是一种纸面上的了解,而现在遇到事情他们的态度,才能够让她真正了解他们的行事风格。


    现在,她终于初步了解她的队友们了。


    小小——毫无在外经验的新人,课本知识运用都不熟练,也就污染占便宜。


    微微——下手果断,但她有个致命的弱点,攻高防低。


    如果敌人带着朋友面具过来,很容易取得微微的信任,而一旦信任别人,就是百分百的信任。


    就像如今微微这么信任她一样。


    格革——沉默的守护者,他大概也发现17没醒,所以才会在三人发难的瞬间挡在门口。就跟初遇时一样,他有与强壮成正比的敏锐。


    沐辛然——格格不入的,理性却又心软的朋友。


    安溪确定在他们讨论如何杀死三人的时候,沐辛然是不赞同的。


    尤其是她说话的时候,她的情绪外泄尤其厉害。


    安溪有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一开始沐辛然对带有污染的所有人,都是一种警惕漠视不当做同类的态度。


    但是当她牵引沐辛然跟其他人接触认识的时候,沐辛然真的调整自己的心态,认真维持关系。


    沐辛然没有污染,无法容纳污染,偏偏又不得不跟具有污染的,随时会失控的人相处。


    沐辛然失去的警惕与漠然,或许会在未来杀死她。


    她在这个世界里,死亡比喝水还要容易。


    “好,现在我们已经初步完成了落脚点任务的一半。”安溪拍了拍手:“接下来我们要完成另外一半。”


    她一把火烧了三具尸体,说道:“我们分成三队:一队解决格革住宿问题;一队清理404垃圾;一队继续探索。”


    格革:“我一个人就够了。”


    “也行,五楼暂时没有上去的门卡,你去四楼看看有没有好心人能帮忙。”安溪给格革一个门卡。


    门卡不仅是能打开404的房间,更是通往四楼的钥匙。


    “你待会儿上楼伪装一下性别,”安溪谨慎道:“学校老师们喜欢安装各种“眼睛”,这里也说不定有类似的爱好,你拿得是404的门卡,进出四楼还是模糊一下性别。”


    小小闻言兴奋地看着格革,不怀好意询问道:“需要帮忙吗?免费帮你化妆呀。”


    格革直接拒绝。


    “那我们四个人,沐辛然跟我从一楼往上查看,微微、小小你们去404收拾。”安溪道:“可以吧?”


    没有人有意见,安溪将门卡给微微,自己留了最后一张,各自开始行动。


    一楼安溪之前已经查看过了,现在她们可以直接去二楼。电梯到二楼,安溪领着沐辛然离开电梯。


    二楼跟一楼布局相同,门牌号是从[201]到[204],但两个楼层也有区别,比如二楼走廊明显比一楼明亮一些,宽敞一些,味道也淡一些,就连门看起来也结实一些。


    安溪没有先进去,她扭头看向沐辛然,开门见山问:“然然,之前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沐辛然从听到安溪的安排就知道会有这么一遭,不然以安溪的性格,对她更好的安排其实是让她去打扫404。


    “没有。”


    沐辛然道。


    她原本在听到安溪发言的时候,确实有些震惊,为安溪的冷酷。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安溪不是蓝星人,这里也不是启航高中那个古怪的与众不同的副本。


    她比安溪更清楚其他副本的样子,安溪以后如果去其他副本,她不冷酷,死亡将如影随形。


    这里没有法律,没有人权,没有稳定与和平。


    “我没有话要说,”沐辛然道:“我会听从你的一切指令。”


    安溪愣住了,这是完全出乎她意料的回答,就在她想要说什么的时候,耳朵忽然动了一下,她将食指竖在唇前,对沐辛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而后安溪悄无声息地移动到201门前,她将耳朵贴在门前——


    “咚”


    第070章 员工楼[4]


    是坚硬如小石子一般的东西投掷在木制门上的响声。


    清理员20说过1-3层都是养殖地, 安溪问过她,三个楼层养殖的是什么,分别有什么区别。


    她的回答是:“没有什么区别。”


    安溪现在来到了二楼, 还没进门就已经察觉到区别——


    101隔着门都能闻到混杂在一起的污染臭味, 里面动物做出最有活力的动作就是在她开门时候投过来的目光注视。


    201隔着门也能闻到混杂在一起的污染, 但是污染味道要少很多,用个比喻的话就是:刚剧烈活动完, 无法控制好自己污染的人群,聚集在一起的味道。


    一个是彻底不控制,一个是有控制但不多。


    “咚”


    又一声响动。


    安溪心想:里面动物,还挺活泼的。


    清理员20的回答跟现实有所出入。


    安溪没有察觉到她在撒谎, 暂定她的说辞是真实的,起码是在20的认知里三层的动物都是一样的。


    两个可能:一个是20被扭曲了认知;一个是对于20来说,1-3层就是毫无区别的。


    前者是污染影响, 后者是环境影响。


    就像安溪她看这个世界的感觉,肯定跟沐辛然不一样。


    想到这里,安溪联想到另外一件事——


    员工楼外是空旷广场, 广场外是居民区, 居民区里有活人的气息, 说明是有人居住的。


    一周一次的补给员工,员工从哪里来?


    最近的地方就是隔着广场的居民区。


    这么近距离的区域……假设影响20号认知的是环境,有没有可能居民区就是给员工楼输入员工的存在?


    换句话说,员工或许从生到死, 都在这片狭隘逼仄的土地。


    ……


    安溪脸上情感面具浮现,因为背后有人, 她没有像过去一样窜到打开门后,对面的人无论如何无法第一时间看到的位置。


    她侧身站在门侧, 这个位置刚好在挡在沐辛然前面。


    黑发从指尖流下悄无声息缠绕在门把手上,等到第三声“咚”出现的时候,猛地按下门把手推开房门。


    几乎在门彻底推开的瞬间,一道火焰从里射出落在黑发上,黑发——


    黑发没有受到任何损伤,污染强度很低的弱污染。


    如果是之前,安溪立刻冲进去,如果这道弱污染是个陷阱那也没关系,她背后自有思思等同学为她防护。


    今时不同往日,安溪需要新的习惯,更谨慎,更小心,更多思考的习惯。


    黑发游动着往前,她在其后点燃了知识火把。


    房间里原本悉悉索索的声音,在火把点燃之后戛然而止,如果不是里面还有粗重的明显无法控制好的呼吸声,以及无法自控溢出的污染气息,就好像里面没有人似的。


    智慧高于植物房的植物。


    植物房的植物在感受到火焰之后的行动是躲避,而201房间里动物的反应是隐蔽躲藏。


    安溪举着火把到门前,果壳果核劈头盖脸砸过来,锁链相互碰撞声不绝于耳。安溪往后移开火把,黑发如伞盖散开挡住所有不带污染的果壳果核攻击。


    黑发散开后,安溪终于看清楚屋里的情况,跟101同样的三条贯穿水槽,区别在于201的水槽里堆满了草料与水果。水槽两侧设有铁环,每一侧约有十几个铁环。铁环上扣着锁链,锁链另一头扣在动物脚踝上。


    安溪数了数,一侧15个动物,这个房间里有60个,数量远不及101。


    安溪将火把拿在身前,动物们俯趴在地,似乎在表示顺从又或者只是单纯畏惧,丝毫看不出前几秒钟还趁机投掷过果壳跟果核。


    安溪眼球转动着扫视整个房间,因为所有动物都俯趴在地,安溪无法看出什么,她眼睛亮了下,缓慢将握着的火把往外移动。


    一秒,两秒……半分钟过去,眼前60个俯趴在地的动物没有任何异常。


    安溪再次往后移动火把,沐辛然悄无声息来到她的身后,从她手中接过火把。


    沐辛然是没有污染的,知识火把对她来说比普通火焰要安全的多,她退后至门外。


    一秒,两秒……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是毛发摩擦的声音,是牙齿碰撞的声音,是呼吸加重的声音,是抬头的声音——


    安溪看到了一双眼睛,类似于人类眼睛,虹膜是黄棕色,对视线非常敏锐,几乎在安溪看过去的瞬间就锁定了安溪的眼睛。


    “上午好!朋友!或者还是中午?”


    安溪从包里取出在超市里采购的、会抽人的蔬菜,把它扔过去,那双眼睛的主人立刻飞扑从空中就叼住蔬菜,不出意外被叶子抽在脸上。


    眼睛的主人是一种等人高的灵长目类人猿,但它有一双类人的眼睛,眼窝不像书本上那样深,身上毛发长却浅淡,不像安溪见过的任何一个猿类图片。


    它叼住蔬菜被抽了一下脸也不生气,用手撕开两半,一半塞进自己嘴里一半塞到旁边一只看起来恹恹的小狗嘴里。


    小狗是黑白毛发,看起来不到十斤,很瘦弱,被猿塞进嘴里蔬菜乖顺地张开嘴巴咬下去,黑白的眼睛湿漉漉的。


    安溪:“……”


    “狗是不是吃肉的呀?”她扭头问沐辛然,脸上有些愤愤不平:“我都没养过宠物,这只猿居然养了一只小狗!”


    沐辛然:“……”


    沐辛然举着火把,感觉火把快要熄灭了,哄了安溪一句:“等你长大,有稳定生活,就可以养一只宠物了。”说完把话题拉到正路,“这里的动物比101的那些更通人性。”


    从目前了解的员工楼特点来看,“三楼的动物恐怕更类人。”


    安溪从挎包里掏出一般没牙,一碰长牙的肉,在即将给小狗的时候,手一转递给猿。


    猿看了一眼肉,又看了一眼安溪的脸,呲牙咧嘴双手比划示意安溪扔过去。


    “好的,”安溪笑道:“乐意为您服务,伟大的伺养员先生。”


    在安溪扔过去的瞬间,只听到猿发出一声吼叫,侧面一团火焰朝着肉喷。射而去,火焰包裹着肉发出尖锐的叽哇声,在肉即将落地的时候,猿快速出手将其抽打进水槽中。


    他用水槽里的水果熄灭火焰,用指甲划开外焦里嫩的熟肉撕成一条条喂给小狗。


    恹恹的小狗立刻站起来,尾巴像螺旋一样飞快转动,看不出一点恹恹的样子。


    安溪收回看吃播的视线。


    这只猿应当是201的领导型动物,在安溪扭头跟沐辛然说话的时候,它就在给其他动物发号施令,在她取肉扔肉的时候,那些动物已经放松下来,不像之前一样警惕。


    “回头见朋友。”


    安溪转头准备离开。


    猿撕肉的动作停下,抬头看向安溪的背影,直到小狗呜呜叫唤,才低下头继续动作。


    安溪关上201的门,对沐辛然道:“我有一个猜想,需要到三楼进一步验证。”


    沐辛然回忆刚刚的全部经历,询问:“跟动物有关?”


    “差不多?”安溪熄灭火把,“先把二楼看完。”


    跟一楼相同,两间房是动物,两间房是植物,区别是202的动物没有一个领头,安溪一推开门,就是一阵乱七八糟的污染攻击,她甚至看到有些污染落在其他动物身上。


    安溪拦下所有污染,若无其事关上门,对沐辛然道:“下一个。”


    沐辛然从未如此直接感受到差别,如果在这里的是玩家,别说二楼,就算是一楼他们要从头探索到结尾,也要付出一些代价。


    或许101跟102的动物不会攻击,但它们完全无法控制的污染不是假的。


    而现在她跟在安溪身上,看着安溪就像检查自己后院一样轻松,那些对玩家而言致命的污染一丁点也没有落到她身上。


    ……


    203与204植物房相同,所有植物都像是正常的普通的植物,树木数量减少,地下种植了碧绿的草与不知名的花。


    房间里也没有一楼植物房里那种肉食腐烂的臭味。


    除此之外,两间植物房里开了许多窗户,确保任何时间只要有阳光就能够透过窗户洒落在每一个植物上。


    不仅如此,安溪在房间墙壁上看到了一些喷头。


    如果不是安溪在植物上闻到污染的味道,或许会错认成真正普通无污染的植物。


    离开房间后,安溪对沐辛然道:“之后尽可能不要靠近这个房间。”她道,“宁愿前往202靠近这里。”


    沐辛然应下。


    两人往三楼离开时,安溪给沐辛然解释道:“这两间房的植物的污染很诡异,给人一种平和的放松惬意感觉,但是草地之下,我闻到有人类污染残留的气息。”


    “202的动物最开始攻击凶,但就那一下,后面除了几个呲牙咧嘴的,几乎就不管来人进去。”安溪,“201的话。”


    她笑了下:“我闻到了秘密的味道。”


    沐辛然:“?”


    她带着对未知领域的敬畏之心请教:“什么意思?”


    什么秘密还能够闻出来?


    是污染?食物?还是什么气息?


    安溪桀桀笑,她贴在沐辛然耳边,压低声音说道:“我没有证据,但我感受到它们有什么计划,一个叛逆的计划。”


    她说着看着沐辛然茫然的表情,感叹道,“你不知道,在这方面,我有丰富经验,没人能瞒得了我!”


    沐辛然:“……”


    有时候反应太快也不是什么好事,就好像现在,她人还没反应过来,脑子里已经把这话翻译出来了——


    安溪因为犯事太多,以至于别人还没犯事,只是个计划,她都能“闻”到。


    安溪摸着下巴,再次凑过去咬耳朵:“我猜测是要反抗。”


    201里不止一个吃肉的动物,但是就算是猿照顾的狗都饿成那样,可想而知其他食肉动物的处境。


    麻木的101、102俯趴在地,就算有人进来,也只是投射过来一个眼神,它们不会反抗。


    混乱的202,一听到动静各自呲牙攻击,哪怕攻击到身边人也不在乎,它们也不会反抗。


    只有201。


    安溪喃喃自语,压制不住兴奋道:“这样的好事,我怎么能错过呢。”


    *三楼的灯光更亮,走廊更宽敞,花纹清新舒适,空气中有淡淡的清香,安溪走在这里都有种放松的愉悦感。  她看向沐辛然心情很好道:“别紧张然然,这里的环境非常舒适,根据我家养殖的经验,在这样舒适的环境里养殖的动植物,一般都跟娇贵。”


    安溪道:“起码这次我们得先敲门了,虽然得不到回答,但它们会感受到我们的诚意,对我们有一定的好感。”


    沐辛然沉默往后退了一步,做了个请的动作。


    安溪笑嘻嘻回礼,抬手敲响301的门。


    “咚、咚、咚”


    礼貌之后,就在安溪准备开门的时候,里面传来闷闷的声音,“请进。”


    安溪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她皱着眉头看着门,身后传来沐辛然的声音:“你们这里有动植物能说人话吗?”


    安溪张了张嘴,没办法给予准确的回答,按常理而言当然不能!有污染也不能!


    但是前不久还有一个会说人话的[井神],这就很尴尬了。


    安溪实事求是道:“我不知道呀。”


    她推开门。


    门一打开一股山林的味道扑面而来,房间一眼望不到尽头。一眼望去,树木舒展着枝条,翠绿的叶片上垂着水珠,地上铺满青青嫩草,红的黄的粉的各色小花点缀其中,头顶有一个正在散发温暖的太阳,脚下有一条潺潺流动的小河流……


    安溪在这里没有感受到任何污染的气息。


    “下午好?请问主人在吗?”


    安溪试探道。


    “哦,她说主人?”


    “太可人了,我喜欢她,亲爱的人,往上看,羽毛最漂亮的就是我,看我看我看我。”


    “不,你没有羽毛,你是一条蛇,蛇是没有羽毛的。”


    ……


    许许多多的声音在树梢上、在草丛底、在河流里,声音或清朗、或清脆、或妩媚、或清冷……每一个都悦耳动听。


    安溪先抬头,先印入眼帘的是一条蛇尾,蛇尾之上是属于人类的腰腹,人类的胸腔,人类的手臂与双手,人类的脖颈与头颅——这些属于人类的肢体上又处处显露出属于蛇类的特征。


    腰腹上细密润泽的鳞片,猩红的竖瞳,冷白如玉的肤色,与蛇尾同色的乳白长发。


    “看我了看我了,人,你是新来的饲养员吗?”半人半蛇的少年尾巴尖一翘一翘的,红宝石般的眼眸盯着安溪,说话时蛇信子若隐若现。


    “是呀,你好,我是17,你叫我17就好啦,你叫什么呀?”


    “你问我吗!蛇,我叫蛇!”


    蛇尾卷着树枝,上半身倒挂在树上,头发垂落到地面,他兴奋道:“我就说我喜欢她!”


    “说了多少次,蛇不是你的名字,你的代号是15。”雄厚的声音从林深处传出,半人半兽的人或者动物,落地无声从林中漫步而来。


    “你好,我是301的2号。”


    “哇,你好你好!”安溪看着2号下半身黑色健美,线条流畅的兽身,赞叹道:“你看起来好有力量!”


    2号在安溪出现赞叹表情时,下意识呲起牙齿,尖锐的牙齿的出现瞬间模糊了人脸与豹脸的界限。


    听到安溪说完,2号圆润的眼睛呆滞了下,嘴巴合上,尾巴甩动:“谢,谢谢?”


    “我呢我呢我呢?”15号快速蛇行到靠近安溪的树梢上,倒吊下来凑近安溪,“我呢我呢我呢?”


    安溪没夸,先问:“可以摸尾巴吗?”


    “可以可以可以!”15号立刻回正身体,人身回正之后,垂下尾巴落在安溪伸出的手中。


    “你锻炼很好呀,”安溪夸赞,“一定可以很轻松就拧断坏人的脖子吧?”


    “可以可以可以……什么?”15号猛地缩起来尾巴,他手抱着尾巴,好奇地看:“我没有试过,2号,我可以吧?”


    2号没搭理15号,踱步到安溪面前,刚要开口说话,15号直直掉下来砸在2号背上,他很快找准了位置,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些事了。


    2号毫不在意,问安溪:“你不是上任的饲养员,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哇!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呀?”安溪好奇道:“我的表演不是无懈可击吗?”


    “对呀对呀对呀。”15号道。


    安溪闻言心想蛇三寸没来真是可惜。


    “你不是动物城的人。”2号道。


    “原来这是动物城呀。”安溪道:“我的确不是动物城的人,我是乡下来的,一个不出名的小山村,估计你不知道。我是听说这里有养殖动植物,想来取取经。”


    她愁眉苦眼道:“我养了一棵植物,是个盆栽?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它之前很活泼的,抽人力气可大了,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不吃也不喝,晒太阳都懒洋洋的。”


    胡扯的。


    那棵盆栽,吃得比她多,喝水更是拼命,慢一点喂枝叶就要抽过来的,晒太阳懒洋洋因为在睡觉。


    “你来错地方了,这里的经验,你用不了。”2号道:“快离开吧,被发现后再想离开就晚了。”


    “为什么用不了呀?”安溪不解道:“为什么被发现就不能离开?”


    2号刚要说话,水里传出一声嗤笑。


    安溪顺着声音看过去,水面无波无澜,比镜面还平静。


    她道:“我现在想离开也不行呀,我在这里交了一个朋友,她长期被人欺负,我太生气了,不小心杀死了三个人。”


    安溪天真道:“我要是离开了,我的新朋友岂不是就惨啦?我要留下来等到上面人来检查,告诉他们真相再离开。”


    “呜呜呜好感蛇。”15号呜呜咽咽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帮你的,是不是二哥。”


    沐辛然可以确定,在此之前15号没有叫过“哥”可能昏了头吧,沐辛然感觉她在15号身上看到了安姓某人的影子。


    安溪也跟着呜呜:“呜呜,你不仅蛇尾有力,还这么善良,你这个朋友我安溪交定了。”


    “我吗我吗我吗?是说我吗?一定是我吧?”15号问,“欸?你不是叫17吗?怎么又叫安溪呀?”


    安溪一个个回答:“是你。我之前害怕跟你们名字不一样,你们会排挤我,但是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你一定不会因为我的名字跟你们不一样就不跟我玩。”


    “我向你道歉。”安溪真诚道:“可以原谅我吗?”


    “可以可以可以!”15号连忙道:“你的名字也很好听呀,我也想要,我也要叫安溪,二哥!”


    “你可以叫安蛇。”2号道。


    “别再忽悠他们了。”


    赤裸的女体从水中浮出,深海一般的长发遮挡在身前,深邃的眼睛盯着安溪,如一捧冷月。


    “大姐!”


    “一号。”


    安溪定定看着一号,问:“你是一号,你最强是吗?”


    一号清冷的面容上,忽地哼笑一声,她上半身浮出水面,腰腹上有与发色统一颜色的鱼鳞,水面下隐约有巨大鱼尾摆动。


    “力量、强壮、能力……你喜欢强者?”


    一号声音如人一般清清冷冷,但腔调韵味中有种难言的蛊惑感,不是污染胜似污染。


    “谁不喜欢强者?”


    安溪反问。


    “那你敲错了门,你应当去304。”一号道:“301除了会说人话毫无用处;302可供欣赏;303扭曲的另类美学;只有304拥有强壮的体魄,浓厚的污染,攻击性极强。”


    安溪看着一号,忽然翻起了旧账:“你之前是不是嘲笑我了?”


    一号:“?”


    她清冷的脸上出现片刻空白。


    “就是我问为什么被发现离开不了之后,你是不是嘲笑我了?”安溪问。


    一号:“……”


    当时她只听安溪说前面,一听就是在忽悠两个傻子,谁知道安溪后面还有还有话,而且一听就是傻愣愣的人说出来的直话。


    “你不去找他们吗?”一号转移话题,“不论你们想要做什么,都要在下午五点之前离开四楼。”


    “五点会有人来送饭,七点欢愉师会来检查三楼各个房间里动物的情绪,十二点有抽查。”一号道:“你们得离开了。”


    “这个不着急,”安溪道:“我不用你道歉,哼哼,我原谅你。”


    一号不自然转来视线。


    301以无用著称,空有人言没有美貌与污染,一直是他们耿耿于怀的地方,夸美貌令他们作呕,但是夸强壮——他们的确很努力在锻炼呀。


    安溪道:“有一个问题我想请教你,我注意到你自称动物,你这个自称是广义还是狭义呀?”


    要知道,人类也包含在动物里呀。


    “这里是动物城,除了老板之外,只有动物,没有人类。”一号看向安溪,视线越过安溪,看向她身后的沐辛然:“你的朋友是只低等动物呀。”


    安溪原本轻松愉悦的表情瞬间凌厉可怕起来,她往前一步,河流上泛起冰霜。


    安溪平静看着一号,道:“请道歉。”


    周围出现或者隐藏的半人半兽们焦躁起来,15颤抖着趴在2号后背上,2号紧绷着身体冲着安溪呲起牙齿。


    一号抬手压下同伴们的紧张情绪,她看着安溪声音神态没有丝毫变化,似乎并没有受到冰霜污染的影响。


    她道:“我是陈述,你可以回头看看你的朋友,她正在从人变成动物。”


    安溪点头,平和道:“感谢您慷慨的提醒。”说完,她又往前一步,重复:


    “请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