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启航高中[41]
如果面对这场面的是安溪。
安溪会摆摆道理, 说说感情。
都不行?
都不行的话,那就只能把大家的污染都拿出来亮一亮。
她打架也不比交朋友差啊。
她还是很喜欢打架的!
但现在站在这里是虞老师,而比起老师, 管理员明显对作为学生的安溪更宽和。
宽和到对犯事的安溪, 只动口;对一无所知来领取赔偿的虞老师, 动口又动污染。
被宽和的安溪像个局外人一样站在旁边看。她心里偷偷盘算,如果两人打起来呢, 管理员打不过就帮一帮管理员,虞老师快被打死,就救一救虞老师。
她还记着呢,微微口腔的病症还得问问虞老师怎么回事。
当然如果五五开, 打不死,那就——
打起来打起来。
很可惜,两人没打起来。
“我是一个新来的老师, 对于学校过去的规定并不是特别清楚。但据我所知,我进来学校的时候,就已经不需要再到图书馆进行登记入册了。材料盖章的事情, 我在班主任那里都已经办完, 您可以随着抽查。”虞老师道, “不止是我,新生入校不也是在哪里入校就在哪里登记入册吗?”
话说到这里,虞老师忽然转过头,看向安溪:“是不是安溪同学?”
安溪一点也没有突然被叫到回答送命题的惊慌, 她冲虞老师笑了下,然后看向管理员:“我不知道原来老师入职的程序跟学生差不多呀。”
停顿了下, 她又请教似的问:“爷爷,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您, 就是医务室的工作人员,”她加重语气,“他们的入职程序也是跟学生老师一样的吗?”
虞老师:“……”
“您先听我说。”
管理员不听,并且又爆了两颗眼球。
虞老师紧急之下只保住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完全看不见了。
安溪贴心递给虞老师湿纸巾。
虞老师还有视野的眼睛看了安溪一眼,接下湿纸巾:“多谢你啊。”
安溪赶紧摆手:“不客气不客气,我尊重老师嘛!”
虞老师动作顿了一下,干脆不搭理安溪,转头面对管理员严肃道:“我不知道您是针对我,还是对学校的制度有意见。我只是新入职的老师,对学校各种规定只有听从的份,自然是上面怎么说我怎么做。您这样肆无忌惮攻击我,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您对校长不满呢?”
几乎在虞老师话音刚落,安溪立刻往旁边闪开。根据这点时间她对管理员的了解,管理员对学生是有点宽和在身上,但对学生的小花招只点出,不生气,对老师嘛——
劳役,爆眼球。
虞老师这话已经直接是威胁了,对其他人不知道什么效果,对管理员,他一定先发泄再说。
安溪感受到眼睛胀痛感,她直接退出门,只听到一句:
“你拿校长压我,不知道校长来不来得及救你!”
安溪利索关上门。
据她在理发店跟七班人友好交流时所知道的,启航高中校长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校长是来不及救人的,但是虞老师既然敢这么说,一定有活下来的办法吧。
安溪贴着门偷听,盘算也不能真让虞老师现在死了,她要听准时机进去捞人。
里面非常安静,听不到任何声音,就在安溪准备打开门缝看一看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虞老师走出来,没有看向安溪,直接道:“走吧。”
他实在狼狈,头发散了,一脸的血,白衬衫几乎被血染红,身上还隐约有烧焦的味道。
两只眼睛,据安溪观察,应该是一个都没保住。
安溪没有走,她探头往屋里面看,屋里到处是肉烧焦的糊味,还有火焰残留的味道,管理员肩膀少了一大块,正滋滋冒油。
怪香的。
“还不走!”管理员怒道。
看起来是没赢,不过应该也没输。
“这就走这就走,就是您晚饭怎么解决啊?要不我帮您叫男寝宿管来给您送饭?”安溪暗示,“正好也能缓和一下大家的关系嘛。”
“我没被……”管理员完好无损的眼球看向安溪,“你叫吧。”
他道,“就说我老图请他帮忙。”
“好嘞!”安溪立刻道:“欸,要不是学生不能带饭出食堂,我真想自己给您带!我一定会帮您把话带到。”
“赶紧走吧,看见你就眼痛!”
安溪闻言也不失落,笑嘻嘻扔过去一颗糖,见有眼球接住了,道:“那我走了啊,爷爷再见!”
安溪轻轻关上门离开,连忙追上虞老师的脚步。
三层楼的图书馆里没有电梯,安溪噔噔噔跳着下楼梯的声音在整个楼梯间回荡。
很快,她就追上了规规矩矩走楼梯的虞老师。虞老师大概是收拾过了,脸上血迹少了不少,但也仅限如此。
“虞老师!等等我!”
声音压过脚步声填充整个走廊。
虞老师僵硬了下,还真停下来了。
“给你,虞老师。”安溪照顾虞老师看不见,把整包湿纸巾塞进虞老师手里,她担忧问:“虞老师会还我吗?”
虞老师的道谢卡在嗓子上,他声音有点僵硬回答:“会的,安溪同学。”
“哦那就好,我乡下来的,家里不太富裕呢。”安溪理直气壮的,“虞老师,您真是厉害,居然能完好无损走出来!管理员爷爷的脾气看起来可不太好说话。”
虞老师擦拭的动作就停住了,但他保持了一个老师基本素质,只是平静地阴阳怪气:“不如安溪同学厉害,每一次发言都能精准踩在管理员的脾气上。”
“欸~”安溪一个音转了十八个调,“哪有老师您说得那么好,我谦虚了。”
虞老师:?
他好像耳朵也出现问题了,最后四个字是:你客气了吧?
“安溪同学,我应该没有得罪你吧?”
虞老师心知不直说休想得到一句正经回答。
安溪震惊又疑惑:“老师何出此言啊?”说完她露出恍然的表情,问道:“你是说我之前在你们说话的时候拱火,以此引起管理员爷爷的怒火,从而针对你吗?”
“没有啊老师,我不是还提醒您管理员爷爷是因为疑似被排挤,所以心情不好吗?”安溪根本没有给虞老师发言的机会,“说起来也奇怪,您不是已经来过图书馆,怎么管理员好像不认识您似的。哈哈哈哈您总不能是偷溜进来的吧?”
“这怎么可能呢?”
“是不是虞老师?”
语气语调跟之前虞老师那句“是不是安溪”一模一样。
虞老师似乎笑了下,他继续清理脸上的血迹跟肉沫。
安溪看到了虞老师笑那一下,她终于感受到了这位老师的情绪,一种警惕防备的情绪。
安溪笑脸盈盈走在虞老师身侧,但她向来不是个好好走路的人,没两步就窜到虞老师前面。
“虞老师,微微的污染你是有什么了解吗?”安溪忽然道。
“嗯,发现些记录。”虞老师也没有再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你有兴趣可以进医务室来细看。”
“你还准备让我去医务室?”
安溪稀奇道。
“为什么不?”虞老师反问,“你有这个能力,可以胜任这个工作,我没有理由不邀请你。”
“哦。”安溪冷不丁问:“没有这个能力,不能胜任这份工作,都可以到这个职位上吗?”
虞老师停下脚步。
安溪也停下来,她转过身正对着虞老师。
他脸上血迹已经擦干净了,眼眶空了一个里面有白点样的东西蠕动,大概率是新的眼球,另一只眼眶里眼球在是在,只是看着格外血腥,黑色条虫般的东西在眼球里钻进钻出。
“安溪同学对我意见很大。”虞老师道,“上次给你的药膏好用吗?”
挺好用的,沐辛然脸上一个一个小洞已经开始复原,效果不比污染治疗差。
“那不是医务室的药?”
虞老师反问:“医务室的药物会不带污染吗?”
安溪一愣,立刻鞠躬道歉,声音洪亮:“对不起虞老师,我误会您一无是处了!对不起!”
她起身后,立刻就能看到虞老师眼睛里黑条虫了,关心道:“老师,您眼球里有一条好像虫的东西,需要学生帮忙治疗吗?”
说完又补充道:
“我对捉虫也颇有心得的。”
“谢谢不用。”虞老师婉拒。
两人关系似乎融洽了一点,并排走在一起,虞老师开口:“安溪同学,你这么容易就认错道歉了吗?”
安溪不解道:“不然呢?”
“有时候,有些错误是要坚持到底的。”虞老师道。
“可是知道是错,为什么还要坚持到底?”安溪更不解了。
她最不喜欢这老师这点,说话永远不好好说,第一次就是,说什么食食材丰富,她还以为是在暗示《分辨》课老师是个好老师呢。
虞老师意味深长看着安溪,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说回微微的事情。
*微微在医务室外站着,这次不用治疗,她不愿意进医务室里,偏偏黑发又卡在里面,君挽厦就跟微微说:“我先进去看看什么情况,有问题我通知你,这样行吧?” 君挽厦说话的时候,距离微微的黑发很远,据沐辛然分享,安溪确定,现在只要微微不主动用污染攻击沐辛然,沐辛然就基本不受微微污染影响。
这个基本的意思是:有时候脸会痒一下,估计就是微微情绪比较波动,没能控制好污染,导致污染自主释放的量大了。
君挽厦锐评:打了疫。苗是吗?
她没打,所以她还要躲着点微微的污染。
她也可以打,沐辛然药膏还没用完呢,安溪手还利索着,就是在旁边观赏过沐辛然治疗全过程,很难下定这个决心。
君挽厦进入医务室。
很奇怪,医务室里非常安静,安静到不像是有人进入过,观察区等候区也都跟没人来过一样安静整洁。
但刚刚分明有声音,微微的头发也确实因为人才会被卡住。
君挽厦之前猜想是,安溪在图书馆沐辛然大概率在医务室,怎么,难道学校里还有第二批人想要趁着虞老师不在探索医务室?
君挽厦小心翼翼顺着黑发沿往里去,看方向似乎是往病房去的。
到了病房门口,君挽厦就发现黑发往走廊深处延伸过去,她顺着黑发的方向看过去,见黑发进了一个房间。
那个房间,君挽厦上次去洗手间找安溪的时候路过过,是一个杂物间。
君挽厦先到看诊区摸了个用过的针筒,想了想又拿了一个用过的一个没用过的,这才过去。
杂物间的门没有关紧,留了条缝隙。杂物间外亮到不需要开灯,杂物间里却是漆黑到靠近门缝的地方都是黑的,好像光无法渗入杂物间里。
黑发从地面的门缝里伸进去,君挽厦小心避开黑发,站在门外没有把眼睛怼到门缝上,而是先拿干净的针。头往里戳,差不多针筒进去二分之一的位置,针受到了阻拦。
君挽厦活动了下针筒,确定针头对着的位置不是眼睛之类柔软脆弱的地方,立刻加大力度往里戳。
“咳”
一声咳嗽响起,君挽厦确定了贴着门被戳到的人是沐辛然。
咳嗽声又响了一声,混杂着挤压着出来的气音。
她的脖子被人勒住了?
君挽厦将手伸进去摸索,她先摸到被不知道什么液体浸透的后背,顺着后背摸到肩侧,注意到沐辛然胳膊是往前伸的动作。脑子里浮现出沐辛然被勒住脖子,于是伸手去扯拽的画面。
她想了想,收回手,拿了干净的针头,先用手确定脖颈下方位置,然后在脖颈下方肌肤用力点了点,担心沐辛然此时感受不到点的动作,她还掐了一下。然后用针头往上试探,一点一点试探。
干净的针头试探出另一个人的肢体,另一只手拿着使用过针头狠狠扎进去。
君挽厦听到里面有挣扎的动静,同时感受到沐辛然往前伸的手臂陡然用力。
她动作利索扔掉干净针筒,取出第二个用过的针筒扎进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君挽厦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细汗,后背衣服粘在皮肤上,她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声音。
终于——
“微微?你在这干什么?”
蛇信的声音从医务室外传进来,就在君挽厦准备不顾一切推开门的时候,沐辛然猛地松开手,一声闷闷的肉。体滑落到底的声音响起。
两三秒后,沐辛然拉开门。
光这次成功照射进杂物间,里面不再是一片漆黑。君挽厦能清楚看到沐辛然脖子上有鲜红的手指印,脸上还有有牙印。
总之看起来就像是跟人打了一架,不像是被魇界人攻击。
“里面是两个男玩家?”
君挽厦问。
君挽厦话音刚落,就看到沐辛然整个人往前倾倒,她连忙展开双臂将人接住。
君挽厦刚接住人,确定沐辛然还在正常呼吸,就看到地面上黑发缓缓往后退去。
君挽厦抱好沐辛然,看向倒在地上抽搐的人。不是玩家,是一个陌生的有四只眼睛的人。
这人的嘴巴红肿不知道什么原因。身上有黑发缠绕的痕迹,很明显的痕迹,因为被缠绕的地方有头发像种子穿破土壤一下穿透布料成长出来。
这应该就是微微被卡住的原因。
真是玩家好朋友,她居然能主动帮忙制服攻击沐辛然的魇界人,是沐辛然,不是安溪欸!
虽然肯定是因为安溪这个中间人,但是是帮沐辛然,不是直接帮助安溪!
君挽厦心情很复杂,她真没想到一个魇界人为了一个外来者朋友也就是安溪,能做到爱屋及乌的程度。
她都有点为微微跟安溪的友谊感动了,更佩服安溪交朋友的质量。
“你不进来吗?就站在门口?”
蛇信的声音不断从外传进来。
君挽厦收敛住情绪,抱着沐辛然在犹豫要不要从卫生间窗口溜走的时候,听到熟悉的女音,一下心放回肚子里,人也从容淡定站在原地。
女音毫无疑问是刚过来的安溪。
她老远就看到微微跟蛇信站一起,也不等虞老师一阵小跑过去,跑着还不忘叫人:“微微!”
蛇信比微微更快一步发现安溪,他速度极快做出迎接安溪的姿势,“班长!”
“啊,你好啊三寸!”安溪记得这人的名字,笑盈盈打了招呼,凑到微微身边,“你们怎么站在门口呀?”
“报告班长,我也不知道,我正在请微微同学进去。”蛇三寸看起来很紧张。
也是,不紧张的话,不可能看不到落后几百米的虞老师,然后说:“班长,我听虞老师说,您会在医务室当助手?我们其他助手都是等您带领,您什么时候入职啊?”
“我是第一个报名的。”
安溪就很高兴:“谢谢三寸同学对我的信任,不过你不用这么客气!我们大家都是朋友,你叫我安溪就行,入职的话,我跟虞老师还没谈好工资呢。”
“什么?”蛇三寸震惊道:“虞老师还要考虑吗?不是任由您提吗?”
安溪也很震惊,她知道自己很好,朋友都很爱她,她超棒,但是这个朋友,是不是有点盲目了?
他话说得太快,安溪都没来得及提醒他虞老师就在不远处。
“哈哈哈,我也这么觉得!”
安溪笑哈哈道。
她从来不会否认任何人对她的赞同以及赞美!
“虞老师已经快考虑好了。”安溪在蛇三寸开口前,连忙说道,挤眉弄眼示意他身后虞老师。
蛇三寸倔强开口:“虞老师都不应该考虑,这有什么好考虑的,您又不是要整个学校!”
“谢谢你的认同!”
安溪被同学信任感动了,她看向走近的虞老师,问道:“虞老师,我明天给您回复可以吧?”
安溪对虞老师挤眉弄眼的。
虞老师自己就是说话藏话的,这种程度的暗示简直是幼儿园小朋友水平,不就是让他不要给蛇三寸穿小鞋吗?
虞老师摆摆手,说话时有种精疲力尽的感觉,“同学们没事的话都散了吧,不要聚集在医务室门口。”
“还有点事!”
安溪三两下从几个人中间窜过去,溜进医务室里,没两分钟背着沐辛然领着君挽厦出来了。
“现在没事了。”安溪道:“老师您歇着,我们先走了。”
说完招呼几人赶紧离开,就连蛇三寸她都没忘记。
离开医务室三四百米,安溪看到虞老师进去,松了口气。她刚刚进去医务室找人的时候,看到地上的四眼医生,身上是微微的污染,手背上还有两根使用过的针。
人死是死不了,就是受点罪。
反正他本来就在吃苦,不如多吃两口。
安溪默默念了一声:“山神保佑。”
转头看向蛇三寸,“三寸同学,我们准备去食堂吃饭,你跟我们去吗?”
蛇三寸看起来很想同意。
“我吃过饭。班长,你明天会答应虞老师吗?”
“会呀,”安溪一点关子没卖,“我就是争取一下福利,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会去医务室帮忙的。”
蛇三寸非常感动地离开了。
“你真的要去?”君挽厦等人离开才问。
“对啊,我不骗人。”安溪道。
“你真是为了福利去?”
沐辛然嘶哑的声音缓慢从安溪耳边响起。
“哦,那倒不是,”安溪坦然道,“我准备走正规渠道进,不通过虞老师。”
见沐辛然没事了,安溪放下人,见几人就要当场开始小会议,急得团团转,“咱们先去食堂吃饭吧,去吃饭吧,好饿好饿好饿。”
……
安溪几天没吃饭,她一个人的饭就摆满了三个人面前的桌面,之所以是三个人是因为微微也要吃饭。
安溪连吃带喝吃了两碗粉,才放慢速度跟几人说话,“你们怎么不说呀?不用等我,我一边吃一边听呢。”
君挽厦恍惚中意识到只是几天时间,她们就重视安溪到,要等她吃完两碗粉,之前她端着饭盘不在桌上的时候,都没人等她。
看着微微,想到其他几位玩家。
君挽厦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我先说我吧,”安溪主动道,“我应该吓到然然了,真对不起,我忘了告诉你,我这个污染会让我以为自己是朵花……不过你放心呀,过两天印记没有了,就不会再有这种情况了。”
沐辛然嗓子没办法说话,只点点头。
“这话什么意思?”君挽厦问,“我还想问呢,怎么你在图书馆,她在医务室?你两没有一起行动?出了什么意外?”
安溪重复上面一段话,简单解释了自己中午脑子不清醒的事情,然后才继续道:“然然走了之后,我可能是因为某些我也不知道的原因,反正不是我主观意义的违反规定啊。”
“我就出去了。”
“我、堵了门。”沐辛然艰难嘶哑道。
“啊,”安溪低着头看着碗里,“我从阳台走得。”
“你又翻阳台?”君挽厦。
“又?”沐辛然。
安溪连忙道:“就是我到了图书馆遇到了管理员。”然后把后面的事情说了,“学校之前的程序应该都要从管理员手下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年不论是新入职的老师,还是我们几个,都没有经过管理员。”
“在此之前,我们甚至不知道管理员。”
“他被排挤了?”
君挽厦摸着下巴询问。
安溪一拍手,兴奋道:“我也这么想!”
沐辛然看着两人,嗓子疼痛脑袋更痛。
“我还这么跟管理员爷爷说了。”安溪道,“他看起来不太高兴,欸我明白,被人排挤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君挽厦张了张嘴然后看向沐辛然,就看到沐辛然狠狠闭上了眼睛。
第042章 启航高中[42]
沐辛然嗓子很难发声, 她婉拒了微微借她头发当笔的建议,找安溪借了真正纸笔在纸上写到:“流程出现变动,而前核心负责人员一无所知, 要么他本人出现了问题, 要么学校这方出现了问题。”
君挽厦凑过去看了一眼, 干笑两声坐回去。
安溪看了看沐辛然又看了看君挽厦,觉得两人怪怪的, 她也放下碗凑过去看,一边看一边阅读理解:“不管哪个可能,结果不都是他被排挤了吗?一个是排挤得好,一个是排挤得坏。”
说着看向君挽厦寻找认同感。
君挽厦收到安溪的目光下意识点头。她听着感觉这话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随即注意到沐辛然的眼神,连忙把安溪面前的空碗收起来,然后把放在自己面前的饭盘推给安溪:“溪啊, 咱们吃吧,让沐辛然说。”
沐辛然说不出来,她嗓子实在难受, 就让安溪继续说。
安溪谁的话都听, 她一边吃一边把自己丰功伟绩说了, 说完还对三人道:“实在是时机太好啦。我本来还没想到要怎么让他知道,随便欺负人是会被欺负回去的。”
安溪从四人围坐在一起说话的时候,就给虞老师记了一笔,她没想虞老师各种什么复杂的目的, 她只看了结果。
结果就是她三个朋友因为虞老师似是而非的话受到了惊吓。都吓到胆小的微微主动进行攻击预备,脆弱的沐辛然跟君挽厦决定先干掉他。
这是多么恐怖的恐吓!
“原来是为了给微微出气啊?”
君挽厦调侃道。
安溪闻言笑笑, 没有说自己的小心思,只是说:“也不是啦, 他不是把我们几个人一起算计了吗?”
“这是一个,”安溪想了想,忽然想到了合适的说辞:“反击!”
“他图什么呢?”君挽厦到现在都想不通,“图跟你打起来?”
旁边沐辛然动了动笔,看着安溪吃完的一摞空碗出神。
安溪也不明白,不过她向来明白一个道理,不要去试图理解一个无法理解的人。
她拿起饼吃,感觉新嘴巴吃这个好像确实比之前好吃,之前吃得时候嘴巴有点麻麻的,可能是特色,也可能是污染?
安溪也不太清楚。
“沐辛然你说呢?”君挽厦叫了一声没听到回答,回头就看到沐辛然在发呆,手肘捣了她一下,“沐辛然?你没事吧?”
沐辛然猛地回过神,发现三对眼睛都看着她。可奇怪的是,她好像只看到一对,因为三双眼睛都是如出一撤的清澈疑惑。
安溪咬着饼看过去,她觉得沐辛然从图书馆出来后有点奇怪,尤其是目光转到她身上的时候。
“没事吧然然?”她问。
沐辛然叹了口气,感觉嗓子火烧火燎的疼,稳了稳情绪在纸上开始写自己在医务室找到的文件内容。
她写完一个文件内容,就换一张纸,方便其他人能及时看到,也节省一点时间。
君挽厦看完后犹豫道:“你们说,这个失踪的事情,跟入校流程发生变化的事情,以及医务室的事情,是不是同一件啊?”
不然这个学校也太难杀了吧?
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没能让它倒闭。
安溪正在看信息,听完君挽厦的话,缓缓移动眼球看向正在进食的微微。
还有什么比当事人更清楚的呢?
君挽厦看到安溪的表情,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微微。
微微进食的动作就停下来了,按理说按照微微进食的动作,很难看出来她到底是正在吃还是停下来了。但是这会儿没人说话,周围一片寂静,有没有吸水的声音就很明显。而经过安溪上次请客的经验,没有吸水声音大概率就是停止进食了。
“我不知道。”微微道。
“两年前你在哪个宿舍?在高一几班?”君挽厦继续问。
微微嘴唇动了动,她看向安溪。
安溪奇怪道:“怎么了?”
她想了想问:“你不记得?不记得也没关系,我们可以找记得的人问,比如那个蛇三寸同学。我觉得他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不会拒绝告诉我们答案的。”
微微摇摇头:“我记得,但是记忆很混乱,我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一直在一班,之前在宿舍1102。”
“可是1102有人……”
君挽厦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宿舍基本上是满员的,那么多宿舍人员的失踪,学校又没有新生入内,满员的人是怎么回事呢?
安溪听到君挽厦喃喃出声,回答道:“虚假的人。”
她解释道,“没有什么思想,也没有什么污染。正常人如果太长时间不思考不活跃,他们也会僵化,好像跟假人一样,但是僵化的人是能够重新活跃起来的。”
“假人不行,他们更像是一个真实的幻影,比如一整个宿舍的人都死了,第二天她们又回来了,排除某种失控污染的可能,就是假人回来了。”
“她们会继续原来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重复相同的动作。”
“这不就是NPC吗?”
君挽厦啧啧称奇。
她们在副本里其实见过很多这样的人,无论怎么沟通都不会有任何反应,她们以为那是魇界人特性之一。
原来官方已经有了新版本吗?
在安溪解释的时候,沐辛然书写的动作停了下来,看着纸张不知道在想什么。
安溪不知道什么是NPC,但她时间快来不及了,两三口一个饼,又把饮料喝完,站起来道:“我得先去一趟男寝。”
“我去找男寝的宿管,让他给管理员带饭。”
然后她再顺便叫出来大嘴巴或者两个男玩家,看看他们的情况。
她之前答应过会看看两人还能不能救一下。
*男寝也是两栋连着一楼跟顶楼的寝室楼,一楼大厅门口竖了个牌子,写得是“禁止任何女性进入”。 针对性太强了,安溪强烈反对,因为女寝门口没有这个牌子。
回头一定要在女寝门口竖一个牌子。
“宿管在不在呀?”
安溪站在门口没看到有能传话的人,干脆就冲着里面喊话。
几乎在喊话最后一个字落地的时候,大厅值班室对外的窗口被人从里面打开,露出一个熟悉的脸。
“办卡的老爷爷!”
安溪惊喜道。
“是安溪呀。”办卡宿管两只嘴巴道。
“怎么过来男寝啦?”一只嘴巴道。
“想做男孩了吗?”一只嘴巴道。
安溪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惊奇询问道:“还能转变性别吗?”
“那当然。”一只嘴巴。
“不能。”一只嘴巴。
“但是可以扭曲性别呀。”
嘴巴合在一起了。
“爷爷您每次是有特别注意,就是哪个嘴巴说哪句话吗?”安溪特别好奇这点,但她仔细想了想好像又没有什么规律。
“有啊。”
安溪一听两眼发光,追问:“是什么?是什么?是有什么依据还是什么?能说吗?能说吗?”
“看我心情喽。”
办卡宿管看着安溪大失所望的表情,笑呵呵的。
安溪也不生气,看他笑也跟着笑。
食堂快要关门了,但她偏不说来得目的,先扯七扯八问大嘴巴跟两个男玩家的事情。
办卡宿管也跟着她扯,扯东扯西没一句准话,不是“哎呀学生的事情,我从哪里知道呀”就是“我一个老头子,跟年轻娃娃也没有共同语言”……要不就问安溪要不要尝新菜。
安溪哪敢答应,她有个纪律委员朋友盯着她不要乱吃污染呢。
比她妈妈盯得都紧。
安溪跟他胡扯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一拍脑袋,特别懊悔道:“看我!我都忘了正事,图书馆的管理员爷爷让我帮您带句话:‘就说我老图请他帮忙’。”
安溪说完原话,才补充说明道:“就是让您帮忙带饭。”
办卡宿管笑不出来了。
他皱着眉头,嘴巴分分合合,声音也交叠在一起:“你说谁?”
安溪察觉到不对,她收敛了情绪,回答:“图书馆的管理员,他说自己叫‘老tu’。”
办卡宿管用一种恐怖的目光看着安溪,两个嘴巴合成一道发出声音:
“图书馆里没有管理员。”
*“图书馆里没有管理员。” 这句话简直像精神污染存在于安溪脑海里,因为她实在想不通,如果图书馆里没有管理员她遇到的是谁?
一个假扮管理员的人?
他怎么会敢同意让她找宿管带饭呢?
宿管在撒谎?
他为什么要撒这种会被戳破的谎?
等她见到班主任,或者回到宿舍见到宿管奶奶,一问不就知道是真是假了吗?
这太诡异了。
安溪确定管理员是真实的且没有失控的活人,但她又实在说服不了自己是办卡宿管在撒谎——
她离开后躲在旁边,偷偷盯到食堂关门,确定了办卡宿管的确没有去买饭。
要么办卡宿管说得是真话,要么他真的就不在乎管理员老图的话。
安溪只能先离开,因为他看起来态度严峻同时又拒绝沟通。
安溪走到了图书馆前停下脚步,她要不要去告诉管理员没人给他带饭呢?不去说的话,管理员不会饿着肚子吧?
可现在她已经不是之前一无所知的状态,她心里有了怀疑,再面对管理员的时候,万一管理员的污染是类似于了解越多污染越严重的类型。
她很危险啊。
安溪想着视线缓慢移动到旁边医务室上。
她为什么要为难自己呢?
是真是假,虞老师不得比她更着急?
安溪立刻将烦恼甩在脑后,蹦蹦跳跳往医务室去了。
医务室门前这次没有挂牌子,但是安溪依旧很礼貌敲了敲门,等着里面说:“请进。”
但她只等到一句——
“安溪同学,没什么事情就快回去休息吧。”
这话安溪听着就觉得很不礼貌,她贴着门道:“虞老师,我刚刚得到一个重大信息,一定要告诉你!”
安溪说完就听到里面好像有叹气一般的声音,是安溪很熟悉的一种语气。
门被从里面打开了,虞老师整整齐齐完好无损人模人样出现在门里,“安溪同学,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现在迫不及待地通知我?”
安溪没在意她明明说得是“告诉”,对方却用了“通知”,她向来是不爱卖关子的,直接了当道:“你之前听到我跟管理员的对话了吧?就是送饭那段。”
虞老师点点头。
安溪继续道:“我刚刚去男寝那边找宿管,男寝的宿管爷爷说,图书馆没有管理员。”
虞老师本来还在想时间,食堂已经关门有一会儿了,这个点安溪才去通知,不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紧接着他就听到后面这句,太顺滑的一句话,甚至没有丝毫的停顿,于是这话完整进入大脑之后,虞老师才反应过来安溪说了什么恐怖消息。
安溪说完就盯着虞老师看,看到他表情变化才心满意足。
“没有管理员?”
虞老师重复了一句,大脑飞快运转。
安溪见状就感觉那些疑惑啊、悚然啊,全都消失了。
于是,等到虞老师回过神就发现安溪很悠闲的在……观察他。
“你这是把问题抛给我?”
很污染,如果是今天之前,他会认为安溪有可能在骗他,但是经过今天之后,他就好像有了另一个脑回路。
“我只是把这个消息分享给老师而已。”安溪话锋一转道:“班主任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虞老师道:“我没有收到任何通知,不过他说这周周六的周测正常进行。”
“周六?今天才周四呀。”
对安溪来说,班主任虽然不是人,但他的确能解决一大部分事情,解答一大部分疑问。
他不在,她又不认识更多的师长。
说来也是奇怪,入学这么多天了,怎么没见到教导主任呢?
两人陷入沉默。
“虞老师,你有什么坏点子?”
安溪打破沉默后,制造了新的无语。
虞老师完好无损的眼睛看向安溪,说道:“安溪同学,你好像对我有什么偏见。”
“好吧,我道歉,所以虞老师,你有什么新点子?”安溪道。
“你的主意呢?”虞老师问。
安溪当然有自己的主意,但是她的主意一般都需要收尾,要不她来找虞老师干什么呢?
真听意见吗?
这话说着就太像失控了。
听一个说话说不全的人,毫无信任的人的意见?
安溪矜持地轻轻颔首,道:“我是有一个小小的坏点子。”
虞老师就有种想要关门的冲动,他忍住了冲动,询问安溪具体。
“他恨你老师,”安溪委婉道:“恨能冲昏头脑。”
虞老师沉默片刻,终于明白了:
“你不是来抛问题,你是来骗诱饵的。”
安溪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安溪的主意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不难,就是废点虞老师,具体来说就是无脑冲——
让虞老师去直接问管理员,怎么挑衅怎么问,怎么挑事怎么问,问到人愤怒,问到人发疯,那一定会能听到一点实话。
这个目前只能虞老师或者办卡宿管去,前者存在本身就是管理员的雷点,后者在安溪之前的分析里成为排挤管理员的一员。
两人谁去效果都是可以保证的,安溪去的话,很可能就一个结果:班主任劳役时间翻倍。
办卡宿管是肯定不会去,所以安溪来找虞老师。
虞老师婉拒,并关上了门。
安溪站在门前确定虞老师是真不打算开门,转头往宿舍跑了。
她怕什么,她还有宿管奶奶可以打听。
她不怕人说坏点子,她坏点子多着呢!
*值班室这次正好有人,宿管就坐在窗口里。 安溪趴上窗口的时候,看到宿管眼皮抽动了下:“好久不见!奶奶!我都想你了!”
宿管就让她有话直说,没话滚蛋。
“要不说您是我亲奶奶呢?”安溪把头伸进去,一副我有小话要告的样子,“救命啊奶奶!现在只有您能救我了!”
安溪把管理员的事情大致说了,没有略去虞老师的存在,但是自己拱火的事一个字都没提。
“怎么办呀?管理员爷爷会不会饿肚子?”安溪道。
宿管看着她:“你担心这个?”
“这个是主要的原因,当然还有一些其他主要的原因。”安溪老实道:“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为什么办卡宿管说图书馆里没有管理员?”
“因为图书馆里是没有管理员。”宿管道,“这是一句实话。”
安溪不觉得两个宿管同时撒谎,但她也确实想不明白:“那我看到的难道是失控污染吗?难道我跟虞老师都失控了?”
可是不仅仅是她跟虞老师,之前齐蛙几个人不也遇到了管理员吗?
“你看到的确实是管理员老图。”宿管。
安溪被宿管的话绕糊涂了,她两只眼睛冒着星光,拖音拉调道:“奶奶,您就告诉我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你要听?”宿管看着安溪道,“有一些污染,只要了解就会被注视,你确定要听吗?”
“可是管理员爷爷炸眼球好像不是很可怕的样子。”安溪道。
“是被他注视,但是又不是他。我不可能告诉你准确的信息,那会引起他的注视。你可以自己去找答案,只一点,你距离答案越近,就意味着你距离他的注视越近。”
宿管说得有点绕。
安溪自己理解了下,得出结果:“难道他有精神方面的污染?平时是一种样子,某些时间是另一种更恐怖的样子?”
“两种不同样子的污染源头也各有不同?”
宿管沉默。
安溪眼巴巴看着宿管,宿管像是在思考,过了半分钟唇角动了动,“你要非这么理解,那也倒不能完全错,但我觉得,你应该是不用担心被注视了。”
安溪:“?”
她小心翼翼问:“你这个话是什么意思呀?是我理解错了吗?我怎么感觉您的意思是说我不会找到答案呢?”
宿管开始不耐烦了,她问:“没别的事情,就赶紧下去。”
“有有有!”安溪立刻道,“我能不能去告诉管理员他没有晚饭了?”
“你知道这么多,就想到这个?”
宿管古怪道。
“还想,他会不会污染我,但是您刚刚说了啊,知道更多才会危险,我不是知道很少吗?”安溪回答完很快陷入另一个问题道,“我告诉他宿管爷爷不去的话,他会不会注视到宿管爷爷?”
“你担心的事情还真不少。”宿管没好气道:“怕一个管理员吃不上饭,还怕一个糟老头被伤害。”
安溪听这话,就知道两个人在宿管心里的形象了,她老实回答:“也不是怕这个,就是怕他们失控死了。”
宿管闻言没有开口。
安溪看她脸色不太对,就乖巧等着。过了一分多钟,宿管才平静道:“人都会失控,都会死。”
“可是办卡老爷爷让我好好学习、好好吃饭,管理员爷爷一点也没有把气生在我身上。”安溪像个肉虫一样扭来扭去,声音也很难为情,“我,我之前提议找宿管爷爷给管理员爷爷送饭的时候,没有想到会让谁失控。”
“两个,只有一个能活,你选谁?”
“啊?我选?”安溪艰难把手从窗口外拔进来,指着自己,“我选吗?”
宿管不想看她一脸傻样,闭上眼睛,“你可以去试试。”说完就要关上窗口。
安溪动作麻利从窗户跳下来,好险没被夹到,她在外面大声道谢转身疾跑离开宿舍。
女寝宿管的性格很明面,能说会说,不想说就不说。
安溪不怀疑她会撒谎,因为没必要。宿管可是掌控五官钟表的人,她自己的污染都没有显露分毫。
最后那个她选,就是个笑话了。
管理员的存在明显更危险,办卡宿管能赢的话,就不需要态度那么严峻了。
两人真要对上,办卡宿管大概率没有生存可能。
安溪看着越来越近的图书馆,渐渐放慢速度,宿管说得很明确,在一无所知的时候,管理员就是安全的。
而且,他还对学生有宽待。
安溪设想了下进去后会有的各种情况,加快脚步走到图书馆下。
图书馆门锁着,安溪叫了两声门没人答应,轻车熟路绕到旁边爬窗户钻进去。
她这次没往上爬,从一楼的窗户爬进去,刚准备从窗台跳进去,就看到从图书馆正门方向回来的管理员。
“嗨?”安溪抬起手热情道:“管理员爷爷,我来找你玩啦!”
管理员眼球转动,正面所有的眼珠子对准了安溪,“爬窗进入庄严的图书馆,等你班主任来领人吧!”
熟悉的话术!
安溪喜极而乐,果然她是真的一点真相都没猜到啊!
第043章 启航高中[43]
安溪又被领到值班室去了。
“我没找到人, 担心爷爷饿肚子。”安溪从挎包里摸出六根肉条,“这是我家的特产,一种放养在山上的猪的肉腌制的肉条, 补充能量非常有效。”
安溪今天醒来一口气吃了三四条, 但这是因为她饿了好几天, 估摸一个正常的成年人也就四五条的量,吃多了很难消化。
管理员眼球转动一部分转在肉条上, 一部分转在安溪身上,没有说话。
安溪主动凑上去把肉条塞管理员手上。
“你尝尝呀,我家里人做得,又好吃又有能量。”
管理员长满一只只眼睛的手抱住小臂长的六根肉条, 眼球转动着粘在肉条上,片刻后难以置信看向安溪:“你家管污染猪泛滥叫放养?管污染猪的污染叫能量?”
安溪正忙着。
她向来是看不得别人张嘴她自己闭嘴的,可她确实吃不下了, 拿出个糖块硬戳进去根细管,将糖块爆改成棒棒糖。
“什么?”管理员突然一开口她嘴巴先问出声才反应过来,随后无缝衔接解释道:“是有点污染, 不然怎么能有这么大的能量?”
她一一解释:“是稍微泛滥了两天, 但是第三天就腌制到只剩下合理放养的规模了。”
安溪记得猪是上学一年级的时候引进的, 四年级开始泛滥,五年级确定真的是泛滥了,第三天整个村里到处都是腌制的肉条。
安溪吃了这么多年,快把剩下的那一批活着的猪送走了, 还没吃完腌制的那一批。
安溪想了想问:“难道您吃不了这个?您对这个污染失控?”
管理员就放进嘴里一条,安溪听到爆浆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肉条的动静,反正她吃得时候没有这种动静。
安溪坐在旁边吃糖, 安静听了会儿爆浆声音,也就不到一分钟,忍不住开口说话。
不过她没有问爆浆什么声,毕竟问了她也不一定能吃,能吃也不一定想吃,她食谱还是有范围的。
“爷爷,我听说《分辨》课老师很严格,上课会用不听课的学生做食材,是真的吗?”
管理员爆浆声听了,他像是嘲笑了一声:“老朱?这学校没有比老朱更和善,对学生更纵容的教师了。”他哼道,“当初我录用他的时候,就知道那不是个会发脾气的,没想到啊,纵容学生倒是有一套!”
截然不同的版本。
就像图书馆管理员的存在一样。
安溪哇了一声,好奇道:“是您录用了朱老师啊?那我的班主任呢?还有其他老师,宿管,都是您录用的吗?”
“也不全是。”管理员吃完一条肉条,“教职工们,有一些是跟我一起被校长录用的,剩下一部分是我们几个第一批被录用的教职工一起录用的。”
“每一个教职工都是经过我的手登记信息盖章入册。”他恶狠狠道:“你们这批最不规范,我一定要找……”
他含糊不清说着,又咬住第二根肉条。
安溪在想这话里的信息量。
学校里现有多少教职工,安溪不知道,但她可清楚有几个班级,2到4个,最多四个!
学校一共就两栋女学生宿舍楼,而她想要当两栋楼的楼层长,只需要两个班级的女生同意。
八个转学生,分别进了三个班级。
学生只有这些,老师能有多少?
其他区域教职工也不会有多少,理发店的钥匙不就在学生手里吗?
这么一算,除了今年入职的一个老师,转学而来的八个学生,管理员说不定登记了每一个人的信息。
他在学校的职位绝不会低。
为什么两个宿管都说图书馆里没有管理员呢?
他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真厉害啊。”安溪赞叹道:“您认识一整个学校的人!这就是我一直想要做的!太酷了!可以跟所有人交朋友。”
管理员沉默片刻问:
“你就想到这个?”
安溪奇怪看向他,反问:“这还不够酷吗?”
管理员看着她:“遇到问题,你只会直接询问答案是吗?没有人教你要思考吗?”
他不等安溪回答,慢条斯理咬住一块肉条,慢悠悠道:“你问我朱老师的事情,是想跟我打探他到底是个什么品行,有没有你听说的那么残忍。”
“但我给了你一个相反的答案。”
安溪看向管理员,他给她的感觉截然不同了,像长者也像老师,很平和,这种平和甚至让他的眼睛们都平静下来,完全没有之前面对虞老师时暴躁的样子。
“我应该直接问您有没有骗我吗?”
安溪问。
管理员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拿起戒尺敲在安溪脑袋上,恨铁不成钢道:“只有婴儿才会把希望放在别人的诚实上。”
安溪捂住并不疼的脑袋,睁着眼睛看管理员。
“你之后问得很好,你想听一听我对你班主任的说法,是否跟你认知的一致,由此可以判断前面那句有多少真多少假。”管理员道,“可你的目的已经被我知道了,我可以根据你的目的调整我的说法,你要怎么判断真假呢?”
“我不需要判断,我明天就见到了朱老师。”安溪道,“我只是没话找话,认识老师当然要自己亲自认识呀。”
管理员有些吃惊,他点点头,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什么也没有说。
“谢谢您教我这个,”安溪诚挚道:“但是您没有骗我是不是?”
管理员:“你是说他们骗了你?”
安溪摇摇头:“另外告诉我信息的人也没有骗我。”
管理员就笑了:“那就很奇怪了,我没有骗你,他们也没有骗你,你是怎么得到两个答案的?”
“因为人是主观的,有很多因素都会参与人的判断,不同的答案不一定是欺骗,也有可能是不同的角度呀?”
其实她更怀疑是不同的信息认知。
“啊。”管理员的眼睛静静看着安溪,语气平淡道:“你是这样的性子。”
安溪觉得这话有些古怪,但她没有再开口的机会,只见管理员将剩下几根肉条胡乱塞进嘴里,抬手让安溪离开。
安溪原本还想问问别的事情,比如班主任在哪里补充教具,比如周测是什么形式。
见管理员是真的不想招待客人,安溪将嘴里的糖连着细管一起嚼碎咽了下去,从椅子上跳下来,对管理员道别:“您吃饱了吗?我再给您留一些?”
“用不着!赶紧走!”
管理员脾气又不好了,眼球乱转。
安溪还是留下了几根,她带了好多好多,本来以为要期末才能回家,现在知道十月一就可以回家,当然就不用留这么多了。
“爷爷,我先走啦,我以后有时间再来看您!”说完扭头往窗户去。
“走正门!”
安溪不太情愿,“这距离我宿舍近!”
“近不了两步!走正门!下次不要再让我抓到你翻窗户!”管理员恶狠狠道。
安溪根本不害怕,嘴里应和却很快,又快又诚恳,一听就知道是个惯犯。
安溪溜溜达达到值班室门口的时候,突然被叫住。
安溪回头奇怪道:“爷爷?”
“污染是很可怕的,”管理员平静道:“它能够扭曲一个人的思维、认知,让人变成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安溪迟疑道:“您说的是失控污染?”
管理员表情没有变化,他每一个眼球都没有变化,房间里的光好像暗了下去,空气都变得粘粘湿润。
“比失控污染更可怕。”
安溪从没见过比失控污染更可怕的污染,失控污染是什么?
是完全失去控制的污染,是一个人生命的尽头。
从生命体征来说,生物成为失控污染的时候,不一定已经完全丧失生命体征,但从灵魂精神层面来说,成为失控污染的那个瞬间,生物已经死去了。
活动的是失去控制的污染而已。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静静,她没有成为失控污染之前是什么样子?污染在她的控制下是什么样子?
她失控死亡之后呢?
她的污染甚至欺负了她生前保护过的人。
什么污染比失控更可怕?
安溪想不出答案,课本上也没有过答案,她在等待管理员的回答。
但是她没有等到回答,管理员身上的眼球一颗一颗闭上,没有眼睑的眼球不断爆炸。
值班室的自然光不知什么时候被一种诡异的好像泛着血色的红光取代,眼球从墙壁、天花板、地面……安溪目光能看到的任何地方生长出来,不是像玻璃一样眼球,是实实在在有红色白色黏液的、很有弹性的人的眼球。
安溪只看了一眼,双眼有种奇怪的感觉,不是疼痛也没有任何火烧刺痛之类的不适感觉,她只是诡异的感觉她的眼睛好像……活了?
更诡异的是,她后背的蛇纹没有被触动!
安溪立刻闭上眼睛,没有转身直接往后退离值班室,离开值班室后安溪没有睁开眼睛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往外逃离。
她一阵疾跑冲向最近的窗口,她能感受到脚下踩着的地面是柔软的、非常柔软。
这种柔软很容易安溪想到看到的那一眼,可仅仅是回想了一下画面,安溪就感觉自己的眼球想要扒开她的眼皮——右眼污染没有触动,左眼附近的红花污染也没有触动!
安溪悔不当初,她应该在脸上多搞几个污染,看看管理员这么多眼睛,一个人就能打群架!
安溪愤愤不平想着,因为思维转移,她刻意没有去关注眼睛的情况,反而没有进一步恶化。
安溪估摸已经快要到窗口位置,做好弹跳准备,在她后背撞到窗口的时候,安溪感受到黏液跟肉类弹性的拉扯,但这样的拉扯让后背蛇纹上线,只一秒窗口破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安溪感受到碎片划破肌肤,身体失重腾空。
她在下坠时睁开眼睛,看到破碎的窗口里血淋淋的眼球眨动着,再往里就像是蜘蛛密密麻麻的网填充整个空间,而网上是一颗颗转动的活着的,仿佛刚从眼睛里摘下来的眼球。
安溪调整姿势翻滚落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调整姿势的时候,她感觉到身体好像有一瞬间不受控制。
平稳落地后,安溪两个眼睛蠢蠢欲动,她一点也不愿意吃亏,冲着窗口大叫:“这破坏公物怨不得我!爷爷你这次要反思自己!把账单记在我最亲爱的爷爷你自己身上吧!”
说完她转身就跑。
一路跑到宿舍,砰砰砰敲值班室的门:“救命啊!奶奶救命啊!我眼睛长腿了!救命!救救孩子!给孩子换两个新的没腿眼睛吧!”
值班室的门打开很快,快到让人怀疑宿管是不是一直坐在窗口后。
宿管打量了安溪一眼,重点在安溪的眼睛,然后没好气道:
“不要像个失控污染一样叫唤!”
安溪就知道眼睛一点事没有。
遗憾!
还以为能有一对长腿的眼睛呢!到时候她睡着了,眼球还能自己爬出来站岗呢!
多酷!
她哭丧着脸:“我的眼睛好像活了,它们好像要自己爬出来,抛弃我了!”
宿管冷笑:“要是那样,你现在就应该站在医务室里找医生给你配双新的了。”
“医务室还有这个呢?”安溪好奇问:“我怎么没看到啊?是不是放在什么保险安全的地方了?”
宿管无情关上了门。
安溪一点也不生气,她在门外大声嚷嚷:“奶奶晚安!明天见!”
说完手往后一背溜溜达达回宿舍了。
*宿舍里沐辛然正在阳台晾衣服,微微坐在上铺,依旧是背对着门面对着墙。 安溪一进门就道:“我回来啦!”
说完火急火燎拿着衣服洗漱用品留下一句,“我去洗澡!”
人就消失在宿舍里了。
微微甚至没来得及回头,沐辛然也刚刚打开阳台门。
等安溪再回来的时候,立刻被沐辛然抓住,“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声音好了很多,但是还很嘶哑,脖子上一圈印记红得发紫。
“出了几点小意外。”
安溪老老实实道。
沐辛然:“?”
她没听错吧?安溪说得是一点意外吗?
安溪把鞋子跟衣服分开泡上,一边擦头发一边解释:“情况比较复杂,故事也比较长。”
沐辛然:“详细着说,不要漏掉细节。”
安溪震惊看着沐辛然,奇怪呀,她之前说这句话的时候,得到的回答都是“闭嘴”之类的呀,怎么这次不一样?
她看向转过身体看过来的微微,下意识回了个笑脸,“好的好的。”
安溪勾过来椅子坐下,想着怎么编。
主要是沐辛然她们做阅读理解很厉害啊!万一她们从字里行间就做出来了答案,岂不是很危险?
“有为难的地方?”
沐辛然察觉到问题。
按照安溪的性格根本都不会等她主动问,她自己就像个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完了,这会儿迟迟不说,肯定是不好说。
“能说得说,不能说的不用说。”
沐辛然道。
安溪松了口气:“就是我得到了一个不能说的消息,因为说了可能就会引起污染。”
安溪话音刚落身体被抓住,她瞪大眼睛没有什么被突然动作激起的惊吓,只是好奇瞪着眼睛看沐辛然抓着她两个肩膀细细看她的脸。
“我脸上有泡沫没洗干净?”
安溪问。
“你又被什么污染了哪里?要紧吗?这回有什么副作用?”
沐辛然没看出来问题,直接问安溪。
安溪第一次被关心这个,实在是她从小到大的环境里,这样的事情完全没有被关心的必要,谁会因为多吃了一根肉条就问你还好吗?有没有不舒服的呀?
“没有啊。”安溪很感动握着沐辛然的手,“你看,我一点事都没有!”
“你是担心我们听了会出事?”
沐辛然任由安溪拉着坐下,反应过来。
微微在上铺看着两人握着的手,黑发蠕动了下。
“微微也下来一起聊天呀!”安溪忽然道,“我想跟你们坐在一起!”
……
三人坐一排,安溪坐在中间,一手握着一个朋友,感叹道:“没有比我更幸福的人了。”
有机会一定要带回家给妈妈还有其他人看看她的新朋友!
“就是那个污染很奇怪,你越是了解就越危险,但目前我得到的信息,我整合过后得出的结论。”安溪骄傲道:“完全威胁不到我!”
沐辛然一开始没明白安溪的话,两三秒琢磨出来意思,这不就是说她一个点都没对上吗?
“嗯,很好,没有什么比安全更重要。”沐辛然道。
安溪咧开嘴乐。
“不过我知道了一个消息,朱老师是学校里最纵容学生的老师。哦,就是《分辨》课那个老师。”
沐辛然回忆了下才想起来这个人。
“相反的说辞?有人撒谎?”
安溪摇摇头道:“我不觉得是撒谎,实际上污染越厉害的人越很少撒谎,除非他的污染本身就是诡计多端的类型。”
沐辛然思索了下盘了盘逻辑。
是说得通的,根据他们区公开的信息里,的确很少有魇界人欺骗玩家的案例,之所以用很少而不是全部,是因为还有一些已经死亡的人,无法统计他们是否被欺骗过。
以及就像安溪最后一句补充,有玩家遭受过魇界人玩弄,这种情况很少,但确实是有。
“都是真的,那就是当事人发生了变化。”沐辛然看向微微:“微微知道吗?”
“我没有注意,因为这节课现在基本上都是自习。”微微道。
“现在?”安溪扭头问,“以前不是吗?”
微微茫然看着安溪,很惭愧道:“对不起,我不记得?”
“不要道歉呀!”安溪道,“干嘛要为不是你的错道歉呢?就算是你的错,咱们也不能随便道歉!”
张口对不起,低头弯腰就是一个鞠躬的安溪如此说道。
“是不是然然?!”
安溪回头冲着沐辛然挤眉弄眼。
她自己道歉是道歉、知错是知错,但是知错道歉改了就是了。微微这个样子很明显啊,这个道歉简直就像精神污染一样腐蚀她的精神意识。
人是很脆弱的,天天被腐蚀,很快就要失控了。
“安溪说得没有错。如果要道歉,也应该是我跟你道歉,我知道你的情况,却没有为你考虑,直接询问你。”
安溪听着这话感觉不对,沐辛然是问了,但是后面那句是她追问的啊,于是她利索道:“对不起啊微微,我也没考虑。”
“不,不。”
微微茫然看着两人,低下头。
安溪一手挎着一个,头靠在微微肩膀上,过了会儿,噌的一下站起来带得两个人都被迫起立。
安溪连忙撑住两人,“对不起对不起,我突然想起来,我没把小脑袋抱过来参加咱们的聊天。”
微微摇头,沐辛然却没回答。
安溪看向沐辛然,正要问她怎么了,就听她平静道:
“嗯,不要随便道歉,就算是自己的错也不要随便道歉。”
安溪目瞪口呆看着沐辛然,这话如果是君挽厦说出来,那大家都不会觉得奇怪,但是沐辛然说——
微微不小心笑出声。
沐辛然看着安溪懵住的表情也上扬了嘴角。
安溪看看左边看看右边,眼珠子转动:“好呀!你们两个想要欺负宿舍长!看我不给你们一点颜色看看!”
她张牙舞爪扑向两人。
***9.5日。小雨。周五
周五早上第一节课的全称是《如何控制自己的食欲(1869版)》(实践),时间是在五点到七点。
中间有吃饭休息的时间,然后就是九点到十点半的《应对危机的百种方法》(理论)
最后就是从周一就有所耳闻,现在终于能上的《如何分辨食物与非食物(2869版)》(理论)(实践),三点开始五点结束,一共是两个小时。
今天也是唯一一次,四点钟宿舍门就打开的一天。
4:30,安溪从外进来,手里拿着两个雨披,“我从宿管那要的,你们两个一人一个。”
“你刚刚说有事出去就是去找这个了?”沐辛然正在阳台收衣服,她把安溪的衣服也顺便一起收进来了。
“对呀,下雨了嘛!”
安溪把雨披放在桌上,转身从行李箱里翻出来她带过来的雨伞。
是一把沙黄底色印着红花的油纸伞。
“这个花怎么这么像你脸上的红花印记?”沐辛然走过来,又看了看安溪脸上,确定印记确实浅了很多几乎看不见才放心。
她自己脖子上的伤痕,昨晚睡觉前涂抹了虞老师给的药膏,今天看已经没有什么痕迹了,嗓子也只是还有些沙哑。
“就是一种花啊,听说是长在忘川河边的花,不过这是骗小孩的故事。”安溪道,“红花确实长在水边,不过不是忘川河,是我们村的小溪。”
安溪从小坐不住,在好听的故事也不能硬控她很久,她对故事也没有特别感兴趣,很快就道:“外面雨很小但是很密,你们要穿好雨披。微微不要淋到头发了,对污染不好,然然不要被雨碰到,有污染。”
沐辛然看着安溪换了双凉鞋,裤脚也卷上去了,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安溪没察觉到,她抱怨:“好烦啊,为什么会有控制食欲这种课程呢?”
……
“为什么会有控制食欲的课程呢?”一张嘴巴道。
“为什么这个课程只有实践课,却能出一千八百六十九个版本呢?”一张嘴巴道。
“因为有些学生,ta永远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控制不了自己的欲。望!”
安溪这节课一个人坐,让沐辛然跟微微坐一起,她自己坐在微微的位置,两只脚跟脚踝都湿透了。
三人来上课的路上,安溪打着雨伞哪里有水往哪里跳,沐辛然都没能抓得住人。
后面被抓住后,一路被按到卫生间洗手池接了水冲干净据说有污染的雨水。
因为随身的伞有水,她就一个人坐,方便放雨伞,也方便她试探大嘴巴——她是这么说的,但是实际上到底为什么非要一个人坐,就只有她自己知道。
安溪隔着一条走道就是大嘴巴。
但此时此刻,也就是在办卡宿管在讲台上发言的时候,安溪低着头研究雨沿着伞留下的轨迹,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不少同学偷偷看她,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三分钟讲台上讲话都收尾了,安溪依旧保持同一个姿势,既没有开口搭话,也没有抬头配合。
学生们心里狐疑,嘴巴嘟囔,有人像个安溪一样椅子上长了钉子坐立不安,偷偷跟旁边同学嘀咕——
“班长她终于失控了?”
第044章 启航高中[44]
安溪不吭声的原因很简单。
饿。
她太有经验了, 这节课但凡多说一个字,多动一下,饥饿感都是翻倍的。
更重要的是, 她很容易被点名。
安溪盯着雨伞, 看着雨水在伞面留下的一道道水印, 每一条都像家里小溪。想到小溪,她就不由想到小溪里有一种鱼, 个大肉嫩还无刺,除了脾气凶污染大没有一点缺点。
红烧好吃,清蒸好吃,什么也不放只烤着吃也很好吃。
安溪想迷糊了。
“安溪。”
安溪脑子还没清醒过来, 人已经站起来了。她看向办卡宿管,一句话也没说。
办卡宿管就笑,他先态度和蔼让安溪坐下, 然后右嘴巴张张合合,好像说了许多话。
安溪听不清任何一个字,声音就像污染, 围绕着她转动, 让她愈来愈饥饿, 但人真的饿到一定程度是会脱力,甚至会眼前发黑,昏厥也有的。
但这次安溪感觉很奇怪,好像意识在饥饿状态下浑浑噩噩的, 与此同时又非常清醒地感受饥饿的痛苦。
安溪其实很清楚到什么时间,饥饿到什么程度, 会有什么反应。因为原来的学校也有控制食欲的课程,她上了多少年这门课就讨厌了多少年, 每一个关卡都记得特别清楚!
这个课程的花样很少:
一种就是不吃不喝,纯挨饿。
一种是挨饿后面对很多美食。
最后一种就是并不饥饿,但你要小心遇到的每一个食物,不知道哪一个是被老师加了东西的。
安溪上了这么多年,对这门课有什么心得呢?
一句话就可以概括——回回零分。
纯挨饿的时候,她会受不了偷摸溜出去偷吃;面对美食的时候,她会趁着老师不注意偷吃……最后一种就更无用了。
别说专门设置有问题的食物让安溪分辨选择,就是没有设置的时候,她也不曾忌口过啊。
安溪上课之前还想着一节课就两个小时,跟她之前一次就是饿几天相比不是很简单吗?
她来得时候还有心情踩水玩,感受碰到有污染的雨水肌肤麻麻的感觉。
谁能想到呢?
这节课居然利用污染让学生感觉到饥饿,而她不知道为什么全身上下居然没有一个污染站起来反击的。
她现在终于知道办卡老师两张嘴有什么不同了。
“怎么还不坐下啊。”
办卡宿管道。
安溪后知后觉坐下去,手就往挎包摸。
“我提醒各位同学,此时此刻,任何东西入口,都会加重你的痛苦。”办卡宿管道,“两个小时很快,也没有任何危险,实在忍不了就趴着睡觉嘛。”
不少学生趴在桌子上。
安溪不信邪,其他入口的东西不行,难道蓝宝石饮料也不行吗?
安溪用一根吸管伸入保温杯里,全神贯注盯着办卡宿管,一发现他视线移开,立刻低头咬住细管猛吸一口。
啊!
安溪没有喝太多,只是沾了沾唇的程度,她虽然看起来莽撞,但实际上还是很谨慎的。
她收起来吸管,就开始静静等待蓝宝石饮料稀释饥饿污染。不求稀释多少,只求不像办卡宿管所说得那样,越喝越饿就行。
然后,她感觉更饿了。
感觉内脏里长了虫子,虫子嘴巴里生了火,然后用它生了火的嘴巴撕咬她的五脏六腑。
安溪脖颈开始往外冒汗。
已经知道这污染的厉害,安溪也不去想偷吃了,她手压在小腹上,闭上眼睛,闭紧嘴巴,一动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教室里一丁点人的声音都没有,只有后墙壁上挂着的钟表“哒哒哒哒”的响。
安溪脑子里就“哒哒哒哒”跟着叫。
不知道叫了多少下,安溪鼻尖忽然闻到香气,口腔开始自动分泌唾液。
她甚至能闻出来每一股香气的来源:
辛辣的是二号窗口的红辣椒炒娃蛋,她看别人吃过不是特别喜欢,因为那个娃蛋只有红色蛋白,但是咬下去的时候会有婴儿叫声。
甜甜的是三号窗口的新品,安溪很喜欢每顿饭都买,杯子超大一个,完全可以两只手抱。
还有闻起来就是纯粹的肉香的,是四号窗口的软肉,非常非常软糯的肉,一口咬下去……
安溪咽了咽口水。
但她没想到口水也算进去了,咽下这一口,火烧火燎的感觉加重一层。
她实在忍不住了,睁开眼睛,回头去看时间,本来想借着钟表污染逃离这个可怕的课堂,却发现墙壁上挂着的是许久不见的五官钟表。
安溪没有迁怒的习惯,她回过头破罐子破摔道,“爷爷,虽然说您在职位上不是老师,但是您既然教导我们这节课,在我们心里就是老师。”
她说着说着就感觉眼前发黑有星星在转圈,但她不管,就要说:“不如您跟我们说说,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折磨自己呢?”
“这节课到底有什么必要呀!”
托这门课的福,安溪从小就学会在口袋里随身囤粮,要不怎么会收到空间污染的挎包礼物呢?
她这辈子能去什么需要忍受饥饿的地方啊?高中在启航,大学在老家附近,大学毕业后回老家。
她嘀嘀咕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讲台上办卡宿管静静听着,等安溪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没有音的时候,才开口道:“你现在在遭受什么?”
“挨饿。”安溪有气无力道。
“嗯,”办卡宿管就笑了,“那你怎么能说这节课无用呢?”
安溪被饥饿迷晕的大脑缓了缓才反应过来,这是说她虽然不一定会遇到挨饿的地方,但是说不定会遇到挨饿的污染。
“可是,如果不是在上课,我一定在污染开始之前就跑掉,或者打倒那个释放污染的人!”安溪提起精神道。
“这也是一种方法呀。”办卡宿管道,“可你开始的时候没有使用,所以现在只能忍着了。”
安溪渐渐瞪大眼睛,其他趴在桌子上半死不活的学生也渐渐瞪大眼睛放大鼻孔。
要命,安溪是第一节课,他们可是好几年,怎么过去这老头不说可以打呢?!
“班长,”有声音从人群里钻出来,像蜜蜂振翅的声音一般,往安溪耳朵里钻,“咱们上吧。”
安溪闻着不知道哪里冒出来香味,听着有气无力的怂恿,闭上了眼睛。
怎么上,一个班连一句中气十足的话都凑不出来,再说就剩最后几分钟就能下课了。
度秒如年!
度秒如年!
安溪忽然开口:“同学们,我跟你们讲个故事吧?”
想昏迷又昏迷不过去的同学们,坚强撑起眼皮,蛇三寸像条蛇一样缓慢支撑起上半身,头摇摇欲坠,蛇信子吐出来,“班长,您说!”
他甚至发出了一声感叹号。
办卡宿管颇为震惊看着蛇三寸,赞扬道:“三寸同学有进步啊。”
安溪拄着伞站起来,缓了一口气,强行提起精神,“你们知道我是乡下来的,我不知道你们城市里有没有这样的,就是学校里总有一些古怪的可怕的故事。”
沐辛然靠着墙壁,闻言掀开眼皮看向安溪。
她的学校倒是有,每一个学校都有——关于魇界的鬼故事。
“没有啊。”蛇三寸身体像个摆钟左摇右晃,两颗竖瞳都看不清人了,还有意志搭话:“我们只有一个美好的传说。”
“那我先说可怕的吧,给大家增加一点凉气。”安溪一边说一边转移主意回忆村长奶奶讲故事时的样子,将一条腿盘放在凳子上,压低声音道:“我要讲得这个故事,是我亲身经历的,在讲这个故事之前,我先跟你们讲一讲我们那个小学,它坐落在半山腰上。”
“说起来也很奇怪,我家那座山不算陡峭,也不算太高,但也没有能建房子的平整地面,反正我长这么大就见了那一块平地。”
“我们上学的时候,就要爬上去,老师警告我们爬上去的时候,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分神,也不要回头。因为每年总会有分神掉下去的学生。”
学生们隐隐察觉到什么,每一双眼睛都看向安溪。
沐辛然也看着安溪,眼前这个场景,是不是太像现实里,那些总是在学校里讲鬼故事的学生讲鬼故事的场景了?
“我刚开始的时候很小心,但是爬了两回也就那样。”安溪说上头,渐渐好像感受不到饥饿一般,“也从来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就觉得这话是骗小孩的,是怕小孩不好好走路,在路上闲逛浪费时间。”
“直到有一天,我们班上有一个同学下午没来上课。上午放学的时候,我还跟她说下午课间一起去爬树呢。”
“然后呢?”
有人忍不住问。
学生们专注盯着安溪,没有人发现五官钟表的“哒哒”声停了,代表时针的眼睛转动着眼球盯着安溪。
“有人说她请假了,有人说她不上学了,这怎么可能呢?都是一个村的,她上不上学我不知道吗?她没病没灾还请假?她妈妈能把她吊树上,吊到她哭着喊着要上学。”
安溪感觉好像不是那么饿了,看了一眼讲台,高深莫测继续讲道:“我一听就知道这事有问题。果然下午第一节课的时候,班主任来教室里告诉我们,说她掉下去,不久前找到了人,刚刚尸体已经被火化了。”
“哪有那么快火化的?”有人忍不住道。
“对啊,又没有失控,万一人还活着呢?”
“她妈妈怎么可能同意立刻火化呢?”
学生们纷纷小声讨论。
沐辛然也好奇看向安溪。
“我也这么想,而且她的污染源头是头发,山里有很多很多树木,就算她不小心掉下去了,也不可能摔死的。”
“好奇怪。”
“是不是有什么失控污染在搞污染?”
“对呀,每年都有学生摔死,那也不换个学校吗?”
安溪悲伤道,“晚上放学之后,我吃完晚饭,去她家,果然已经火化过了,棺材都做好了,说第二天就下葬。”
沐辛然看着安溪,她感觉有哪里怪怪的,但不知道是不是饿昏头了,说不上来。
“我回家总觉得不对劲,转回去爬那条上学的路。”安溪:“月亮很亮,像白灯笼挂在树梢上,我爬得很慢,我想知道到底她是怎么摔下去的。”
学生们渐渐屏住呼吸,他们完全忘记了饥饿。
“平时很快就爬到尽头的路,那天却格外长,我爬了很久眼看都看到学校门前两个绿灯笼了,仍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我害怕门卫爷爷发现我半夜来学校,就准备偷偷返回,但就在我往回走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叮铃铃——”
下课铃声骤然响起,学生们猛然惊醒,在不断起伏的呼吸声中他们催促安溪:“什么事,什么事,是不是学校里根本就没有这个学生?”
“不是,”安溪道:“我想起来我晚饭就吃了一碗饭,当时快饿死了。”
同学们以及讲台上的办卡宿管:“……”
“那个学生怎么回事呀!怎么可能下午摔死,然后就立刻火化?”
“对呀!还有棺材!”
“对对对,哪有人刚死,棺材就造好了的?好像就确定人会死一样。”
“第二天就下葬,赶着投胎吗?”
“你们不饿吗!!”安溪提高声音吸引学生们注意力,“后面还有一节课呢!还不去吃饭吗!!”
“班长你仔细感受一下,你饿吗?”
有学生道。
安溪当然知道现在不饿,但她一口东西都没吃,这是污染给出的错觉!
没错!
饥饿污染是真实。
饱腹污染是虚假的!
“班长,你就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不说我们会失控的!”
“好好好,其实真相就是,那段路上有失控污染,它每次出现都会诱惑一个小孩失控。所以我同学不是摔死的,她是失控后掉下去被找到的人清理了,所以才会这么快就火化下葬。”
“我就说!”蛇三寸道:“肯定有失控!”
“太可怕了这个失控污染,在必经路上每年都要诱惑一个小孩失控,怎么没有人清理这个垃圾呢?”
“对啊,换条路也行啊。”
“因为它不是在路上,它是在这个年龄孩子身后,”安溪解释,“除非没有孩子,不然它就会一直存在。”
讲台上一直沉默的办卡宿管道:“孩子受到的诱惑应该不止上学路上这段吧。”
安溪闻言垂下眼眸,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我十六岁的时候,最后一批孩子长大,再也没有听说有孩子被诱惑失控的事情了。”
说完一拍手,催促道:“啊啊啊走吧走吧,我们快去吃饭!!”
*“我吃不下!”安溪看着眼前一碗粉,悲痛欲绝:“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污染呢?!” 微微点点头:“所以有时候食堂不想做饭,就是双口爷爷释放污染。”
“好可怕。”安溪震惊道,“怎么能用污染代替食物?”
她可怜兮兮拉着微微问:“多久啊,多久啊?这个污染持续多久啊!”
微微看着安溪道:“不影响中午用餐的。”
“还要到中午!”
安溪唉声叹气趴在桌子上。
“安溪你刚刚的故事是真的吗?”沐辛然在旁边犹豫片刻询问,“所有的细节都是真实的吗?”
“不是啊,就是故事嘛。”
安溪趴着道。
是真的,只是有半截没说,她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意识到学校里没有绿灯笼。不仅没有绿灯笼,更因为山上有种野兽的眼睛像绿灯笼,所以还有校规明确规定学校里不允许出现绿灯笼,尤其是夜晚。
安溪当时还小,但她没有任何犹豫,拔腿就跑。
山里的风是有声音的,它从高大的树梢、从低矮的灌木、从贴着地面的花草中穿过,像飞舞的群蜂、游行的蛇群。
声音紧紧贴着她的耳朵。
不是风的声音,是同学的声音,天真稚嫩还带着点软软的孩子气。
“安溪,安溪,我们一起去爬树吧?”
“安溪,安溪,溪水边的红花开了。”
“安溪,安溪,你带我去骑猪好不好?”
“安溪,安溪”
“安溪,安溪,你为什么不理我?”
“我们不是朋友吗?”
“安溪”
“停下来呀,停下来吧停下来吧”
“安溪!安溪!你骗我吗?”
“你骗我!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
安溪不知道那条上学的路怎么会这么长,长到好像永远没有尽头。
她,她们,也是在这样的奔跑中失控的吗?
“停下吧安溪,别跑了,停下吧,我们去爬树,我们去骑猪,我们去捉鱼,我们去看花……安溪停下来吧,我们是朋友,我能跟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不是。
安溪想,她的这个朋友很胆小,不仅不会跟她去爬树骑猪,还会在她爬树骑猪的时候去找老师。
她是失控污染。
她不是朋友。
安溪一直在心里念叨着这两句话,反反复复的念叨,一遍又一遍念叨,眼前的路渐渐模糊,月光也没办法为她照亮前路,可她本就不需要光,这条路,山上每一条路,她都走过无数遍,她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更不会跌倒。
有风轻飘飘搭在她的肩膀上,冰凉的人的皮肤的触感贴在她的脖颈侧脸。
“安溪,安溪,你带我回家吧?”
这是假的。
“安溪,山上的风好冷。”
这是假的。
“安溪,妈妈今晚有没有做我喜欢的炖鱼呀?”
有。
安溪想,朋友的妈妈坐在棺材前守着一个小炉子,里面咕噜咕噜是白汤炖鱼。
“安溪,我想喝妈妈做得鱼汤。”
“你带我回家吧?”
安溪没有回答,但她转了方向,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山上的路。
她同情一个失控污染,她把失控污染当成了朋友,她在明知道失控污染的危害下,把失控污染背到朋友家里。
白花花的鱼汤撒得到处是,发出朋友声音的是一个扭曲的怪物,朋友妈妈将它从她的后背上撕下来,然后站在朋友的棺材前,让安溪自己清理那个失控污染。
她不记得自己到底怎么赢了,只记得后面躺了一周,那一周里每一个夜晚那个风都会卷着鱼汤的味道来到她的梦里。
从那之后,安溪真正清楚明白失控污染跟人的区别。
安溪道:“那可真是个恐怖的故事。”
“安溪同学。”
格革的声音从安溪身后响起。
安溪直起身体转身看向格革,“上午好啊格革,你叫我安溪就可以了,你找我有事吗?”
“这个还给你。”
格革将一个密封袋递给安溪,透明的袋子里是蠕动着的黑色长发。
安溪噌一下站起来,惊喜道:“你要把它还给我?啊!你真是个好朋友!”
格革石头一样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密封袋一打开黑发立刻游窜出来,在空中朝着格革跟安溪两个人的位置左右摇摆两下,最后扭头钻回安溪手指上。
“太好啦!”安溪道,“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谢谢你,要不我请你吃肉条吧?”
不等格革拒绝,安溪已经利索包了四条肉条塞给格革,“我家的特产,你尝尝好不好吃,哦哦现在吃不了,以后尝。”
格革身体僵硬,但他本身就像个人形石头,此时分辨不出他到底为什么僵硬。
“食谱很抱歉,我没有什么饮食习惯,平时只在三食堂吃饭,这应该是天生的。”格革道。
“天生的?”安溪不仅不失落反而很惊喜,“那就是随妈妈?好呀好呀,我妈妈很高的,我一定也不会矮,我还会再长高的。”
“安溪,你现在也不矮。”沐辛然道。
安溪美滋滋道:“谢谢然然,但是我觉得我还有上升空间。”她说完看向格革,“格革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情的话,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坐坐,一会儿可以一起去上《应危》课。”
格革刚想要拒绝,就听到安溪继续道:“其实我还想要跟你打听一下咱们班里一个男同学的事情。”
“就是大嘴巴。”
格革顿了顿问:“你想问什么?”
“他的污染是不是压根不是嘴巴,他的嘴巴是不是被失控污染污染过?”
安溪问道。
“班里的钥匙,是不是在他身上?”
这个学校班里的钥匙都是在班长身上,而高三(1)班的上任班长,据班主任所说是因为处理学生关系问题压力太大失控了。
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班长,那么一班的钥匙呢?
安溪直觉,钥匙就在大嘴巴身上。
但如果真的在他身上,就说明上任班长的失控,跟他脱不了关系。
“这个问题,你应该知道答案吧?可以告诉我吗?”安溪询问道。
【作话,中秋番外】
第045章 启航高中[45]
格革是谁?
是安溪在课堂小测里搞事, 第一个赶到现场阻止的人,他背后没有班主任的身影谁信?
安溪反正不信。
既然跟班主任有关系,他知道的一定就会比其他同学更多。安溪对这点深有体会, 因为上一个跟班主任有关系知道更多的, 是她。
“班主任不在, 我是班长。”安溪道,“我不可以知道钥匙的去处吗?其实你不说, 我现在去教室门口等着,看看谁第一个来教室开门就知道答案了。”
格革沉默半晌说道:
“你拿不了钥匙。”
安溪懂了,他没有直接回答,间接给了答案。
“我知道啦。”
安溪笑着道谢。
等格革离开, 安溪把没动过的粉送给旁边同学,盘算了下她今天要做得事情:
首先弄清两个男玩家的真假。
然后弄清大嘴巴在微微、静静等事情上扮演了什么角色,再之后治疗汪桃跟其他七班同学。 最后拿到楼层长的职务。
“又是忙碌的一天啊!”安溪想了想转头问微微:“汪桃这几天一直没来找我吗?林念湖有没有跟你提过她?”
微微缓慢转动眼睛看向安溪, 片刻才道:“没有,没有。”
“没有啊。”
安溪叹气。
转头她又提起精神对微微道:“微微,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就是你帮我告诉林念湖, 我中午午饭后午休前在医务室, 让她按照同学们的病情痛苦程度来治疗。”
微微点头。
“你要去医务室了?”
沐辛然问。
“对, 我发现很多同学都有被污染的折磨,能早一点治疗还是早一点好。”安溪眼睛圆溜溜的,看着很自信道,“我能帮助到同学们的话, 那就太好了!”
她其实没有这么表现出来的自信,她看过无脸面具里静静的经历, 知道这个学校里的学生远不是她在家里遇到的那种“哪里有事砍哪里”类型的疾病。
所以她才会醒来后就决定一定要到医务室去。
四眼医生不知水平,静静经历里也没有他的存在, 但既然能在医务室里任职应当有自己的优势。就像虞老师,他水平不行,药行呀,而且很会玩弄语言搞东搞西。
安溪自己盘算了下,她去医务室任职最好要名正言顺,虞老师自己都不明不白的,听他的任职,她就只有言顺。
原本她准备走管理员的路子,但现在管理员不知道有什么问题,他的职务也就不明不白。
安溪琢磨半天,决定还是去问问宿管。
微微去找七班的同学,沐辛然跟安溪去找宿管。
路上,安溪没有左扭右拐的,也没有蹦蹦跳跳,左边摸摸右边蹭蹭,她老老实实走在沐辛然身侧。
“然然,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朋友。”
安溪挽着沐辛然的胳膊道。
沐辛然态度异常,安溪一开始没想明白,后来也反应过来了,沐辛然大概是发现她跟其他同学一样,跟他们不一样。
却不知道沐辛然听到这话心情更复杂,她确实是有些怀疑安溪的身份恐怕不是实验品,甚至不是这次的八个玩家。
但她有了新的猜测。
安溪或许是被同化的玩家,甚至这个学校里那些跟其他副本截然不同的魇界人,或许都是被同化的玩家。
“当然。”她回答。 沐辛然不知道安溪这话是不是说明她自己知道自己不同于其他玩家,还是只是日常表白:“我们是朋友。”
被同化的玩家会知道自己不同于魇界人也不同于玩家吗?
他们的记忆里还有蓝星吗?
沐辛然不知道,书本上说不要将被同化的玩家视为同胞,但至今为止都没有人知道“同化”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不是吗?
或许——
沐辛然看向旁边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无忧无虑的安溪,苦涩的味道缠上舌尖。
或许,同化后的同胞,依旧是同胞呢?
*宿管在值班室,得到安溪问好跟特产后,听到问话,反问:“你拿到理发店钥匙的之后,有想过要得到学校批准吗?” 安溪闻言愣了下,“那不是已经是我的了吗?”
“虞老师难道没有医务室钥匙吗?”
宿管又问。
安溪想了想,浅做了下阅读理解:“所以你也不推荐我去找他说这件事?”因为沐辛然在场安溪没有提管理员,也没有直说是登记入册,但她知道宿管能听懂。“找他是一件有风险……还是有危险的事情?”
安溪说完,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注视她。不同于她在打架以及察觉自己要被惩罚时的直觉,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她没有任何一个器官感受到注视,也没有任何一个污染被触动,但她就是知道有什么在注视她。
她甚至知道是什么样的注视,毫无情绪的,仿佛只是随意投来一瞥。
安溪看向宿管。
“你已被注视。”
……
“她的话是什么意思?”沐辛然看着安溪前往医务室,“刚刚的对话中,跟你说得那个了解越多越危险的信息有关?”
不等安溪回答,沐辛然大脑已经开始运转并得出答案,“你之前说过不通过虞老师进医务室,要走更正规渠道。这个正规渠道出问题了?”
安溪眨眨眼。
果然阅读理解这方面沐辛然她们才是专业的。
“我只是在确定渠道的正规性。”安溪说完询问:“我现在要去医务室,然然跟我一起吗?”
“不,”沐辛然道,“我去教室,我去确定开门的人是谁。”她说完看到有些担心,安抚道:“我会小心的。”
安溪听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让沐辛然小心大嘴巴的影子。
是的,影子。
安溪怀疑大嘴巴的污染跟影子有关系,说是怀疑其实是确定,在测试里安溪就注意到大嘴巴的影子。
他站在她身后说话时,影子延伸到她脚下,仿佛也在开口。
那是在污染她。
后来安溪在跳下图书馆的时候,曾感受到身体有一瞬间不受控制。她排查过身体容纳的所有污染,没有异常,又利用污染检查了身体,发现确实存在几个小污染。
有一些大概率是入口的污染食物还没有消化,还有一些就是日常中被同学无意或者个别有意的污染到了。
大部分污染都因为她这两天不断补蓝宝石饮料稀释得差不多了,其中有一个污染,藏很深,存在感也不强,甚至好像很快就被消化或者稀释。
安溪直觉它有问题。
跟沐辛然分开后,安溪前往医务室,她感觉虞老师一定在医务室,他除了任课时间之外都在医务室。
果然,她猜对了。
这次医务室大门是打开的。
安溪走进去在看诊区看到虞老师穿着白大褂翻阅文件,另一边病房区里躺着四眼医生。
虞老师:“你来得正好。”
安溪真稀奇啊,居然从虞老师嘴里听到这种话,可见是有事。
“怎么了虞医生?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安溪笑嘻嘻凑上去,她这个人就不怕麻烦。
“下节课应该是班主任的课,但他不在,按理说应该我去,但我听说你是新上任的班长。”
虞老师点到为止,安溪心领神会。
“明白,我上。”安溪利索道。
下节课是《应危》理论课,是唯一一门从始至终只有一个版本的理论课,它甚至没有书。
因为它的核心思想靠老师口口相传: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跑不了就死,实在不行,躲着点人失控。”
过去她们这节课都是障碍跑,就是老师将同学们分成两批,一批设置障碍跟攻击,一批不能反抗只能跑。
安溪一开始是普通参与者,后来因为无论在哪一方都太能召唤人一起搞事,成为了策划者。
所以这门课她还是很有心得的。
虞老师并不意外安溪的回答,虽说接触时间不多,但他很了解安溪一点——她有多坑,就有多能抗事。
“我的事情说完了。”
虞老师道。
“那轮到我了是吧?”安溪问,“老师我的工资你考虑好了吗?”
“你真要工资?”虞老师。
安溪闻言奇怪反问:“不然呢?老师您是倒贴工作吗?”
虞老师没话说,因为他是有工资的,只是工资不是钱而已。
“老师,您就直说吧,您能给我多少?”安溪说着抹了抹眼角,悲伤道:“您知道的,我来自乡下,家里很困难的。”
“医务室所有药剂工具的使用权。”虞老师。
安溪闻言难以置信道:“您在开玩笑?我来任职,这不是本来就有的权利吗?”
“医务室的使用权呢?”
“您要把钥匙给我?”安溪惊喜道。
“别说笑。”虞老师似笑非笑道,“医务室只有一把钥匙,你有理发店的钥匙还不够吗?”
安溪丝毫不怀疑人群里信息的传播度,尤其是给钥匙这件事是在很多人眼睛下进行的,哦,还有很多嘴巴。
“您也知道,七班同学找我治疗都要用钥匙作为报酬。您邀请我入职却只给我一句空话。”
虞老师道:“你让我想想。”
安溪看着虞老师故作思考,是的,安溪觉得他是装的。
工资这件事她说了很多次,她根本不相信虞老师没有想过一丁点预设。
虞老师没有装……思考太久,他道:“假设我说病例随你查阅,恐怕你也要说这也是在你权利之内的事情是吗?”
安溪理直气壮点头。
“老师,我还要备课,咱们直接一点吧。”
虞老师微笑:“药膏供应呢?”
可算说到点子上了!
安溪瞪大眼睛问:“无限制?”
“左转不送,记得关门。”虞老师。
“那你说个价。”
“一周两支。”
“太少。”安溪诚恳道:“您不知道七班有一个学生皮肉之下有虫,我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撕开皮捉虫,如果您没有其他办法,药膏一定不能少。”
其实她最近有了新办法。
“特殊情况特殊提供。”虞老师根本不顺她的话,“如果你没有其他的事情,就回去备课吧。”
安溪琢磨这大概就是底线了,她麻利说完中午开始治疗之后,利索转身离开。
当然没关门。
学校医务室就应该二十四小时开门才对!天天关门挂牌子算怎么回事啊?
虞老师看着安溪离开的背影,抽出文件夹下一张纸,在后写到:
【性情乖张善良,共情能力强,有较为强烈的领导想法,未发现任何攻击性与反社会性思想与行为。】
他写到这里停了停,笔尖停留在最后一句,最终没有划掉这句具有主观性的记录。
*安溪离开医务室后没有直接回教室,而是转身往宿舍去。 就在她听到虞老师说让她代课的时候,安溪忽然意识到她狭隘,想得太窄了!
她之前一直想自己初来乍到、孤形单影、人微言轻,所以一直想着要在所有人都没有发现之前,神不知鬼不觉了解到钟表污染的特性后,再想办法容纳。
但是!
她完全可以光明正大了解并得到啊。
在教室里,她成为班长后有大量代课机会,而根据班主任上课习惯,使用五官钟表辅助的概率很高。作为班主任的学生,她学习优良传统不过分吧?
在宿舍楼里,她即将成为楼层长,作为楼层长她辅助宿管巡查宿舍正常吧?
然后巡查宿舍也不是随便什么时间都能巡查,她是不是需要看时间呢?
欸,都怪她生性胆小谨慎,这么明显的事情,她到现在才意识到。
安溪在路上反思了下,到值班室就道:“奶奶,下节课是《应危》,我来帮代课老师借五官钟表用用。”
宿管盯着她的脸,语气没什么波动:“你们班主任不在,谁要借?”
“代课老师呀,”安溪道:“上节课代课老师双口爷爷不就借了?”
“我们班真的缺不了它!”
宿管问:“哪个老师?理论课也需要借它?”
“我们虞老师,”安溪毫不犹豫道,“《应危》课虽然是理论课,但是它跟其他理论课不同,它的理论就是实践啊。”
“你想怎么上?”
安溪愣了下。
安溪是没想过瞒住宿管但是宿管会不会知道的太快了,宿管就没有一点相信虞老师借教具吗?
还是说,宿管的眼睛也到医务室了?
安溪不觉得宿管对医务室也有掌控。
这个学校目前来看区域性挺强的,食堂、宿舍楼、教学楼……每个区域都有自己的规则跟管理,再加上有钥匙规则存在,甚至可以说就是各个区域封闭式管理。
宿管在宿舍是权利最高,在其他地方就不一定了。
那就只能是宿管自己推测出来的,凭借什么呢?
1.对她安溪的了解。
2.对虞老师的了解。
宿管是了解她,但不至于一个照面就知道答案吧?对虞老师了解的话,两人看起来没有交集,难道是通过班主任以及其他教职工?
安溪心里思考,面上没有一点被戳穿的心虚,也没有多余解释,只回答问题:“这门课最重要的就是跑,我想了解一下钟表污染的特性后再看看怎么安排最合适。”
宿管闻言下意识看向安溪的嘴巴,问:“你想容纳钟表污染?”
安溪大惊失色:“何出此言啊奶奶!”
看人也太准了?!是去她家做过背调吗!
“我可以吗?你允许吗?”
安溪期待道。
“不允许。”宿管说完没有解释,对她道,“你想在课堂上使用它可以,但你不知道它的特性要怎么使用呢?”
安溪听这话就知道不可能直接得到答案,她必须自己思考出结果。
安溪看向五官钟表,钟表的时针也看向她,时间已经是八点四十五,她必须要在九点之前想出答案,否则就要放弃这次机会。
“它的特性,我有一点了解。”
安溪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心心念念这个污染,怎么可能毫无思考?
她整理下思绪说道:“它的污染跟时间相关,同时看起来好像是可以转换空间。”
安溪看向宿管试探道:“但我想,其实它的污染只跟时间相关,转换空间是一个谎言,是吗?”
宿管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它能把人带到任意时间点,或者是特定时间点。”安溪直接说道。
她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就是时间跟空间,尤其是思考第一次测试的时候,她跟沐辛然三人分开,处在不同“平行空间”里,同时她这边还有真实的沐辛然三人。
至少安溪看不出是假的。
但是同一个时间怎么可能会有两个存在呢?
脑袋同学还能说是因为污染,沐辛然她们可是毫无污染啊。
安溪后来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她们是真实存在的,但不是那个时间点真实存在的。
具体来说就是,她所在的时间在沐辛然她们所处时间之后,她面前三个人是真实沐辛然她们已经说完话后,被投放到她面前的。
所以安溪面前三人所说得话跟真实对话毫无差别,所以三人对话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回答安溪任何一个字。
因为她们只是过去时间的投影。
也因此脑袋同学能在同一个时间,出现在不同人面前。同时,之所以只有安溪遇到的脑袋同学延续到现实,是因为只有一个是真实的本体,其他都是时间投影。
想清楚这点之后,就能明白为什么当时安溪跟君挽厦明明都在宿舍楼,看起来也是同一个时间,为什么两人看到的宿舍里的情景不同。
不是因为她们之前在不同空间,而是她们在不同时间里的宿舍楼活动。
这也就能说得通安溪在上节课毁坏班主任办公室门,后面门又完好无损;她明明稀释了文件污染,打开后确实另一个文件……都是利用时间。
“钟表污染也是时间污染,它只有一个功能,就是扭曲时间,但本身没有攻击能力,是吗?”
宿管没有回答安溪的话,她只是道:“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不允许你容纳时间污染吗?”
安溪不太知道,既然没有攻击污染就说明这个污染其实并没有那么危险,为什么不允许她容纳呢?
“时间,时间,它在物体上时,只有扭曲时间的能力,可一旦以具有思考能力的生命为宿主,就同时有了精神污染。”
“啊?”安溪下意识道,“会变异?”
宿管看向她没有回答。
安溪就知道是个错误答案,她想了想,恍然道:“因为会思考的生命,在拥有这个污染之后,长年累月下来很容易因为扭曲时间,而分辨不出现实与过去?”
“不。”宿管冲五官钟表一招手,五官钟表落入宿管掌心,“分辨不出时间只是精神疾病,算不上精神污染。”
“过去,能够进入任意过去,总会有人想要做点什么,但污染只是污染。”
安溪从没有后悔过,所以她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也不懂得这个污染的威力。
她只是记下来这句像解释又像是忠告的话,兴奋道:“我答对了是不是?我能使用它是不是?”
太有意思了吧!
刚刚宿管根本没用污染,五官钟表却出现在宿管手中,它一定是用了时间污染。
安溪也想玩。
她偷偷摸摸往后退开两步,小心翼翼伸出手掌,“我带它去上课吧?”
宿管一眼就看出安溪的小心思,手一扬五官钟表朝安溪方向飞出去。
安溪连忙接住,拍了拍五官钟表,“我忘了,我没有拿过它,所以没有我拿着它的过去。它没办法过来是不是?”
“你想要什么时间,直接告诉它。”
宿管直接拉上窗口窗帘。
*安溪离开宿舍楼后,左右看了看,没看到有人,小声问它:“钟表钟表,你能不能把我送到教学楼?就像你出现在宿管手里一样?” 五官代表分针的耳朵动了动,安溪眼前一花,出现在教学楼的门前。
安溪看着眼前的教学楼,猛地抱起钟表,两眼发光:“太酷了!太酷了!”
这跟空间转移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吧!
安溪把它小心放在挎包里,一边往教室去一边暗自发誓,这辈子就算不能容纳这个污染,也要得到这个钟表。
再不济,她完全可以让另外一块钟表容纳污染,这样不就既不占有学校财产,又能得到时间污染了吗?
五官钟表既然能够听到要求并且满足要求,说明它是有一定思维机制的,这样的话——
“我的好朋友!”安溪拍了拍挎包,“我就是你最好的朋友!”
“安溪!”她另一个好朋友在门口道,“你怎么现在才过来,马上上课了。”
安溪兴奋地跑过去,刚要跟朋友炫耀一下她的收获,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她好像还没有跟钟表沟通上课细节?
上课铃响了,安溪站在讲台上陷入沉默,现在回到过去有用吗?
第046章 启航高中[46]
高三(1)班的学生们看着讲台上沉默的安溪。
“同学们, 这节课由我代上,首先我想请问有没有同学知道这节课的核心思想是什么?”安溪道。
蛇信立刻举起手。
安溪高兴道:“好的!蛇三寸同学请说。”
“打!”蛇三寸道。
安溪微笑点点头,鼓励蛇三寸继续, 然后他就站着不动了。
安溪接道:“打是肯定的, 为了我们的美好生活, 清理失控污染是每个成年人应尽的义务。但是我们不得不考虑一个重要的问题,打不过怎么办?”
“跑。”安溪。
她说完停顿了下, 观察同学们都表情,发现不少同学露出第一次听到这种话的表情。
想到课前测试里用失控污染做教具,以及班主任所说得“启航没有差生”,安溪不由怀疑这个学校是不是只教“打”, 不教“退”但是无论是七班班长还是四班班长,都做到了最后一句。
安溪不了解这边教学进度,她没说后面, 只说本节课内容:“这节课我们主要练习跑。”
安溪讲台下的手拍了拍挎包,话是跟同学说,也是跟挎包里的五官钟表说:“地点就是这栋教学楼, 你们的任务就是跑, 不准打, 只能跑。”
“打得过也不打吗?”有人问。
安溪扭头看向他,脸上依旧是热情开朗的笑容,声音更是阳光非常:“规则是只能跑,不能打, 不过考虑到咱们是第一次嘛,有同学不适应反击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班长, 咱们班没有失控污染了呀?班主任就是要补充教具,所以到现在都没回来。”
安溪点点头:“是呀, 所以这节课依旧是我代替失控污染,大家放心无脸学生群的污染我已经学会啦,绝对让大家有足够的完美体验。”
同学们面面相觑,有人举手:“班长,我们谁去啊?”
安溪:“?什么意思?当然是都去啦。”
“都去?!”
学生们窃窃私语。
安溪隐约听到声音里的内容是说,之前都是一批参与一批参观。
安溪低头看向挎包里的五官钟表无声询问,就看到五官钟表时针眼睛眨了一下,秒针嘴巴大张。
下一秒,二十七个学生一个不少,教室还是那个教室,教学楼还是那个教学楼,但教学楼外弥漫着白雾。
跟之前每一次被带入其他时间不同,这次安溪清楚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变了。
果然还是拥有者的特权吧?
好想要。
安溪示意五官钟表挂在黑板上方,敲了敲黑板,指着出现在黑板上方的宣布,“现在是9:13,9:30我将离开教室进行扫荡。”
“我来说明具体规则:1.教学楼除办公室、上锁教室外皆可随意出入躲藏;2.躲避失控污染,用各种办法不要被失控污染追到;3.反击视为对抗,失控污染将进行锁定攻击;4.禁止一切攻击同伴行为。”
安溪说完规则,最后补充道:“等会儿我会在黑板上写下这四条规则,在失控污染离开后,你们若是有记不清规则的,可以回到教室进行查看。”
“还有疑问吗?”
安溪不等学生们回答,拍了拍手兴奋道:“同学们!前进!前进!前进!”
学生们犹豫看向对方,后排格革已经站起来离开教室。他的离开像是个信号,蛇三寸紧跟其后,其他学生也都陆续离开,最后只剩下微微跟沐辛然。
安溪在黑板上写下规则,边跟两人说道:“就算我们是朋友,我也不会放水哦。”
“你说得四条规则有漏洞。”沐辛然道。
安溪正好写完最后一个句号,回头看向沐辛然眨了眨眼。
“第2条跟第3条,虽然看起来是防止同学反抗,但是并没有直接禁止。尤其是第二条,以任何方式躲避,任何方式里不就包括清理失控污染吗?”
“但你不是真正的失控污染,他们却是相处很久的同学,完全可以在开始就围攻埋伏你。”沐辛然冷静道。
安溪点头。
“那又怎么样?”
沐辛然一愣看向她。
安溪摇头晃脑,像书呆子背书一样说道:“这节课是《应危》,虽说我的目的是让他们学会跑,但是大家如果能够团结反抗,说明在‘打’这一块已经学得很好。”
“至于我。”安溪笑嘻嘻道,“打不过难道我不会跑吗?他们团结打我,里面就没有我的朋友吗?”
“然然呀,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迷惑人心的污染呀。”
*9:29 安溪伸出手,笑得很不阳光,小声温柔道:“快来乖乖,到我手里来。”
五官钟表出现在安溪手里,安溪笑容更加不阳光了。她轻轻抚摸五官钟表,看它的目光比看到最喜欢的食堂还要炙热。
安溪跟五官钟表说了一分钟小话,主要是安溪个人发言。
9:30五官钟表准时报时,安溪将五官钟表塞进挎包,离开教室。
安溪离开教室后,没有遇到任何伏击,不由摇摇头,这要是在她原来的学校,别说守在门口了,都不用等30分,第三波攻击都要结束了。
还是大城市的学生淳朴啊。
安溪没有在一楼停留,她也没往楼梯方向去,她走到教室对面,打开窗口,直接从防盗窗往上爬。
……
四楼蛇三寸跟四五个学生藏在男厕。 “你确定她会在乎这个?”一个男学生问。
“当然。”蛇三寸道:“班长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
“那为什么要躲在四楼男厕?干脆躲在一楼不就好了?”男学生反驳。
蛇三寸长长的脖子像直立起头部的蛇,竖瞳盯着说话的男生,蛇信嘶嘶作响,“你在怀疑班长的能力?”
“不是吧蛇三寸?谁是班长,你当谁的狗吗?”
空气有些凝结,旁边站立的学生面面相觑,蛇三寸的同桌一个头上长着人脸花的男学生,往前一步不耐烦道:“别像个垃圾一样毫无理智行吗?个失控的垃圾,班长绝对容纳了无脸学生群的污染,你们想尝尝那是什么滋味?”
男学生背对着蛇三寸,头顶的人脸花只有半指长的花枝拧转到背后,冲着蛇三寸吐口水。
蛇三寸躲开,骂了一声,没再继续。
“但话说回来,”人脸花男生转头看向蛇信,“你相信班长的人品跟能力,现在她在扮演失控污染,你对班长的职业操守有信心吗?她有没有可能为了职业操守不要人品?”
男厕陷入沉默。
与此同时,四楼靠近楼梯口的教室聚集了十来个学生,一个守着前门一个守着后门,剩下的学生围在一起,没人注意到的角度,一道老鼠般的影子悄悄爬到众人脚下。
“跑?启航没有跑的学生。”
“没错,启航没有差生,让她知道我们的厉害!”
“才来几天搞出多少事情?班主任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我都不敢想象等他回来,要发多大的脾气。”
学生们不约而同打了个冷颤,他们脚下的影子就像风吹过的烛火一样晃动了下。
“为什么不杀了她呢?”
人群中忽然有声音说道。
学生们身体顿住。
“为什么不把她清理掉呢?就像过去清理掉每一个转学生一样。”
脚下有影子晃动。
学生们的脸仿佛被影子覆盖了一层阴影,有声音从某一张嘴巴里发出声音:“杀了她。”
守着前后门的两个学生带着警惕,透过门上的小窗盯着门外,在这种警惕下渐渐褪去色彩,像一副流经岁月的画失去原本的颜色只剩下尘土的灰,风一吹尘土就飞扬着散了。
尘土般吹散的两个学生化成黑影回到大嘴巴脚下,大嘴巴脚下的影子脸上裂开一道长长的嘴巴,裂开后露出密密麻麻锯齿状牙齿,有一条分叉的舌头从牙齿中伸出,隐约可见两个学生扭曲的人脸。
大嘴巴推了推眼镜,从人群旁边离开教室,人群像一道道阴影里的雕塑。
他站在走廊停了一会儿,影子从他身后站起,似乎在倾听什么,三四秒钟后,他飞快转身从另一个方向下到三楼。
在他离开后,教室里围在一起的学生忽地回过神,他们相互看了看,“我们刚刚说什么来着?”
“说清理那个外来者。”
有人回答。
“哦对,清理外来者。”
“清理谁?”
声音干干脆脆从人群外传入人群中。
“外来者啊。”有人道。
“谁是外来者?”
“安……班班长?!!”
十来个人终于有人发现了安溪,桌椅被猝不及防之下吓到爆发污染的同学,噼里啪啦碰倒一片。
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安溪半蹲在窗台上,一手扶着窗户,正好奇看向众人。
“所以你们决定跟我打?”
也是巧合,她刚从防盗窗爬上来,就看到防盗窗对面的教室里一堆人围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她偷偷撬开窗户都没人发现。
“没错!”其中一人道:“受死吧!”
各色有形污染突然炸开,头发肢体扭曲延伸朝着安溪袭击而来。
安溪像只小狗在空气中蹭了蹭鼻子,她根本没有闪开那些攻击,只是转过身用后背对着,攻击一个不落打在她的后背上。蛇纹慢吞吞从后衣领爬出来,安溪感受到了不同的疼痛感,找了个最疼的,转身定位到来源——一位以拳头为污染源头的女同学。
其他同学因为蛇纹反噬到底,这个女同学没有,她攻击的拳头以可怖的姿势软塌塌垂在身侧,她的表情甚至没有变化,调整姿势另一个拳头就再次攻过来。
安溪就知道。
打人最疼的,一般也是很能抗疼的。
安溪抬手抓住拳头,寒气从肌肤中溢出两个呼吸间握着的拳头上覆盖了薄薄一层蓝色冰霜,冰霜迅速沿着手臂往上蔓延。
寄生在她双手中的有形污染,来源于冬天冰层里一种小虫。安溪不小心误食后,被冻上三天两夜,醒过来后就将污染容纳成功了。
以上是安溪对外宣布的版本,实际上是她得知世界上还有钓鱼这种活动,大冬天找虫子钓鱼。本来找得是另一种泥土虫,但她在凿冰的时候发现了这种晶莹剔透蓝光一样的虫子,想着这么好看不能先便宜鱼,她先尝尝味……结果如上。
没什么副作用,就是每次使用的时候,她自己也会被冻住,一开始是冰霜然后是薄薄冰层,最后是坚硬的冰。
之前对付无脸学生的时候,安溪就曾用过这个污染。
非常好用,短短三秒钟,拳头女学生被冻住了上半身,安溪等到她被冻住,才用力破冰将手从冰层里破出来。
她打过太多架,过去某一个对手就像这位女学生一样,除非控制住无法动弹,否则她们是不会认输的。
最有力的被控了,其余人被反噬到底,有恢复过来的看到被冻住的拳头女生,默默又躺了回去。
安溪点了点人头,一共十二个人,她破开拳头身上的冰层,将所有人都绑起来,一个一个认了名字。安溪用大白纸把名字写上,将写了名字的纸贴在众人胸口,像挂腌制肉条一样,把十二个学生挂在防盗窗外。
安溪挂完之后,发现学生们并没有什么波动,不由微笑道:“你们知道吗?课堂小测确实不是现实,但是你们一条一条团结在一起的画面会出现在每一次课堂小测里。”
不等众人震惊,就听身后安溪的声音如同魔鬼一般继续传来:“每次课堂小测都是面对失控污染也太没意思了,不如我们下次玩点别的?”
“拯救我那正被风干的同学。”
安溪咧开嘴,露出两排洁白如贝的牙齿,其中一颗虎牙尖锐锋利,“你们觉得怎么样呀?”
同学们的尖叫响彻云霄。
安溪心满意足,不言不语有什么意思?就要尖叫,就要呲哇乱叫,就要热热闹闹!
她正准备跳下防盗窗,余光忽然看到什么,停下了动作。
四楼男厕“听到了吗?” 有刻意压低的声音道。
“那个尖叫是谷听双吧?绝对是她吧?她钢铁一般的女人,她在惨叫,你们听到了吗?她在惨叫!她居然在惨叫!”
他惊恐道。
人脸花男学生打开厕所窗户。
“你干嘛?”有人问。
人脸花男生冷静道:“叫声绝对超过十个人,她现在出现在四楼绝对是准备从四楼往下扫荡,一个不留,我准备听从规则。”
“什么意思?”
“跑!个失控玩意,之前看小测我就知道这不是个正常人,你见过哪个正常人能容纳污染的?太可怕了。”
他说话时头顶的人脸露出夸张的恐惧表情,左右摇晃时有细密的亮粉从花蕊里飘出。
“该死的,你个垃圾!你居然吓到授粉!!!控制,控制!失控的!我不想生花!”
蛇三寸原本贴着门偷听,听到动静一回头,就发现这个能让他瞳孔扩散的情况。
“该死的!”
蛇三寸像一条蛇晃动身体,眨眼间就从门口位置出现在人脸花身后,伸出蛇牙快准狠咬在人脸花侧颈。
人脸花头顶的花摇晃两下缓缓闭上眼,花瓣闭阖将人脸包裹其中,人脸花清醒过来,“谢了兄弟我没事了……该死的垃圾,松口!你蛇毒渗进来了!失控垃圾!我视野模糊了!”
蛇三寸松开口呸了一口,骂道:“你爹我就是故意的!”
其他学生习以为常绕开两人从打开的窗户爬出去,并且关上了窗户。
*安溪正蹲在防盗窗里挖影子,听到厕所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问旁边的同学:“刚刚声音是蛇三寸?还有一个是他的同桌?我记得他头顶有一朵很可爱的花,他叫什么名字呀?” 没人回答她。
安溪也不失落,因为她想说话的时候,并不在乎有没有回应,有最好,没有也行,她能对着天空说一天。
“那朵花,跟他长得不太像啊,看起来更像个女孩子的脸?”安溪道:“我之前遇到过这种类型的同学,不过她是女孩子,脖子上长了一张人脸,那是她的污染源头,也是她的姐妹。”
“我听说那是她双胞胎姐妹,但是那个姐妹在母亲肚子里没能活下来,可能是因为那个姐妹的求生欲,也可能是我同学的姐妹情。又或者是大自然的残忍与馈赠,总而言之结果就是,她与我的同学融为一体,成为我同学的污染源头。”
安溪动作停下来。
这种情况听起来很像汪桃跟汪石,只是她的同学是诞生前形成的,那个时候那对姐妹都不算独立个体,而汪桃跟汪石不是。
所以安溪一开始没联想到这件事。
安溪拔出影子,影子一长条想往她影子里钻。安溪任由它钻,等钻完就往上面浇蓝宝石饮料。
尖细的哭声中,安溪惊奇感受到身体有一部分像有一把刀缓缓切割的感觉,“果然是影子污染,居然能通过影子影响到身体,厉害呀。”
“大嘴巴!”有学生反应过来,咬牙切齿道:“是他污染了我们!我说我们本来准备躲着,为什么会想要找死!”
安溪:“?”
她刚想纠正对方,就听到谷听双忽然开口道:“守门的两个人,葛语、吉陆,他们不是去年失踪了吗?”
怨恨的学生倏地停下声音,尖细的哭声像绳索捆住所有人的心脏,许久之后有人干巴巴开口:“大嘴巴的污染是什么?”
“没人知道,”最开始抱怨啊男生脸色难看道,“只知道他的污染是影子。”
“自从几年前他嘴贱被人教训后,存在感一直非常弱。”他道,“垃圾的,我就知道狗改不了吃屎,失控污染恢复不了理智!等我找到他,一定把他抽到失控。”
安溪静静听着他们谈话,处理完最后一个人的影子污染之后说道:“别想啦,你们刚刚被强行撕除污染,要不是有头发吊着,你们现在都站不稳。”
安溪拍拍手站起来:“而且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呀?”她道,“第四条:禁止一切攻击同伴行为。”
“你们这么光明正大在我面前讨论,我很头疼欸!”
“禁止一切攻击同伴的行为。”谷听双冷硬道:“我现在可以转化为失控污染吗?我被失控污染攻击捕捉,成为失控污染很正常是吧?”
安溪愣了下,她还以为这种临时转换阵营的情况还要等再玩几次之后。没想到啊,果然是恨让人变得更聪明吗?
安溪非常欣慰,然后说道:“可以,但你要想清楚,你成为失控污染的广播会在整个教学楼里响起。”
“没所谓。”
谷听双被黑发带回走廊,她活动着刚刚被束缚的手脚,之前拳头受到的伤害已经恢复,她的污染本身就是让拳头更有力量、恢复能力更快。
安溪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怀疑她之前真的有被大嘴巴的影子污染控制吗?
她怀疑所以直接就开口询问。
谷听双停下脚步,没有回答,声音像人一样冷硬:“我的确想跟你打一架。”
哦,安溪懂了,还是被污染影响了。
不然干嘛答非所问呢?
谷听双离开了,安溪扭头看向剩下的风干肉条,询问还有没有自愿失控的。
只有一个。
一直说不停的男学生杨口,他的污染跟格革类似,他的手臂能够化成长鞭。
安溪充分尊重所有人的意愿,放开杨口之后,从挎包里翻出污染喇叭,用污染喇叭喂喂两声开始全体广播。
污染喇叭,一个能够在封闭空间里反复播放的喇叭,不论地方多大或者多小,只要是封闭空间,每一个角度都会充斥它的声音。
而现在教学楼作为一栋来自过去的建筑,当然全是封闭空间,完全符合喇叭污染的条件。
安溪录好音,将喇叭放在风干肉条们背后的窗台上,轻声轻脚往男厕的方向去了。
男厕里“一群失控垃圾!居然堵住了窗户!” 人脸花头上花苞颤了颤,让开位置给蛇三寸,“快用你的毒,你的蛇尾巴,什么都行把这个该死的门弄开!”
蛇三寸翻了个白眼,挤过去刚要上手就听到广播声在耳边响起。
“谷听双已失控,杨口已失控,重复重复,谷听双已失控,杨口已失控,重复重复……”
循环播放。
两人动作停下,人脸花颤颤巍巍开了花,花蕊里的人脸哭丧着,人脸花本人的人脸也哭丧着:“你说,她会进男厕吗?”
蛇三寸正要说话,忽然上前捂住人脸花的口鼻,他吐出蛇信子嘶嘶两声,压低声音道:“躲进隔间。”
“快!”
第047章 启航高中[47]
人脸花被推进隔间, 他感动中又带着点无措,他跟蛇三寸是同桌是室友也是朋友,他总觉得蛇三寸的举动里带着一些说不上来的古怪。
不过话又说回来, 安溪闹出的动静是大, 但究根结底也就是个课堂测试, 一个真正的失控污染都没有,谁会在这里拼死拼活呢?
难道也正是因为这样, 蛇三寸的心脏里终于长出了一星半点的,好的,友谊?
“你也躲着?”他问。
“当然。”
蛇三寸将人推进隔间,他自己感受到空气中传来的强势污染了。
门被关上的时候, 人脸花感受到更加强烈的古怪。
不对劲,他想。
把他留着当诱饵,才是蛇三寸这条毒蛇的作风, 再不济他也是蛇三寸投诚的好工具呀。
人脸花头上的人脸是同样疑惑思索的神情,他没有把门反锁,只是靠近门框静静倾听。
外面很快响起隔间门打开又关闭的声音。
“难道真的是我的兄弟突然变异了?”他心想。
紧接着他听到了脚步声。
……
安溪是故意踩出脚步声的, 她有一百种不出声音的走路方式, 但她偏偏踩出有节奏的脚步声走近男厕。
说实话, 她不是第一次进男厕。
到镇上之前,山村里是没有男性的,自然也就没有任何男性相关的生活设施,她对人类男性的认知只有课本上的生理知识, 以及在动物等生命体上发现的生理差别。
安溪有研究过一段时间生理知识,因为当事性别的缺失, 让她对此很感兴趣。生理知识的知识点有些复杂,因为需要搭配历史理解。
它分为污染前与污染后。
传说世界没有污染的时候, 人类原始方式进行繁殖,生育主要由母体承担。
有污染之后,依旧存在这类繁殖手段,但比较少,主要因为污染侵蚀改变了母体原有生理构造,身体会自动排斥一切削弱母体的存在。除非极致的情感与充足的能力,很难用原始手段孕育出生命。
现代有现代的繁殖方式,比如污染繁殖。
这是一种很可怕的污染,它是一种无形污染,在宿主被污染的瞬间就成为只有繁殖思想的失控污染,不断生育出健康的生命体。
它不在乎宿主的性别、种族以及形态,只要拥有足够孕育出生命的能量,就是“生育体”。
再比如污染更小一点的生育污染,也是这个世界的主要繁殖方式,两位或以上的预备生育者以骨与血交融、以爱与欲链接、以各自共生污染为矛与盾孕育出一个新的生命。
山村里没有双亲家庭,每个有孩子的家庭里只有母亲,所以她自然而然就开始询问,单亲如何利用生育污染孕育出生命呢?
换安溪的话就是:“我是怎么来呢?”
妈妈亲切地回答她:“双方都奉献了自己的身躯,一方奉献身躯在腹中孕育,另一方奉献身躯补充能量。”
安溪恍然大悟:“原来人类跟螳螂一样?所以妈妈吃掉了爸爸?”得到了一个亲切的抄书惩罚。
村长奶奶深沉告诉她:“孩子都是被山神用山里那条小溪送到每一个母亲身边的。”
安溪又恍然大悟:“原来我们是山神的孩子不是一个比喻句,我真的是神的子嗣,我长大后就会更强,成为新的山神吗?”得到一个浸泡溪水的惩罚。
老师赞扬了她的求知精神,温和告诉她:“因为山村里人特有的污染,本质上,每个孩子都是母亲的分裂成果。”
安溪真正恍然大悟:“难怪每一个孩子都像缩小版的妈妈。”
新的问题出现了:“但我不像妈妈呀。”
“你不同,”老师说,“你是山神给我们的礼物,是溪水送来的意外,是独特的生命。”
这话就很村长奶奶了。
“是好的吗?”安溪问。
老师就笑起来:“这个问题,每一个人都可能给你不同的答案,对我们来说你是礼物,是好的。”
“对其他人不是?”她趴在老师膝盖上,敏感道,“其他人是谁?”
老师抚摸着安溪乱糟糟的脑袋,“是村子里之外的任何人,对他们来说,你或许是好的,也或许不是。但不论什么时候,不管什么时间,不要问其他人这个问题,也不要刻意从其他人身上找这个答案。”
“我为什么不能呀?”安溪问。
“因为他们的舌头或许会欺骗你,”老师温和道,“你会自己在相处中知道答案的,你一直很敏锐,是不是?”
安溪懵懂地点头。
“你知道自己是好的就可以了。”
老师道。
“那我不是妈妈分裂的了?”安溪又忧心愁愁担心另一个问题,“我长不成妈妈那样了吗?”
“你是妈妈抚养长大,你拥有每一个能力、生长的每一寸血肉骨骼、学会的每一个知识、品尝的每一个食物情感,都离不开妈妈,你怎么不是妈妈的分裂体呢?”
老师道:“你会长成妈妈的样子,但同时又是你自己的样子,你身上带着我们的影子,但最终只会成长为你自己。”
安溪晃晃脑袋,问:“那我也能分裂一个孩子吗?这样的话我跟思思过家家的时候就可以有一个真正孩子了,但是等我过完家家的之后,能不能再塞回来?”
“可以。”老师笑容有点危险,“如果你愿意缺一条胳膊,”她捏了捏安溪细细小小的胳膊,“或者一条腿,”又一只手捏了捏安溪的大腿软肉,“又或者是小腹。”
安溪惊恐看着老师。
老师温柔道:“别害怕,只是血、肉与骨而已,几年就能养回来了。”
安溪惊恐摇摇头,她以为一个孩子只需要指甲大的血肉,然后就能自己把自己吃大:“我不要孩子了,我的每一块肉都是努力吃出来的,我不要给别人。”
老师终于笑起来,她把安溪抱在怀里。
然后声音轻飘飘落在安溪的耳朵里,“没错,每一滴血每一块肉每一根骨都是珍贵的,不要随随便便就想切割出去。”
安溪从此对生理知识不再感兴趣,直到进入镇上上高中,认识许多男性。
新的生理课上,新的老师用四具尸。体,讲解失控死亡的男女与正常死亡的男女生理差别。
后来又学习了不同性别的不同生活设施,安溪才意识到原来男性没有灭绝,渐渐接受这个世界上人类仍旧存在其他性别。
说实话,安溪没什么感觉。
除了平时要注意不能随便进入异性的私密空间,但是不平时的时候也可以不注意,比如现在这种时候。
难道失控污染会因为异性就不踏入异性私密空间了吗?
不可能的,污染没有性别,失控污染更没有。
安溪踩着声音进来,也不是礼貌,主要是她听到了里面的对话,想要恐吓一下。
但她没想到,她刚到男厕里侧,眼前一花,一个身影游行过来,鞠躬下拜:“老大,我来投靠您了!我会是您忠诚的失控污染手下!”
安溪:“……啊?”
隔间里的人脸花:“……”
蛇三寸继续发言:“我的污染可以为您找到每一个敌人,最近的就在那个隔间。”
安溪在含有大量失控以及垃圾的咒骂声中,听到了少量的放松。
不是很明白他们大城市的友谊。
安溪离开男厕的时候,身后跟着两个手下,一个一脸正气的蛇三寸,一个两脸愤怒的人脸花。
人脸花本名就叫人脸花,据说他是被失控的繁殖污染孕育出来的新生命,生来就有一朵长着人脸的花,救助出他的人叫他人脸花,这就成了他的名字。
这是蛇三寸当着人脸花的面跟安溪透露的。
人脸花面无表情道:“哦,他是同批被救出来的。救他的人因为他一直吐舌头叫他蛇信子,但是蛇信子太难听了,改成蛇三寸,三寸也就是舌头的意思。呵呵,更难听了。”
双方进行充沛的友好回忆交流。
安溪听得津津有味。
两人在她背后吵闹,完全没有影响他们寻找自己的同学,找完四楼三楼之后,所有被找到的学生被绑着就近扔进了教室里。
现在剩下在逃学生9人,其中包括沐辛然、微微、格革、大嘴巴四个。
随着污染喇叭播放失控污染名单,安溪知道了几乎所有人的姓名。
怎么不算一次课堂点名呢?
蛇三寸道:“有几个是从四楼男厕窗户爬下去的,他们大概率一口气爬到一楼,准备跟你绕圈子熬过上课时间。”
安溪熟悉任何对抗假扮失控污染的行动或者计划,因为每一个她都用过。
她问:“但是我想让他们全军覆没。”
蛇三寸对此毫不意外,他道:“我们有五个人,可以前后进行围攻。实际上您都不用动手,只要能跟谷听双以及杨口会和,我们四个人就足够了。”
“格革也可以吗?”安溪问。
人脸花抢先回答:“格革几乎不动手,找到他,就算成功。”
安溪闻言点了点头。
她想了想没有拒绝蛇三寸的提议:“你们去找其他人汇合吧。对了,如果遇到沐辛然,不要进行任何攻击或者污染,跟她说明情况,她不会反抗的。”
“微微的话……”
“班长,微微这会大概率在某个地方释放污染,她没有意识,也算是敌人吗?”蛇三寸抢回回答权。
“那她交给我吧。”安溪道,“你们看到她的话直接离开,不要跟她起了冲突。”
蛇三寸点头点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询问安溪:“班长,你要跟我们分开行动吗?”
安溪就微笑道:“当然啦,我完全相信你们的能力与忠诚,我们分开行动效率会更高,或许能留下充足的复盘与反思的时间。”
蛇三寸明了:“我会为您留下充足的时间进行教育。”
安溪沉默了片刻。
她在这一瞬间,甚至感觉自己仿佛被抬到了无形的台子上,有一些会让她飘飘然的东西飘浮在她身体周围,试图融入她的体内。
安溪没有受到那些东西的污染,她态度如常地纠正:“不是为我,也不是我进行教育,是我们的复盘与反思。”
安溪离开后,人脸花倏地长出长长的花枝猛地勒住蛇三寸的脖颈,人脸花上人脸亲亲贴着蛇三寸,那双眼睛几乎要伸到蛇三寸眼里看清楚,两张嘴巴异口同声道:“你在搞什么污染?”
蛇三寸盯着安溪离开的方向,直到因为窒息开始翻白眼,才伸手扯住人脸花的花枝,缓了缓之后,扯着人脸花的花枝,答非所问道:“她一点也不受影响是不是?你说她的意志跟……相比如何?”
人脸花的两张脸同时露出惊悚的表情。
……
二楼办公室,一道阴影从门缝下爬进去,钻进一道隔间门里。
这是一个隐秘的空间,隔间门存在于二楼办公室一个书桌底下,只有影子能够通过通道进入这个只能容纳一个半格革的空间。
据说这个空间的设计者污染是能够将血肉之躯化为纸片,这个空间是他创建出来为了偷懒的。
大嘴巴是在某一段记忆里知道这个地方的,好像是四班某个学生吧?是那个老师的课代表,污染弱小,唯一得到的正面评价就是勤劳与坚韧。
大嘴巴靠在墙壁上,他之前也尝试过挑起这位学生的情绪,确实坚韧,她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但很快,转折点出现了,那个老师身亡,死因不明,然后他的课代表最后这点优点也没有了。大嘴巴的影子在课代表身上品尝到痛苦,在痛苦中他发现了这个空间。
她情绪爆发被送进医务室,医务室被四班班长紧紧守着,他担心引起这位班长的注意本来都打算放弃这个课代表了。
谁知道呢?
只是一次偶然相遇,他只是兴血来潮稍微污染了下,她就恍惚到自己拿着钥匙打开一道不该打开的门。等她再次出现在学校的时候,她影子的味道就变了。
大嘴巴悄悄躲在暗处看过,四班没有人发现这个课代表的异常,他们轻而易举接受了这个怪物。
他好奇这个怪物的秘密,兴奋这个怪物的存在,又有些担心这个怪物的存在会威胁到自己。
大嘴巴偷偷品尝除了四班班长与其他无法接触的学生之外的四班学生的影子,他藏在暗处像一个真正到影子一样静静观察着四班。
他的耐心不多,尤其是没办法忍受无法品尝痛苦的时候,但他又不想要闹出太大的动静,所以他选择了自己班里胆小怯懦的微微作为调剂。
微微是个非常胆小怯懦的女学生,因为有时会自言自语,班上没有人跟她有亲密关系。
大嘴巴想到这里面容渐渐扭曲,但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语言玩笑而已,她居然找来了四班班长?!
他被蒙着头绑到四班教室,被教训了一顿。
大嘴巴自然是非常愤怒的,但他没想到报复回去,别人不知道四班班长到底为什么能成为唯一的医务室学生助手,他知道。
她简直是一个活着的怪物,她的污染非常恐怖,大嘴巴只要靠近能够感受到来自于同类污染的压制。
他的污染源头是影子,能够挑动人的情绪与欲望,进而吞食该情绪或欲望,他最喜欢痛苦。因此他会挑选容易痛苦人污染,品尝他们的痛苦带给自己情绪的愉悦以及食欲的满足。
他不知道四班班长的污染具体是什么,但他知道她不推拒任何情绪,是人都会有喜好偏向,污染也会因宿主有特殊偏好,但她好似没有。
大嘴巴曾经想试探跟她做个朋友,他们是同类不是吗?虽然她过分贪婪,但污染总是贪婪的。
直到他在医务室里看到她吸食一个学生的痛苦,然后她脸上出现了那个学生同样的痛苦,她脸上甚至浮现了那个学生的污染外显特征,就好像,她在品尝对方痛苦的时候,顺便吃下了对方的灵魂!
再之后她恢复原样,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温声关心那位清醒过来的学生。
大嘴巴当时就感觉到恐惧与深深的嫉妒。
他感到痛苦。
她简直像一张无脸面具,她的脸能拓印出任何一个被她吸收过情感的人。
这样的人,这样一个人,她在学校所有师生里的评价居然是:过于温和善良,富有同情心?
他品尝过她的影子,里面拥有至少他尝过的两位数以上的学生的影子味道!
她有自己的情感吗?
她是一个人吗?
大嘴巴忌惮她、恐惧她、嫉妒她……更憎恶她!
大嘴巴深深吐出一口气,好在他找到机会扒出了他的痛苦。
这时,他忽然感受到疼痛,黑款眼镜下的眼睛阴冷深沉。
他难以抑制咳嗽一声,紧接着难以控制弯曲身体撕心裂肺咳嗽起来,粘稠暗色液体从捂住嘴巴的手指缝隙里流出,一道又一道黑色粗线狰狞缝在他嘴角血肉中。
咳嗽中溢出一声气音。
他在笑。
他渐渐跪在地上蜷缩着身体不断咳嗽,像是要把内脏器官咳出来,但他在笑。
结果还是我赢。
他想。
四班班长成为失控污染,被放出来后,遇到第一个人就是她曾经帮助过的微微。
“哈。”
大嘴巴摔倒在地上。
然后,毫不意外的,她攻击了污染范围内的唯一一个活体,她曾经救过的人。
他当时只是言语玩笑,就被套上麻袋带到四班教训。
她做了什么呢?
“可惜啊,承受那样的精神污染后,微微居然没有死。”大嘴巴轻声道。
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想要攻击他。
班主任保住了他,因为微微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完完全全是个受害者啊。
但班主任没有惩罚微微,他同样保住了微微。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测试里总会被污染,明明测试是轮流进入,但因为班主任因为他不知道在测试里被污染原因,每一次测试名额都有他。
死了这么多老师,为什么班主任没事呢?
恍惚中,大嘴巴隐约听到外面传来的剧烈响声。他想到了安溪,一个新入学的学生,看起来又天真又愚蠢,但她是微微的室友。
微微已经是失控边缘的疯子,他原本没想过跟安溪接触,她或许某一天晚上就死在微微释放的污染里。
微微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污染了。
但大嘴巴没想到她居然会跟他搭话,更没想到她后面会闹出这么多的事情,她甚至治疗了微微!
大嘴巴迫不及待想要杀死她。
他知道他需要一个机会,很快他在课堂测试里找到了机会,他的影子污染了她。
然后,他看到了什么?
她容纳了无脸面具污染。
她容纳了那个怪物的失控污染!
她容纳了那个能吞食灵魂的污染!
她即将拥有。
“我不能等她容纳成功,”大嘴巴想,“我必须加快动作杀死她,在她成功拥有这个污染之前,这是一个可怕的污染,它不应该存在。”
他选择接触两个活下来的男转学生,他要污染他们之后,利用他们接触到沐辛然,借着安溪室友的手,在安溪容纳污染的时间里杀死安溪。
但他们很奇怪。
他无法污染那两个人,他在他们里面感受到曾经在课代表身上感受到的古怪——
有人再次用错误的钥匙打开了门。
上一个从门里出来的怪物,杀死了整个班里的所有学生与老师。
大嘴巴知道这个怪物的特性,他们会优先污染原来身份最亲近的人,安溪逃不了了。
但他还是恨。
恨她能够拥有那个污染。
她不是想做班长?她不是喜欢治疗?
这节课里她会被自己认为的朋友攻击。
那些人当然杀不死她。
但背叛总是会让人痛苦的。
大嘴巴想,他要再一次品尝到获胜果实,这一次,他会抓住机会杀死微微与班主任。这样一来,他在学校里就不再需要谨小慎微的活着了。
“砰!”
剧烈的声音几乎就在耳边,大嘴巴惊惧中墙体自外破坏,巨大的石块朝着他的身体倾倒而来。
他仿佛回到那个午后,那个他看到学生的痛苦与污染出现在四班班长脸上的午后。
混杂中破损的墙体压在他身上,他没有感受到疼痛,世界仿佛失去了声音,温热的血液从他身体中流出,眼镜被杂碎了,有碎片溅射在他眼球里,他听不到任何声音却能清楚看到……在血与泪中,在尘与土中,看到墙体后出现的脸——
一张本早就失控消失的脸。
一张令他痛苦的脸。
声音回到流血的耳里,在嗡鸣声中,他终于感受到身体剧烈的疼痛。
第048章 启航高中[48]
大嘴巴身上有安溪留下的已寄生的污染, 她是利用污染找到大嘴巴的位置。进入办公室之后,安溪找到了秘密空间的位置,都没找到入口, 她就选择了最简单的方式——自己开个门。
安溪踩在破损的墙体上, 将整个上半身从破洞挤进去。灰尘跟碎石扑簌簌落下来, 安溪也不在意,泥地打滚她都干过, 这点沙土小意思啦。
“大嘴巴你没事吧?”
安溪的关切没能得到回应,她干脆将整个上半身都伸进去,伸手在大嘴巴脸前挥了挥,没有反应。
“不会吧?”
这么爱挑事, 这点压力就受不了了?
安溪从破洞钻进去,没有搬开压在大嘴巴身上的石块,没别的原因, 主要是担心污染战胜伤痛,人好太快。
凑近了看,安溪才发现这人脸上不仅仅是疼痛还有惊恐, 眼睛看起来也出了点意外, 大概率是暂时瞎了。
太弱了吧?
这样的一副身体, 还每天挑事,都不会觉得焦虑吗?
心态真好。
安溪实在没办法理解,她这么脆弱的时候,每天恨不得把自己撑死也要多吃两碗饭, 见到污染就想啃一啃。
杀不死她的,都将成为她的。
不理解是不理解, 也不能看着人真死了,安溪刚要抬起石块, 听到动静的几个叛敌同学过来了。
“不用担心,”蛇三寸刚到屋里,一眼就看出来安溪的担心,安慰道:“只要不失控,受再大的伤出去就没事,这应该是个幻境污染,没影响的。”
安溪闻言手就滑了一下,石块朝着原路返回,在场众人清楚听到骨骼断裂以及痛苦的闷声。
众人默默移开视线。
应该,是不小心吧?
班长这么善,括号,非贬义用法,反括号。
安溪吓了一跳,转身检查了下大嘴巴的生命体征,发现人只是晕了过去,回过身安慰众人:“别担心,人没死。”
学生们发出遗憾的声音。
安溪装没听懂,看了一眼人群,有熟悉的面孔,也有几张陌生面孔。她首先看向沐辛然,看到沐辛然冲她轻点了下头,确定人完好无损。
安溪扭头问蛇三寸:“怎么样?你们那边顺利吗?”
蛇三寸道:“很顺利,现在只有微微、格革两个人了。”说完忍不住看向人群里几个同学,吐槽道:“本来没有这么快抓到这么多人的,谁能想到我们听到动静之后赶过来,他们也敢过来凑热闹,一下抓干净了。”
尤其是广播没有播放蛇三寸跟人脸花的名字,所以那些人远远看到蛇三寸,自己跑过去打探:“你们也听到声音过来的?发现什么啦?”
就被抓了。
安溪比了个大拇指。
她算了算时间,没准备在去抓另外两个了,冲着蛇三寸招手。
蛇三寸将上半身钻进去,金色竖瞳看起来像两颗亮晶晶的宝石。
安溪凑过去一边将右手的衣袖捋到手肘上,一边问:“你确定在这里受得伤,离开后就没事?”
问完还翻出来消毒水,仔仔细细把右手连着小臂都消了毒。
“确定啊,我们都上好几年了,还能不知道这个吗?”蛇三寸以为安溪还在担心大嘴巴,开口安慰道:“真的,他回回在测试里中污染,不都也没事吗?”
他回答完疑惑看着安溪的动作,不明白她这是在做什么,难道还是不忍心准备救助大嘴巴吗?
这也太善良了吧?再次括号补充,非褒义用法。
他身后的学生们因为洞口被蛇三寸堵住,看不到秘密空间的情况,但他们能清楚听到两人的对话。
“班长,他涉嫌杀死同班同学。”
谷听双的声音从外传进来。
蛇三寸闻言一愣,他知道大嘴巴喜欢挑事,但一般都是嘴贱,怎么还杀死同学?
他刚要回头问清楚,就被安溪左手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蛇三寸疑惑地看向安溪。
“听到你们再三确定,我就能放心了。”安溪笑着说,温和问:“你知道我是失控污染吗?”
蛇三寸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身体僵硬,蛇牙里不由分泌出蛇毒,蛇信子嘶嘶作响。
安溪见状忍不住偏离话题,好奇道:“你的蛇毒是什么味道的?”
蛇三寸感觉更不好了,这话的意思怎么听起来就好像是要尝尝味道一样?
“班班长,这是本能反应,我没想攻击你。”说完他就听到安溪回答——
“哦,但我想。”
小腹先是撕裂般的痛,紧接着有一只手折断骨骼穿透皮肉。疼痛中,他被肩膀的手牢牢定在原地,他只能僵硬低下头,只看到纤细有力的胳膊。
“同学,回去记得把失控污染的概念多抄两遍,好吗?”她笑容灿烂,痛心疾首道:“失控污染哪有理智可言?哪有情意可说?你居然想投靠,你靠过去第一秒就要被污染杀死的!”
安溪道:“现在你对这个知识点印象深刻了吗?”
蛇三寸低着头仿佛死去。
安溪还想说什么,听到门外人脸花咒骂谷听双的叫声,紧接着就是一阵“桀桀桀”的反派狂笑。
不用看都知道,一群被广播名字的“失控污染”正在围堵在场唯一一个没有失控的。
很显然,谷听双反应极快意识到安溪是什么意思,立刻把没有广播的第二个人给打了。
其他人反应慢了点,但也有仇报仇了。
“沐辛然!还有沐辛然!”
安溪一愣,按住蛇三寸肩膀的手将他的身体往下压,透过墙洞看到沐辛然主动走到最近一个同学身边摸了她一下,道:“我被污染了。”
其他人:“……”
安溪立刻道:“沐辛然体质特殊,她碰到就会污染,她是失控污染了!”
其他学生不感兴趣将视线从沐辛然身上移开,再次看向人脸花。
在含有大量失控与污染以及垃圾的咒骂声中,学生们回到教室。
蛇三寸一落地猛地喘上来一口气,整个上半身趴在桌子上,蛇毒从嘴角流出,桌面被腐蚀到冒泡。
“谷听双!”人脸花心有余悸捂着小腹,怒视谷听双,“你居然偷袭!还有你们!围殴居然下死手!”
谷听双面无表情:“阵营不同。”
其他同学矜持点头,有人道:“哎呀,干嘛这么生气呀,我们也是不得已的呀。”
人脸花气得两张脸青青白白,他转身对着蛇三寸后背就是一拳,“蠢货!”
蛇三寸挨了一拳都没反应,显然还没反过劲。
安溪在讲台上,听着同学打闹毫无感觉,她看着右手干干净净,对五官钟表更是喜爱。
安溪在对骂声中放下袖子,走下讲台。
学生们停下声音,看着安溪走到蛇三寸面前,捏着蛇三寸的后颈软肉,将人支撑起来,用命令的口吻道:“张口。”
蛇三寸瞳孔扩散,却也下意识张开嘴巴。
“吸气”
蛇三寸听从命令。
“吐气”
……
两三个来回,安溪捏着蛇三寸后颈的手猛地用力,蛇三寸就像被捏住了七寸,一个哆嗦蛇毒从口腔喷射。
安溪早有预料,在他吐毒的时候,将人脸扭转到桌面上,蛇毒落在桌面,将桌面腐蚀出一个洞。
安溪正准备说什么,听到手下喃喃声音:“完了,要赔偿。”
安溪就放心松开手。
学生们看看安溪又看看蛇三寸,一点都没为安溪的售后服务感到安心。
太不是人了,简直比失控污染还污染。
她居然到最后一刻出手给蛇三寸一手,然后还在捅完之后给他讲知识点。
真可怕啊。
安溪不知道同学们的想法,她看向大嘴巴的方向,大嘴巴似乎也没缓过来,倒在桌子上,看起来生死不知的。
安溪一边往大嘴巴的方向移动,一边说道道:“经过这节课相信我们彼此之间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我先说一下我作为失控污染,对这节课的复盘与思考。”
“首先,有一个同学完成了他们在这节课的任务,从始至终都没有被发现,非常厉害。”安溪看了眼格革,看他的样子大概率是不太喜欢这种风头,没有提名字,继续往下说:“然后,就是一部分试图反抗的学生,我非常欣赏各位同学的勇气,只是不够谨慎哦。”
“在不了解失控污染具体情况的时候,贸然出手,很容易死掉的。”
“再然后就是大家好像觉得我是假扮失控污染,不会对你们怎么样,所以不太积极。”安溪道:“这个是我的问题,我下节课一定会更加努力让大家知道,我的专业素养并不比真正的失控污染差。”
同学们闻言身体僵硬。
这里面一部分被当成肉条挂了一排,另一部分亲眼看到一只手干脆利索从蛇三寸后背捅出来。
她不努力已经这样了,努力得是什么样啊?
“最后就是我们在这节课里,意外发现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安溪在大嘴巴身边站定,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经过一些学生的确认,他们在大嘴巴的污染中,看到两个去年失踪的同学。”
“对此,大嘴巴同学,你有什么解释吗?”安溪微微俯身,一只手轻飘飘搭在大嘴巴桌面上,指尖隐约有冰蓝冷光闪过。
这话信息量就太大了,尤其是安溪说是一些同学的确认,不是她本人的指控,这就意味着这话肯定是真的。
“是谁?”有学生问。
“两个同学,咱们班这几年失踪死亡的可不止两个。”
“他能杀谁?”
“葛语、吉陆。”谷听双声音不大不小,刚好盖过所有人的声音,她声音没有什么情绪,“大嘴巴你的影子里,为什么有他们?”
大嘴巴好像没有反应过来,一直保持趴着的动作,迟迟没有回答。
“装得吧?”
“不就被砸了一下?”
“喂,别装了!快点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安溪却感觉不太对劲,冰霜顺着桌面爬上大嘴巴身上,片刻间将他整个人覆盖,她就知道慢了一步。
将手上冰霜挣开,推了覆盖冰霜的大嘴巴一下,他整个人就像雪花一样消散了。
教室里瞬间陷入沉寂,一双双眼睛呆滞看着飞散的冰霜,缓慢转动眼球看向安溪的手。
她,她就这么清理掉大嘴巴了?
人形失控污染啊!
不愧是启航最恐怖的污染!
“跑了?”谷听双皱着眉看向安溪,“你也没有发觉她什么时候跑的?”
“没有。”安溪嗅了嗅,现在她感受不到黑发污染了,“刚刚确实就是他的污染味道。”
她往后两步,坐在微微座位上,赞叹道:“真是厉害的污染。”
她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异常。
谷听双冷笑:“再厉害的污染也离不开学校,他能跑到哪去?难道他午休跟晚上,敢不回宿舍吗?”
“是呀,不过咱们班知道他危险,其他班不知道啊。”安溪询问:“所以有没有知道班主任怎么联系?”
学生们没有回答,谷听双道:“班主任不在学校,联系不上的。教导主任在学校,只要告诉宿管,宿管自然会去告诉教导主任,他跑不了的。”
“教导主任?”安溪好奇询问:“我来学校还没有见过教导主任呢?他在哪啊?我能认识认识吗?”
安溪说完就听到同学群里发出好几道抽气声,她不明所以看向谷听双。
“教导主任一般在综合楼,你还是祈祷不要碰到他为好,他出现在学生面前只会为一件事。”谷听双看着安溪:“清除该学生。”
“哇?”
安溪震惊。
谷听双刚要再说,就听安溪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
“这么不负责任吗?”
安溪的话又快又密,丝毫没有给其他同学阻止的机会:“他也不管老师教学?也不管学生学习情况?就光清理学生?是一出现在学生面前,就直接把他清理吗?也不管这个学生是不是失控污染?如果不是失控污染的话,也不会审判一下什么的吗?一点情况都不问吗?”
“如果是冤枉的呢?也不管吗?”
教室里只有安溪一个人的声音,一直到等她把话说完都没有第二道声音响起。
安溪看看低着头保持沉默,好像第一天见到的雕塑模样的学生们,明白这些问题是不会有人回答她了。
“好吧,让我们继续往下说。”安溪没有为难人的习惯,忍住提问,直接略过这个话题,“那我们就通知两个宿管。有认识其他班同学的同学,也可以跟他们说明一下情况,免得有学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伤害了。”
“说起来学校有广播对吧?”安溪问:“能不能利用广播通知呢?”
“广播站里有一个失控污染,她失控之前,用钥匙将门从里面反锁了。”谷听双。
“原来如此。”安溪点点头:“这样的话,咱们班的钥匙在哪里呢?”
学生们陷入沉寂。
*上午的课程结束了,学生们没有锁门,不仅没有锁门,为了防止大嘴巴返回教室锁门,他们还在班长的建议下,把门拆了放到虞老师的办公室里。 因为班主任办公室锁了。
安溪吃完饭领着沐辛然跟君挽厦到医务室。安溪一路上嘴巴就没停下,跟君挽厦分享上午的课程内容。
君挽厦上午只有一节课,还是自习课。
“你们还是跟着我。”安溪道:“大嘴巴不知道躲在哪里呢,他那个污染实在难缠。”
君挽厦闻言道:“你说难缠的时候,如果没有那么兴奋,还有点可信度。”
安溪“嘿嘿”笑两声,说起另一件事:“那两个男同学,我找蛇三寸帮忙看着了。”
沐辛然闻言有些复杂问:“你下课找蛇三寸是说这件事?”
她还以为是说捅人的事情。
“对呀。”安溪理所当然道:“我不是答应你们了吗?不过现在确实没有空闲去找两个人。放心吧,蛇三寸会找其他学生帮忙一起盯着他们,只要他们现在没事,就绝对不会被大嘴巴伤害。”
“但是你捅了他?”沐辛然道,“你还这么相信他吗?”
安溪闻言扭着身体看向沐辛然,恍然大悟,“原来你担心这个,没事的,他看起来一点也没生气,还跟我道歉,说下次一定认真参与。”
“大家人都很好的。”
安溪不解释还好,一解释问题就更多了。
“你们认识没几天吧?他为什么会对你好像非常……”沐辛然停下脚步,一时之间没找到形容词,“崇敬?”
安溪跟君挽厦见状都停了下来,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同时发声——
“想变强?”
“喜欢你!”
“有目的。”
沐辛然面无表情看向君挽厦。
君挽厦清了清嗓子:“我只是提供一种客观可能性。”
“厦厦说得也没错啊。”安溪跟着掺和,叽叽哇哇无比自信:“肯定是喜欢我,才会跟我交朋友啊!”
君挽厦也没有表情了,她推开贴过来的安溪,平静道:“知道了,一边玩去吧。”然后对沐辛然干脆利索道歉:“我深刻反思我自己。”
被推开的安溪:“?”
她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试图做一做阅读理解,就听到沐辛然道:“你说得这个可能,可能性好像很大。”
“他能学会你的本事吗?”沐辛然问。
安溪就被转移了话题,她想了想谨慎回答:“不怕失控的话,有一点概率成功。”
沐辛然闻言就很怀疑,她当初为什么一点都没怀疑安溪的身份呢?
经验主义吗?
这样一个问什么漏什么的。
沐辛然叹了口气,表情阴郁。
君挽厦左看看右看看,戳了一下安溪,小声问:“怎么啦?”
安溪小声道:“别吵,她在阅读理解。”
君挽厦:“?”
沐辛然:“……”
“他一定有其他目的,”沐辛然忽略两人的小话,严肃道:“或许有事求你帮忙,或许有利可图。”
安溪没有反驳,点点头认真道:“我记下来了。”
……
医务室里七班的人已经到了,除了汪桃带着汪石之外,还有身上有虫的原一号同学,以及林念湖。
林念湖一看到人,嘴巴就张开,牙龈上密密麻麻的小嘴同时嚅动着,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闭紧了嘴巴。
但安溪懂。
她班里闹出这么大动静,林念湖怎么可能不想问?也就是她怕耽误治疗,才闭嘴忍下来。
“我先带汪桃去病房治疗,”她给林念湖挤眉弄眼,暗示:“你可以跟然然她们聊天。”
林念湖顿时醍醐灌顶,两眼发光看着两人,嘴巴一张小嘴巴蠢蠢欲动。
君挽厦表情僵硬,沐辛然表情没有变化,大脑飞快运转安溪这话的目的。
“态度好一点呀。”安溪领着汪桃往里去,提醒道:“我朋友很脆弱的,你要控制好自己。”
“放心放心!”林念湖道,“你朋友就是我朋友,保证保持距离,控制污染。”转头对沐辛然道,“你得大声点啊,我要听细节!”
沐辛然看见安溪转着头冲她眨眼,然后打开病房门让汪桃进去。
沐辛然看着安溪进入病房关上门,在林念湖说“你朋友就是我朋友”的时候,她忽然间就明白安溪行为背后的目的了:
安溪在给她们拉朋友。
得到这个结论之后,沐辛然一时之间就想通很多事情——安溪一直在不着痕迹地拉进她们跟其他同学的关系。
一开始是微微。
但因为她们在同一个宿舍,而安溪又同时是她们两边人的朋友,所以沐辛然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方面。
后来是其他人,最明显就是今天。
上午测试里,是蛇三寸跟人脸花找到她,但他们对她的态度很好,甚至好过头了,一直保持距离生怕污染到她。
沐辛然以为是安溪的第四条规则:禁止一切攻击同伴行为。
她以为这条规则是防止出现安溪无法控场的问题设定的,现在想想还有保护她安危的目的在里面。
来得路上,安溪说没时间过去找男玩家,所以拜托蛇三寸盯着。
沐辛然本来没想多,但现在想:
安溪真的没有时间去找男玩家确定情况吗?她一天到晚使不完的劲,精力充沛到坐不住两秒。以安溪的本事,试探出谁有问题,大概只需要一个照面的时间吧?
她会没有时间吗?
还有安溪路上让她们跟着她,是不是早就猜到林念湖会在?
她是一个刚到学校第一天,就从蛛丝马迹中知道宿管跟搓澡阿姨关系,并以此为底试探出自己想要信息的人。
她天生就对人际关系敏感。
她想到林念湖会陪着七班同学过来治疗,以及林念湖想要得知测试内容的可能性有多大?
百分百。
直到此刻,沐辛然终于意识到并且确认,安溪这一系列行为背后的目的——
她在潜移默化拉进关系她们跟其他魇界人的关系。
她们跟魇界人相比,实在是弱小又脆弱。魇界人不在乎她们的生死,甚至不在乎她们的存在,所以他们也不会在乎自己溢出的污染是不是会伤害她们。
但如果是朋友就不同了。
就像微微,之前微微的污染几乎令她死亡。但现在呢?微微不仅会控制不让污染溢出到她们身上,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还会主动帮忙。
魇界人对朋友是会有所顾忌的。
沐辛然甚至能想到安溪的想法:
只要朋友足够多,弱小也会强大的,朋友也是自己的矛与盾呀!
沐辛然恍惚中回忆起来,安溪从来没有说过,“你们太弱了,不要做这个,不要做那个,就躲在我身后。”之类的话。
甚至她们以玩家身份提出的计划跟建议,现在想想很多对于安溪来说是没有必要的,但她从没有拒绝过——
这也是为什么她们到后面明知道安溪很厉害,却总是把她当需要叮嘱的小孩子看。
强大的人很难理解弱小者的声音。
不理解,不想理解,也就不需要弱小者的声音,他们只需要弱小者学会服从就够了。
安溪从未把自己当成强大者,更没有认为她们是需要服从的弱小者。
她只把她们当朋友,没有其他。
*安溪不知道自己被做了阅读理解,她关上门后就打开了灯,然后关窗拉窗帘,确保病房里的情况不会传出去,避免泄露病人隐私。 做好所有工作之后,安溪坐在汪桃对面,先安抚汪桃的情绪,告诉她一个好消息:“我已经知道你的病因了!有了新的治疗方案!”
“是两个方案哦。”
面对汪桃怀揣希望又像是藏着其他泥泞的注视,安溪自信道:“一定能让你恢复,最低也能让你不再痛苦!”
汪桃下意识前倾身体,靠近安溪,就像靠近水中月般的希望。她声音非常轻,像是害怕惊起涟漪,破碎了月亮。
“汪石也会不再痛苦吗?”她问。
安溪眼睛一眨也不眨,任由汪桃从她眼里寻找答案,然后回答汪桃的问题:“如果你想的话,他会不再痛苦。”
汪桃呼吸仿佛停止了一瞬间,下意识往前伸出手。
安溪没有低头没有眨眼,只是抬起手臂,方便汪桃抓住。
“你相信他活着?”
安溪立刻注意到汪桃的情绪不太对劲,不像是高兴,也不像是刚刚的希望,仿佛像怀疑。
“你相信他还有意识?”汪桃没有抓安溪的手臂,看着安溪更像在透过安溪看其他人,其他许许多多她曾询问过答案的人。
安溪知道,她见过汪桃的询问。
“我是一个医生,我只负责解决病人的痛苦。你的痛苦是真实的,我相信它的来源也是真实存在的。”
汪桃显然没有想到这个回答,她呆愣愣看着安溪。
安溪一动不动,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就静静等待汪桃回神。
忽然,她抓住安溪抬起的手臂,轻声道:“我相信你。”
汪桃眼下浮现出火焰般熊熊燃烧的红色鳞片,抓着安溪的手指滚烫,注视着安溪的眼睛渐渐清明:
“我相信你。”
她再次说道。
第049章 启航高中[49]
安溪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她面前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像一个真正成熟稳重的医生一样点点头,“你的信任不会被辜负。”
她任由汪桃抓住手臂, 轻声道:“现在我来为你说明第一个治疗方案。”
“抛开所有复杂的因素来说, 你痛苦的根源是污染源头并不是你天生的污染, 你在具有天生污染的前提下容纳污染。”
“这个情况你清楚吗?”
汪桃:“清楚,但是我应该不是纯粹的容纳污染吧?”
“当然, 根据我观察,在本身有天生污染的前提下容纳污染,失控率无限接近百分百。但我们也说了,抛开这些复杂因素不谈。”安溪道, “你或许不知道,容纳污染本身就是一件痛苦的事情,这个很好理解, 你想想身上容纳一根刺都会疼,更何况是污染呢?”
“所以,我们第一个方案就是抛开所有因素不谈, 只讲如何缓解容纳污染带来的疼痛。”安溪道:“有一种植物, 它结出的果实的污染可以稀释污染, 我正好有。”
安溪抽出一只手,拿出蓝宝石展示给汪桃看,“缺点是,它或许会把你的污染源头整个稀释殆尽。我们没有多余的实验品能够去试错, 只能在污染源头上去试。”
汪桃下意识收回手,身体往后仰。
“你说过你相信他还活着。”
“是的, 但这个治疗方案的前提是抛开一切复杂因素,只谈解决污染带来的疼痛。”安溪说完话锋一转, “不过我猜你或许对这个方案并没有那么喜欢,所以咱们来说说第二种。”
安溪将蓝宝石放在旁边,询问汪桃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一直去询问别人,汪石是不是活着呢?”
汪桃脸色刷白,她看着安溪不明白她们刚刚不是已经达成共识,为什么现在又回到这个问题,难道安溪刚刚其实是稳住她的谎言吗?
安溪看着汪桃的惶惶不安,面不改色道:“因为你自己不相信。”
几乎在安溪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汪桃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缩起,呼吸仿佛停滞了一般,短短几秒钟脸像死人一样青青白白。
安溪当即起身,俯身一腿跪在汪桃身侧,伸手揽住汪桃后颈,在她耳侧呼唤:“汪桃!”
“呼吸”
汪桃没有反应,安溪捏着汪桃后颈,冰霜覆盖在安溪手背,很快降低了她整只右手的温度。低温透过安溪的手指传递到汪桃肌肤上,安溪感受到汪桃身体条件反射打了个冷颤,她继续道:“汪桃!我是谁?”
汪桃牙齿不受控地打颤,嗓子里发出“咯咯”的声音。
“说出我的名字,汪桃,说出我的名字!”
安溪语气语速不变反反复复重复。
“安……咯咯……安……”
“很好,说出来。”安溪。
“……安溪……安溪”
“没错,我是安溪,现在听得到我说话吗?”安溪问,“回答可以。”
“可,可以。”
“很好,我继续刚刚没有说完的内容,你不相信他活着。”安溪感受到汪桃身体的僵硬,空气中出现一股淤泥的水腥气,她没有停下,继续说道:“所以才会反反复复去找更多的人询问,试图从别人口中得到答案。”
“问出答案,你就能相信吗?”
“你这几天一直没有来找过我,是否是因为上次的治疗中,你意识到痛苦缓解的根本原因不是因为他跟你的距离,也不是因为值班室的特殊效果。而是你自己相信这是有效果的,所以才会有效果。”
这话有些绕口,但汪桃一定明白。
安溪在上次治疗的时候,就意识到汪桃的痛苦是因为汪石这个污染源头,但更直接的原因,是她自己的精神意识。
宿主是可以控制污染的,汪桃潜意识里知道汪石已经消失了。但她又不愿意相信,无论是污染痛苦,还是询问其他人,都是她想证明汪石的存在。
汪石到底有没有意识,没有人能让他张口回答,但他现在作为污染源头令宿主痛苦,只能有两个原因:
1.宿主无法容纳这个污染,他的存在不是被容纳的污染源头,而是污染侵蚀。
2.宿主自己不愿意压制污染。
安溪知道了原因,但她不知道怎么告诉汪桃这个事情,因为她能看出来汪桃已经被淤泥淹没,站在悬崖边上了。
真相不会缓解她的痛苦,只会让她失控或死亡。
直到安溪容纳人脸面具污染,她看到了一张张脸,感受到一道道情绪,看到更加歇斯底里的汪桃。
安溪有了新药方。
“你刚刚说相信我,是相信我什么呢?相信我可以治疗你?还是相信我可以证明汪石的确是有意识的?”
安溪感受到粘稠湿滑的淤泥爬上她支撑身体站立的那只脚上,她感受到汪桃冰一样的气息喷洒在她颈侧,明明几分钟前汪桃的手还像火焰一样炙热。
她知道,药方开始有作用了。
安溪平静温和道:“我能治疗你,也能给你一个想要的证明。”
空间陷入沉寂,但安溪知道汪桃已经听进去了,脚下淤泥的感觉消失不见,空气中水腥气也没有踪迹,喷洒在颈侧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炙热。
安溪松开汪桃后颈,轻轻拍打她的脊背安抚她的情绪——具体来说,就像是哄婴儿睡觉的动作。
“证明他有意识并不困难,你怀疑的根本原因是他在即将失控之时成为你的污染源头。”安溪道:“你不知道他当时是否还有理智。”
“我可以一点点跟你分析。首先,我们假设他已经失控了,那么他在失控的前提下,能否成为你的污染源头?”
“绝不可能。”安溪自问自答,“以你当时的精神状态身体情况,根本无法安全容纳一个失控污染。所以我们可以确定,他在成为你的污染源头时,是没有失控,具有理智的。”
“你认同吗?”
安溪。
汪桃没有回答,安溪没有强迫她一定要回答,而是继续道:“在确定他并非失控污染之后,我们来分析污染是否具有意识。这个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具有。”
安溪的衣服被抓紧,她垂下眼眸,只看见一个寸头,声音不变道:“我给你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污染不仅仅存在于生命体之中,也存在于非生命体里,比如物品。”
“物品具有意识吗?”安溪问。
安溪本没打算等汪桃回答,但在她开口之前,却听到很小的一声:“不。”
“没错。”安溪,“物品本身不存在意识,但你能说具有污染的物品没有倾向吗?”
汪桃猛地抬头,她像是意识到安溪要说什么,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死死盯着安溪。
“你也想到了是吗?物品没有意识,具有污染的物品有倾向,倾向来源于哪里?”
汪桃猩红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安溪,她喃喃道:“污染。”
“是的,污染是有意识的,不管意识是什么样子,是否跟人类意识相同,但它是有这个倾向的……所以你的污染源头也会有意识。”
汪桃忽地拉进跟安溪的距离,她几乎贴在安溪身上,抬着头仰视着安溪,唇齿颤抖着,却只能发出牙齿碰撞的声响。
安溪坚定道:“他有意识。”
汪桃张了张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安溪,眼泪无声从眼眶里流出。
眼前汪桃的脸跟一张人脸面具,不,是许许多多的人脸面具重合在一起。
活着的人脸面具出现在安溪眼前,是痛苦的、饱受折磨的却又同时怀揣着希望的人脸面具。
安溪一下被眼泪夺走了声音。
汪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却好像听到了万千声音的哭声。
在安溪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她拍打汪桃背后的手迅速将汪桃的脸按在怀里。做完动作,她才意识到这是一件不太礼貌的事情,连忙继续说道:“我不敢保证他还存在多少意识,但我想你的痛苦大概率就是来源于他存在的意识。”
她没有停顿,只是说着最近几天想好的说辞,是她在心里反反复复删删减减,最后踏入这里,都担心说得不够好的说辞。
安溪第一次发现,说话能跟学习比难。
“你时时刻刻倾听他的痛苦,感受他的痛苦,你既恐惧他没有意识,又害怕他意识存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浸泡在痛苦之中。”
“两种恐惧拉扯你的灵魂,撕扯你的精神,最终如精神污染一般不断吞噬你。”
安溪感受到汪桃在她怀里发抖,汪桃的身体一半如火焰滚烫,一半又像阴冷的水底。
“汪桃。”安溪放轻了声音,比之前每一句话都要温柔,她努力把自己变成一道春风,“经过我们上一轮的治疗,我有一个跟上一个结论截然不同的答案。”
“他在因你的痛苦而痛苦。”
汪桃的身体停止颤抖,像是迫不及待在感受什么,安溪感受到她身体里翻滚溢出的污染。
“在你认为他在值班室会好的时候,你缓解了一点痛苦,他感受到了你的心情,所以也缓解了嘶吼。”
这是跟上面截然相反的回答,这个回答通过压低宿主对污染的掌控与影响,抬高了污染自主意识。
“是……这样吗?”
汪桃抬起眼,那双眼睛里终于迸发出淤泥之外的东西。
安溪知道她的药方要成功了。
她毫不心虚跟汪桃对视,略过这个回答,说出第二个治疗方案:“第二个方案是,我教你种朵花。”
这话实在太突兀,哪怕情绪波动巨大的汪桃此时此刻也难以掩盖疑惑。
安溪没有卖关子,她解释道:“我们村里有一种红花,它的污染是能够从血肉中汲取生命以供自己成长。”
汪桃的精神状态根本不足以支撑她之后持续控制好这个污染源头,只要再来一次怀疑,就能够击垮她全部的精神。
安溪只能另辟蹊径,在汪桃意识到这药方好像可信又好像没那么可信之前,在她坚信的时候,把这个污染源头治疗好。
“你要杀死汪石的存在?”
汪桃的话虽然冷漠犀利,但她没有像之前反应那么大,她这次是真正相信安溪。
“你知道我容纳了面具污染吗?”安溪忽然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汪桃皱了皱眉,却还是回答安溪的问话:“你真的容纳了?”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红花污染与面具污染在我体内融合出一个特殊的能力。”安溪道:“你用你的血肉,将红花种在汪石脑袋上,红花以汪石的情感与污染为生命供自己生长。”
“它会安抚汪石痛苦的情感,它会容纳汪石所有的意识与感情,它会成为汪石污染的另一个载体。”安溪道。
这是真的,这是安溪在容纳面具污染时发现的,过去红花污染寄生在生命体的**上,以血肉为食,长出的花,只是一个新的带有污染的红花。
但是面具世界里,安溪以自己的血为引子,帮助红花种子扎根,它没有血肉可汲取能量的时候,是怎么长大的呢?
以那些面具里的情感,开出花时,面具痛苦消散,安溪在一个个红花中,感受到不同于之前任何红花的情感,它们更像是被面具容纳了,成为面具情感的载体。
安溪在里面种了一片花海,她可以肯定答案的真实性。
“缺点是,你必须时时刻刻警惕红花污染,警惕它利用你们之间的联系汲取你的血肉为能量。”安溪严肃道:“从此之后,你就再也不是一个人,你活着,他会一直绽放,你死了,它会立刻枯萎。”
汪桃没有立刻回答。
安溪也没有想汪桃能够当即就做出选择,她只是对汪桃说:“我可以跟你保证,当他开花时,你就会知道他真真切切是汪石的情感。”
汪桃低着头。
安溪退回去坐下,她在心里算了算时间,现在时间还来得及再治疗一个。就在安溪准备告诉汪桃她可以慢慢思考的时候。汪桃忽然开口了。
“我相信你。”
她像是在告诉安溪,更像是在告诉自己。
她没有表情,声音像哭又像笑,眼睛里是火焰一样的东西在燃烧,那时破釜沉舟的决心。
“我相信你。”
“你教我种花。”
*9.5日。小雨转多云。周五.12:02 病房的门被从里打开,安溪扫了一眼人群,询问道:“你们聊得怎么样?”
“正在兴头上。”林念湖道,“汪桃呢?”
“睡着了,大概半个小时会醒。”
安溪解释。
根本没有等到花开,种子从血肉中发芽,汪桃就感受到了汪石的意识,然后她就陷入沉睡。
之前微微也是这样,治疗结束后就睡了很久,安溪猜测是因为污染在不断折磨她们的精神,所以放松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补上睡眠。
安溪神采飞扬冲着林念湖道:“报酬即将落入我的口袋。”
林念湖大喜过望,她往病房冲了两步,又压下激动,问安溪:“她好了?”
“当然!”安溪抬了抬下巴。
紧接着,她收起下巴,看向原一号:“这位姐姐,你进来吧。”
君挽厦看着一前一后进去的身影,出了会神,忽然道:“安溪之前也叫我姐姐,不会是因为不知道我叫什么吧?”
沐辛然一顿,紧接着看向她:“我看你是需要回去重新上一遍文化课,控一控偏了的脑袋。”
君挽厦张了张嘴,“我最近虽然有点脑洞大,但你说话也太狠了吧!”
沐辛然没理她,继续跟林念湖说课堂后续。
……
安溪不知道君挽厦成功搭上她的脑回路,她拉上病床周围的帘子,让一号聂欢鱼脱下衣服躺上去。
聂欢鱼的肤色非常白,是那种泡发了的白,皮很薄,能清楚看到皮下密密麻麻指甲大小的黑色硬壳小虫游动。
“我切开一块看看,不介意吧?”
安溪问。
“不,不介意。”聂欢鱼结结巴巴道。
安溪:“?我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说话不是很好吗?”怎么现在结巴了。
“我有点紧张。”
说完她感觉小臂一痛,她后知后觉看过去,发现安溪已经切开皮肤了。
“没事,你要是害怕的话,就不用看。”安溪一边跟她聊天,一边动作麻利用镊子夹出小虫扔进玻璃瓶里,“说起来你们刚刚聊了什么?有没有说我是多么厉害?”
聂欢鱼:“……说了。”
“啊?!怎么说得?怎么说得?快快快,我也想听。”
安溪语气非常激动兴奋,手下动作却很稳地撑开伤口,观察虫子是不是会从伤口里爬出来。
聂欢鱼想了进来后一百种可能,每一种都跟现在的情景毫无关系,她想得不是扒皮就是撕皮,最好的一个结果就是像现在这样,割开一道道伤口,从里面夹出来虫子。
怎么会是现在这样呢?
聂欢鱼想不明白,但她还是磕磕绊绊重复沐辛然的话。
安溪时不时提问捧哏,注意力却全在伤口上,伤口复原很快,在不触碰的前提下,两个呼吸间就恢复如初。
这不奇怪,聂欢鱼的污染源头就是皮肤。
安溪来来回回割了七八次,才确定不论多大的伤口,只能主动取出虫子,它们自己是不会主动或被动掉出来的。
但虫子本身又没有什么特殊能力,比如腐蚀或者吐火什么的,大概它们唯一的污染能力就是能在人的皮肤下存活吧?
安溪想。
“我有一个治疗方案。”
安溪在聂欢鱼重复沐辛然那句“她给蛇三寸一个深刻的教育”之后,没有再捧哏吹捧自己多么厉害,而是说道:“不需要扒皮的方案。”
聂欢鱼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但但她意识到安溪说了什么之后,却没有像安溪以为的高兴。
“我不怕扒皮,”她说,“我之前是突然听到这个方案,太难以想象了,所以……但是我不怕扒皮的。安溪,医生,你不要顾忌我之前的态度,我可以承受这个方案的。”
如果是之前,安溪或许不明白聂欢鱼为什么突然说这么一段话,但她见过聂欢鱼在医务室里被折磨的痛苦样子,所以她清楚聂欢鱼是害怕她采用保守治疗。
安溪直白道:“扒皮有点麻烦,而且不一定能彻底清除这些虫子。”
聂欢鱼紧张地抓住安溪的手,“但你之前说可以的,就是理发店的时候,你说只要扒皮把虫子都捉出来就好了……好痒,我真的好痒,你救救我,我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怕扒皮的,对不起,我真的不怕的。”
安溪见状立刻往聂欢鱼身上喷洒稀释过的蓝宝石水。聂欢鱼的情绪渐渐平息,但她眼睛直勾勾看着安溪手里的喷雾器。
“这是一种稀释污染的药剂,你需要我可以给你,但我刚刚试了一下,将虫子淹了都杀不死它。”安溪道,“它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它缓解了。”聂欢鱼看向安溪,“我能感受到,真的,我能感受到,它有用的。”
“嗯,送给你。”安溪把喷雾器给聂欢鱼,继续说道,“我想得办法就是找到吸引它们的东西,将它们从你身体里引出来。”
聂欢鱼看向安溪。
“你跟它们共处那么久,有没有发现它们有什么喜好之类的?”
聂欢鱼面露茫然。
安溪:“好的,没关系,我们可以研究一下。另外还有一个问题,你有兴趣容纳它们吗?”
聂欢鱼艰难挤出笑容,“您,您在开玩笑吗?”
“看来没有。”安溪不太意外,她道:“我只是询问一种可能,你跟它们共处这么久,我想知道你在找我治疗之前,有没有采取其他什么治疗。”
安溪本来只是随口一问,但是聂欢鱼的表情却告诉安溪,这事有古怪。
她试探道:“你没有过任何治疗吗?”
聂欢鱼的唇瓣动了动,“最开始在医务室治疗过,医生教我怎么压制这些虫子,不让它们啃食进我的内脏里。”
“嗯嗯。”
安溪等待后文。
没有后文。
安溪震惊道:“没啦?”
聂欢鱼不知所措看着安溪,下意识道:“对不起。”
“啊,不用道歉,你没错呀。”安溪收敛了下情绪,安抚道,“我就是了解一下病情。”
安溪没再提容纳的事情。
“接下来,你可以自己尝试了解这些虫子的习**好。如果你觉得有困难,也可以选择让我来进行这一步。”安溪道,“了解完之后,我们就可以采取行动了。”
聂欢鱼闻言却问:“医生,你是不是更希望我,希望我能勇敢一点,容纳这些虫子?”
第050章 启航高中[50]
安溪愣了下, 反问:“你怎么会这么想?”紧接着又问,“是因为我刚刚的问话吗?”
“如果是的话,我跟你道歉, 我没有任何干涉你选择的想法跟倾向。”安溪解释, “我察觉到有这个可能性, 而你作为当事人应当了解情况,所以我才会选择将这件事告诉你。”
聂欢鱼定定看向安溪, 似乎想从安溪脸上看出点什么。
安溪敏锐察觉到聂欢鱼的态度不太对,安溪隐约感觉聂欢鱼在……审视她?
这不符合聂欢鱼的性格,但安溪不会感受错,聂欢鱼身上有种奇怪的不和谐感。
“谢谢您的坦诚, ”聂欢鱼垂下眼眸,语气轻飘飘说道,“启航没有差生, 您又是一位非常厉害的人。我听说您来学校几天已经容纳成功微微的黑发污染以及……”她停顿了下,“以及【情感面具】。是我自己误会,以为您会倾向主动容纳污染这个选择。”
“对不起, 是我误会了。”聂欢鱼道:“但您个人认为, 容纳污染是不是我最好的选择?我应该勇敢一点。”
安溪其实并不会安慰人, 主要是进入学校之前也没有需要她进行安慰的存在。
长辈们不需要多说,相同年龄的同伴们。就拿思思来说,思思的污染是尾巴,她有一条蛇一样的鳞片尾巴, 完全伸长能比安溪长。
安溪小时候没有污染,跟思思打架的时候, 思思能把她吊起来打,这句话不是比喻是写实——安溪之所以已经被吊起来了, 还要挨打,完全是因为她被吊起来之后,抓着思思尾巴尖啃。
思思被啃掉半个尾巴尖,第二天给安溪送了条带污染的蛇,混着自己砍掉的另外半个尾巴尖,一起炖成汤。
安溪高高兴兴吃到一半,发现里面有思思的尾巴尖,脸都白了。
思思在旁边平静给她又盛了第二碗,道:“你怕什么,污染源头不算是肢体,吃吧,别浪费。”
安溪从此改掉打架咬人的坏习惯。
当时两人小学,其他小学生也都差不多是思思这种画风。
是,安溪从小安静不下来,也是最能惹事的,但她的的确确是安息村甚至是安息镇里,最软的一个,无论是脾气还是性格都是。
安溪在进入这个学校之前,从不知道人是脆弱的,不知道情感是有悲痛的,更不知道人还会有精神问题——她能快速察觉并且准确应对,完全是出自于她这方面的天赋。
很奇妙的一种天赋。
安溪不会阅读理解,她总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但她就是能敏锐察觉到人的情绪。
在家里时,她用不到这个天赋,除了打架跟考试,她平时生活学习甚至不需要动脑子。
进入这个学校之后,她的这个天赋就被迅速激发出来了。
“我是一个医生,”安溪作为一个半吊子,现在已经非常理直气壮说出这句话了,“我不在乎学校的教育是什么样子,我只是把我的发现跟治疗方案,告诉我的病人。”
“我不知道其他医生怎么建议的,但我不喜欢替病人做决定,我把我能做到的选择告诉你,你告诉我你的选择——这就是我的治疗习惯。”
安溪道:“这是你的身体,是你的人生。”
安溪说到这里,挑了挑眉头,那些专业的成熟的东西从她脸上尽数消失了,她挤眉弄眼地笑:“同学,大胆点呀,你是付钱的,我是收钱的,只有我对你毕恭毕敬的份。”
“所以,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来呀。你,还有你们班其他同学,你们都是付了报酬的。”
聂欢鱼显然没想到安溪会这么说,她想过安溪有可能会说的话,那些安慰的、教育的……各种各样的掺杂着关心与怜悯的话。
这符合林念湖还有其他女学生对安溪的看法,她们说,她是个强大又仁慈的人。
所以理所应当的,哪怕安溪跟她不是朋友,安溪也会怀揣着善良,建议她勇敢,建议她咬咬牙坚持,建议她怎么怎么样——变得强大。
她知道他们是为了她好,每一个人每一道声音都裹着关心、怜悯与爱意。这些好就像她皮肉下的虫子一样,或许能让她未来的某一天变得更加强大,然而此时此刻她能感受到的只有难以忍受的疼痛。
但安溪说——
“让我,做选择?”聂欢鱼问。
“当然啦。”安溪理所当然道,“还是你没有做决定的清晰认知?需要你的长辈来做?”
“我有!”聂欢鱼迫不及待回答,她说完意识到什么,压下翻滚的情绪,轻轻道:“我自己做决定就好。”
她说着又问:“我可以吗?”
安溪看着聂欢鱼,她从小到大都是自己做决定,她其实并不理解聂欢鱼的惶恐与不安,但她知道她应该怎么做。
“你跟我的治疗全过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你不用担心任何人从我嘴巴里知道,关于你在整个治疗过程中发生的任何事情,或者说出的任何话。”安溪端正了下表情,“否则就让我失控而亡。”
聂欢鱼看着说不出话,她当然清楚誓言的能力,誓言契约污染,一种精神污染,只要她认下,这个污染就下成功了。
“不用这个。”聂欢鱼找到自己的声音,她咬了咬牙,忽然感觉到意料之外的轻松,于是她轻松地说道:“我会忍不住告诉林念湖她们的。”
“哦~”安溪笑盈盈道:“你们是朋友是吧?”
“你还有其他什么补充吗?如果没有的话,最迟下周一之前,你就能够摆脱现在的折磨了。”安溪道。
聂欢鱼看着安溪,似乎想说什么。
安溪停下动作,静静等待聂欢鱼做出选择,她在这种时候总是能表现出出乎意料的耐心。
很久之后,聂欢鱼吐出一口气,侧着脸躲开安溪的目光:“之前,很久之前,我第一次治疗的时候,老师跟医生就发现似乎是因为寄生地点正好是在我污染源头之下,这个污染我可以容纳。”
“我失败了。”
她道。
安溪没有失败过,但她想了想,真心实意赞叹道:“你容纳失败,既没有失控也没有死亡,厉害!”
聂欢鱼卡住了,她扭头看向安溪:“我失败了,我不够勇敢也不够坚强,我辜负了老师跟医生还有朋友的希望。”
安溪听完就意识到自己再次理解错误,但是容纳失败,还没失控,确实是一件非常厉害的事情啊。
她连忙回到正确道路上:“他们是希望你能成功,但我以我个人作为朋友的角度来说,我更大的希望还是你好好的,没失控没死亡,也是胜利,一点也不辜负。”
聂欢鱼像是被糖浆堵住了声音。
“真的,你相信我,没有人会想你没有强大不如死了,一定是成功固然更好,但人没事才是最好的!”安溪以己度人,“而且容纳污染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对于天生就有污染的人来说,失控率非常高。”
“虽然当时有老师医生告诉你,你可以成功,但这个是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借鉴的,只有理论的知识。”安溪道:“你几乎可以说是带着失控的心情去容纳污染,怎么会说不够勇敢呢?你没有被污染击垮,成功保留了理智,怎么会说不够坚强?”
“理智活着本身,就已经超级超级棒了。”安溪努力表达自己的想法,“你现在可以选择容纳,也可以选择不容纳。”
“选择可以是勇敢,不选择也绝不是软弱。它是你的身体,你可以选择你最想要的。”
“我可以保证,你选择不容纳,我也能清理掉所有的虫子。”
聂欢鱼看着安溪,眼睛里似乎有水光闪了闪,但她没有流出眼泪,她的表情、神态所有的一切情绪都消失了,她像是抽离了所有感情,只留下一具空壳。
安溪恍惚之间仿佛看到了汪桃。
没有情绪,被淤泥淹没的汪桃。
安溪在面具污染里见到七班同学的时候,就知道他们的疾病,不仅仅是污染后遗症,更大的问题在精神方面的。
当时的医务室选择抹去他们的情感、模糊他们的记忆,就是因为这个问题。
身体的病痛固然痛苦,但对于生来拥有污染的人来说,就算没有治疗,自愈只是时间问题。
精神的问题更容易让人失控。
安溪这一刻明白了她在聂欢鱼身上感受到的不和谐是什么原因。
这才是真正的聂欢鱼。
也是,如果她懦弱可欺,如果她毫无主见,如果她毫无坚韧可言,她不可能在尝试容纳污染失败后保持理智,她一定是有一种坚韧的东西存在于她的灵魂里,支撑着她熬过一天又一天。
聂欢鱼平静看着安溪,她说:“我没有准备好。”
“我没有准备好彻底摆脱它们,我也不想摆脱它们,无论是以容纳的方式,还是以清理的方式。”
安溪猛然看向聂欢鱼。
这话的意思是她理解的那样吗?
聂欢鱼是故意失败的?她在容纳污染的时候,故意失败?
她想死?
不对,想死就不会活到现在了。
聂欢鱼仿佛没有看到安溪的震惊,她深深吸了口气,像是脱下了背负已经的秘密。
聂欢鱼躺回床上,看着天花板,用讲述一般的语气,缓慢道:“这是遭遇一次特大污染时我留下的后遗症,除了我之外班上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有不同的后遗症。”
“没有留下后遗症的,是没能从湖里爬出来的老师同学。还有一部分,人回来了,但最终无法承担痛苦失控死去的。”
她看着天花板,声音轻得像细细密密的网将她裹在里面。
“情感面具来源于一个名叫“静静”的学生,她的污染失控变异后变成了情感面具,在没有失控之前,她是医务室的助手,是一剂良药。”
“医务室给我们开了她这个良药,很多情况严重的同学因此得到了救赎。”
“我不愿意。”她说。
“你不知道她这个污染的残忍与仁慈所在,我见过。”聂欢鱼道:“她为那些同学抹去无法承担的情感,模糊这段情感所在的记忆。”
“这些不会突然消失的,是静静在承担那些原主人都无法承担情感,她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跟精力去消化这些。”
“原主人治疗之后,的确会轻松很多,但相对应的,他会同时忘记这些情感的来源,也就是那些死去的同学与老师以及司机。”
“而忘不了的,他终于一天会再次精神崩溃,走向失控。”
聂欢鱼道:“我见了太多,我不愿意忘记。但这个药方并不是会经过我们同意或者拒绝,我能知道这个药方,还是我无法忍受瘙。痒寻找医生的时候,意外听到的。”
“我告诉静静,我能够承受,我愿意尝试容纳污染。”
“我失败了,我不是故意失败的,我只是忽然意识到如果我容纳了这些虫子,我失去了折磨,我要如何忍受每一个夜晚里同一个梦境?我不能睡,我也不能安逸,折磨固然令我痛苦,但痛苦也在告诉我,我活着。”
“痛苦会提醒我,不要忘记那些死去的人。”
“林念湖一直想让我们治疗。”
“她不记得那些事情,但她的污染记得,所以她可以说治疗。汪桃虽然记得,但她不得不治疗。因为痛苦的不仅仅是她,还有可能有汪石。汪石是她的亲人,是失控前为了救她,救我们,将自己扭曲成污染被汪桃容纳的亲人。”
安溪恍然,原来是这样!
所以汪石污染的能力才会是:接触后长出鱼鳞,越来越倾向于鱼。
“我没有失控,我只有虫子,如果虫子都没有了,就只剩下记忆,而记忆是会褪色的。”聂欢鱼没有继续说。
安溪却突然想到,聂欢鱼的污染是皮肤,但虫子就在皮肤下游动,安溪对皮肤又割又摸又切又捏,一点被污染的感觉都没有。
为什么呢?
安溪想到她快速治愈的能力,无法不怀疑聂欢鱼的污染也发生了变化。
她在养那些虫子。
难怪安溪说容纳污染的时候,聂欢鱼反应很奇怪,她本来就没想治,只是为了活着的朋友来走一趟,做出努力治疗的样子。
当她发现安溪真的可以治疗的时候,她就慌了。
“你说过,你不会把治疗过程告诉任何人。”聂欢鱼。
“对。”安溪点头,“我不会说。”
“我在这躺一会儿,回头就说我选择缓解这个就可以了。”聂欢鱼温和道,“我知道你想治好我,但我其实已经习惯了它们,并不觉得难以忍受,之前只是我想知道你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说出了自己一直的秘密,同时又感觉自己已经跟安溪达成共识,聂欢鱼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于是,她真心实意道:“你真的很厉害,两个治疗方案,都非常专业。”
安溪一下就被激励到了,她蹭一下站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大声保证:“你让我想想!我一定能想到一个万全之策!”
“等等,”聂欢鱼感觉不太对,“你想什么?什么万全之策,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你只需要说我选择了缓解就可以。”
“不!”安溪摇头道:“你说得对,我是非常专业且厉害的医生,我一定能够满足病人所有的需求!”
“?”聂欢鱼猛地坐起来,她抓住安溪,“我不需要你治疗了,我现在保持现状就足够了,我对现在的情况非常满意,你说要让我自己选择的。”
安溪摇摇头,自信道:“我可以让你更好,我会给你一个更好的选择。”她强调,“我,医生,超厉害。”
“信我!”
聂欢鱼非常后悔夸那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