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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海升月


    再有几天就过年了。


    按照之前计划那样, 赵客闭了店。


    郭姐成日里大扫除,把民宿从里到外清洁一遍;金爷把该换、该修的地方也全部检查一遍,还承包了所有力气活儿。


    杨光将父母接了过来, 三口加上麦小米, 主攻新年布置和年夜饭。


    而等到大年二十九,金爷一家也会来日落海,跟郭姐的儿子一天到。


    陈挽青从没如此盼着过年。


    以前春节对她来说算不上煎熬,但看着家家户户热闹喜庆, 也难免落寞伤感。


    现在不同了, 她即将要过一个大团圆年。


    *


    年二十七, 陈挽青和赵客好不容易挤出些时间。


    两人到市里再添些年货,主要也是给叶昭华买几件新衣服。


    陈挽青心里多少没谱儿。


    叶昭华审美一流,一般款式怕是看不上,她不知道自己挑的能不能让老人中意。


    赵客让她放宽心, 说:“孙媳妇儿就是给她买块儿抹布,她也美得不行。”


    陈挽青掐他:“能不能有个正形?”


    “怎么了?”赵影帝又开始了, “还不让说实话了?这霸道呢。”


    陈挽青不理他, 继续挑。


    既然款式不能确保叶昭华一定喜欢,那就干脆多买些。


    她一下拿了七八件,赵客忍不住问:“开时装秀吗?”


    “你别发表意见。”陈挽青看看他, 小声嘀咕, “这是第一次和长辈过年, 不能马虎。”


    赵客笑笑, 借衣架掩护, 拉过人搂在怀里, 亲了一口。


    “咱俩也第一次过年,你能不能也对我好点儿?”他低声问, 嗓音里磁磁的沙哑弄的陈挽青耳朵痒。


    陈挽青拿手指戳开他:“我没给你准备礼物?”


    他一整套的新年look,她亲自采办的。


    “备是备了,但差些意思。”


    “那你想要什么?”


    赵客又是笑,笑得陈挽青心里也痒,由着他低头在自己耳边说了一句。


    陈挽青先是一怔,随即抬手又要打,被赵客一把给制住。


    “怎么老动手呢?”赵客啧了声,“不符合你文静的人设。”


    “……谁叫你流氓。”


    影帝无辜:“喜欢睡裙就是流氓?那我还就耍……”


    “别说了!”


    陈挽青捂住这位的嘴,四下看看,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两人这段时间挺频繁。


    陈挽青也不知道赵客哪儿来那么大精力,需求大就算了,关键他还衍生出了一个……情趣。


    前天晚上,陈挽青去房子那里,洗完澡后正常换上了她的日常睡裙,赵客就受不了了,压着她折腾到半夜。


    裙带断裂,裙摆撕开。


    赵客异常满足,说什么终于得手了、这条裙子就是这个命。


    陈挽青不知道她这条睡裙怎么就命不好,就是一条普普通通白色吊带睡裙,陪了她两三年,纯真丝,穿着非常舒服。


    就这么废了。


    “楼上就有卖的。”赵客拉下陈挽青的手,放在掌中捏来捏去,“多买几条。”


    多买?


    买了让他接着撕吗?


    “知不知道浪费可耻?”陈挽青板着脸,“你这种行为很不好。”


    赵老板诚恳认错,但坚决不改。


    半哄半拽地把人带到楼上,美其名曰随便买,卡随便刷。


    陈挽青点点头:“行,那我就买件最丑的,帮你改改这个毛病。”


    “最丑的?”赵客轻哂起来,笑得胸腔震了震,“学霸理解能力不行啊。”


    裙子美与丑,最后不都是没有了吗?


    他要的是从她身上脱下来。


    再者说了,她在他的眼里,就是穿个破麻袋,也是好看的。


    赵老板该庆幸。


    最后这句话救了他一命,不然他说不定就得重新过回单身年了。


    一听“单身”,赵客歪歪头,毫不畏惧,神采肆意张:“你舍得?”


    “我怎么不……”


    “对,你不舍得。”


    “……”


    “特别不舍得。”


    无赖。


    两人买了一堆东西,最后又去了那家粤菜餐厅吃饭。


    等从吃完出来,赵客问要不要看个电影?


    陈挽青想着反正都出来了,那就多玩会儿,便说好,赵客就让她在休息区坐着,他把购物袋放车里去。


    陈挽青刚吃饱也不想再歇,溜达了几步,干脆去买些小零食。


    正往甜品站走时,有人叫住了她。


    要说宣旸这地方小呢。


    随便逛个商场,就能遇上熟人。


    陈挽青又一次见到蒋燕。


    蒋燕笑着朝她走来,上来便说:“同学会你怎么不参加呢?”


    自从那次意外相遇,蒋燕就给陈挽青拉进了班级群。


    大家对她表示热烈欢迎,她也谢谢大家,然后就没冒过头了。


    群里平时也没什么人说话,直到上周,忽然就是疯狂的99+消息,都在讨论同学会。


    “大年初六也不用走亲戚,也还没上班,聚聚多好啊。”蒋燕游说,“去吧!说不定见到老同学能有惊喜呢。”


    老同学?惊喜?


    陈挽青六月份的时候就经历了,现在还惊着呢。


    “我还是……”


    “给我个面子!”


    蒋燕又把当年陈挽青去国外去的急,大家连散伙饭都没吃,那些青春的遗憾拿出来讲,弄得陈挽青不去好像就没在宣旸一中上过学似的。


    末了,陈挽青同意了。


    蒋燕开心了,说自己待会儿还有事,回头同学会见,就走了。


    等赵客回来,陈挽青什么零食也没买上。


    看她一副好像有些走神的样子,赵客问怎么了?她就把同学会的事说了。


    赵客没在班级群里。


    他一向是问题学生、边缘人物,不太符合主流,但听陈挽青这么说,他觉得参加一下也无妨。


    “都不熟了。”陈挽青说,“好多人我都不记得,去了也没话说,多尴尬。”


    “就当回忆学生时代呗。”


    陈挽青琢磨了下,问:“你去吗?”


    “去啊。”赵客说,“我不是你同学?”


    可要是赵客也去,他们要不要公开关系呢?


    赵客倒也无所谓,毕竟面对的是一群外人,他无非就是想多陪着陈挽青。


    而陈挽青认为要是大家知道他俩谈恋爱了,背后的议论肯定不会少,她不想大过年的成为人家饭后的谈资。


    “那就不公开。”赵客说,“装不熟嘛,我擅长。”


    难得赵老板如此好说话,陈挽青倍感欣慰,结果下一秒又听——


    “反正你回头得补偿我。”


    无利不起早,赵老板也擅长着呢。


    *


    除夕这天,陈挽青和赵客一起去静康苑接叶昭华。


    叶昭华穿着一身陈挽青买的新衣服,雄炯炯气昂昂,在老姐妹们面前转了得有八圈,才从养老院出来。


    到了日落海,所有人都在等老太太。


    叶昭华掏出一沓子红包,小辈儿人人有份,金爷女儿红红的最厚。


    红红穿的像个小福娃,接过红包,大声说:“谢谢太姥姥!给太姥姥拜年啦!”


    后院早已经布置妥当。


    麦小米的手笔,大有过去地主老财家摆席的架势。


    超大的圆桌也是麦大队长磨破嘴皮子跟岛上一大户借的,金爷和杨光一开始愣是没抬动,又去叫梁程帮的忙。


    大家围成一个圆坐在一起。


    陈挽青和赵客挨着,坐在叶昭华左边,梁程坐叶昭华右边,其余人依次顺着坐。


    桌上摆满各式美食,中西合璧,要什么有什么。


    金爷请叶昭华这位大家长讲几句,叶昭华也不推脱,站起来,先郑重地鞠了一躬。


    大家愣了愣,杨光妈妈起来要去扶老人,叶昭华摆手不用,说:“我谢谢大家这一年来对赵客的关照和扶持,没有你们,他走不到今天。”


    金爷妻子吴姐说:“老太太您哪里的话?是我们该谢谢小客,一直帮衬着。”


    叶昭华笑笑:“帮不帮的,拉一把的事,不值得一提。但大家对赵客的包容和保护,我心里都清楚。很多事要不是有你们在,他不行。”


    说着,叶昭华举起杯,赵客也适时站起来,连带陈挽青,三个人一起敬大家。


    这一年来,是经历了不少事,有开心的,也有不开心的。


    但不管经历什么,幸运的是他们这群人没有掉队的,也没有改变的,彼此之间还是保留着那份初心,也都还坚定地守着他们的日落海。


    麦小米吸吸鼻子:“外婆放心,我们和客哥是一家人,以后也不离不弃!”


    “对,不离不弃。”杨光接话,“一家人。”


    叶昭华闻言,笑纹更深,看向身边的梁程,跟他说:“小程啊,你可听见了。咱们是一家子。以后你再离家出走,外婆可生气了。”


    “嗯。”梁程低着头不住点头,“再也不会了,外婆。”


    所有人站起来,照着最中心的位置轻轻一碰,干了这杯酒。


    煽情了这一下,叶昭华之后就又恢复老顽童心性,啥话都往外说,但主要也还是高兴赵客能把陈挽青骗到了手。


    当着这么多人,赵老板好歹维持下威严:“怎么就骗呢?我正儿八经追来的。”


    “那就是连追带骗。”叶昭华毫不留情,“不然挽青能看上你?”


    “……”


    麦小米他们给老太太点赞,都在那儿憋着笑。


    赵客扶额,陈挽青戳他手臂:“外婆说的不对?”


    赵客觑她,瞧着那张巧笑嫣然的脸,抓住她桌下的手,狠狠一握:“就骗了,到手就成。”


    大家吃着饭聊着天,那边投影放着春晚。


    麦小米安排的特别好,她知道过年就是为图开心热闹,不该叫一些虚礼拘着,所以还摆了麻将桌、牌桌,也有给红红准备的家家酒。


    乐意吃饭说话的呢,就吃饭说话,不乐意的,有的是其他娱乐项目。


    陈挽青和杨光妈妈聊的比较久。


    她这也才得知,杨光爸爸几年前查出来肾病,身体一直不好,杨光妈妈为了照顾丈夫,就辞了工作回老家生活,这几年都是杨光养家。


    “多亏了小客关照。”杨光妈妈笑了笑,“要不然啊,日子真有些难。”


    陈挽青递杨光妈妈纸巾,问:“您是不是厨艺特别好?”


    杨光妈妈咳了一声:“会做那么几样。不过吧,不是我吹,我和杨光他爸,我们两家在做吃的这上是有点儿悟性。挽青,你想吃什么就和我说,阿姨都能做。”


    “谢谢阿姨。”陈挽青笑笑,看了眼赵客。


    恰好赵客也往她这边看,视线就这么对上了,难再分开。


    陈挽青和杨光妈妈说了一声,赵客也不再指挥金爷这臭棋篓子,两人到了一边稍安静的角落。


    “和人家聊什么呢?”


    “我想和你说个事儿。”


    他们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笑了笑。


    赵客让陈挽青先来,陈挽青就说她想把杨光的爸爸妈妈都接到团云岛来,等海升月开业了,杨光妈妈肯定能帮上大忙,杨光爸爸干不了力气活儿,但能研究甜点配方。


    “创新美食可难了。”陈挽青说,“我要是雇人去想,得花不少钱,不如请叔叔来。你觉得怎么样?”


    赵客看着陈挽青,一时没说话。


    他心里胀胀的,也满满的,说不清道不明,就觉得自己上辈子可能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这辈子才能遇见她,还把她“骗”到了手。


    陈挽青见赵客不言语,问:“是有什么问题吗?杨光他们家……”


    “没问题。”赵客说,“我回头和杨光说。”


    陈挽青莞尔一笑,赵客裹住她,又问:“过个年,你给谁都准备礼物,你自己呢?想要什么?”


    这话说的。


    陈挽青自然明白,故意道:“礼物有自己要的吗?不得看对方心意?”


    “有道理。”赵客点头,“那晚上来我房里。”


    “……”


    “你能不能正经一回?天天都……”


    “天天都什么?”赵客盯着她,蹭她,“我天天怎么你了?”


    陈挽青脸上绯红一片,说不过这个流氓。


    赵客就爱逗她,也就爱看她脸红,亲亲她,说:“这次是正经的。今天守岁,给你歇天班儿。”


    听听这话。


    她还得谢谢他是吧。


    过了十点,熬不了夜的,像是叶昭华和杨光爸妈就先去睡了。


    年轻的们还处于亢奋中。


    麦小米今天手气旺,麻将赢了不少,梁程都说这是开运了,明年一定运势好。


    陈挽青是个初学者,听了几次教学也上手玩了两圈,因为有赵客一切为了喂牌式打法儿的支撑,居然也胡了三把。


    只不过赵老板这作风实在招人嫌,没过一会儿,两人就被双双赶下牌桌。


    之后,该玩的玩,该休息的休息,陈挽青和赵客回了房子那里。


    赵一毛给他们开路。


    它今天穿了一件超红绸缎马甲,反光的那种。


    不得不说,麦小米在对狗装上的潮流把控,是负数。


    因为赵一毛穿着实在是丑,像村头的傻憨憨狗,丝毫不复往日的威武霸气。


    但赵一毛不在乎,过年嘛,高兴就成。


    两人一狗进了屋。


    屋里暖和极了,窗户上贴着窗花福字,映着灯光,照得空气里也红融融的,一盆开得正鲜艳的蝴蝶兰,放在茶几上。


    赵客鼓捣了一下手机,不知和谁发拜年话,然后脱掉外套,问陈挽青渴不渴?


    今天兴奋,陈挽青也孩子气一把,摇摇头,直奔主题,伸手管赵客要礼物。


    赵客轻打她手心:“到十二点了吗?”


    “还得等时间啊?”陈挽青笑道,“这么有仪式感?”


    “那当然,我这么正经的人。”


    陈挽青笑得更厉害了。


    两人东拉西扯地聊会儿天,等时候差不多了,赵客非常正经地邀请陈挽青去入海阳台。


    赵一毛跟在俩人屁股后面,趴在暖炉旁。


    陈挽青看着赵客,赵客掏口袋,左掏右掏的,掏半天掏不出来。


    “不会是丢了吧?”陈挽青问,“你最后一次……”


    话没说完,赵客手按在心口位置,从里侧掏出一个蓝丝绒盒子。


    陈挽青别过头一笑,说他幼稚。


    可她又实实在在为这样的幼稚怦然心动。


    “新春快乐。”赵客递出礼盒,“祝陈老板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陈挽青打开一看,是一条项链。


    音符吊坠,和她手链上的很像,小巧精致,就是那个“点”的位置,镶嵌的是蓝宝石,而上面刻着的字变成了cwq。


    她名字的缩写。


    陈挽青摸了摸吊坠,看向某人:“不给我戴上?”


    “戴。”赵客看着表,“但是……6、5、4、3、2、1。”


    不待陈挽青反应,就听砰的一声,夜空中炸开了一朵金灿灿的烟花。


    她愣了愣,还未说话,又是一朵烟花。


    陈挽青仰起头,脸上镀了层柔和的色彩,正想和赵客说快看啊,脖子上便微微一凉。


    赵客为她戴上了项链。


    他从身后抱住她,温热的嘴唇贴在耳畔:“喜欢吗?”


    “烟花是你准备?”


    “嗯,让杨光和小米去码头那边放的。”


    陈挽青眼底心底一起发热,侧过头,送上一个吻:“谢谢你,这是我过过最好的一个春节。”


    拥抱变得更紧。


    远方的天空中烟花继续绽放,无数光斑洒入大海,像星星坠落人间。


    而这一刻的他们,呼吸相连,心跳交换,灵魂深处中无形的纽带将两人彻底系在了一起。


    赵客说:“以后还会更好。”


    ——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