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
“你好!”梁芝欢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和老头愉快地握了手。
这时,那位Ann也来了,又重新补充介绍一圈名字。
“那我们就开始吧。”Jason显得兴致勃勃。
于是他们重新落座, 潘柏雷打开投映, 把准备好的英文PPT投屏出来。
因为面对一个随和的老头,梁芝欢一点也没感到紧张。看得出总经理也是, 他很轻松地就把二十多页的PPT讲完了。
“谢谢你,年轻人!”老头摘下老花眼镜, 揉了揉压出印子的鼻梁。
“但是,我对目前的状况很满意,我想不出什么理由要在中国搞一个代理……你说是吗,Ann?”他转头看向他的秘书。
“也许吧。”这位将近五十岁的秘书看上去没精打采。
“嗯至少, 你马上就能换一台全新的咖啡机了。”潘柏雷放下手里的咖啡, 微微留出笑容。
老头爽朗地笑了两声:“你不会认为我吝啬到一台咖啡机都不肯掏钱吧?”
“当然不是!我认为您只是缺一个掏钱的心情。”
“噢, 这话我同意。”老头又笑了一声。
“不过,只要伦敦不下雨的时候我的心情都很不错。”
那么,梁芝欢默默在心里想,上周五大概也下雨了吧。
“Jason先生, 要是下雨的时候我们也能让您愉快地花钱, 您觉得如何呢?”毕正的口语走得是美式路线。
“说说看。”老头托着腮,饶有兴致地看着毕正。
毕正告诉他, 会承诺他一个最基本的采购金额、以及给他一个最优惠的付款方式。
潘柏雷又阐述了合作的方式和流程,解释授权代理对他来说几乎没有任何风险,反而能带给他丰厚的回报等等。
老头不时地皱眉、抬眉毛、挤眉毛,像是一边在听、一边在认真考虑。
“你觉得呢, Ann?”
“什么?”秘书虽然精神了一些,但还是懵懵懂懂。
“我们需要一台全新的咖啡机吗?”
“为什么不?今天的咖啡实在太难喝了!让人打不起精神……你没发现我……”
“好吧, 好吧,我知道了。”老头截断秘书的喋喋不休。
“作为一名英国老绅士,我认为不能让客人喝到地道的英式咖啡是件丢老脸的事儿。那就让我瞧瞧你们的协议吧?”
老头又戴上了那副老花眼镜。
全部谈完之后已经十二点半了,Daisy奉命送来三大盒披萨和几罐健怡可乐,以及新泡的五杯咖啡。
毕正和潘柏雷去洗手还没回来,说不定借机会在外面说话。
Ann说她在减肥,拿了咖啡出去了。
“女人总爱拿减肥当借口,她只是不喜欢披萨罢了。”老头念叨着,把一盒披萨推到她面前。
“谢谢!我倒是挺喜欢披萨。”梁芝欢用手拿起一大块吃起来。
“我也是。”老头笑了。
他咬了两口披萨过后,口齿不清地问:“他们两个之中,有一个是你男朋友吗?”
梁芝欢满嘴的披萨差点喷出来,她连忙捂住嘴一个劲儿地摇头。
“那么你会喜欢他们中的某个吗?”老头眯着眼睛继续八卦。
在摇头的时候,梁芝欢竭尽全力地把披萨吞了下去。
“他们一个是我的老板,一个是我的好朋友。”
“所以呢?”
啊,这老头还真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啊!
“所以我……我没想过这个问题。”说这话的时候她其实有点心虚。
“少来了!”老头像是看穿了她,狡猾地笑道,“我知道你们亚洲女性比较保守,别糊弄我。”
梁芝欢扯了扯嘴角,尴尬地笑了一下,继续啃她的披萨。
吃完简单的午餐,他们三人与老头握手告别。
意向协议已经签了,剩下就是敲定合同细节,预计一个月后老头来厦门拜访,然后正式签订授权合同。
进展如此顺利,三个人在电梯里忍不住击起掌来。潘柏雷更是得意地扭起了屁股,毕正和梁芝欢忍俊不已。
“别忘了下午那个才是硬骨头。”毕正理智地提醒得意忘形的人。
潘柏雷瞥他一眼,让屁股消停下来,忽然转过头来问她:“刚刚Jason说下次还要问你问题,什么问题?”
噢,那个老头子看上去咋咋呼呼、嬉皮笑脸,其实心思敏锐、老谋深算。
梁芝欢实在搞不懂,为什么老头要揪住她不放?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知道什么。”躲开两个人好奇的目光,梁芝欢转身对着电梯门。
“你真的没听懂?”
“唔……”她含糊地应了一声。
幸好电梯到达一楼,门打开后她第一个走出了电梯。
接下来转换战场。去啃的硬骨头叫Charles,同样也是某个品牌的代理人。据牵线人说,是个野心勃勃、但又呆板保守的矛盾人物。
硬骨头的办公室位于新的商业中心,大楼看上去比早上那个更时尚。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小时,他们打算在楼下呆一会儿。潘柏雷和毕正商量着对策,梁芝欢听了一会儿提出要去洗手间。
“要陪你去吗?”毕正不放心地问。
潘柏雷噗嗤一下笑出声,搞得她面上有些臊热。
“全世界的办公楼都长一个样子好不好。”梁芝欢自信地踩着高跟鞋,朝大楼里走去。
进了大堂,很快就寻到指示牌,顺利地找到洗手间。洗完手出来再回到大堂,才发现里面还藏了一间咖啡屋和一家便利店。
梁芝欢走进便利店挑了一盒水果糖。结账的时候,前面排了一个高大的男人,一手拿着面包,一手拿着手机在讲电话——听上去似乎在跟某个人争论什么。
轮到男人买单,他正说得激动,掏出了钱包也没顾得上付钱。收银员有些无奈地等在那里,但也没有让她先买单的意思。
“嘿,Sarah,你听我说……”男人的音量再度提高。
那边似乎是拒绝了听他说,男人喂了两声之后,放下电话狠狠地骂了一声Shit。然后怒气冲冲地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纸币,没有等找零抓起面包夺门而出。
梁芝欢怔怔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还沉浸在他的独角戏里。收银员客气地叫了声“女士”,她回过神来
“去这么久,还以为你又迷路了。”看她回来,潘柏雷半开玩笑。
“我去买糖了。”梁芝欢打开糖盒,递给他。
潘柏雷愣了一下,说“我又不是小孩儿”,但还是赏脸地拿了一颗。
梁芝欢问毕正:“你要吗?”
“这有什么作用吗?”毕正脑子里不止一次有印象,她拿糖给潘柏雷。
“舒t?缓紧张。”
“啊那我,暂时不需要。”他一本正经地回答。
“我就知道你不要。”梁芝欢嘟哝了一句。
不要就不要,需要说得那么认真吗?
吃完糖时间就差不多了,他们进到大楼,乘电梯上去。
新的办公楼就是不一样。不仅楼层比上午那家高,内部装修也十分现代气派,该公司的门面更是上家的两倍大。
前台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小姐,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她笑容可掬地带他们三人去会议室,然后礼貌地问“咖啡还是茶”。
因为早上对咖啡已经够够的了,三个人一致选了茶。前台小姐出去的时候,顺手轻轻带上了门。
“越是训练有素的员工,老板越恐怖。”毕正说了一句听上去很有道理的话。
潘柏雷跟着猜测:“所以这位Charles不会是Jason老头那种看心情办事的人。”
梁芝欢被他们说得开始紧张,被毕正看到。
“还有时间,你可以再吃一颗糖。”
“”
三杯红茶很快端上来,但查尔斯王子却迟迟没有出现。
距离约定时间已经过去五分钟,他们仍然沉住气,耐心等待。直到墙上挂钟的分针指向数字3,那位与王子同名的人才姗姗来迟。
他整整迟到了十五分钟。
而且,仅仅用了一个很敷衍的sorry就粉饰过去。然后,心不在焉地跟他们交换名片,自我介绍。
“认识你很高兴。”Charles在对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一点高兴的表情都没有。
梁芝欢这个时候才确定,这位脸色欠佳的boss正是刚在楼下便利店发飙的先生。
棕色卷发,深邃的灰眼睛,嘴边留着整齐的胡子。也许四十岁左右——单从长相,比较难猜准欧洲人的年龄。不过他的身形保持得很好,西装外套上的所有扣子都扣起来的。
潘柏雷还是首先展示了PPT,介绍公司的背景和业务。Charles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既没有任何动作,也不提任何问题。
二十分钟过去,当潘柏雷结束陈述,这位先生才开了尊口,但他说的是:“我想我已经了解了你们公司,不过抱歉,你们不是我感兴趣的公司。”
“Charles先生,你一个问题都还没问就有了结论?”潘柏雷仍然保持着微笑。
“是的,我没问问题的原因就是——没兴趣。”
“你难道不想听听我们的合作会带给你什么好处?”
“噢,算了吧。”他烦躁地摆了摆手。
“我们就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我知道这样直白有点不礼貌,但是,这的确对我们双方都是好事一件。所以,我们到此为止好吗?”
潘柏雷和毕正右都没有说话,也许他们还没想到对策。此时的会议室格外地安静,一股濒临绝望的感觉袭上梁芝欢的心头……
“Charles先生……”毕正忽然缓缓吐出的声音令她为之一振。
“你能给我们五分钟时间吗?我们想在离开之前整理一下头绪。”
这是缓兵之计吗?
梁芝欢看向对面的先生,他略微皱了皱眉头,尔后颔首离开。
“情况不妙……”毕正眉头紧蹙,“我认为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要跟我们谈。”
“莫非已经有其他人来跟他谈过了?”潘柏雷猜测。
“不是没可能……”毕正摸着下巴思考对策。
“也许……是他心情太糟糕,没有心思听我们讲?”梁芝欢说出自己的推测,两个人侧过脸来看着她。
于是,她把便利店里看到的、听到的快速讲了一遍。
“应该是这个原因……但是怎么办呢?”潘柏雷说出了三个人的心里话。
眼下就算知道了缘由,他们也没办法力挽狂澜。
五分钟后,那位心情欠奉的先生倒是准时返回了会议室。
看来,他巴不得赶快打发了他们三个!
当看到他们把东西都收拾好了,Charles板着的脸稍微柔和了一点。
“Charles先生,看来我们来得不是时候。本来以为今天跟你会是一次有趣的讨论,但没想到刚好撞到你的坏心情……”
坏心情的人试图张口打断,毕正做了一个温和的手势:“请容我说完最后几句……”
于是他把话吞回嘴里,两手抱在胸前,冷冷地盯着毕正。
“我理解你现在听不进任何话的心情,而且我们马上会从这里消失。但同时,我希望你也试着理解一下我们的诚意。”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不远万里来到这里,我们是打算跟你来一场认真而严肃的对话。互相理解是生意的基础,我衷心地希望在此基础上你能给我们一个公平的机会——至少是一个认真倾听的机会。”
“你应该也认为倾听很重要吧?”
最后这句话意有所指,梁芝欢目不转睛地盯着Charles,希冀他能想起被挂电话那一刻的心情。
然而Charles只是眼神有些闪烁,却并没作任何表示。
“最后,作为一名成功的商人,我想你也知道,在情绪不佳的时候所做的决定通常既糟糕又令人遗憾。我们的回程航班是后天中午,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很乐意在此之前跟你一起吃个下午茶,或者……喝一杯。”
毕正说完站了起来,梁芝欢跟潘柏雷也随后站起来。
“谢谢你的红茶。”他们拿上公务包离开。
在梁芝欢的暗自观察中,那个人还是纹丝不动地坐着,像一具没有任何情绪的蜡像。
“好吧——”
在即将走到门口,梁芝欢终于听到了这个该死的声音。
刚刚还坐成一尊蜡像的人从座位上起身迎上来,并绅士地伸出了右手。
“也许明天我会打给你们。”
“期待阁下的电话。”毕正的手跟Charles握在一起。
第42章 42
三人告辞离开, 走进电梯。
“哇塞,你刚才那段太帅了!”潘柏雷兴奋地扯下领带,冲毕正胸口捶了一拳。
后者却十分冷静地回应:“我只是瞎猫逮死耗子罢了……后面真的很难说。”
“老子不在乎!”潘柏雷把窝在肚子里的气撒出来, 使劲儿地挥舞着两只手。
“不管那家伙会不会打电话, 也不管这事儿成不成,我看到那家伙认怂的样子就够了!”
毕正面上有些哭笑不得, 梁芝欢忍不住仰头看着他。
或许她脸上的笑容太过灿烂,兴许还带着一点粉红色的崇拜, 令毕正“不忍卒视”,他把视线转回到潘柏雷身上。
“不管怎么说,有机会我们还是要把握。”
“先别管了,现在我带你们去喝正宗的英式下午茶。”
毋庸置疑, 潘柏雷那番不在乎的话只是一时气话。就像毕正说的, 如果那么轻易就变得不在乎的话, 那他们干嘛要不远万里来到这里?
所以第二天中午,当他接过Charles的电话之后,难掩一脸兴奋。
但是,Charles并没有约在吃下午茶、或者喝一杯的地方。他还是把他们请到了公司, 同一间会议室。他说, 既然要认真地、严肃地谈一谈的话,还是这里合适。
连梁芝欢都觉得, 他把态度摆得如此端正,应该意味着事态向着良好的方向在发展。
但是,聊下来才知道,之前潘柏雷的猜测是对的。的确已经有一家国内的公司找他谈过合作, 而且他差不多已经决定要答应了。
所以,昨天这个家伙只打算应付他们的原因, 除了心情差之外,还有最为关键的这一点。
能给到他的条件已经说得差不多了,Charles表示会考虑,但从他的反应来看,他们丝毫没有胜算。
最后告辞的时候,毕正意味深长地同Charles说了一句:“从我个人的角度,在寻求合作伙伴的时候,相比那些冷冰冰的条款,我可能会更在意合伙人到底是谁。”
该做的努力都做完了,余下的就不是他们能左右的了。
再次从这座办公大楼里走出来,潘柏雷的情绪显然没有昨天那么高昂。
他应该还是失望的,尽管早有心理准备。
现在是下午三点,但他们提不起兴趣去任何地方,于是打车回酒店。刚进酒店的大堂,潘柏雷接到Mandy的电话,然后示意他们先上楼。
“你觉得Charles选择我们的概率有多大?”梁芝欢期期然地问毕正。
他摇摇头,坦率地回答:“恐怕他已经先入t?为主,我一点把握都没有。”
两个人默默地走进电梯,又默默地走出电梯,各自回房。
不止潘柏雷,他们俩同样也感到失落。
梁芝欢从包里翻出门卡,机械地打开门、又关上门。她把包和外套丢在床上,人也往床上一摊。
太阳穴隐隐作痛,她闭上眼睛,轻轻按摩不舒服的地方。
这两天经历的一喜一悲,转折起伏,犹如走马花灯在脑子里上演。
人的欲望就是个无底洞。
明明已经得到一份收获,却往往视而不见,偏偏更在意失去的那份遗憾。
想到明天就这么打道回府,梁芝欢心有不甘。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有人在外面拍她房间的门,好像听到了潘柏雷的声音。梁芝欢翻身起来去开门,潘柏雷拉着毕正风风火火地就进来了。
正要问他们是不是有事,梁芝欢看见两个人呆呆地望着地上的某一个方向。
她顺着那个方向望过去,然后尖叫着跳了过去,迅速把放在地上、敞得大大的、且凌乱不堪的行李箱盖了起来。
觉得丢尽了脸的人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潘柏雷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问:“你有没有检查一下?万一遭了小偷呢。”
梁芝欢郁闷地扫他一眼,这个假装好心的人就快要憋不住笑出来。
“你不是有话要说吗?”毕正用肘关节戳了戳他。
“啊,是这样……”潘柏雷收起了顽皮的笑容,换上正儿八经地的表情。
“昨天我拜托Mandy打听了一下你说的那个Sarah。Mandy刚跟我说,Charles的确是在追一个叫Sarah的女人。据说这个女人不仅聪明、漂亮、有主见,而且家境殷实,朋友很多……”
“朋友还是男朋友?”毕正插嘴。
“……朋友。”潘柏雷回忆了一下,确定Mandy在电话里讲的不是男朋友。
毕正示意他继续。
“这个Sarah很喜欢办party,Mandy的一个朋友经常参加。刚好今天是周末,刚好就有这么一个party。”
说到这儿,梁芝欢也听出了他的话外音。
“但是,我们就算认识了Sarah又有什么作用呢?”
“这个我也没想到。”潘柏雷如实回答她的问题。
“Charles也许会去。”毕正说道,但马上补了一句,“但我不认为会帮助我们获得他的青睐。”
“但我有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You should go(你应该去)。”
梁芝欢看了看毕正,他在揉眉心。
大概他跟她一样,不喜欢这种喧闹的派对吧
“就当作散心好吗?明天就要回去了。”看来潘柏雷非常想抓住最后一丝机会。
“礼服怎么办?”毕正抬起头问出一个问题。
潘柏雷:“现在去买?”
“太浪费了吧……”梁芝欢说,“而且这么短的时间还不一定能买到合身的。”
“去租吧。”毕正提议。
“对。”潘柏雷打了个响指。
于是他马上使出浑身解数,打听到附近两家最大的礼服租赁商店。三个人坐车直奔其中的一家。
梁芝欢的骨架小,大部分礼服的尺码对她都偏大。她从有限的选择里勉强挑了一条浅粉色的、简洁修身的露肩长裙,正好有一双配套的长袖手套可以御寒。
店员推荐了一件白色的仿貂大衣,穿在裙子外面刚刚好。热心的店员还取来手包和华丽的首饰,梁芝欢连连摆手。
“可以换副项链,你脖子上的那根小了一点。”
毕正走到店员面前,取出项链要给她戴上。梁芝欢朝他使了个不妥的眼色,他轻轻笑道:“试一试也好。”
梁芝欢只好让他戴上试。
果然,戴上这种专配露肩礼物的钻石项链,登时连带她整个人都开始blingbling了。
“很好看。”毕正的声音很轻柔。
梁芝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以及身后那个英挺的男人。
他身着一袭深色礼服,微微抿着嘴,眼角带着温柔的笑意。
Mandy说的没错,他这样笑起来的样子的确……很迷人。
有那么一瞬,梁芝欢的大脑一片空白,全副身心仿佛都被那双带有魔力的眼睛吸走……
“你们俩好了没?”潘柏雷的声音撞进她大脑。
梁芝欢从失神中清醒过来,忙请店员帮她把项链取下来。
“干嘛取下来?”潘柏雷不明所以。
“万一掉了,我怕薪水不够扣。”
他微微瞪大眼珠,毕正面带微笑拍拍他的肩膀:“你的助理真的很有原则。”
*
晚上七点,他们三个盛装打扮的人在Mandy和她“朋友”的引领下进入了Sarah的家。
准确来说,是一处风景优美的环湖别墅。当然,天空黑漆漆一片,梁芝欢是从那位时常光顾这里的“朋友”嘴里领略到它的美。
宴会大厅富丽堂皇,他们进来的时候气氛已经热起来,觥筹交错间,放眼望去皆是俊男美女。
欧洲人身材高挑,五官深邃,难得不好看。早有人来接过他们脱下的外套,整齐地挂在门厅。
在“朋友”的指引下,梁芝欢很快注意到大厅中央一位美丽高贵的女人。她高挽着发髻,修长的颈脖曲线优美,更不论曼妙的身姿。手里优雅地举着一杯香槟,和一男一女两个人开心地说着话。
她便是这栋房子的女主人,Charles正在追求的Sarah。
那位“朋友”带他们过去,逐一介绍给她。
“很高兴认识你们,希望今晚你们能尽情享受。”
Sarah不仅人漂亮,待人接物也相当和善。不过,简单打过招呼之后,Sarah又被其他人叫走了。
作为party的女主人,她应该要忙于招呼每一位宾客,所以他们完全没有机会能跟她好好聊一聊。
三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潘柏雷彻底放弃了企图心。
“我们还是享受美酒、美人吧。”
“早知道会这样。”毕正瞥他一眼。
“又是你对好不好?既然来了,Have fun ok(开心玩好吗)?”
潘柏雷从伺者的托盘上拿起两杯香槟递给他们。
“我助理交给你了,我去找Mandy跳舞。”说完,他真的丢下他们两个去隔壁的舞会大厅了。
梁芝欢跟毕正对望了一眼,无奈地笑了笑。
有人经过他们旁边,友好地跟他们打招呼。应付两次过后,毕正声称不习惯,带她去到一个偏僻的角落站着,避开这些麻烦。
梁芝欢奇怪:“你平时工作不就要应付很多人吗,怎么到了这里不习惯?”
“正因为工作的时候不得不应付太多人,不工作的时候我喜欢清静一点。”
“怪不得……”
“什么?”
“没什么。”梁芝欢施施然地笑了一下。
他又微微皱起了眉头——他真的很喜欢皱眉。
梁芝欢拿手里的香槟跟他的碰了一下,浅尝一口。味道真不错,至少她也可以享受美酒,以及美男?
“你傻乐什么?”
没想到被毕正发现,梁芝欢压下嘴角,转移他的注意力。
“你说Charles会不会来?”
“来了又能怎样?”
“也不知道他跟Sarah有没有讲和。”
“他们没讲和,你难道帮他们讲和?”
她要真有那个本事的话,倒愿意试试。搞不好Charles会顾念一点恩情,选择他们合作也说不定。
但这根本就是Mission impossible嘛!
“如果Charles真的没有选我们,你不觉得遗憾吗?”
毕正把杯子里最后一点酒喝掉,平静地说:“这就是现实。”
“没有人每次谋事都能成功。我也不是第一次被拒绝。”
“你是不是从来都不紧张?”她很好奇。
“我是个凡人,哪可能没有紧张的时候?”
“但是在我看来,”梁芝欢表情认真地说,“你不是凡人……起码算得上半个神。”
毕正开心地笑出声来。
这是梁芝欢第一次看见他笑得那么开怀,而且还笑那么久,仿佛她讲了一个年度最佳笑话。
“有这么好笑吗?”她莫名有些懊恼。
毕正止住笑意,望着眼前这个有些嗔怒的女人。
有哪个男人被所喜欢的女人崇拜时会不开心呢?
“我们也去跳舞吧?”他想弥补一下年会时的遗憾,容许他当下也享受下美人。
“可是”面前的女人颇有些为难,“这双高跟鞋太咯脚了……”
毕正无力扶额。
在她身上,他的运气总是欠缺一点。
既然享受不了美人,不如享受美酒美食。毕正领着梁芝欢去t?餐台前,一边吃点心一边喝香槟。
两张亚洲生面孔自然也引来少许关注。偶有男人过来邀请梁芝欢去隔壁跳舞,被毕正挡掉。也有女人过来请他过去,他也礼貌地回绝。
“你不是想跳舞吗,为什么不去?”梁芝欢半开玩笑,“怕我一个人又走丢啊?”
毕正盯着面上泛红的女人——她还真是一沾酒就脸红——镇定地说:“不想费神恭维、献殷勤。”
“你的意思是……跟我跳舞就不用恭维、献殷勤?”
她微嘟着嘴,似乎有点不满被差别对待。
毕正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被这个笨蛋红红的嘴唇吸引——
是的,那个勾人的草莓诱惑又来了,还是娇艳欲滴的升级版
毕正心口咚咚作响,浑身血液似乎都在冲向脑门,叫嚣着要让他失控犯险
深吸两口气,毕正把杯中香槟一饮而尽,润过犹如冒起干烟的嗓子眼儿。
他信了柏雷那小子的话根本就是大错特错!
给她喝酒,最后被对付的人是他!是他!
“你是不是喝醉了?”他故意扯开话题,也把视线转开。
“没有啊,我很清醒。”
“那……我们出去走走?”
毕正抬手,扯松喉结下的领结。
“这里”
“太热了”
第43章 43
“哦……”梁芝欢的表情表明她完全跟不上他跳脱的节奏。
毕正好笑地抽走她手中的酒杯, 领她走到门厅,取回外套穿上,然后走去湖边花园散步。
花园一个角落有几人在忙活BBQ, 然后送进去给尊贵的客人们。毕正跟梁芝欢朝着另一个方向, 沿着无人的湖边慢慢走。
此时的温度估计只有四五度,他问她冷吗?
“还好……房间里呆久了, 我还储存了一点热量。”
“一会儿觉得冷就进去。”
“好。”
花园里很安静,散落在各处的灯光照亮步行小道。旁边黑乎乎的湖面也有几束射灯掠过, 肉眼可见平静的湖水。要是白天,就能看得出它的颜色。
两个人正站在边上惋惜,两个园丁打扮的男人迎面向他们走过来。其中一个瞟了他们一眼,然后善意地提醒他们离湖远点。
“知道了, 谢谢。”毕正向他们道了谢。
“我听说上次掉下去的人差点没救过来。”
“是啊……Sarah小姐说要装护栏, 后来又忘了……”
两个男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远。毕正不由地仔细瞧了瞧, 步行道与湖边中间还有灌木丛,正常人是不可能从这里掉下去的。
“那个倒霉的人大概喝醉了。”他推测。
“是啊……”梁芝欢怔怔地看着湖面,“这种时候掉进去……想想都觉得冷。”
“所以你还是离远一点。”
毕正想把她拉到内侧,结果她的脚似乎没站稳一个踉跄, 他连忙伸手扶住她。
“你确定没醉吗?”
“没有……”梁芝欢苦笑, “我的鞋跟踩进泥里了。”
毕正立马蹲下去,帮她把鞋跟拔出来。迟疑片刻, 又用手指抹掉了鞋跟上沾染的泥土。待她重新穿好鞋,他搓了搓手,泥印还在。
“你快去洗洗。”梁芝欢也看到他的手。
“那我进去洗一下,马上回来。”
“好。”
毕正速度很快, 也不过三四分钟的光景,当他重新回到花园的时候, 听到乱哄哄的叫喊。
“有人掉湖里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一丝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
他朝喧闹传来的方向狂奔。湖边围了几个人,透过他们,毕正隐约看到两个人扶着一个粉红色的影子……
毕正脑子里轰了一下,加速跑过去。
只见梁芝欢赤着脚,浑身湿透,摇摇欲坠。毕正飞快地脱下自己的礼服,盖在她湿漉漉的身体上,然后将她横抱起来,快速奔回室内。
前面的人惊讶着纷纷让开道,他抱着她奔进宴会大厅。
“噢,天呐!”Sarah闻讯前来。
“暖和的房间?”毕正心急如焚。
“跟我来。”
他继续抱着人跟在Sarah后面,直到进入一间摆放着一张柔软大床的房间。
毕正把梁芝欢放在床上,紧紧搂住不停发抖的人。
有人递给他一块大毛巾,他拿毛巾一边裹住她,一边擦拭她脸上和身上的水。
梁芝欢双眼泛红,张着乌青色的嘴,想叫他,但只发出了一个轻微的、沙哑的呜咽声。毕正心疼地贴在她冰冷的脸上,恨不得把所有的热量都传到她身上。
“先生,她的湿衣服必须现在换下来。” Sarah和两个女人站在他面前。
毕正不敢耽搁,跟瑟瑟发抖的人说了句“我在外面等你”,立刻离开了房间。
他的两个拳头重重砸在墙上。
又是一次因为他该死的疏忽造成的意外!
明明知道她喝了酒,还留她一个人呆在那个曾经有人掉进去过湖旁边!
那不是恒温游泳池,她穿着礼服和貂毛大衣——幸好她还摆脱了那件大衣——掉进冰冷刺骨的湖水里。在惊吓和恐慌下,她会不会游泳根本一点差别都没有!
“嘿,先生……”背后冒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毕正转过身,看到了一张认识的脸。
那人也认出了他,惊讶地问:“是你啊……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参加派队。”碍于对方的身份,毕正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一点。
对方狐疑的目光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你知道是谁在这儿办派对?”
“是。”
“你什么时候认识Sarah的?”那人好奇。
“今晚。”
“哈!”那人露出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你是知道我跟Sarah的关系吗?所以,你是冲着我来的,对吗?”
毕正无话可说,只有沉默。
“嘿,默认了?”
这时,门突然打开,毕正要进去被Sarah拦住。
“还没好,请再等一会儿。我去让人准备点热汤过来。”
“Sarah,我听说有人掉湖里了……”
“是的,那个不幸的小可怜就在里面……这位先生是她的朋友。Charles,麻烦你帮我招呼一下。”
说着,Sarah形色匆匆地走开。
“她?该不会就是你的搭档吧?”Charles像是洞悉了一切,嘲弄地问:“你们是在耍什么愚蠢的把戏吧?”
“Charles先生,请你不要妄自揣测。”毕正憋着火,一字一顿地说。
“难道不是吗?你的同伴假装掉进湖里引起Sarah的注意。你瞧她正在为你们忙碌,接着你们想干嘛?”
Charles的声音越来越高,他对这个卑劣的阴谋来火了。
“你们就借机跟Sarah交朋友?然后让她影响我的决定、把合同送到你们手里?我说得没错吧,老兄?”
他趾高气昂地在毕正的胸脯上拍了两下,用倨傲地语气一字一个字地说:“我很乐意告诉你,你的同伴这回算白掉进去了!”
“闭上你他妈的嘴!”毕正终于忍无可忍,用更高的音量、更强势的气焰回敬这个人。
“你以为你的合同有多了不起?我完全没有任何兴趣为了你的合同耍什么狗屁把戏!”
“里面那个人,她不止是我的搭档,也是我的朋友,是对我来说有重要意义的人!”
“我不知道你愚蠢的脑袋怎么看待重要意义,但我告诉你,我很珍惜她,我不愿意她遭受一丁点风险和意外,我恨不得掉在湖里的人是我!”
“别说一个的合同,就算你拿你所有的合同来我也不会让她遭这个罪!”
毕正把满腹的愤怒宣泄出来,也拿手指在他胸前有力戳了两下,傲然又不屑地说。
“跟她比起来,你的合同根本一文不值!”
“发生什么事了?”不知何时,Sarah已经站在了一边,端着一碗汤满脸疑惑地看着他们两个。
“你稍后问他,我可以进去了吗?”
Sarah推门进去看了一下,示意毕正可以。
梁芝欢已经换上厚厚的毛衣,一个女人还在帮她吹干头发。当看到她有了血色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时,毕正才察觉两腿有些发软。
“你要换件衬衫吗?”Sarah注意到他的衣服也湿了一大片。
“不用了……能麻烦你帮我们准备一部车吗?我想现在带她回去。”
“没问题。她一定吓坏了,应该回去好好睡一觉。”
不止她……
他也,吓坏了……
临走前,毕正向Sarah表示谢意,并对带来的麻烦表示抱歉。
“我才应该说抱歉,我早该在湖边装栏杆的……”
“Sart?ah,请别这么讲。”梁芝欢有些难为情地说,“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我真的很抱歉打搅到你的派对。”
“噢亲爱的,你安然无恙已经足够令我高兴了。”
Sarah又说了一些客套的话,然后吩咐人把她的湿衣服放进车里。
回去的路上,梁芝欢满腹心事地靠在椅背上,眼神朦胧,毕正吃不准她怎么了。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累了?”
“还在害怕?”
连问三声,她都摇头。
“到底怎么了?”毕正还是饶有耐心地询问,可她咬住嘴唇,依然不肯讲。
不愿意说就算了,只要她安好,他什么都不想计较。
“往后,我一定不会再把你单独丢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梁芝欢终于侧过脸来看着他,眼神还在飘忽,应该……没听明白他话里隐晦的心声……
“我的意思是……”毕正有些别扭地皱了皱眉毛,“我……我不会让今天这样的意外再次发生。”
说完的时候,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毕正……”
正当他打算一鼓作气重来一次,梁芝欢忽然叫了声他的名字。
“对不起……”
她说,对不起……
毕正大脑宕机了一瞬,前一秒的期待与忐忑全然消失无踪。但他几乎下意识地出言挽救:“不是,我刚刚的意思的是……”
“今天那个……不是意外……”梁芝欢吞吞吐吐的声音几乎跟他同时响起。
“什么意思?”毕正脑子还没转过来,一头雾水。
“我是说……”梁芝欢咽了口口水,“不是不小心,我是……故意掉进湖里的”
“……”
毕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惊讶地盯着她,想要确定她是在开玩笑。然而她脸上小心翼翼、又诚惶诚恐的表情,分明是做错事之后的心虚。
“为什么?”毕正从嘴里生硬地挤出三个字。
“我想这样可以……接近Sarah……”
“……”
毕正只觉一股热气冲上大脑,厉声冲她大吼道:“你不要命了!”
“我又不是不会游泳……”
他简直想给她一巴掌!
“所以你认为你做得对?”
“不是……”
“你知道湖水有多深吗?”
“你知道水温多冷吗?”
“你以为你在游泳池?”
“你做事之前到底有没有用脑子考虑过后果?”
“我……”
梁芝欢显然被他勃然大怒的样子吓到了,毕正气得把脸扭到一边,完全不想理她。
“我又没说我做得对……你先不要发火嘛……”她说话的语气很软,又来扯他的衣袖,被他粗鲁地甩掉。
“你这么凶,前面的司机还以为我们在吵架”
吵架?他跟Charles那才是真正的吵架!
他刚刚还理直气壮地反驳Charles,结果现在被狠狠地打脸!
毕正越想越气,任凭她说什么都不为所动。
司机把车停在酒店大门口,他提上东西跟司机道谢之后就下车走了。径自穿过大堂,走到电梯口,按下按钮。
刚进电梯,梁芝欢紧跟着进来。毕正从电梯的光亮镜面里看到反射出来的自己,那个样子的确很吓人——但不狠一点,怎么让她长教训?
电梯到达入住楼层,毕正一言不发,迈大步子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刷开房门时,听到她怯怯地喊了他一声……
毕正顿住,可依然没回头。
他走进去,反手甩上了门。
*
梁芝欢知道自己干了件极其离谱、又愚蠢的事,活该被骂,但还是被毕正凶巴巴的样子吓到。
这是她从小到大被人凶得最厉害的一次。
每次她做错事,爸爸顶多口气严厉一点,芝荣妈妈还会帮忙劝爸爸,而梁芝荣只有被她教训的份儿。
即使后来跟黄治在一起,他也从来没有凶过她。所以,面对毕正发那么大的火,她完全束手无措。不知道究竟如何做,才能让他消气?
梁芝欢沮丧地回到自己房间,换上自己的衣服躺在床上。
毕正骂得都对,她哪想过后果?
她喝了点酒就容易头昏脑热。听到两个园丁的话,突然冒出一个疯狂的念头。
她只想到自己会游泳,不会有事,以及为了要装得像意外不能把外套脱掉。她没想过湖水比泳池深水区还深,没想过在冰冷的湖水里游泳也更加凶险
事实上,她跌进湖里的瞬间就发现自己错了。
湖水比想象的还要冷,刺在皮肤上痛得令人麻木。被浸湿后变得厚重的大衣缠住她的胳膊让她很难划水……
她在水里挣扎,大喊救命。冰冷的湖水灌进鼻子,呛得她不能呼吸。她吓坏了,继续叫救命。要不是有个人及时抓住了她,帮她扯掉了大衣,又把她拉上岸,她也许真的就……
鞋子掉在了湖里,她赤着脚,冻的浑身发抖,站也站不住。忽然一件衣服搭在她身上,接着她被人抱起来。她看见毕正的侧脸,眼泪就流了下来。
她还记得毕正紧紧抱住她的感觉,紧张、害怕,想要呵护。令她有个错觉,仿佛她是他很在意的人。
就像迷路那天晚上的拥抱,他一定也是担心,所以才那样安慰她。
但就是那个曾经温柔地安慰过她,曾经紧张地抱紧她的人,不仅凶巴巴地骂她,还拉着脸不理她
梁芝欢思绪万千地想着,不知不觉在床上慢慢睡了过去
第44章 44
不知过了多久, 梁芝欢被门铃声音吵醒。她睡眼惺忪地看了看房间亮着的灯,以及窗外蒙蒙亮的天色,搞不清现在是什么时间。
想起床头柜上的时钟, 拿过来一看:九点十分。
这应该是早上的九点十分, 她居然睡了这么久?
门铃还在顽固地响,梁芝欢挣扎着爬起来, 顿觉头晕目眩,继而意识到自己发烧了。
不是吧……
她此刻的心情就像遇到“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悲催
梁芝欢胡乱抓了抓头发, 披上衣服,蹬上拖鞋,三步两步走到门口。
猫眼里是潘柏雷焦急的脸,大概怕她睡过头耽误退房, 梁芝欢赶紧把门打开。
“你到底在想什么?”门一打开, 外头的人劈头盖脸对着她一顿狂轰滥炸。
“你凭什么以为我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凭什么以为这样拿到合同我就会开心?凭什么擅做主张?”
“你有没有想过, 万一真的出事,你就是我这一辈子甩也甩不掉的阴影?”
潘柏雷少有这么严肃又激动地对她说话,显然也动气了。梁芝欢头痛地裹紧身上的衣服,很诚恳地乖乖认错。
“我知道我错了……我已经被毕正狠狠骂过, 也反省过了, 你能不能别再训我了?”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整张脸都皱起来, 差不多是在哀求了。
大概看到她服软,潘柏雷的口气瞬间也软下来。
“是不是吓坏了?”
她使劲点头。
“唉……”潘柏雷重重叹了口气,“尽管知道你错得离谱,但你还是……虐到我了……”
话音落下, 他往前一步拥住了她。
梁芝欢还在错愕地想那个“虐”是什么意思,听到他喃喃地重复了两次:“幸好你没事……”
那一刹那, 她的眼眶有些发热。
尽管做错的人是她,但经过了惊魂一刻,她也……需要有人安慰
只是短暂的一个拥抱,潘柏雷松开环住她的手臂,往后退了一步。
“那个……”他抓了抓头发,颇有些尴尬地说,“我刚才只是在安慰你,你别想多了。”
“我怎么会想多?”
“那你脸红什么?”
“我……”梁芝欢无力地闭了闭眼睛。
“没关系,我不会笑你的,忠犬八公!”
说着,还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仿佛她真的是一条忠心耿耿的狗!
“咦,你的头怎么这么烫?”潘柏雷把手背贴在她额头,“你是不是发烧了?”
梁芝欢推开他的手,苦笑:“是啊……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脸红了吧?”
“那怎么办?”潘柏雷叫起来,旋即拍了下脑袋:“我去找阿正。”
“不要——”梁芝欢赶忙拽住他。
“他昨天气得都不理我了,要知道我还因为这件事发烧,说不定更生气……你不知道他发起火来真的好凶!”
“阿正生气是因为担心你啊!要知道你病了,怎么可能还发火?”
“还是别告诉他,反正我带了药。我发烧很简单的,吃完药睡一觉就没事了。”
梁芝欢紧紧抓住潘柏雷的手臂,不愿轻易冒这个险。
“那好吧……”他似乎被她说服了。
“真的别跟他说。”梁芝欢松开手,不放心地又强调一t?下。
她不确定潘柏雷是不是真不会跟毕正说,忐忑地翻出药片吞下,然后匆忙洗漱、收拾东西。
离退房还有一点时间,想到后面十几个小时没东西吃,尽管没什么胃口,梁芝欢还是去餐厅喝了两碗麦片粥。
十点半,潘柏雷来敲她的门,没看见毕正。
梁芝欢拉着箱子和他一道下楼来到大堂,看见毕正背对着她在打电话。一直到他们办完退房手续,他电话还没讲完。
出租车司机把车开到门口停下,潘柏雷让她先坐进去,帮她把行李放进后备箱,也坐了进来。
跟着,毕正也坐到了前排。他回过头来望了一眼,面无表情地,马上又转过去扣上了安全带。
司机听说他们不是来旅游的,无比遗憾地劝他们,下次一定要来伦敦好好旅玩,因为巴拉巴拉说了许多,他们只是敷衍地听着。
“伦敦眼,你们一定不能错过这个地方。傍晚的伦敦眼迷人,夜晚最漂亮……”
“无论从摩天轮上看塞纳河,还是坐在塞纳河的游船上看摩天轮,一定都会让你觉得不虚此行。”
“当然,你最好是同你的恋人一起,才能发现它最美好的一面……”
梁芝欢听着司机滔滔不绝的声音,眼前不禁浮现出某些画面,因为美好而让人觉得柔软。可由于她最后愚蠢的行为,这些美好全都被搞砸了……
梁芝欢呆呆地看着斜前方那个人,不知道此刻他是不是还在生她的气?
出租车停在国际出发层。三个人拉着行李箱进入航站楼,毕正站在电子显示屏上搜索值机岛。潘柏雷把她拉到座位区,让她坐在这里等。
“护照给我,帮你值机。”
他一番好意,梁芝欢也没推辞,把护照和行李箱全都交给他。
一个人坐着刷了会儿手机,又看了会儿视频。可能药物在发挥作用,梁芝欢渐渐地觉得睁不开眼皮。正当昏昏欲睡之际,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梁芝欢睁开眼睛,原来两个人办完手续过来了。她站起来跟着他们过安检,走到登机口附近的一处贵宾休息室。
“还有半小时登机,你带梁芝欢进去休息一会儿。”潘柏雷对毕正说,但他却背上背包转身走开了。
“你们进去,我去转转。”
清清淡淡的声音,甚至转头的时候目光从她身上一扫而过,毫无在意。
梁芝欢怔怔地望着毕正离去的背影,忽然间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眼眶里一阵酸涩。
潘柏雷带她进去休息,她靠在柔软的沙发椅上,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半小时后,外面的广播开始播放登机提示,同时也有服务人员过来提醒他们航班开始登机。
潘柏雷把他的登机牌递给她:“本来想给你升舱,但头等舱商务舱都满了。一会儿上飞机你坐我的位子,和阿正挨着。”
“不用!我没那么娇气。”梁芝欢忽略掉他递来的登机牌,站起来把挎包背在肩上。
“反正白班机我也不会睡觉。”
反正她不会去!
梁芝欢像是在跟自己赌气,背着包出了休息室,快步走到登机口蜿蜒曲折的队伍尾巴上去。
人很多,差不多排了二十分钟才轮到她。梁芝欢穿过廊桥,走进机舱,找到自己的座位——是边上两人座的靠窗那一个。
旁边坐着一位学生模样的女孩儿,扎着高高的马尾,眉清目秀,看见她礼貌地微笑了一下。
梁芝欢也回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坐进自己的位子,从包里掏出在便利店买的颈枕、眼罩还有一副口罩,然后把包塞进座位下面。
邻座女孩儿找她攀谈:“你也一个人啊?”
“不是,我朋友坐在其他位置。”
“是吗?”她的普通话有点港普的味道,“你朋友坐哪里?也许我可以跟她换座位。”
“啊,不用……”陌生的善意让梁芝欢心中一暖,“我一个人挺好。”
“你们来伦敦旅游吗?”
“不,出差。”
女孩哦了一声,似乎遗憾一下没了共同话题。梁芝欢微微笑了一下:“你呢,来伦敦旅游吗?”
“是啊……”她一下来了精神,“我跟几个同学一起来毕业旅行的,不过他们还要多玩几个地方,我有事先回来了。”
“现在还没到暑假就开始毕业旅行了?”
“现在出来费用便宜嘛……”她眨着眼睛俏皮地回答,可爱的语气令梁芝欢忍不住弯起嘴角。
在女孩的感染下,两个人一直聊到飞机起飞,梁芝欢本来沉甸甸的心情轻松不少。她把颈枕套上,戴上口罩,又拉下眼罩,在飞机缓缓升空中酝酿睡意……
朦胧间,隐约听到旁边有人讲话。她想,这么快空姐就来派送餐饮了吗?不过,反正她是不需要的,于是继续自顾睡去……
梁芝欢是因为想去洗手间才醒过来的。
为了帮助恢复正常体温,她喝了大量水。当她把眼罩推开,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睡在邻座的肩膀上。她连忙说着“对不起”往后退,然后又见鬼似地叫唤了一声。
“你鬼叫什么?”
收到附近座位上的客人投射过来的异样目光,“邻座”略有不满地说。
“你、你怎么在这儿?”梁芝欢扯下口罩问。
她一头雾水,怎么一觉醒来旁边轻松解闷儿的“小清新”,忽然变成了糟心添堵的“硬心肠”?
“你说呢?”硬心肠瞪着眼睛,“你不肯跟柏雷换位子,只好我换过来了。”
梁芝欢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逻辑,但是——她为什么非要跟他坐一起呢?
硬心肠也许透视了她的眼睛,知道她在想什么,轻描淡写地说:“你老板觉得你一个人这样飞回去太可怜,他又不会照顾病人……”
“我用不着照顾。”她负气地回了一句。
谁要他可怜?
“你的药呢?”毕正的口气也很生硬。
梁芝欢把脸扭向窗口,发现遮阳板还是拉下来的,于是猛地拉开它。
刺目的阳光骤然照进眼里,她眯起了眼睛。
然后听到小桌板放下来的声音、以及窸窸窣窣的杂音。梁芝欢朝旁瞟过去,只见毕正从一个白色塑料袋里陆续掏出了香蕉、苹果、车厘子、两小包零食以及一个大号纸杯。
毕正接着放下她前面的小桌板,像变戏法似地从另一个袋子掏出两个鼓鼓的黄色纸袋子,还有酸奶。
“先吃点东西,快两点了。”他打开纸袋,露出羊角面包的一个角,递到她面前。
见她愣着没接,毕正放回桌上,拿起一小盒车厘子递过来。
“或者先吃点水果,都洗过了。”
“这些东西你什么时候买的?”梁芝欢有些傻眼了。
“面包是早上在我们吃过的那家店买的,其他的……有些也是早上买的,有些在候机时买的。”
他平静又耐心地回答她的问题。
所以候机的时候他说去转转,实际上去买了这些东西……
“哦,这个……”毕正拿起那个大号纸杯,“你什么时候想喝可可,我找空乘要热水。”
梁芝欢的眼眶又不争气地发热,而且眼泪夺眶而出。她连忙把脸又扭向窗外,并扯下了眼罩。
“怎么了?”
她拼命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梁芝欢……”
毕正伸手过来掰她的脸,她倔强地僵持,但哪里敌得过他的力道?他把她的脸掰过去,然后拉开了眼罩。
梁芝欢垂下眼帘,根本不敢看他。
“你哭什么?”毕正用手指抹了抹她眼睛下面的泪水。
梁芝欢的眼泪流得更凶,还开始抽泣起来。
“我知道你能哭,但现在是在飞机上……你这么哭下去,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
把她弄哭的人不就是你吗?
梁芝欢刚抽泣两下,正好被经过的一位空姐看见,她关切地弯下腰来问她“需不需要帮忙?”说话的时候还拿眼睛瞥了毕正一眼,他讪讪地收回了手。梁芝欢忙对空姐摇头,用手背擦了擦眼泪。
空姐离开之后,毕正像要说什么但最后轻轻叹了叹气,递了一张纸巾给她。
“现在可以吃东西了吗?”
“你把这些东西先收起来好吗?”她一边擦着眼睛一边说。
“梁小姐,你到底想怎么样?”他一副快要失去耐性的口吻。
梁芝欢吸了吸鼻子,小声地说:“我、我想去洗手间……”
第45章 45
再回到座位时, 那杯可可粉已经变成了香气四溢的热饮。刚才看到的所有吃的东西又被毕正一一拿出来,摆满了他们面前的两张小桌板。
梁芝欢期期然地道了声:“谢谢。”
“吃吧。”毕正目无表情地拿了一个面包啃起来。
她把那盒车厘子抱在手上,默默地吃了几颗, 还是忍不住:“你是不是……不生我气了?”
“一码事归一码事。”
毕正嘴t?里嚼着面包, 声音有些含糊,可听上去不像开玩笑。
梁芝欢继续默默吃东西。她吃得很慢, 毕正很快就吃好了,掀起他那块小桌板, 摸出一本书拿在手上看。等她吃完东西,又把药吞了,他的眼睛仍盯在书上没有挪开过。
“你看什么书?”
“喝完水睡觉。”
毕正冷冷淡淡,果真没开玩笑。梁芝欢放下水杯, 戴上眼罩, 靠在弦窗一侧假寐。
尽管脑子里还在放着电影, 但没过多久电影就偃旗息鼓,她真睡着了。但又觉得自己睡得不踏实,辗转反侧,始终找不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半梦半醒间有一双手轻轻摸着她的额头——好像爸爸的手。
她仿佛在梦中见到了爸爸, 他心疼地问:“芝芝, 你生病了没人照顾怎么办?”
爸……
她抱着他的手臂叫他,委屈巴巴地哭了……
爸爸轻轻摸着她的头, 她在温柔的安抚中渐渐安静……
偶有几次,朦胧中感觉额头敷着冰冰凉凉的东西,让她感觉舒服了一点……
飞机最终降落在厦门机场,梁芝欢不敢想象到底是怎么熬过了这一路的时间。浑身像要散架一样难受, 脑袋里一团浆糊,头疼难耐, 脚踏在地上却觉得还像坐在飞机上晃。
梁芝欢木然地走在毕正身后,一直到车库,她被塞进车里,和潘柏雷道别后又闭上眼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再醒来,她到了公寓楼下,又跟着毕正坐电梯上楼,进了家门。毕正好像问了她两句话,她机械地回应后便直奔她的床,一躺下就不肯再动。
迷迷糊糊之际,有人拿来水和药,她吃完又躺下。外套被脱掉,她终于找到舒服的姿势,安然睡去……
*
“你醒啦?”
经过客厅,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梁芝欢一大跳。她揉揉眼睛,看清倒在沙发上玩手机的正是弟弟梁芝荣。
“你怎么在这儿?”
“还不是因为你‘又’病了。”
“你怎么知道我病了?”
“你朋友说的啊。” 梁芝荣从沙发上坐起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八卦。“你这个朋友看上去挺靠谱的嘛。”
“你说毕正?”梁芝欢抓了抓头发,还记得是他送她到家。
“嗯,我打电话给你,他接的。”
原来如此
“我过来之后,他人才走……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前。”
梁芝欢瞄了一眼挂钟,现在六点二十分。
按照航班时间,他们到家应该中午十一点左右,也就是说她睡了整整一个下午,毕正一直没走?
梁芝欢摸了摸额头,怔然走进洗手间。洗漱收拾完出来,问弟弟有没有东西吃?
“有。”梁芝荣起身去了厨房,很快端出一碗粥。
“只有这个啊?”她捂着饥饿的肚皮皱起眉头。
“还有。”
梁芝荣又折回厨房。她跟着走进去一看,他正在加热一锅汤,闻上去还挺香。
“什么汤?”
“蔬菜肉圆汤。”
“梁芝荣,你长进了。”
“不是我,你朋友做的。”梁芝荣实事求是,“我才过来,哪可能做得出来?”
他想起什么,拉开冰箱门问:“这些不会是你买的吧?”
梁芝欢探头凑到冰箱面前,不看则已,一看吓一跳。
只见上面冷藏室的三层整齐地塞满了各色东西。下面一层胡萝卜、西南花、卷心菜……中间有苹果、橙子、火龙果
最上面一层是酸奶、火腿肠,还有切好的、裹了保鲜膜的蔬菜。而门上的架子放满了鸡蛋和牛奶。
她又打开冷冻室——里面有一包一包保鲜袋包着的肉,还有两袋饺子和一袋丸子。
梁芝欢的表情可以用呆若木鸡来形容。
“我从来没有见过你的冰箱有这么多内容,你朋友买的吧?感觉挺靠谱,会照顾人”
弟弟后面絮絮叨叨说什么梁芝欢没听进去,脑子里只有幻想着毕正把这些东西一一放进冰箱的场景,以及他说“一码归一码”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想哭……
*
或许人在生病时会变得脆弱,而脆弱时又会格外敏感。只要一想到毕正,梁芝欢的鼻子就莫名发酸。
这种症状持续了两天。两天后她的病好了,回到公司上班,想当面感谢毕正的照顾,却发现他的办公室门关着。
“他出差了,没告诉你吗?”潘柏雷有些意外。
梁芝欢愣了愣,忽然冒出个印象。好像芝荣是说过他要出差,但她那时太震惊所以没往心里去……
“他那个美国老板突然让他加快几个项目的进度,要求务必在月底前把新合同续签下来,所以回厦门的第二天一早阿正就飞郑州了,大概要连着出差两个礼拜。”
“那他这周末不回来?”
“不知道,你自己问他。”
“他可能……还在生我的气。”梁芝欢有些不确定。
“笨!”潘柏雷看不过去地戳一下她额头,“你哄哄他不就好了?”
哄……毕正?
这个念头在梁芝欢心里掀起波澜。
怎么哄?
最后还是潘柏雷给她一个建议:“阿正生日快到了,你送他一份礼物吧。”
这个好!梁芝欢赶紧把毕正的生日标注起来,开始琢磨送什么礼物会有惊喜。
她休假的这两天,在英国拿到国内独家代理权的消息已经在公司传开,大家也都知道她跟总经理一起去了伦敦。午饭前,Sandy把她揪到一个无人角落,控诉她,连她也一起隐瞒。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你。”梁芝欢乖乖举手认错,“可是王命难为,总经理让保密,我怎么能说?”
“你甩锅给总经理就完啦?”Sandy不依不饶。
“中午请你吃饭好不好?地方随便你挑。”
“哎,你以为我真想宰你一顿啊?”Sandy说着语气一转,“等Jessie真的走了,我在公司就没有无话可说的朋友了……”
听了这种忧伤的话,梁芝欢也默然了。
“我的意思不是说你不够朋友,我知道自古忠义难两全嘛。如果老板让我保密的事,我也不能说出去的……我只是忽然感慨罢了。”
“我明白。”梁芝欢把手放在她肩上,算作无声地安慰。
片刻,垂头丧气的Sandy抬起头:“周五是Jessie的last day,我想陪她一起去广州。”
“好啊,我们一起去。”
Sandy这才咧嘴笑了。
所以到周五晚上,当毕正风尘仆仆地赶回厦门,却孤家寡人地度过了一个异常安静的周末。
潘柏雷回上海跟老爷子汇报工作,梁芝欢也跟同事去了广州。
对于梁芝欢,他有些许的失望。
客观上,其实没道理怪她不等自己,是他没提前讲。但他没有打给她,她就对他的行程不闻不问,然后还在周末不声不响跑去广州。这是不是说明,她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
如果说工作和生活两条线,他在前二十七年过得尚算顺当。那么遇到梁芝欢之后,有些时候,他开始别扭起来。
派对那天晚上对她发完火之后的第二天,他不到五点钟就醒了。躺了一会儿睡不着,索性爬起来去泳池游了个酣畅淋漓。
回来冲好澡,去吃饭,所有结束才不过七点半。他又花了一个多小时写邮件,安排紧接下来两周的出差行程。差不多九点,客房服务部按约定时间送回了干洗好的礼服。
在他的世界里,所有大小事情,无论工作上、还是生活上,都提前经过考虑、计划,确保周全、有条不紊。
但却突然有那么一个人,意外地闯进他的世界,又意外地闯进他的心,打乱他的节奏。
他曾经以为她带来的所有意外都是惊喜,直到昨天发生那件事,他才惊觉,有的意外也可能致命。
后来,潘柏雷按响他房间的门铃。这小子整晚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把梁芝欢干得不负责任的蠢事寥寥数语概括,那小子的脸色霎那就变了。
他看到他去按她的门铃,心里还窝着火,便换了鞋子去健身房跑步。
他持续在最快的速度跑了十五分钟,然后慢慢减速。如此反复了几个来回,终于跑累了,才慢慢在跑步机上慢走。
又是一身汗。
然后那小子打电话来问:“梁芝欢发烧了,怎么办?”
专家说“运动舒压”。
他喜欢运动,最开始主要是想减轻工作的t?压力,同时提高身体抵抗力——毕竟,他的工作性质决定经常需要出差。
后来,他慢慢开始享受运动过程中身体获得的愉悦感。当有烦心事的时候,痛快地出一身汗,好像烦恼也随着汗水蒸发掉了。
但有的烦恼…或许沸点太高。
他回到房间也是一筹莫展。
该吃药吃药,该喝水喝水,该睡觉睡觉。
他能……怎么办?
冲完澡,浴室里那扇宽大明亮的镜子蒙上了一层水汽。他随手用毛巾擦拭出一小块,不大不小刚好够照出一张脸。
一张欠奉喜色,又别扭的脸。
柏雷在电话里问:“你是不是还在生她的气?你打算气到什么时候?”
他也不知道要气到什么时候——但至少,不是现在。
他不能马上做出一切都过去了的姿态,那会让她产生错觉,认识不到这是严重到不能轻易被原谅的错误!
他把礼服交给潘柏雷,然后出去买飞机上吃的东西。
他记得她喜欢那家的牛角面包,然后去超市买了水果和零食。水果拿回来全部洗干净、擦干收好。
差不多到了退房时间,他拉着行李箱先到了大堂,然后打电话给航空公司。
客服说还有一张头等舱的票,他喜出望外,赶紧让她出票,但在支付的过程中出现了问题,购票失败。他重新试了一次,可那张票已经不翼而飞。
也许这是系统的bug,根本没有那张票。
坐上出租车,他忍不住回头看她一眼,但却不想开口说任何话。他可以一边为她做任何能做的事,同时又继续让她反省……
他就是这么一个“别扭”的人!或许他的前女友说得没错,对于是非对错等原则性问题,他有着变/态的理性。
他不认为这样做不对。
但其实这样做,又很难!尤其在飞机上,他差一点抑制不住心软放弃原则。
潘柏雷说他的脾气又臭又硬,对病人不闻不问,还继续置气。说怪不得梁芝欢怕他,连生病了也不敢跟他说。甚至诅咒他这么冷血,活该追不到女人!
他又好气又好笑。
脾气又臭又硬的何止他一个?她不也拒绝了潘柏雷换座位给她吗?
飞机进入平稳飞行后,他拿上背包往她的座位号寻过去。
她靠着窗好像睡着了。他跟旁边的女生出示了登机牌,请她帮忙换个座位,因为旁边这位是他朋友,生病了需要照顾。
小女生看到座位号有些惊讶,但还是一脸疑惑地跟他交换了登机牌。于是,他在这里坐下,把包放在地上,调好座椅靠背,再小心翼翼把她歪在一边的头放到了他肩上。
就像那天坐船游塞纳河一样。
搞笑的是,当她醒来看见他就像见鬼了一样。他保持着克制冷静的态度,但没料到她会忽然哭起来
女人的眼泪可以令男人心烦,也可以令男人心软。这完全取决于女人流泪的当下,男人是不是个东西。
当他的手指沾上梁芝欢的眼泪,他立刻知道自己在心软。
他竭力克制,硬起心肠,忍下了想哄她、想抱她的念头……
他避免跟她说话,只看着她吃完东西便不理她。但后来,她发着高热,神志不清地抱着他的手,委屈地叫着“爸爸”又哭起来的时候,他实在狠不下心……
他的手轻柔地安抚她,用矿泉水打湿了准备的小毛巾敷在她额头上。侧身把她搂在怀里,尽量让她睡得舒服一点……
能想到的他都做了,只希望她别太难受。
后来到了她家,他问了她大门的密码。等她睡着后,出去买了两大袋吃的东西回来,分门别类,塞满整个冰箱。
煮粥的时候,恰好她弟弟打来电话。第二天一早他要出差,正愁无人接班,刚好叫她弟弟过来照顾。
柏雷曾经跟他提过这个难缠的小鬼,但似乎并没有那么难打交道。他跟小鬼友好地自我介绍了一下,然后交代几句就离开了。
出差这一个礼拜,他尝到牵肠挂肚的滋味。这和单纯的相思或者想念不同,是一种让人放心不下的牵挂。
他想知道她的病是不是全好了?
有没有好好地照顾自己?
难受的时候还会不会哭
可他不是一个习惯打电话的人。
一直都是。
他出差的时候几乎不会打给他的前女友,因为不习惯把肉麻的话挂在嘴上。
也许,梁芝欢也跟他一样?
毕正这样安慰自己,手机却在此刻响起铃音。
他站在楼下,朝着那扇漆黑的窗户望了半天。但屏幕上骤然亮起的两个字,如同那盏缺失的灯跃入眼帘——
是芝芝……
第46章 46
“你在哪?”
收到毕正这条消息, 梁芝欢在餐厅和JS姐妹吃晚饭。她回了“我在广州”,就再没收到毕正的回复。
以他的做事风格,绝不会平白无故来这么一句, 梁芝欢借口去洗手间, 出来给毕正打电话。
“你回厦门了吗?”
那头应了一声:“嗯。”
“是不是找我有事?”
“嗯。”
难怪……梁芝欢有些抱歉:“我不知道你今天回来。”
毕正没吱声。
“我……可以明天回去。”
“我明早九点的飞机。”
“那……电话里说?”
“电话里说不清楚。”
“……”
梁芝欢陷入为难。
听起来他的语气凉凉的,彷佛她现在不去赶末班火车, 后果会很严重的样子……
正瞎猜八猜,耳边却传来毕正忽然间变得温和的嗓音:“没关系, 你好好玩,我下周六回来。”
梁芝欢如释重负,刚好下周日是他生日。
“好,那我等你回来。”
那头毕正没应声, 怕这里信号不好, 梁芝欢喂了一声, 果然听到毕正问她:“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等你回来。”
“好。”
梁芝欢似乎在这个音节里听到他在笑,很轻的一下。所以挂了电话之后,嘴角不由自主漾起笑意。
毕正好像不生她的气啦!
因此,周日一早梁芝欢就一个人先回了厦门, 抓紧时间完成生日惊喜。
准备什么礼物给毕正?冥思苦想这个问题两天, 她忽然想到了一副许久前未完成的油画。
那是梵高的一个作品。虽然只是数字油画,只需按照指示图, 把颜色填进对应的区块里。算不上是创作,但毕竟花心思花时间。比起花钱买一个现成的礼物,或许更能体现她的一份心意。
她很满意这个想法,立刻把那副画翻了出来, 每天下班回家就画一点。从广州回来当天,梁芝欢画到凌晨, 终于完成了余下的大半工程。
完整的星空跃然眼前,看上去像模像样。
梁芝欢满意地在右下角画了一个字母H,以及毕正生日的日期。等那天有空再拿出去裱个框,就可以漂漂亮亮送出去。
但愿毕正看在礼物的份上,会彻底跟她讲和。
礼拜一,刘董参加了总经理跟二部的会议。除了新项目的进展,另一重要的话题就是如何落实代理权。
其实早在会前,潘柏雷就分别与刘董和张兆杰交流过这件事,这次在会上郑重提出来,是为了后续推进工作。
二部人手有限,今年的重点又都在新项目。并且现有人员只习惯做出口,熟悉供应链。要他们换做进口业务,则欠缺市场营销经验。
刘董的意思不建议初期大规模招人,让他们先利用现有资源再想办法。所以,这次会议基本上没有解决代理工作的关键难题。
为了尽早开拓渠道,他们在现有供应商里筛选了几家业务较为全面的,兵分几路,尝试与他们谈代理产品的合作。
这是个很好的磨炼机会,梁芝欢跟着潘柏雷一起去山东出差。
此行要拜访的,正是之前董事长“特意安排”的那家工厂。再次见面,这位大老板比原来更加热情,还没切入正题就爽快地答应“好说”,一切都好说。
然而真聊起他们代理的产品,大老板又一脸犯难。不怪他自己打脸,实在是跟他们的主要产品线不匹配。
生意谈不成,酒还是要喝,大老板晚上又盛情款待。这回不聊葡萄酒,聊他女儿的英国留学。说着说着,他一拍大腿想起个人:“倪老头她们家好像用这个产品!”
这个倪老头是隔壁淄博市的一家大厂的老板,他女儿曾经也在英国留学。
大老板愿意帮他们牵线搭桥,梁芝欢和潘柏雷喜出望外,第二天一早从济南赶去了淄博。
世t?界很大,但圈子很小。原本潘柏雷还想着以留学生的身份和那位倪小姐套套近乎,没想到另有个人早把他们的关系拉进一层。
这个人就是毕正。
倪小姐认识毕正,所以对他们公司并不陌生。听说他们是毕正的好友,倪小姐更认真地听完产品介绍。
整个会谈十分顺利,倪小姐表示等技术部通过样品小试,后续可以先适量采购几个批次进行量产。
为表感谢,潘柏雷做东晚上请吃饭。地方是倪小姐选的,几个男人坐在一边聊山东的酒文化,她们两位女士凑在一起聊毕正。
“我们俩还挺有缘。”倪小姐是指她们的名字里都有一个“欢”。
倪小姐单名倪欢,从英国读书回来就进了自家工厂,帮她老爸打理商务。提起毕正,倪小姐说认识有两年了,毕正一直照顾她家的生意。
还说她爸很欣赏毕正,为人正派,能力出众,又一表人才。
说着说着,倪小姐悄悄把她拉到一边,小声向她确认:“毕正是不是真没女朋友?”
她回答:“没有。”
“那你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吗?”倪小姐的眼睛亮亮的,是小女人一般的娇媚情态。
显然,他被这位白富美看上了。
倪欢长得漂亮,年轻聪慧,家里条件又好,毕正会不喜欢吗?
不是一直照顾她家的生意,起码好感的基础有了。女追男隔层纱,要是倪欢主动追毕正会没戏吗?
但梁芝欢不能发表任何意见——或者说,她不愿意在这件事上掺和。
毕正喜欢什么样的,她怎么知道?
“那你知道他生日吧?”倪欢逮着她继续追问……
*
晚上在酒店房间,毕正的手机上忽然收到一张潘柏雷发来的照片。
照片里光线昏暗,细细一看,是梁芝欢躺在床上睡着了。跟着那边又发来“醉美人”三个字。
“你干嘛让她喝酒?”毕正把这句话发过去。
那边没回复,直接传了一个视频过来。
毕正点开一看,只见她闭着眼睛但还没睡着,有一个潘柏雷的画外音:“毕正讨不讨厌?”
她犹如梦呓一般地说:“讨厌……最讨厌……”说话的时候眉毛还皱了起来。
毕正立刻拨电话过去。
“你干嘛让她喝酒?还醉成这样。”
“她要跟倪小姐喝,我有什么办法?”
“倪小姐?”
“倪欢小姐,你别说不认识啊?”
“你怎么跑她家去了?”
“你小子真不够意思!”潘柏雷在那头控诉,“关于倪家千金,半点口风都没给我透过。”
“我有什么好透的?”
“啧啧啧,你就嘴硬吧!那我也没什么好透给你了,拜拜!”
“喂——”毕正叫住他,揉了揉眉心,
“我跟倪欢只是单纯地在工作上合作了一年多而已。”
“and?”
“也许……她有点想法……”
“你没拒绝?”
“拜托,人家都没说过什么,我哪有资格拒绝?”毕正开始揉太阳穴。
“你的意思是倪欢跟你挑明,你就有资格接受?”
“你到底想鬼扯什么?”
“我是警告你,别三心二意!我现在是梁芝欢的娘家人。”
“你发什么神经!”毕正又好气又好笑。
“反正不知道倪欢说了什么,梁芝欢喝多了之后就说了一句‘讨厌毕正’,你自己领会。”
“”
毕正皱着眉头定了定神:“你们哪天回厦门?”
*
这趟淄博出差回来,梁芝欢心里空落落。
周四到家已是晚上九点,洗完澡吹干头发,半点睡意都没有。梁芝欢蜷在落地窗边的吊椅上,呆呆地盯着几天前完成的油画。
原本满心欢喜的礼物,现在觉得一点都拿不出手。
就像她以前送的饼干一样,毕正一定不会喜欢……
“那你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吗?”倪小姐的声音浮上脑海。
尽管不想承认,但其实她觉得毕正就应该会喜欢那种漂亮、身材好、聪明能干、有思想……嗯,还要自带气场,能够hold住他那种傲气自信的女人。
比如沈佳璐。
比如……倪欢……
乱七八糟发了半天呆,梁芝欢决定去睡觉。刚爬上床,却突然接到沈佳璐的来电,说想跟她聊聊。
梁芝欢差点怀疑是不是老天爷听到她的心声,否则怎么这么巧?沈佳璐离开公司后,她们就没见过面!
电话里沈佳璐的情绪听上去有些激动,好像喝了不少,梁芝欢担心她出事,只得答应过去看看。
换好衣服,匆匆忙忙叫了部车赶到酒吧,沈佳璐一个人正愁容满面地喝闷酒。
“发生什么事了?”梁芝欢在她身边坐下来。
“他要结婚了……”
“你老板?”梁芝欢脱口而出。
“毕正告诉你了?”
“嗯,我问他了。”
那个在会议室和沈佳璐吵架的男人,就是她的男朋友——她曾经的老板。
“他本来不同意我辞职,我以为他是顾虑我的事业,没想到他其实根本没打算跟我在一起……他今天终于承认,他跟另一个富家千金打算国庆结婚……”
梁芝欢的心被“富家千金”这几个字扯了一下。她把手放在沈佳璐手上,不知该说什么样的安慰话。
“可是他又说他爱的是我,求我等他巩固好他的事业之后,他会离婚然后跟我结婚。”
呵
这不是又一个黄治?
梁芝欢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你没答应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真的很爱他……”沈佳璐呜呜地哭起来。
“他根本不值得你爱!”梁芝欢把椅子移过去,伸手搂住她的肩膀,痛斥这个人自私寡义,为了前途牺牲她。
“说明他并没有那么在乎你,你何苦对他念念不忘?”
梁芝欢安慰沈佳璐值得更好的人,这个人会真的关心她,在乎她的感受,愿意把她跟他的事业放在一起考虑……
她断断续续说了好多安慰的话,沈佳璐不时哭一阵,不停地拿纸巾抹眼泪。
“你怎么这么懂?”沈佳璐抽抽泣泣,“你不会也遇到过渣男吧?”
“对,我遇到过。”梁芝欢以身说法,“你以后会感激他的不娶之恩。”
沈佳璐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一句。
“但是毕正不会。”
“他不会什么?”
“毕正不渣他不会为了前途娶富家千金”
“”
他不会么?
梁芝欢不自觉又想起倪欢。
“你陪我喝一点,我不想一个人喝……”沈佳璐的话头又是一跳。
“可我酒量很差。”
“那就一点点。”说着,不由分说地倒了半杯酒放在她面前。
“再说……要是真醉了,我又不会不管你”沈佳璐举起酒杯,“祝我们永远离渣男!”
行吧……
为了这句祝福,梁芝欢也豁出去了,舍命陪君子。
结果两个女人一边喝酒,一边痛骂那个无耻之徒。酒喝的越多,话也越多,话一多,酒更多。不知不觉,梁芝欢头晕目眩,架不住趴在桌子上。
“不是吧?才两杯就不行了。”沈佳璐大开眼界。
但她忘了,她是在市场部干了四年,酒量早练出来。而这位小姑娘,才经历过几次酒桌文化的洗礼?
“得了,我送你回家吧?”
“好啊!”梁芝欢冲沈佳璐傻笑,两边脸上红成两团。
桌上的手机在响铃,她仿佛充耳不闻。
沈佳璐提醒她手机响了,梁芝欢摸起桌上的手机放在耳边,里面有个熟悉的声音问她:“在哪里?”
“我在酒吧……”
“当然是喝酒啦……”
“跟谁啊?你猜……”
“你肯定猜不到……”
梁芝欢咯咯地笑起来,忽然整个脸都皱起来,委屈巴巴:“你总是对我凶……。我不想理你了……”
梁芝欢把电话撂在桌上,但烦人的铃声还在不停地响,她气恼地按下了关机键。
“是毕正吗?”沈佳璐问。
“管他是谁!”梁芝欢豪气地举起杯子,“我们继续喝……”
第47章 47
“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请稍后再拨。”
毕正不敢相信这家伙不仅挂他电话还关机!
他深吸了几口气,让气血充斥的大脑冷静。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他赶紧跟潘柏雷打过去,希冀他知道点什么, 但他也完全一无所知。
这么晚, 她到底跟谁在一起喝酒?
两个人都在飞速地检索,除了有限的几个同事, 他们想不到其他人。
潘柏雷说他去问问同事这边,毕正拿着手机不知道该问谁?
他从梁芝欢家里出来, 开上车打算从酒吧里去找。半路,潘柏雷告诉他没有消息,他握住方向盘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忽然t?,车载来电显示沈佳璐。他微微皱了皱眉头, 按下通话。
“好久不见了, 有空过来喝一杯吗?”
“抱歉, 没空。”他抬手就要掐掉通话,沈佳璐叫住他。
“喂——挂我电话你会后悔的……”
毕正何其聪明,立刻觉得话里有蹊跷。
“梁芝欢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你说呢?”一长串笑声从电话里传出来,没完没了。
“沈佳璐——”他几乎咬牙切齿。
“好了, 不跟你开玩笑。你来接她吧, 小姑娘喝醉了。”
“你看好她,我马上过来。”
毕正在十字路口掉了个头, 然后踩下油门。
他知道这个酒吧,所以很快就找到地址。迅速停好车,奔进门内,三下两下便找到了沈佳璐。
在她旁边, 歪倒在桌上的不正是那个挂他电话又关机、可恶且可恨的家伙吗?
“她到底怎么回事?”看她不省人事的模样,毕正不由地皱紧眉头。
“我心情不好找她过来陪我, 她喝了一点就这样了。”
一点?
毕正目光扫过桌上的空酒瓶。
“你也别喝了,送你回去。”没时间计较细枝末节,毕正扶起梁芝欢往外走。
沈佳璐匆匆跟出去,看他把梁芝欢塞进车里,很识趣地表示自己坐门口的空车回去就好。
“不过,我可是相信你才把人交给你你不会趁人之危吧?”
毕正睨她一眼,却不忘由衷地说了声“谢谢”。
随后他在电话里与潘柏雷知会一声,然后一路油门,最后停在梁芝欢家楼下。
毕正把沉沉睡着的人从车里拽出来,她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他干脆把她横抱起来,一直到家门口。拿住她的右手食指按指纹,门锁应声而开。
一个瘆人的念头冒出来:要是换作别人送她回来,后果会怎样?
毕正抱着人径直走进卧室,接着重重地扔在床上。似乎是被摔得不舒服,原本睡得很沉的人嘴里竟然念念有词。
“不会喝酒还跑去喝酒!还醉成这样!还挂我电话!关机!”
没法子教训她,毕正只能悻悻地在她脸上捏来捏去,竟把梁芝欢给捏醒了。
“你谁啊……”
她闭着眼睛胡乱地挥舞着手,想拨开脸上讨厌的手,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你说我是谁?”
“你……你……”梁芝欢瞪着迷糊的眼睛,半天说不出来。
他想,要是她敢跟上次一样把他当成那个男人,绝对不放过她!
“毕正……”终于她正确念出他的名字,又开始可怜巴巴地控诉:“你老是凶我……”
毕正简直哭笑不得。
他不过在电话里大声了一点。再有,急了一点……
听到她醉醺醺的声音,他哪有心情猜她跟谁在一起?
更何况,他紧赶慢赶提前回来,满怀期待地直奔这里却扑了一个空,他能有多少耐性?
“毕正……”梁芝欢这时又软软糯糯地叫他一声,然后细声细语地说了句什么。
“你说什么?”
不像上次在电话里假装没听到她说“我等你回来”,这次毕正真没听清。
他弯下腰,凑近她唇边,想要亲上去的念头蠢蠢欲动
“不要……”
“”毕正倏然一愣。
“……你……”
“……结婚……”
虽然她的话颠三倒四,但毕正还是听懂了。
原来不是,不要他亲。
毕正勾起唇角:“为什么不要我结婚?”
然而,床上这个半梦半醒的人似是根本听不见他的话,只在嘴里反复念叨“不要结婚”四个字,然后慢慢又睡着了……
*
梁芝欢做了一个梦。
梦里来到一个花团锦簇的草坪,那里正在进行一场浪漫的婚礼仪式。她好奇地往前走,新郎和新娘在台上交换戒指,然后亲吻。
在亲友团的欢呼声中,她慢慢站去观众席第一排,终于看清美丽的新娘,以及面朝台下微笑的新郎。
她以为自己眼花,但新郎的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她身上,脸上依然带着幸福的笑容。那个笑容在她视线里渐渐模糊,直到她什么也看不清……
第二天早上,梁芝欢被手机闹铃叫醒。回忆起那个奇奇怪怪的梦,没来由地心绪惆怅。
爬起来洗漱,浑身觉得那那都不舒服。头更是胀得厉害,史无前例地难受。
由于晚上没睡几个小时,早上开会老犯困。中途休息,她去给自己冲了第三杯、以及老板的第二杯咖啡。
“我怎么觉得你喝进去的是咖啡,浑身散发的却是酒气。”
潘柏雷一边从她手里接过咖啡,一边抬眸打量着她。
梁芝欢竟然下意识地偏头嗅了一下,还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哈欠。
“昨晚干嘛跑去喝酒?”
“咳咳咳”
她被刚吞下的咖啡呛得猛烈咳嗽起来,不仅憋红了脸,还呛出了几滴眼泪。
“你的反应也太夸张了吧?”潘柏雷递给她几张纸巾。
梁芝欢木然地接过,无比诧异:“你怎么知道我去喝酒了?”
“阿正说的啊。”
“他怎么知道?”梁芝欢更加惊奇,“他不是……还在出差吗?”
不是说周六回来吗?
“那你以为昨天晚上送你回家的是鬼啊?”
“”
梁芝欢这下惊得差点把手里的杯子给扔了!
昨晚送她回家的难道不是沈佳璐吗?她明明记得沈佳璐说不会不管她的……
所以,她叫来了毕正?
啊啊啊!梁芝欢顿时觉得一个头胀成了两个大!
关于昨天晚上,她的记忆是一、片、空、白!
那个醉了的自己是不是做过什么?会不会说过什么?她完全没、印、象!
但是,如果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做他和倪欢结婚的梦?
梁芝欢心里有个荒谬的揣测,她不敢去想,但又忍不住去想,搞得自己整个上午都心神不宁。偏偏,潘柏雷还叫她一起去跟毕正吃午饭!
她连忙推说胃口不好,不想吃。结果没多久,毕正风风火火走进来,不由分说就要把她从座位上拽起来。
“喝了酒不吃东西,你的胃还要不要?”
她赶紧自觉站起来,默默跟在他身后。全程几乎低着头,不敢多往他脸上看一眼。
还是那家不算近的旧美式西餐厅。服务员送上三份菜单,那两个人看也不看分别点了意面和牛排,只有她拿着菜单干瞪眼。
梁芝欢才发现,没胃口的说辞并不假,看到菜单上的食物图片,她真的没有半点食欲。
难道咖啡喝太多了?
坐在右手边的潘柏雷体贴地说,胃口再不好,多少也要吃一点,她就点了一份汤和一小块蛋糕。
“不是跟你说过别在外面喝酒?”毕正的声音比潘柏雷严肃多了。
“沈佳璐心情不好,我去陪她,没注意就喝多了……下次不会了。”
她对毕正现在的脾气还有点捉摸不透,所以措辞小心。可能态度够诚恳,他再开口的语气一下软了下来。
“还有出差应酬也不用勉强,一般人不会逼你喝酒,实在碰到难缠的人有柏雷帮你挡。”
“男的可以,女的我挡不了。”潘柏雷嘴角噙起一抹浅笑。
梁芝欢看见毕正瞪了他一眼,忽然领悟过来,大概他听说了前天跟倪小姐应酬喝醉的事。
一时间,她的脑袋里塞满了许多疑问:他知道多少?还知道些什么?
还有昨天晚上她到底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有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
还有他从伦敦带回来的火气是不是、好像、看起来全都烟消云散了?
梁芝欢自顾自地想着这些疑问,没留心毕正跟潘柏雷在聊什么。忽然潘柏雷叫她一声,她回过神来,一脸茫然:“你说什么?”
“让你猜一猜他的生日愿望。”
“啊?”她茫然地摇头,“我不知道。”
“所以说让你猜啊。”
“那……怎么猜得到?”
“她现在脑袋里应该全是浆糊。”毕正挪揄的语气此刻在她听来竟有种……又怜又爱的味道?
救命!
她一定是连着醉了两次,神经错乱了!
梁芝欢使劲咽了咽口水,干笑了一下:“所以……是什么愿望?”
“他说三十岁成家——”语尾的腔调被潘柏雷拖得很长。
梁芝欢讶异地张着嘴,万万没想到一个高冷的人居然怀揣着这样一个人夫愿望。
“是不是很老土?”潘柏雷求认同。
“不是啊……”梁芝欢瞟了瞟左手边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带着点讨好的意味:“一定会实现的。”
话音落下,引得潘柏雷一阵大笑。
她又忐忑地朝左边瞄了一眼,刚好对上毕正不是很领情的眼神。
他淡淡地收了目光继续t?切他的牛排,勺子和叉子碰到瓷器不断发出声音,梁芝欢泄气地咬了咬嘴唇
“你再猜猜他有没有喜欢的人?”潘柏雷笑兮兮地向她凑近。
尽管声音很小,还是被毕正听到,立刻一个“警告”的眼神杀将过来。
梁芝欢纷乱的脑子里冒出那位千金小姐的笑颜。
她打听他有没有女朋友的时候,她跟这位小姐说的是“没有”。但没有女朋友,不代表没有喜欢的人……
“有……吗?”梁芝欢的声音轻到自己都快听不见。
“我猜没有。”潘柏雷声音朗朗,“这家伙老爱冷着脸,哪像会喜欢——”
“有!”
一个不大不小、但利落干脆的声音截断了潘柏雷的话。
这个来自左边的声音,清清楚楚传入梁芝欢耳朵里,像是带着电一般,令她左半边脸和耳朵又热又麻……
而这一瞬间,她脑子里居然还能想到,她给了别人错误的情报……
“你好像有点失望?”潘柏雷冲她眯起眼睛。
“没有……”梁芝欢连忙低下头去喝汤。
“不继续猜猜我喜欢谁?”
“唔咳咳”梁芝欢被汤呛到,刚咳两声,一张纸巾递到面前。
她仓促接过,眼光凌乱地扫过这只手的主人。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投来的目光好似变得异常温和,嘴角还有一抹似有似无的浅笑。
梁芝欢脸上很烫,她又卖力地咳嗽几下,借以掩饰不正常的潮红。
第48章 48
潘柏雷表现出浓厚的兴趣:“给点提示, 要不怎么猜得到?”
“给你们三次机会。”毕正略作沉吟后说道,“可以问我三个问题,我只回答‘是’或‘不是’, 也许机灵点能猜出来。”
机灵点
梁芝欢感觉这三个字跟她现在的脑子毫不搭边……
“快问快问!”潘柏雷却起劲地推搡她投入游戏。
“这个人……我们认识吗?”梁芝欢不假思索抛出第一个问题。
潘柏雷立刻说:“不认识让我们猜什么?”
她:“”
“认识。”毕正依然回答了这个愚蠢又多余的问题。
“再来再来。”潘柏雷又拱她。
梁芝欢已经忘记这个游戏之初毕正说的是“给‘你们’三次机会”, 没意识到反过来拱潘柏雷提问,只一根筋地在心里想, 她认识的共同圈子其实很小……
“她和你……有业务往来吧?”
毕正想了想,摇头。
那不是千金?梁芝欢不确定他是不是认真在作答, 他刚才分明迟疑了。
“你就只能想到这个范围?”毕正微微蹙起眉头。
“要不然我们公司的?”她认识的也只剩这个范围了。
毕正这次点了点头,同时不客气地说:“笨蛋,你的三次机会用完了。”
潘柏雷还在旁边一抽一抽地笑:“笨蛋没猜到。”
不知为何,她居然有点生气!
“你不会暗恋Echo吧?”
毕正看着她, 表情像是一种生无可恋的无可奈何。
“你还可以再笨一点。”
“我本来就不聪明。”
“”
一旁看戏的潘柏雷笑到岔气……
于是, 吃完饭梁芝欢就抢先独自溜了。潘柏雷和毕正走在路上, 忍不住问他:“你要跟梁芝欢打哑谜到什么时候?”
他这个唯一的观众真是快看不下去了。
“我提示得还不够明显?”毕正完全无语。
整个公司,与他过往亲密的女人数得出第二个?
她几时看到他主动找过其他人?
“梁芝欢好像对你比较迟钝。”潘柏雷想起猜谜那段,依然觉得很好笑。
“我倒觉得她比较鸵鸟。”
“你说她故意猜不到?”潘柏雷微诧,倒是出乎意料。
毕正觉得大概率是。
他们共同的圈子就那么点大, 她居然还能扯去外围, 再扯到Echo!
从伦敦一路回来,他自认已经做得足够明显——甚至到把她的冰箱塞满的地步。再迟钝的神经, 也不至于毫无察觉吧?
“那你干脆直接摊牌,强硬一点。”潘柏雷建议。
哪有那么容易?毕正悻悻地咬了咬牙。
这家伙吃完饭跑得比兔子还快,好像生怕他捅破最后这层纱。
他不止一次梦过。在静谧无人的空间,他强硬地向她靠近。
密密长长的睫毛在他眼皮底下, 轻轻颤动如同蝴蝶翅膀。他未经允许,强行含住诱人的草莓, 蝴蝶慌乱挥动翅膀,望上来的眼睛满是惊恐与慌乱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如果不想跟梦里一样被推开,他必须耐下十二分的性子。
好在明天周六,叫她来打球,或许在放松一点的时徐徐图之比较稳妥。下午坐在办公室,毕正细细筹划明天的安排,如果顺利的话,周日就可以和她一起过生日
这时,手机忽然进来一个电话,来电人是倪欢。
“哈喽,我来厦门了,有空喝杯咖啡吗?”
短暂的错愕中,那头给他另一个选项:“要不我去公司找你也行,我们计划下半年上套新设备,跟你聊聊前景。”
既然是公务,毕正约在公司楼下面包店,那里咖啡还凑合。
半小时后,倪欢准时出现。毕正跟她坐在二楼,很官方地聊了会儿新设备。之后,倪欢把一只购物袋放到他面前,看logo就知道价格不菲。
“后天你生日,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毕正微怔,不知她怎么打听到他生日。
“抱歉,我不能收。”
“又不是定情信物,你怕什么?”
“不管是什么都太过贵重。”
“我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
倪欢开始回忆他们认识以来发生的某些事情,从隐晦到明示她的一番心意。
这是她今天来的目的。
“抱歉,”毕正礼貌地婉拒,“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倪欢哪会相信?她轻轻一笑:“你少搪塞我,我都打听清楚了——你没有女朋友。”
“那你打听的对象看起来不靠谱。”
“梁芝欢给我情报,总不会错吧?”
毕正眉心一跳。
“她跟你说的?”
“是啊!我问她,她说你没有。要不然我也不会知道你生日,特地今天来——”
倪欢话音骤停,因为对面毕正霍地起身,一张脸铁青地难看。
“稍等,我带她下来。”
*
梁芝欢下午完全没精神。
“毕正喜欢的人在公司”这个“事实”,把她原本错乱的神经搅得快要天翻地覆。
潘柏雷以为她不舒服,叫她干脆回去休息。她把“困了”做为借口,结果熬了两个小时之后还真有些昏昏欲睡。
毕正就是在她犯困的时候触不及防出现的。
“你出来!我有话问你。”他整个人气势汹汹,梁芝欢完全被他吓醒,一脸愕然。
“要是三分钟过后没看到你出来,我会把你从这里直接拖出去。”
毕正恶狠狠地甩下一句威/胁之后拂袖而去。
里面的潘柏雷听到动静,探出大半个身子,脸上挂着类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戏谑。
“去吧,他又不敢动手打你。”
……
梁芝欢走出办公室的心情既莫名又惊恐。看毕正那样子,好像非常生气,可她好像没做什么
前方,毕正两手叉腰站在电梯间,气鼓鼓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梁芝欢硬着头皮走过去,被他突然粗/暴地抓起手腕,拖进里面的安全通道。
然后他甩开她的手,劈头盖脸质问。
“你就这么热衷于当我的红娘吗?以前是沈佳璐,现在看沈佳璐没希望了又换成倪欢。你有多喜欢撮合我跟其他女人?”
“我、我做了什么?”梁芝欢被凶得一头雾水。
“你跟倪欢说了什么你不知道?”
“我没说什么……就说了你哪一天生日。”
“我想让她知道我自己会说,需要你多事吗?”
“那个倪小姐说喜欢你,想找个机会跟你表白,她问我你生日哪天,我能知道了还说‘不知道’吗?”
梁芝欢也急了,好像自己在中间做了小人一样。
“梁芝欢!”毕正咬牙切齿地叫她的名字,“你让我不要结婚的时候,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
他怎么知道她的梦境?
“别装傻!你昨天晚上说‘不要我结婚’是什么意思?”
“我说过吗……”梁芝欢心慌起来,“你大概听错了……”
“你说了有七八次,我能听错?”他的两条眉毛因为情急立了起来。
“那可能……是我在做梦……”
“做梦?你那时候还醒着!”
毕正一双灼灼t?有神的眼睛死死地盯牢她,梁芝欢的腿有些发软,一下向后靠在了墙上。
后面是墙,前面是人墙。
她费劲地咽了咽口水:“那应该是沈佳璐喜欢的人要结婚了,她很难过……所以我、我说的是沈佳璐的心情……”
“你再说一句谎试试!”
毕正似乎失去了耐性,用力地捏住她的下巴,彷佛下一秒就要狠狠吻下来……
梁芝欢心跳若狂,整个人紧张到快要窒息……
忽然,一道铃声划破耳膜,将那张失控的脸倏然拉远。
毕正松开她的下巴,又拽起她的手,拖着她往外走。但他没有放她回公司,而是进了电梯。
他不说话,梁芝欢也不敢开口。
眼看出了大楼往面包店去,她终于意识到什么,慌张地想要挣脱他的钳制。
“我不去!”
毕正对她的抗拒充耳不闻,紧紧箍住她的手腕,脚步未停。
他向来冷静克制,从未像今天这样失控。
可她真的很可恶!要不是倪欢找来,他根本不知道她居然还帮着别的女人来追他!!
去他的徐徐图之!
去他的克制冷静!
二楼,倪欢看见毕正带来梁芝欢,似乎松了口气。
“你以为随便找个人来糊弄我就行了?”
糊弄?
梁芝欢又惊又糊涂,难道不是拉她来当面对质?
毕正把搞不清状况的女人往臂弯里一搂,认真地对倪欢说:“不管你信不信,她就是我喜欢的人。”
倪欢瞪大眼睛,对面梁芝欢比她瞪得还要大
“抱歉,让你误会了。”说完,毕正牵住有点被吓傻的人转身往楼下走。
“毕正,我不信!”倪欢在后面喊
爱信不信!
毕正依然怒气冲冲,拉着状况外的梁芝欢一鼓作气走进车库。
她貌似从震惊中缓过来,语无伦次地反复说着“不应该拿她做挡箭牌”和“她跟倪小姐认识”之类的话。
他隐忍不发,直到开锁拉开车门,强行将她塞进去,才气势汹汹地问:“那我应该拿你当什么?”
梁芝欢被堵在车内,咬了咬唇,小声地顾左言他。
“你看你说的话,人家倪小姐根本不信……”
“那你呢?”毕正直视她的眼睛,发现它们又开始躲闪,但他决定不再放过她。
“你信吗?”
“我我当然也不会……唔”
毕正忽地躬身弯进车内,单手扣过她的后脑勺,用力堵住她的嘴。
因为心里窝着火,几乎是连亲带咬。
既想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又想惩罚她几乎脱口而出的“当然也不会相信”
不过,他很快结束了这个姿势不太舒服的吻,带着一点解气的意味:“是不是加上这样你就信了?”
梁芝欢张大着眼睛,犹如身在梦里,脸上除了刚才的茫然,还有错愕和震惊,连说话也哆嗦起来。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毕正真想掐住她的脖子、再狠狠堵她的嘴!
他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还不懂吗?
真快被她怄死了!
“我、我的意思是……我还没到……下班时间……”
毕正尤在惊诧于她的神奇脑回路,梁芝欢突然用力推开他,跳下车撒腿就跑。
情急之下他抓了一把,却什么都没碰到。
“梁芝欢——”
毕正气呼呼地喊了一声,却只见那仓皇而逃的背影越跑越远,犹如惊弓之鸟,最后逃得无影无踪
毕正一拳砸在车身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是问话,还是严刑逼供?她怎么一副惊慌失措、坐立难安的样子回来?”
不一会儿,潘柏雷打来电话,刻意压低的声音深沉有力,听上去颇有点兴师问罪的味道。
毕正狠狠掐了掐眉心。
“潘总是要替助理出头吗?你搞清楚,我跟她,我才是处在下风的那一个。”他忿忿的语气里满是自嘲。
“你要不要来看看我心烦意乱,坐立难安的样子?”
潘柏雷在那头嘿嘿地笑起来。
“又不是谈判,占不占上风有什么关系?我就忠告你一句,别把人吓跑了。”
毕正心口又像被撕扯了一下。
跟别人谈判的时候,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他目标清晰、有条不紊、趋利避害。但对象换成了梁芝欢,思路和节奏怎么就乱作一团?
可能因为她总有本事气得他跳脚,然后还装作一副与她无关的无辜模样。
他对这种只有他身处煎熬,而她置身事外的兜圈子失去耐性。
他不想再跟她兜圈子!
然而,他又悲催地发现,摊牌也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她的防御心太重,他又不愿死缠烂打、放低姿态。他是先动心的那一个,注定是弱势的那一方。
说白了,他不知道该怎样在摊牌这件事上用力?
即便是弱势的那一个,他也想要强势一点。
所以,很好!果然把人吓跑了!
噩梦成真。
第49章 49
第二天周六, 梁芝欢不肯来球馆。
“哈哈哈哈……这就是你选择的告白方式?”听完昨天的故事结局,潘柏雷笑到全身发颤。
“怪不得那个笨蛋今天不敢来游泳了。我估计她还躲在家里,绞尽脑汁琢磨到底是怎么回事。”
毕正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画面。梁芝欢拿着花, 一边摘花瓣一边默念“喜欢我?不喜欢我?”, 本来绷着的脸也忍俊不禁,忽然变得柔和起来。
“还不如我建议的直接一点, 你明知道她对你的电波不感冒。”
这就是毕正觉得挫败的原因!
很多时候,明明他已经做得比较明显, 但她就是接收不到!
也许在她印象里,他充当了太久的朋友、“知音哥哥”、甚至是——毕正皱了皱眉——“Ladybro”的角色?所以潜意识里,一时无法接受和他这种男女之情?
毕正用毛巾擦了擦额头上流下来的汗滴。
亦或者,她还没有做好开始一段新感情的准备?
他感觉梁芝欢也喜欢他的, 只是一直有意识地抗拒。
他已经给了她足够的时间慢慢去发现、去接受, 但这个家伙有时候顽固, 有时候还像鸵鸟一样装蒜,将他的耐性消磨殆尽。
昨天倪欢找过来,他那么做是有冲动的成分在里面,但同时也觉得是个契机——既能断了那位千金小姐的念头, 也能把这只鸵鸟的头从沙子里拽出来。
只是没料到, 最后鸵鸟落荒而逃。
毕正哑然失笑:“我又不是洪水猛兽,有那么可怕吗?”
“谁叫你老对梁芝欢凶?”潘柏雷见怪不怪, “大灰狼爱上小兔子,兔子能不惊慌嘛!”
“你能不能说点……建设性意见?”毕正对这个比喻蹙了蹙眉。
“只有等啰!给兔子一点时间,她会想明白的。”
“要是她想不明白怎么办?”
“那就说明……”潘柏雷颇为忧心地撇了撇嘴,“她不想你成为那盘菜。”
……
晚上, 毕正在家忽然收到老板的邮件,让他下周四去美国总部协助处理一些突发事件。他立刻定好机票, 回了邮件。
手上的事情结束,又想起了那只鸵鸟。
柏雷叫他等,可下周四他一走,等他回来一个礼拜就过去了。谁知道她又会胡思乱想到什么地步?万一好不容易她想明白了,时间一拖长会不会又糊涂回去?
夜长梦多,当断则断。
于是毕正拨通了梁芝欢的手机,接电话的是一个略显稚气的男声,一听就知道是她弟弟。
毕正问:“你姐姐呢?”
“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请她方便的时候给我回个电话。”
毕正挂了电话,不太踏实地等了十分钟,终于抓起车钥匙夺门而出。
过了十点,道路畅行无阻。他几乎是一路油门,不到二十分钟便开到她家楼下。架轻路熟地上楼,按了门铃,很快有人来开门。
还是她弟弟。
“是你啊”梁芝荣一脸讶异。
“我有事找你姐。”
“她还在吹头发你先进来吧。”
毕正犹豫要不要进去,他本来只打算说一句话就走的。恰好此时冒出梁芝欢的声音,他便笃定地站在门口。
“找你的。”
梁芝荣一走开,毕正就瞧见他要找的人穿着粉色的家居服、踩着一双粉色拖鞋出现了。
很自然地联想到柏雷口中的“小兔子”……
小兔子先是惊讶,然后抬起一只粉嫩的手,揉了揉还未干透的头发,不自在地问他:“要不要进t?去?”
“不用,我把话说完就走。”
她看上去还是紧张,脖子和耳朵都红了。
也许现在对于她来说,他更像一个债主,而不是追求者。
毕正滑了滑喉咙,尽量维持着心平气和。
“不管你信不信,昨天我说的话是真的。”
“我给你一点时间,你想清楚再来找我……下周四我去美国出差,如果走之前你不来找我……”
毕正顿了顿,深吸口气。
“我想,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
“哦……”
她的反应只有一个模糊的哦,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懂他在说什么?
毕正压下心头的几许急躁,强调一句:“总之,想好了来告诉我。”
“嗯。”她连连点头。
然后,毕正就转身走了。
连道别也没有。
“他这么晚来找你干嘛?”梁芝荣这时从身后冒出来,一副好事者的模样。
梁芝欢合上门,汲着拖鞋走回厅里,歪倒在沙发上。
“他好像……喜欢我。”
“好像?”梁芝荣翻了翻眼睛,意思是人都追到家门口了还好像?
“怪不得你今天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因为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忽然、一时间、喜欢而已。”
毕正喜欢她这个念头如同惊涛骇浪,到现在都无法平静。梁芝欢蜷在沙发里,苦恼地抓了一个抱枕放进怀里。
“那你不喜欢他?”
“我……我一直把他当好朋友”
“就是不喜欢喽?”
“”
梁芝欢沉默不语。
不喜欢的话,怎么会在喝醉之后胡言乱语,让他不要跟别人结婚呢?
不喜欢,又怎么会知道倪小姐对他有意感到不舒服呢?
“可他是毕正啊,他怎么会喜欢我?”
她今天努力地想要厘清到底他被她哪里吸引了?可惜徒劳无功。
她沮丧地想,可能由于跟她呆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他偶然间产生了某种错觉——或者,即使不是错觉,也可能是一时的冲动。
假以时日,他会发现她差强人意,他会失去兴趣。那么那个时候她就会难堪到无地自容,然后彻底失去一个难能可贵的朋友……
“胆小鬼!”梁芝荣敲了下她的额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自信了?”
没错没错!梁芝欢承认,她现在就是胆小鬼!
天知道昨天她从车上逃走的那刻有多慌!怕毕正追上来,焦急地盼着电梯下来。进了电梯,她按数字27的时候手指都在发抖……
“不管你相不相信,她就是我喜欢的女人。”
“是不是加上这样你就信了?”
毕正搂着她宣告的情景,突然吻她的画面,反复充盈着整个大脑,像两个虚幻的梦境轮番交替。
她摸着嘴唇,却想不起当时的感觉,因为那一刻她整个人都吓懵了……
她飞快地走回公司,直奔办公室。然而坐在座位上完全没办法冷静,只好草草向潘柏雷告假,拿好包飞快下楼、回家。
或许他真的只是拿她当拒绝倪小姐的挡箭牌呢?
她在一片混乱的思绪中回到家,从头到尾,没有接到任何来电。这是不是说明,他的那些举动,真的仅仅只在演戏?
“你还可以再笨一点。”
中午那场游戏,她没猜出毕正喜欢的人,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分明一副无可奈何的愠怒。现在想来,没猜出的那个人……真的是她,所以他才那么生气地质问她有多喜欢撮合他和其他女人
她倒在床上,想到这一处处昭然若揭的细节,悸动又心慌的感觉抑制不住地袭来。
她呆呆地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后面该怎么办?到第二天早上醒来,心里依旧乱作一团。她不敢去游泳,不敢面对毕正。
刚刚他突然出现在门口,她还是紧张到说不出完整的两个字……
“他是不是那个牛肉酱同事?”梁芝荣忽然问。
“”
“就有一次你发烧,打电话过来的那个牛肉酱同事。”
梁芝欢回忆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他问她要不要带吃的过来?
“所以他早就想追你了,并不是突然一时冲动。”
“但那不是朋友之间的正常关心吗?”
“哪个朋友可以正常关心到,帮你做好饭、还给你的冰箱塞满的程度?”
梁芝荣脸上是仿佛洞悉了一切的得意。
“其实上次在家里见到他的时候,我就猜到他喜欢你。”
……
*
照片上的天空湛蓝,白云朵朵。
巨大的摩天轮下,三张年轻的脸庞。其中两个笑容灿烂,开心全写在脸上。而另一个,把同样的心情藏在了眼睛里。
他的眼睛在笑。
不同于潘柏雷的俊朗,他端正的五官透着一股子英气。
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正气凛凛。
“他们都是我的Ladybro。”
看着手机上的照片,梁芝欢好像又听到了她当时说话的声音,以及Mandy随后那一声充满怀疑的“really”。
她应该没有相信吧?梁芝欢不禁扬起苦笑的嘴角。
“小姐,你的画裱好了。”
梁芝欢抬起头,一副像模像样的画作呈现在眼前。对于她这样的外行人,乍一看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要包一下吗?”
“要,请包漂亮一点。”
“送人吗?”老板将画递给一个小姑娘。
“嗯。”
“是不是送给男朋友?”小姑娘鬼灵精怪地接了一句。
“呃……送给一个很重要的人。”梁芝欢讪讪地扯了扯嘴角。
小姑娘调皮地眨了下眼睛,埋头认真包起来,梁芝欢的思绪再度飘忽。
终于还是决定把画拿来裱,但今天恐怕送不出去了。
弟弟回学校的时候问她考虑得如何,她说不知道。弟弟又问:“你当初决定跟黄治交往考虑了多久?”
就因为当初没想太多就跟黄治开始,所以现在才不能头脑发热。她不想再草草开始,陷进去后又无法善终。
更何况毕正和黄治不同。
她跟黄治开始的时候,他们彼此并不是很了解——甚至,如果不是黄治找来,她很快就会忘了这个人。
但毕正不一样。
跟毕正相处的这段时间,不知不觉他已经变成一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是超过一般朋友、不一般亲近的人。
如果最后同毕正分手,她失去的,就不仅仅只是一个单纯的恋人……
礼拜一,梁芝欢惴惴不安地进了公司。幸运的是,一整天都要开会,应该没有机会碰见毕正。
下午,在二部和刘董的会议上宣布了一项重要任命。
之前,对于如何开展代理工作,潘柏雷提出要在武汉或者重庆设立一家分公司,重点拓展营销业务。至于由谁去负责这家分公司,一直还悬而未决。今天潘柏雷宣布让王凯来担这个重任,分公司也定在了王凯的家乡武汉。
王凯明天一早动身过去办理手续,需要一位同事协助。梁芝欢主动请缨,潘柏雷犹豫了一下才点头。
“你其实想躲开阿正吧?”回到总经办,潘柏雷直截了当地问她。
梁芝欢被猜中心思,勉强扯了下嘴角,算作默认。
“他不会真不是你的菜吧?”
“”
这个问题梁芝欢无从回答。
既不能说“不是”,又说不出“是我的菜”这种话。
“我想提醒你,不要错过一个好男人。”潘柏雷难得正经一回。
“你还记得Mandy吧?她曾经有位追求者,因为长久得不到回应知难而退,临走还送了她一首诗。后来,Mandy后悔了,但那个人已经去了南美。”
“这件事,Mandy一直觉得很遗憾。她说,如果当时她勇敢一点,也许人生就更有意义了。”
勇敢一点
真得是她太怯懦了吗?
可是梁芝欢太清楚,如果跨出这一步意味着什么?
只能一路往前。
如果很不幸再度跌倒,那么,她又将再次寻找另一个新的地方疗伤。
她经历过投入、割舍、流浪的痛苦。
在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之前,她不敢贸然重蹈覆辙
第50章 50
第二天早上, 梁芝欢依旧和王凯出发去武汉。
下飞机后,她的手机收进一条潘柏雷的短信——应该就是他昨天说的那首小诗。
I throw the apple
if thou love me true
Take it and give what willing maidens do
But if thy thoughts be other than I pray
Take it all the same and think how tht?ings decay
梁芝欢在网络上搜出中文翻译,原来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柏拉图写下的诗。
我把苹果抛给你
你如果对我真心
就接受苹果, 交出你处女的爱情
如果你的打算不同
也拿起苹果想一想
要知道你的红颜只有短暂时光
潘柏雷还在小诗后面补充一句:“别折磨那家伙太久!”
梁芝欢苦笑。
正在经受折磨的好像是她好不好?
她不想跟Mandy一样后悔错过, 但要是毕正以后后悔了怎么办?
想爱又不敢爱的滋味,患得患失的心情, 她也非常挣扎。
事实上,她出差的这两天有点盼望毕正打给她, 好让她更清楚他的态度。可毕正似乎比她更沉得住气,一点声音也没有。
或许,他也没那么执着……
梁芝欢就在这种矛盾的心情里连跑好几个部门,办完武汉分公司的所有手续, 于周三下午同王凯返回厦门, 到公司汇报工作差不多六点。
王凯邀请部门的几个同事吃火锅, 也叫上了她和潘柏雷。梁芝欢临时处理了几封邮件,稍晚才和王凯一起搭电梯下楼,竟然意外地碰见毕正。
他在他们后面进来,目光快速地扫了她一眼, 然后站到一侧, 刚好背对她。
“毕总,我们去吃火锅, 一起吧?”王凯热情发出邀约。
“不了,我还有会。”
这个冷淡的声音,刚才凉凉扫向她的眼神,以及电梯到达一楼, 毕正径自走掉的背影,一直盘旋在梁芝欢脑海, 去餐厅的路上都心不在焉。
“毕总会不会误会我们?”王凯开玩笑地问。
梁芝欢扭头看他一眼。
“没办法,”他耸了耸肩,“公司里关于你们的传言实在太厉害。”
梁芝欢刚想动嘴皮又放弃了,沉默地走路,及至整个吃饭过程都没怎么说话。
散席后,大家各自回家,她被潘柏雷揪到一个无人之处。
“你真打算这么回去了?”
“你知道他明天要去美国吧?”
“那家伙知道你为了躲他跟王凯去出差,差点气吐血!”
“你到底还在纠结什么?”
“我……”
梁芝欢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在纠结什么。
她担心的、顾虑的每一个点,其实一个个都想明白了,就觉得还不踏实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家伙会急得跳起来,都是你这么温温吞吞给逼的。”
说着,潘柏雷拉起她的手往公司大楼去。梁芝欢知道他要干什么,立刻心慌起来。
“我不去……”
“你们两个,一个不敢抬头,一个不愿低头,我实在看不下去。”
“那家伙傲娇惯了,自尊心比谁都重。既然已经把决定权交给你,就算急疯了也要装作没事,或者气到吐血也不会开口求你……”
潘柏雷强行把她拽进电梯。
“当然,说不定那家伙也会选择发飙……你要是不在他走之前给他一个答复,搞不好他今天晚上冲到你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你最好还是在办公室跟他说清楚,做个了断,也好让我知道以后怎么安排你们两个。”
梁芝欢被那句“冲到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给震住了。
一想到毕正上次发飙把她拖进安全通道,背脊上一阵毛骨悚然。
但是,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
“柏雷……”梁芝欢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
“湖你都敢跳,说几句话反而不敢了?”潘柏雷的话令她猛地一怔。
难道真是她畏首畏尾、瞻前顾后过头了?
只是这个念头还没得到继续升华,她就被推进了毕正的办公室——
潘柏雷消失得一片风都没有留下,梁芝欢站在中央,一阵内心翻涌后,怯怯地抬起眼……
毕正坐在椅子里抬头看着她,眼神很冷,并没有因为她的到来而高兴。梁芝欢进退两难,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指,狂咽口水。
“那个……你几点下班?”
“还不知道。”毕正回应的口气相当生硬。
“那你走的时候叫我一下?”
“为什么叫你?”
“我……我有话跟你说……”
“现在不能说?”
他一字一句的,语气实在又臭又冷,梁芝欢终于招架不住,刚刚冒出的一点微弱的小火苗,不争气地又被浇灭……
“那就改天吧……”
“梁芝欢——”
刚转身想走,毕正霍地从座位上站起走过来,将她用力往里一带,“嘭”地甩上门。
“你想说什么?”
他转过来面对她,口气软了许多。但突然变成一个密闭空间,梁芝欢又局促起来。
她垂着头,结结巴巴地找话:“我、我其实准备了生日礼物……周日没来得及给你……”
“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话?”
“我……”梁芝欢不自觉地舔了下嘴唇,“我跟王凯去出差是因为……工作需要……”
毕正冷哼一声,大概是没有相信这个蹩脚的理由。
梁芝欢继续心虚地解释:“不过,刚才他是请大家一起吃火锅,我刚好和他走在后面……”
“为什么跟我解释?”毕正低头看着她,目光灼灼。
梁芝欢不得不转移自己的视线,停留在他胸口的一颗衬衫纽扣上。
“怕我误会?”
她点了下头。
“我又不是看到谁都能误会的笨蛋!”
梁芝欢咬了咬嘴唇:“我是怕……你以为我不会来找你”
“那你为什么来找我?”
“”
“我问你为什么来找我?”毕正抬高音量。
这家伙为什么老喜欢咄咄逼人?
“梁芝欢”
“你明明知道!”梁芝欢气呼呼地抬起头。
她都已经送上门来了,他这么聪明的人还不明白?
“你什么都不肯说我怎么知道?”他也气呼呼地回她。
“不知道就算了,你才是笨蛋!”
梁芝欢试图越过他去拉门,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到一边,一下背靠在墙上。毕正欺身过来,脸在她眼前一闪,来不及呼出的声音被封缄在口中……
毕正重重地压在她的唇上,像那天在车内一样辗转吮吸……
梁芝欢霎时忘了动作,只感觉被炙热的气息完全包围……
没有推开,原本瞪大的眼睛慢慢阖上,仿佛是给了毕正苦等几天的那个肯定答案。
是她把他变成笨蛋,还耍得他团团转。
想到这里,毕正忍不住用舌头抵开她的牙关,缠住她的舌,吻得更加热切。
静谧的办公室,他捧着她的脸,耳畔只有彼此混在一起的鼻息
这一刻等得实在太久,所以有点用力过猛。放开她时,毕正有些意乱情迷,不得不默默平复心底的骚动。
而那只鸵鸟——哦不,应该是小兔子——毕正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她红透了脸,全然一副不知所措的羞赧。
毕正哪里还有半点不快?
“你是不是吃的麻辣锅?”毕正戏谑地问她。
梁芝欢气恼地举起拳头想捶他,被他抓在掌心里,顺势把人拉进怀里。
“以后想吃火锅,我带你去。”
尽管不会误会,但心里总归对那个人有那么一丝凉凉的醋意。
“哦……”
梁芝欢的头在他胸口蹭来蹭去,毕正好笑地推开她。
“等会儿一起下班。”他说着,手指忍不住摸摸她绯红的脸颊,这才替她开了门,还不忘“威/胁”她。
“你要是敢跑,我就杀到你家去。”
等人走了,毕正把手上的工作速速收尾,然后轻快地拿上电脑包下班。
他像往常一样,但却抱着完全不同的心境往总经办的方向走去。
远远看见梁芝欢坐在办公桌后面,一手托腮,目光停留在某个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毕正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一丝喜悦,因为现在,她之于他已经有了崭新的、不平凡的意义。
他牵着她的手一起搭电梯到车库,欣喜之余又不免遗憾,因为明天他就要飞美国,好几天见不到面。
“你还真是不到最后一刻不肯松口。”毕正忍不住抱怨一下。
早知如此,就别说周四,告诉她周一多好!
梁芝欢有些愧疚。
“你明天几点的飞机?”
“你要送我?”
她点点头。
“不用,我不喜欢送别。”毕正偏过头看着她,“不过等我回来,你可以来接我。”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下礼拜二。”
出了车库,毕正把车开上了跟她回家方向相反的马路。
“不回家吗?”梁芝欢问。
“先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我也要让你等到最后一刻才知道。”毕正侧过脸来冲她笑了一下。
还真是睚眦必报!梁芝欢腹诽着,可t?嘴角不自觉地上翘。
就在今天回到厦门的那一刻,她都不曾预料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场面。
她被潘柏雷推了一把,也像是被命运推了一把。
这种玄妙感觉在稍后再次向她袭来。
毕正带她来的这个地方,是厦门的一处地标建筑——双子塔。
梁芝欢曾经到过这里,但没有登上去过。毕正停好车,带她来到位于55楼的观景层,360度无敌视野。
从这里看出去,夜色中的大半个城市璀璨闪耀。梁芝欢站在全景落地窗前,感觉又回到了伦敦眼的玻璃舱中。
是不是因为她说过喜欢登高的话,毕正才带她来这里?
梁芝欢按照他教的犯法,沿着顺时针方向一一寻找她的家、他的家、公司……每次发现都会开心一下。这样的乐趣,是在伦敦的摩天轮上不可能找到的。
因为在这里,她不只是一个过客
“厦门是不是还不错?”毕正和她站在面向万家灯火最繁华的位置。
玻璃上倒映出他的身形,跟她的有一点重叠。她稍稍往后倾斜一点,靠在他右侧手臂。毕正顺势搂在她腰间,在她发上落下一个吻。
轻如鸿毛,却在她心里荡起涟漪。
“现在你还舍得离开吗?”毕正温和的声音此刻显得别样的性感。
梁芝欢微笑着望向窗外遥不可见的远方,很给面子地回答一句:“不舍得。”
身后的人将她搂得更紧……
从观景平台下来,毕正驱车送她回家。
车子驶出地库不久,停在一个十字路口。梁芝欢仰头又望了望那座高楼,才想起问他为什么带她来这里?
“你明明知道。”毕正学着她的腔调。
梁芝欢不满地皱起鼻子,脸上泛着红晕。
毕正忍不住,瞟了一眼倒计时尚有九秒的红灯,迅速倾身过去亲她一下。
“我知道还有个更高的地方看厦门,不过比较远一点。”毕正手抚着她的下巴,嗓音温柔。
“等出差回来带你去。”
信号灯转绿,毕正继续驱车向前。绕过小半个城市,到达梁芝欢家楼下已经过了十点。
见他解了安全带,要送她上楼的架势,梁芝欢说:“你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要坐长途飞机。”
“不行,我要上去收迟到的生日礼物。”
于是,两人上了楼。梁芝欢把包装好的礼物从卧室拿到客厅,薄薄的、正正方方,毕正一看形状就猜到是画。
他坐在沙发上拆包装,等见到真容,挑着眉毛问:“是你画的?”
“嗯,还有我的签名。”梁芝欢指给他看右下角的字母,语气颇为自豪。
然而,毕正若有所思地盯着画,却没有露出非常惊喜的表情。
“你不喜欢啊?我画了很久呢。”
“喜欢……我只是在想挂在家里哪个地方。”毕正朝她笑笑,将画竖在地上,拉过她的手。
“你还欠我一句话。”
“生日快乐!”
他摇摇头。
“不是这句。”
“什么话?”梁芝欢的语气有一丝淡淡的耍赖,但他没打算放她过关。
“你说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说我就亲你。”
这人……
梁芝欢还没来得及逃,就被毕正扑倒在沙发上,一通乱亲。
原本只想小惩一下,结果亲着亲着,毕正自己陷进去了
这是个非常舒服的接吻姿势,他抓着她的手放在头顶上方,身体半压在她身上。
所以,也是非常容易擦枪走火的姿势……
毕正不得不再度克制,放开令他意乱情迷的香软草莓。
“那你告诉我,这几天都在纠结什么?”毕正把人搂在怀里,下巴搁在她颈窝。
“我有点害怕……”
“我有那么可怕吗?”他真得无语。
“我怕你以后会后悔。”
“为什么?”
“因为你看走眼了。”
毕正忍不住笑出声来。
“在看人方面我很有信心。就算万一真的看错,顶多打碎牙吞进肚子里,决不后悔。”
顿了顿,他又皱起眉头。
“早知道你纠结的是这个问题,我就不给你时间考虑了。”
“为什么?”
“因为时间都给你浪费了!”他闷闷地捏了捏她的脸。
梁芝欢听懂他的话,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那怎么办?”
“当然补回来。”
时间怎么补?
梁芝欢刚想这么问,毕正扳过她的脸,低头堵住了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