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大哥
十六班的同学们目瞪口呆地盯着早没付鸣野身影的后门, 眼神惊愕,“靠!”
付鸣野竟然把千柚那份小吃清单揣裤兜里了?!!
半天,徐蕾回过神, 扯着嗓子大声道:“付鸣野这都没生气, 谁再说付鸣野讨厌千柚?!”
千柚耳朵动了动。
是啊, 谁这么懂我, 我也希望付鸣野讨厌我qaq。
同桌边偷瞄站在后门的千柚, 边尴尬地直撞她胳膊, “你在班里喊什么?在群里说就行啊。”
“我故意当着大家伙面说的。”徐蕾压低声音,“你知不知道昨天午休曲家俊那个傻逼还撺掇其他班的人要把千柚关厕所里浇水?”
同桌飞快扭头去看曲家俊,平日里跟在王韬后面吆五喝六的人,这两天消停不少, 尤其这会儿,脑袋都快埋桌洞里了。
他很夸张地咳嗽一声,“千柚!你和野哥兄妹感情可真好!他打架都答应给你带小吃!”
徐蕾附和:“真的哎,你们什么时候见过野哥帮别人带东西。”
“让野哥带东西,小心野哥把你头打掉!”
“但他答应帮千柚带小吃了!”
“废话,那是野哥宠妹妹!”
千柚张了张嘴,“没有, 我们——”
“我作证我作证!”一个长雀斑的男生举起手,打断了千柚, 中气十足地作证道,“江闵盛说他们上次打架,十二中的几个傻逼想欺负千柚, 被野哥狠狠揍了一顿!野哥一边揍一边说这是他妹!”
其他人:哇!
千柚:“……”
继续解释也没什么用了, 千柚垂头丧气地坐回了座位,手臂一趴, 脸颊贴在桌子上,像一摊被晒化的猫饼。
就算趴着,周围的讨论声还是柳絮似的往耳朵里跑,同学们都在讨论她和付鸣野兄妹感情真好。
这事情怎么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发展了呢?
千柚在脑子里将这段时间和付鸣野的相处日常条理清楚地复盘,全是和他反着来啊,没问题啊。
包括小吃清单,这也是她思来想去的办法,付鸣则能因为别人打扰他学习而生气,那么付鸣野也能因为别人打扰他打架而生气吧?
难道真就是甩出去的那个煎饼果子?
千柚恨恨道:“十二中的人太卑鄙了!”如果不是他们搞偷袭,她就不会气得甩出煎饼果子砸黄毛!
苏程悦听见了千柚小声骂十二中,再看千柚闷闷不乐的小脸,“柚柚,你是在担心付鸣野打架吗?”
刚问完,她倏地恍然,“所以你才让他给你带不同地方的小吃,这样他就没时间打架也不受伤了!”
周围的同学们:“?!!”
原来这就是千柚的计划啊!千柚对付鸣野的关心居然藏得这么深!
千柚一看苏程悦误会了,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让他带小吃就是想让他生气!”
“哎呀,千柚,你不用担心我们和野哥告密。”坐过道的雀斑男生拍着胸脯保证后,又一脸嫌恶地骂道,“十二中都是些卑鄙小人,打架可脏了,要是不应战他们就在外面说咱们学校都是些臭老鼠胆小鬼,你这是给了咱们光明正大不用搭理他们的借口!”
有人响应,“就是这样!给妹妹买小吃比打架重要多了!”
“……”千柚心累得闭上嘴,再缓缓地闭上眼,搭在桌上的双手握紧拳头,心底暗暗想到,一定是惹付鸣野生气的环节有哪里出了错!
这么看真得从付鸣则身上入手了。
这边,付鸣野坐在墙沿上,朝还没爬上墙的邓宝宇伸手,不耐催促,“快点。”
“野哥,你让让。”邓宝宇摩拳擦掌,“我这几天在家里练攀岩了,连妹妹都能单手翻过墙,我也不能输给妹妹!”
话落,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右脚蹬住墙壁猛然往上跳,然而,刚跳到一半,迎面一记拳头虚晃过来,吓得他连忙落地。
“野哥?!”邓宝宇受伤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负心汉,心痛质问,“你打我?!”
“凳子,听清楚,你姓邓。”
邓宝宇质问不成反被问,“我姓邓就该被打啊?““你不姓千也不姓付。”付鸣野屈起一条腿,居高临下睨着
邓宝宇,“别张口闭嘴喊妹妹,名不正言不顺。”
邓宝宇:“???”
他还想再问,眼前人影一闪,付鸣野毫不犹豫地翻过墙,这是连拽都不愿意拽他了!
“野哥!你和千柚的感情到底好还是不好啊!”邓宝宇仗着攀岩练出来的成果,翻了两次可算翻下了墙。
他跑着追上大步流星走在前面的付鸣野,一开口就是表明忠诚立场,“你俩感情要是不好,我以后就再也不管她叫妹妹了!”
付鸣野脚步一顿,侧过头,深深凝视着邓宝宇。
邓宝宇被凝视得心里发毛,“野哥?我又说错话了?”
“凳子啊。“付鸣野撸了几把他的小卷毛,”找时间去你家医院检查检查吧。““检查啥?” “检查下你的脑子。”付鸣野平静说,“它听不懂人话。”
邓宝宇:“?”
周敞他们被堵的巷子就是周四那天付鸣野教训十二中的巷子,眼看着巷子就在前面,邓宝宇也顾不上再问为什么说他脑子听不懂人话了,怒气冲冲道:“这次不能手下留情了!还堵人,我呸!”
付鸣野这次没反驳,他本来就准备带人把场子找回来。
然而,快进巷子时,付鸣野突然绕路去了巷子口卖煎饼的小吃车,扫了眼车前的价位表,手机扫码一百块。
卖煎饼的老奶奶着急:“不用这么多钱!我这全家福才15块!““没给多。”付鸣野揣了手机,冷声道,“待会儿我们打架,您别提前走就行了。”也不知道等他打完架再去什么西城南城北城来不来得及。 直到付鸣野和邓宝宇走进巷子里,卖煎饼的老奶奶还没反应过来。
“哎哟!”老奶奶想起之前乌泱泱涌进巷子里的小混混们,一定又是打架,她忙从口袋里翻出闺女给她买的老人机,“是了是了,上次就没带手机,走着去找警察局都耽误事了。““喂!警察同志么?这里有**火拼啊!欺负好学校的娃子,对对对,我给你们报点,你们快点来,有俩娃娃进去了!” -
【叮铃铃】第二节英语考试的结束铃响了,也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千柚做卷子时都忍不住复盘这几天的环节,越复盘心情越沉重,然而,这份沉重的心情在她看见中餐档的新窗口时,倏然轻快了。
“悦悦,你快看。”千柚摇晃着和苏程悦牵着的手,“新窗口营业啦。”
食堂这层人来人往,烟火气满满,各个窗口前的排队都是长龙。
苏程悦顺着千柚指的方向越过人群一看,还真是,新窗口的电子栏上提示着今天卖炸鱼排和水煮鱼,还预告了明天的菜单,糖醋鱼和辣鱼块。
“这个窗口大概和我无缘了。”苏程悦遗憾完又补充,“但开窗口的这个董事真的很爱吃鱼,和你一样。”
千柚开心点头。
苏程悦不爱吃鱼,便去其他窗口排队,千柚一个人去的新窗口,等前面的三个人端着餐盘走完,轮到了千柚。
千柚眉眼弯弯,“阿姨,一份水煮巴沙鱼,配菜都要,再来一份炸鱼排配番茄酱!”
“稍等。”
阿姨手上动作很快,将刚片好的巴沙鱼片下入煮沸的砂锅里,配菜则是统一的豆芽豆皮和油菜,“能吃辣不?”
“能!”
“行,那就正常辣。”
“阿姨,是学校的哪个董事喜欢吃鱼才特地在食堂开新窗口的?”
“这个暂时不能说。”阿姨等水煮鱼的时候,边炸鱼排边回答,“不过我们老板说保密到周六就行了。”
千柚:“???”
千柚虽然没想通为什么保密到周六就行,但想到了危煦周六过生日,生日礼物预计今天下午能送到家里,回头问问危煦家住哪里,再把礼物用同城快递送他家。
吃完饭出食堂,天空突然下起了蒙蒙细雨,室温也降低了,千柚刚回教室就穿上了搭在椅子上的浅灰色校服外套。
她低头扣好校服扣子,从书包里摸出手机想问危煦邮寄用的家庭住址,手机摸出后,她突然想到危煦上学不带手机回家才能看见,索性留着晚上再发。
“柚柚,这个送给你。”苏程悦递过来一个扎着浅粉色丝带的盒子,眼皮微垂,耳尖泛着点儿红意,“谢谢你上次在体育馆请我喝饮料。”
“谢谢你,我能拆开它吗?”千柚捧着手里的礼盒,黑葡萄似的眼眸里缀着明显的欢喜,而这份不推拒不深究的坦荡态度,也让苏程悦的不自在情绪消散了些。
“当然能。”她顿了顿,说,“希望你能喜欢。”
其实,这礼物并不是感谢体育馆的那瓶饮料,而是感谢千柚拉着她的手带她跑过走廊的爽快。
千柚挑开丝带,等看清盒子里的奶酪杯子时,讶异道:“这是你的杯子唉!”
苏程悦点头,“我在同一家店里买的同款。”
这个同款早在周一晚上就买了,但她总担心会让千柚误会是她同情千柚零花钱不够。
直到上午确定了千柚和付鸣野兄妹感情很好,猜测千柚在付家的待遇应该也不会差,这才下定决心把礼物拿给千柚。
千柚一拿起奶酪杯就喜欢极了,自己花钱买讲究性价比能先忍着不买,但别人送的礼物单纯喜好就好啦!
“悦悦,我们俩拍张照吧?”千柚指了指苏程悦桌上的奶酪杯,期待道,“我们捧着杯子拍合照。”
苏程悦愣了愣,“合照?”
“对呀,我们两个用同款欸,当然得拍张照发朋友圈了。”千柚说着还将手机里的相册分享给苏程悦看,“我有很多同款杯子的合照呢。”
苏程悦低头去看,在十几张的同款杯子的合照里,唯二的区别一个是搭档的不同,一个就是千柚的年龄。
有张照片千柚的脸颊圆嘟嘟还带着婴儿肥,像是刚上幼儿园的时候。
千柚有好多朋友啊。
也是,像千柚的性格,肯定有很多人喜欢。
苏程悦压下心里的酸涩,抿唇笑了笑,“拍!柚柚,我们拍合照。”她也会成为里面的一员,而且以后也会和柚柚拍很多合照。
两个人大咧咧地在教室里用手机拍照,刚拍完,千柚意外收到了危煦发来的消息。
[危煦:再有11个小时零3分钟我就过生日了。]
千柚想到礼物,便回:[你把家里地址发我吧,我邮寄礼物给你。]
待在教室的危煦,情不自禁地坐直了,满脸笑意地问:[原来除了惊喜,还有礼物么?]
惊喜不用说,自然就是躲着不见他的千柚,遗憾的是学校周六不上课。
等周一见了面,他再问问千柚突然转学过来的原因,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他也能帮得上,比如容主任昨天刚念叨的千柚过来是为了监督付鸣野不逃课不打架。
这边,千柚收到危煦的回复,心里疑惑,礼物不就是惊喜么?
唉?
这会儿还在学校啊!
[你手机不是放家里么?]
[危煦:我在享受偷摸的刺激。]
千柚:“……”
闲扯了几句,终于问出了危煦的家庭住址,竟然在东城的望山别墅,这处和付家住的别墅园区一样,都是寸土寸金住户非富即贵的地方。
千柚这才将危煦和江城危家划在一起。
难怪剧情里男主韩云泉拿下付氏集团后,危煦还能给他下绊子,要知道如今的江城商界里,一共有三个巨头,付家,危家,韩家。
这三家的产业遍布全球,连千柚这种不关注商业的人,也知道喝的饮料吃的零食,玩的电子产品,旅游住的酒店等大多属于他们旗下。
所以危煦到底干嘛针对男主呢?
千柚百思不得其解,像付鸣则好歹剧情里交代了是在商业资源上和男主产生了冲突,但关于危煦,连男主也说就是突然发疯似的针对他。
[危煦。]千柚在聊天框里敲字叮嘱,[你一定一定一定记得当个正直的好人啊!]
不管危煦针对男主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做个好人应该就不会再买凶杀人了。
哪怕后面剧情她没看到,但根据升级流文的套路,像危煦这样针对男主的反派,轻则进监狱重则没命,比如她:)
看着千柚第二次让他当个正直的好人的话,危煦不由问:[这是你对朋友的要求么?]
不,这是我唯一能说出口的提醒你避开剧情的话。
千柚回复:[你这么想也行。]
下一秒,危煦甩来了两张图片,一张电子献血证一张街头大橘猫,不等千柚问,他已经先回答了。
[危煦:我前天去献血了。]
[危煦:昨天送了野猫去做绝育,两只。]
[好狗狗打滚.jpg]
这个好字还是额外加的字体……
看着图片上打滚的小柴犬,千柚仿佛也看见了隔着屏幕等夸夸的危煦,鬼使神差地回道:“你好棒棒噢。”
危煦一楞,随即高高扬起了嘴角,笑意明亮,两颗小虎牙略微显露。
回完表情包又等了几分钟,意料中地没等到千柚再回复的消息。
他抬头望了一会儿教室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半晌,点开手机里的浏览器,打字搜索。
[全国十大好人]-
晚上八点,千柚脚步轻快地踩着初初降临的夜色在院子里下了车。
余管家迎上来帮千柚拿书包,“柚柚今天回来的比平时晚。”
“轮到我做值日啦。”千柚刚考完试,再加上明天周末放假,身心放松,连说话的声调也轻快上扬,“妈妈和付叔叔回来了吗?”
“回来有一会儿了,夫人和先生都在书房。”
“那我先去找他们!”
余管家听着千柚这么有活力的回应,笑得眼尾生出褶,“去吧,我让厨房再准备份茶点送过去。”
千柚跑得很快,清甜的嗓音随着风飘过来,“谢谢余管家~“晚风吹起院子里的木芙蓉,香味弥漫,余管家目送千柚跑进屋子,脸上笑意未散,自从夫人带着小姐住进来,这个家越来越欢快了,连先生和鸣野都几天不曾吵架了。 余管家正欲抬脚往屋子走,倏然,身后响起汽车的声音,回过头,恰好撞上付鸣野一脸戾色地甩上车门下车的画面。
车门甩上的力度太大,车窗仿佛都震了震,但从另一边下车的付鸣则,神色冷然,周身肃清,看也没看火气明显蓄在爆发边缘的付鸣野,径直走向余管家。
余管家在付鸣则面前常常产生面对先生的错觉,不自觉绷紧了背脊,“大少爷。”
这些年,大少爷的气场越来越像先生了,强势冷漠,慢慢地,余管家已经快忘了从前那个在家里瘦弱内敛堪称透明人的孩子。
余管家有时候也分不清到底哪种生活对大少爷来说是相对好的,应该是现在的生活吧,至少先生很看重大少爷。
“小叔在哪?”
“先生在书房。”
付鸣则微一颔首,而后侧头掠了眼后面的付鸣野,用着极度冷淡的口吻开口道:“随我去书房见小叔。”
余管家这才发现付鸣野的右手里还拿着一个文创帆布袋,鼓鼓囊囊,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但帆布袋的底部似染上了红油。
付鸣野察觉到余管家的视线,将手里的帆布包掩在身后,嘴唇紧抿着,嘴角下压,“一回家就找付北岳,付鸣则,你真是等不及想告状啊。”
“付鸣野。”付鸣则声音平静得近乎锋冷,“我和你说过几次别直呼小叔的名字,被外人听见会怎么想付家的教养?”
付鸣野嗤笑,“外人?你不就是外人么?!“付鸣则垂下眼,一向温雅的轮廓线条染着疏远和漠然,“我再说一次,和我去见小叔。” “付鸣则,我也再说一次!你讨好付北岳我管不着,但别为了讨好他在我面前摆大哥的谱。”付鸣野眼里的厌恶毫不掩饰,“你不恶心,我看着都恶心!”
余管家心底一颤,忙开口道:“小少爷,柚柚也回来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在书房了。“莫名地,余管家想起最近家里的变化,总觉得提起柚柚能让管不住嘴的付鸣野,稍微老实一些。 “她回来关我什么事?”付鸣野下意识怼了句,随即又拧起眉头,快步越过付鸣则走向别墅,“她真是闲出病了才去书房!”
见付鸣野就这么离开了,余管家先是一怔,继而心底猛松,提起柚柚真的管用!
余管家收敛思绪,小心翼翼低觑着面前从头到脚都散发着生人勿近气场的付鸣则,斟酌道:“大少爷,您和小少爷能一起回家说明小少爷心里还是在乎家人的。”
付鸣则不置可否。
相比一起回家,还是说他从警局把打架未遂的付鸣野捞出来比较贴切。
千柚没回卧室,径直找去了二楼的书房,一推门,还是上次见过的冷硬色调,唯独飘窗上搭了一个香槟金的靠垫。
妈妈靠在飘窗上的靠垫前看文件,手边的托盘里放着有袅袅白雾的茶壶和一份剩下小半块的巧克力慕斯。付叔叔坐在电脑前,敲着键盘像是在审阅文件,偶尔,视线偏向飘窗上的妈妈。
千柚脚步轻轻顿了几秒。
妈妈和付叔叔的感情似乎比她想象中的好许多,可是,剧情里他们还是走到了离婚的地步……
千槿循声看见了千柚,莞尔地招招手,“过来吃巧克力慕斯。”
“就剩小半块了呀?”
“这还是我好不容易忍住给你留的。”
“分明是吃腻了吧?”千柚说是这么说,还是开开心心地坐在千槿旁边,拿小叉子吃盘子里的慕斯,嘴角沾上了点儿巧克力粉,千槿用纸巾很轻地擦掉了。
千柚不经意抬眼,和正好看过来的付北岳对上视线,“付叔叔,我和妈妈在这打扰你工作了吗?”
千槿屈指刮她鼻子,“你说自己就行,别带我。”
“不打扰。”付北岳就是觉得体验有些新奇。
平日里习惯了书房没说话声,后来渐渐有了千槿翻书页的声音,眼下还有了千柚和千槿唠家常的声音。
千柚进书房时,没关紧门,敞开了一条缝。因此,付明则过来时,还没敲门,便听见了书房里响起的来自付北岳的回答。
他掀开眼皮看了看空荡荡的走廊,意外付鸣野没过来。
“有件事差点忘记和你说了。”千槿含笑道,“上次你回家,我不是说商业街的那家烤鱼店的老板回老家了么?他周六白天就能回来,我们明天晚上去吃烤鱼?”
千柚顿觉欣喜,刚想说行,突然想到了即将回家的付鸣则,口风瞬变,“不行!”
千槿纳罕,“不行?”
“……不一定行。”千柚抿了抿唇,“我觉得还是等大哥回来,我们带大哥一起去吃烤鱼吧。”
这话一出,站在门口打算敲门的付鸣则顿住了手,电脑前的付北岳也投来了视线。
千槿问出了二人心中疑惑,“等鸣则回来?”
千柚小鸡啄米地点头,“一家人嘛,整整齐齐吃烤鱼~”这当然是假的,她就是想找个借口打扰付鸣则工作。
依照管家和薛姨提及过的付鸣则工作狂的态度,晚上必然加班不说,在家里都也不常去餐厅吃饭,随便垫一口就行了。
这全家出门吃饭多耽误时间啊,耽误时间就等于打扰付鸣则的工作,他肯定不愿意。
当然了,作为爱吃鱼的人,她还是挺喜欢一群人热热闹闹吃烤鱼的,谁也不能落下。
千柚自觉计划很美化,哪曾想才开头就出现了变故,千槿为难道:“我听说鸣则不爱吃鱼。”
千柚:“???”
“他不爱吃鱼啊……”千柚肉眼可见地落寞,不是因为计划夭折产生的落寞,而是周围人里又有一个人不爱吃鱼的落寞。
“谢谢小婶关心。”清冷淡漠的声音由远及近,付鸣则推门而入,白衬衫的袖子规整地翻在手肘处,扣子系在最上面一颗,严谨到极致。
“我只是不常吃鱼,谈不上不爱吃。”他在办公桌前站定,镜片后,眼皮半垂地打量着坐在飘窗上不知为何忽然眼神微亮透着欢喜的千柚。
须臾,付鸣则敛眸,淡声道:“明晚我会提前处理完工作,准时赴约。”
“……?”
刚因为付鸣则亲口说谈不上不爱吃鱼而欢喜的千柚,张了张嘴,眼睛里透出大大的茫然。
不是,他干嘛答应准时赴约,他不是该说被打扰了工作吗???
第22章 噪音(修)
一直等到坐在餐厅里吃晚饭, 千柚还是没想明白付鸣则爽快答应下来的缘由,难道周六恰好赶上了他工作不忙?
千柚越想越有道理,重重嚼了几下嘴里的鱼肉。
当时要是说周一晚上全家吃烤鱼就好了, 开工第一天, 付鸣则肯定加班, 吃烤鱼更加耽误他工作了。
唉。
失策了。
千柚决定弥补, “付叔叔, 大哥不下来吃晚饭么?”先从今天让他吃晚饭耽误他工作开始。
付北岳早习惯了在餐厅里见不到两个侄子, 这几天,天天能在餐桌上见到付鸣野还让他惊讶呢。
在付北岳出声前,余管家就笑眯眯回答,“鸣则少爷说下午在飞机上吃过了, 晚饭就不吃了。”
倒是千槿关心起另一个人,“鸣野呢?他还没回来?”
“他可能没脸下来吃饭。”付北岳想起先前付鸣则在书房仅他们两个人在的时候提及的事情,也不认为千槿和千柚不能听,“十八岁的人了,还能被举报到警局去。”
千槿惊讶,刚才在书房时,她察觉到付鸣则有话和付北岳说, 便带着千柚先离开了,还真不知道警局的事情。
千柚慌得一下子握紧筷子, 急切追问道:“付叔叔,三哥出什么事了?他打伤人了么?!无缘无故怎么进警局了?“难不成少了一个王韬,又冒出张韬李韬了? 千柚也说不清这么担心的根源到底是不希望付鸣野提前伤人导致车祸剧情杀提前, 还是单纯不希望付鸣野有极大可能进监狱。
“他能出什么事。”付北岳将盛出来的两碗鱼汤分别放在千槿和千柚的桌前, “拉帮结派和别人打架,被卖煎饼的摊主报警举报了, 二十几个年轻人全被送去了警局。”
千柚松了半口气,还是再度确认道:“他没把别人打伤吧?伤到住院那种。”
付北岳摇头,“鸣则说他们还没打起来。”也幸亏没打起来,对面竟然有人带了刀具。
闻言,千柚剩下的半口气也松了,捧起盛满鱼汤的白瓷碗,低头喝了好几口鱼汤。
这鱼汤是鲥鱼和嫩豆腐,切得小小的豆腐块和鱼汤一起喝进嘴里,舌尖微抿就化开了,浓郁的汤汁在口腔中一瞬间爆开。
“厨房里给鸣则和鸣野都留些饭菜吧。”千槿交代道,“省得他们晚上饿了想吃夜宵。”
薛姨笑:“留了,晚上厨房也有人值班,想吃夜宵现做也行。”
千槿晚上八点后就不进食了,也没来厨房瞧过,听薛姨这么说,点点头,不再过问。
“鸣野少爷晚上回来好像买了小吃。”余管家不确定地回忆道,“应该是烤串之类的?反正有辣油。”
千柚竖起耳朵,“他买烤串啦?”
余管家:“用帆布袋装的,没看见具体的。”
千柚唔了一声,一手拿勺子搅着鱼汤,一手托着下巴,付鸣野从警局出来还能买烤串或者其他小吃,说明一定很好吃吧?
虽说白天给他的小吃清单有惹他生气的成分在,但里面列举的小吃除了煎饼,其他三样可都是她这几年来吃过的相关小吃里的no.1了。
加上东城煎饼,也是因为上次围观打架甩出去了煎饼没能吃着,有点舍不下。
“妈妈,付叔叔,你们先吃。”千柚推开椅子起身,“我去三哥屋子里瞅一眼。”看看付鸣野买的小吃到底能不能打败她给的小吃清单!
千槿叮嘱,“你慢点跑。”
千柚头也不回地挥手,“知道啦。”
三楼,灯光映亮卧室地板上散落的拳击手套和飞镖。
付鸣野坐在床上,在他面前的桌上有个帆布包,旁边是用塑料袋装的煎饼果子。
里面馅料太多,像是豆皮土豆丝裙带菜,里脊肉火腿肠,反正摊位上有的能加的都加了。
外层的煎饼几乎包不住,切开后,摊主奶奶还分了两个纸袋,再一起装进塑料袋里。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辣椒油淌了出来,洇透了帆布包不说,也让这个煎饼看着不堪入口。
【叩叩叩】
敲门声和叫喊声同时响起,“付鸣野,开门。”
整个家里能声音这么轻快的只有千柚一个人,付鸣野盯着煎饼果子,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松,松了又握,小麦色的脸庞上流露出些许纠结,连眉头都快拧到一起了。
直到此刻,他也没想明白怎么就在被警察带走的时候,还能去说给他退钱的煎饼摊奶奶的摊位前,让她做了一个全料煎饼。
他拿着煎饼往警局走,越看煎饼越碍眼,索性又在文具店买了一个帆布包装起来,眼不见心不烦。
“付鸣野?你在吃烤串是不是?”千柚吸了吸鼻子,“你买的谁家烤串?我和你说,还是西城的好吃,他家烤串炸串都好吃。”
同层的书房里,正在处理投标文件的付鸣则,视线平淡而短暂地掠过紧闭的书房门。
别墅里的房间除却几个特定的类似影音室外,其他房间的隔音都一般,也没谁特意加强房间内的隔音。因此,走廊里的正常音量说话,在寂静的房间里也能听见一二。
他在车上就注意到了付鸣野手里的帆布袋,车内关着窗,酱香带辣的味道充溢出来。
在警局时听几位民警同志打趣,他们带一群年轻人从巷子口离开时,付鸣野特地到煎饼摊前拿了煎饼,走路上还不忘找个文具店买帆布包装上。
在车上有几次,付鸣则明显看出付鸣野恨不能把味道越发浓郁的煎饼果子扔出车窗外,但付鸣野到底忍住了。
付鸣则敛回视线,握着的钢笔在文件上划过利落的线条。
琐碎小事不值得浪费时间思考,有这个时间搞定几个项目才是正经事。
在千柚一句句的问话里,付鸣野还是没忍住将煎饼果子重新塞进了帆布包里,这才板正脸色,故作镇定地走过去开门。
几乎刚拧动把手,一股子大力气就将门推开了。
付鸣野一时躲闪不及,胳膊被千柚重重撞过,身体歪了下,继而,千柚便箭步冲向了桌子,脑后高高扎起的马尾辫啪叽抽在了他的下巴上。
“嘶,千柚,你又干什么?!”
“抢你烤串!”千柚眼睛发亮地夺过桌上的帆布包双手举起来,嘴角翘着,朝付鸣野露出得逞的笑,“你上次抢我泡芙,这次我就抢你烤串!”
付鸣野没想过能听见这么个回答,在他怔神的时候,千柚已经喜洋洋地拆战果了。
帆布包打开,塑料袋和纸袋同时映入眼帘,包括里面的煎饼果子。
千柚一愣,呆呆地拿出来一个纸袋包的半个煎饼果子,“煎饼果子?你买的煎饼果子?”
付鸣野原本别扭羞赧的心态,经由千柚这么一闹反而所剩无几了,再看千柚一副状况外的呆样,歪嘴冷笑,“是啊,东城的煎饼果子!”
“你给我买的?”
“不然呢?”
说罢,付鸣野掏出裤子口袋里揉搓得皱皱巴巴的清单扔桌上,又拽又傲地嘲讽道:“整天就知道吃,胖死你!”
千柚才生出的一丝小感激顿时碎得七零八落,反手就把帆布包兼煎饼怼付鸣野手里了,抬脚跨出了他的卧室,直奔自己的卧室。
付鸣野一手握着帆布包一手握着煎饼,脸上罕见地无措了些。
他不就是说话怼了些么?真生气了??
耳边又是奔跑的脚步声,付鸣野绷着脸偏头,鹰隼般的黑眸里闪过惊讶,视线落在千柚的怀里,“你——”
“我让你亲眼看看。”千柚将抱来的体重秤放下来,发现地板上的飞镖和衣服挡地方,还用手拨开,“你屋子好乱啊,付鸣野。”
一句吐槽,付鸣野脸颊爆红。
“我这是没时间收拾!”
“那你回来后干嘛呢?”
付鸣野理直气壮,“做作业!”
“噢。”千柚踩上体重秤,伸手指了指,“今天晚上的体重记住了哈,等我吃完了煎饼果子,明晚再量一次。”还诅咒她胖死,想得美。
千柚说着话又把体重秤抱起来了,还空出一只手管付鸣野要他握着的煎饼果子,付鸣野还在想刚刚看见的体重数字。
“你这体重准么……”付鸣野怀疑地上下打量千柚,“你这瘦胳膊瘦腿,有那么重?”
体重秤量的体重比千柚看起来能重六七斤。
千柚白他一眼,低头咬了一口煎饼,含糊道:“亏你还喜欢打架,不知道体脂低看着瘦?”
“等等,你也上来量一次。”
“我为什么上去???”
“你也吃煎饼啊。”千柚示意他塑料袋里另一个用纸袋装的煎饼果子,“这个不就是你的吗?咱俩看看谁吃完了煎饼会胖。”
见状,付鸣野到底没拒绝,只是沉默地握紧了另外半个煎饼,又踩上体重秤量了**重。
千柚看完,学着付鸣野的语气,“我这体重秤准吗?是不是把你这长胳膊长腿秤轻了?”
付鸣野:“……”
这家伙也太记仇了。
付鸣野不答反问,“你已经见着付鸣则了?”
千柚:“见到了。”
“他和付北岳一样,屁事贼多,管得还宽。“付鸣野还记得千柚在办公室里说付鸣则学习好,这会儿,他不遗余力地贬低付鸣则,“在家就整天待在书房工作,无聊透顶。”
千柚又吃了一口煎饼,“整天工作是挺无聊的。”
考虑到等会儿她还要去惹付鸣则生气,千柚走向门口,“我先走了,谢谢你带的煎饼。”
在千柚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付鸣野突然出声叫人,别别扭扭地问出来,“煎饼,好吃么?”
千柚回头,当着他的面咬了第n口煎饼,再小脸冷冷道:“不!稀!罕!”
随即,千柚一边吃着不稀罕的煎饼一边抱着体重秤回了卧室。
付鸣野抬手抹了把脸,咕哝道:“果然记仇。”
他说完,也咬了一口手里的煎饼,明明很好吃!
【付鸣野-负面情绪:-2%】
【付鸣野-负面情绪:-1%】
国外正值凌晨,在昏暗的房间内,虚拟面板明明灭灭闪过消息,然而,它的宿主正在梦乡里。
直到一通电话,手机震响。
韩云泉拿起手机,声音森凉透着危险,“你最好给我一个好消息。”
那边沉默了。
“韩总……”国内下属,“陈敖那边没成。”
韩云泉盯着面板上国内白天才上升1%,晚上就掉了3%的负面情绪,总感觉事情有些脱离掌控。
“为什么会失败?!”他质问道,“不是让人带刀具了么?陈敖临到头不敢帮付鸣野挡刀了?”
下属忙说,“他们还没打架,旁边卖煎饼的就报警了,全被带去了警局。”
韩云泉缓了几秒才确定没误解下属的意思,“你是说,我们的部署之所以没成是毁在一个卖煎饼的穷逼身上?”
“……是。”
韩云泉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我让你查的事呢?”
“付鸣野身边没多出什么人。”下属说,“非说多,就是付北岳那个老婆带到付家的拖油瓶,那个拖油瓶转学到付鸣野的高中了,还和付鸣野一个班级。”
“拖油瓶?”
“叫千柚,刚十七岁,原先在一个很差的公立高中读书,具体的我还没查,您需要的话——““我不在意她从前上过什么高中。”韩云泉打断道,“她和付鸣野关系应该不怎么样。” 下属肯定道,“我表弟和他们在一个班,用他的话说,千柚在付家的日子真不行,三百块的杯子舍不得买,上课还帮同学买饮料讨好同学。”
说起他那个表弟也是倒霉,被危家小少爷的篮球砸得门牙断了,关键还是被人目睹他纠缠女同学后,别说学校老师,就连他都觉得表弟是害怕暴露这才碰瓷撞人家篮球上的。
当然,这个内情下属不打算和韩云泉讲,要是让老板知道还没成事之前他表弟在学校又把危家得罪了,他这个表哥肯定也要被牵连。
老板说过,凡事慢慢来。
先是付家,等利用付家夺下了韩家,剩下的危家也不足为惧了。
韩云泉对于这个消息毫不意外,付家那三个同辈,他从六年前就开始派人了解过,一个孤僻,一个骄纵,一个桀骜,常年关系冷淡。
他们对小叔付北岳都不尊重,何况是付北岳的老婆和继女。
也许,这个千柚能成为他计划外的突破口?-
“阿嚏?!”千柚揉着泛痒的鼻子又摸了摸泛热的耳朵,皱皱眉头,“是谁背后嘀咕我呢?”
千柚刚在卧室里吃完煎饼,撑得肚子鼓鼓,等到鼻子不痒了,她拿起平板,又随意抽了一本习题册往卧室外走,小嘴叭叭,“好人嘀咕发大财,坏人嘀咕烂心肠!”
这是从前小区里的一个奶奶口头禅,奶奶说这么念可灵光了,她得念上三遍。
千柚出了卧室没停留,直奔三楼的书房,也就是付鸣则从前常用的书房。
【叩叩叩】
熟悉的敲门声传来,付鸣则从文件里分神,侧目看向门口,很快又听见了叩叩叩的声响。
“大哥?你在书房吗?”
付鸣则轻推鼻梁上的眼镜,起身走过去,这下他确认敲的是他书房的门,而不是付鸣野的门。
书房门从内拉开,走廊里的晕黄暖灯泄下来,和书房的白炽灯交相辉映,千柚就站在两种灯光的交界处,仰头看他。
早在回国前,付鸣则就见过千柚和千槿的照片,无论日后关系如何,来日见到人总得认出来才不失礼貌。
眼前的千柚换了一身奶黄色的家居服,怀里抱着一个平板和一个习题册,马尾辫松松垮垮。
“有事?”
千柚弯了弯眼睛,“我能用书房吗?”
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付鸣则的视线在千柚的笑眼上停顿半秒,让开路,侧颜沉冷,“进来吧。”
千柚感觉过于顺利了,神色如常地抬脚踏进书房。
而在付鸣则关上书房门的同时,不远处,付鸣野的那间卧室门也从开了条缝到关上。
千柚的一双眼睛转来转去,心底忍不住评价,这间书房的简洁程度更胜付叔叔的书房,至少付叔叔的书房里还有一个软乎乎的香槟色靠垫。
两面书架,除了一些金融类书籍,也有一部分科技类书籍,千柚在里面看见了《机械精密技术》《自动化装配》几本书。
书架前是一张弧形的原木长桌,笔记本电脑亮着光,旁边堆着厚厚一摞文件夹,边缘整齐得仿佛在列方队,连两只笔筒都摆得再一条水平线。
桌角的杯子里还有大半杯未喝完的咖啡。
千柚看见那杯咖啡,这才发现在书架靠桌沿的角落里有个小桌子,几十条速溶咖啡和保温壶。
“大哥,你喝速溶咖啡?”
千柚想起从前看的那些豪门电视剧,包括付家的茶水房里,也有一整排不同品类的咖啡豆。
付鸣则将桌上的一摞文件推至里面,预备在桌上给千柚留一个能用的空位。
在推的过程中,靠顶上的一个文件偏出个角,他眉宇蹙了下,抬手将其挪回正位,这才淡声回:“省时间。”
省时间。
千柚品了品这三个字,对接下来的计划更有信心了。
十来分钟后,千柚坐在付鸣则对面,亲眼看着付鸣则再度投入到文件审阅里,时而用电脑算数据,时而用钢笔划线后,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是成是败,在此一刻!
千柚手指一划,打开了平板,找到视频网站,再找到里面收藏夹里的小品集锦,偷偷觑了眼依然在工作的付鸣则,小声问:“大哥,我忘记带蓝牙耳机了,你有吗?”
询问前,千柚已经看见了付鸣则放在平板旁边的蓝牙,然而,付鸣则拒绝了。
他只看了一眼千柚手里的平板,声音疏漠,“我不习惯和别人共用私人物品,你用平板看视频可以公放。”
千柚好悬没压住差点飞起来的嘴角。
付鸣则以为千柚是想用平板上网课,只是,随着千柚的笑声越来越上扬,平板里播放的内容也在笑声间隙里流露了出来。
【小锤四十,大锤八十。】
【公鸡中的战斗机,欧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千柚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还得捂住笑疼的肚子。
她本来就是想打扰付鸣则工作让他生气来着,哪曾想这些看了好几遍的小品再看一遍还是这么搞笑,连去观察付鸣则有没有生气都没抽出时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千柚边笑边谴责,我可真熊啊,大哥要是揍我,我得抱着平板一起跑,这小品怎么这么搞笑哈哈哈哈哈哈。
一直等笑过了劲儿,千柚才勉强回过神,随即震惊了。
大哥就让她坐在这笑了快十分钟???
千柚抬头去看付鸣则,只见付鸣则神色冷淡地敲着键盘,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全神贯注,要不是他的蓝牙耳机还在旁边,千柚都怀疑他根本没听见自己的笑声。
他难道不生气我在打扰他工作吗?
我都熊得这么离谱了!
几乎是千柚在内心骂自己熊的同时,轰隆隆的枪声铺天盖地响起,这枪声仿佛是从音响里炸出来的,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动感音效。
千柚惊得用脚踩稳桌下的地板,又四下张望,连天花板都望了一眼,这音响装在哪啊?
付鸣则从余光里看见千柚的动作,习以为常道:“是付鸣野在打游戏。”
千柚保持着仰头看天花板的姿势能有两秒,面无表情地低回头。
“大哥,你不觉得吵吗?”
“习惯了。”
千柚:“……”
怪不得大哥不生气,原来早就习惯了噪音。
“大哥,你等我一会儿。”千柚气势汹汹地放下平板,再气势汹汹地推开书房门,“付鸣野!”
千柚用力敲门。
这次,付鸣野开门很快,一开门,汹涌的枪声铺面而来,千柚没忍住退后了半步。
他身后的卧室没开灯,只有屏幕里的游戏战争画面和轰隆隆的枪声,衬得付鸣野脸色也很暴躁。
“你太吵了!”千柚不得不提高嗓门,控诉他,“我在书房都听见你打游戏的枪声了!”
付鸣野磨着后槽牙,一股子气堵在胸腔里发泄不出去。
一个两个都喜欢付鸣则那个假模假样的人,付北岳是,连千柚也在付鸣则刚回家的第一天就凑过去。
“我吵?你听听你刚才的笑声,你笑得都快撅过去了!”
“你才撅过去呢!”
千柚看小品大笑来影响付鸣则时还不觉得,这会儿在突突突的音响特效里和付鸣野说话,那真是非常烦。
在这么双重吵闹的buff下,大哥居然还能全神贯注地工作,这种人,她就算真笑撅过去,估计也影响不了吧?
“想让我声音小点也行。”付鸣野吊儿郎当地靠着门,“你不笑我就把声音关小。“千柚已经认识到大笑影响不了付鸣则了,那么晚上的时间与其浪费在看小品上,还不如做几道物理题。 “行,我不笑了!”
这枪声无穷无尽,停不下来一样,无孔不入地往耳朵里钻,闹得她心脏怦怦跳,脑瓜子嗡嗡响。
千柚忍无可忍,怎么也没想到先受噪音污染的会是自己,凶巴巴地指着付鸣野屋子里的音响,“关掉!”
“关就关。”付鸣野关音响还不忘警告,“你笑一声我就再打开它。”
声音终于停下了,世界不再吵闹。
千柚揉着受苦的耳朵,“我放松完打算学习了,你别打扰我、我们。”
付鸣野脸色不悦地看着千柚一路朝书房走去,气得又想开音响了,但等他视线落在地上的几本课本上时,忽然灵光一闪。
千柚在学校说期待付鸣则回来时,看重的是付鸣则学习好,现在去付鸣则的书房学习,也是想着付鸣则能在学习上帮忙吧?
他昨晚一时赌气才通宵看书,现在……
“呵。”付鸣野弯腰捡起地上的课本,开了屋子里的灯,“付鸣则高中毕业都十年了,还能记得多少。”这局,付鸣则必输!
这边,千柚说到做到,回到书房后就把平板里的小品暂停了,而后捞过扔在桌边的习题册,打算做几道——
嗯?
千柚瞪着封面上的字眼傻眼了,这怎么是本数竞习题集???
瞪了能有三四秒,千柚后知后觉地想起当初集训由于物竞和数竞的学生在一起,彼此互上课,他们物竞的人还真人手一本数竞习题集。
千柚偷瞄桌子对面的付鸣则,心里思忖,再出去一次拿物理卷子应该不会让他怀疑吧?
付鸣则刚打完一通工作电话,忽然察觉到千柚的视线,平静看过来,清声开口。
“他不吵了,你继续笑吧。”
千柚:“……”
千柚:“………”
大度得令人心塞。
第23章 公司
付鸣则真以为千柚是被付鸣野吵到了看小品这才冲出去让付鸣野关掉声音的, 因而,作为家里的大哥,他尊重千柚做作业时的小爱好。
千柚憋了半天, “这几个小品不搞笑。”
闻言, 付鸣则也没怀疑, 想起今天还没吃药, 侧身从抽屉里拿出一瓶药, 倒了两粒, 借着杯子里剩下的小半杯咖啡一起送进嘴里。
“大哥,你生病啦?”
“算不上。”付鸣则说,“胃药。”
千柚:“……”
拿咖啡配胃药,你和你的胃有仇吧?
千柚腹诽了一顿, 重新打开前不久暂停的小品,同时调低平板音量,假装用它来当BGM。差点忘了,做作业如果不看小品,前面的哈哈大笑反而更容易被怀疑有目的。
一切准备就绪,千柚再看面前的数学竞赛册子,在心里说服自己, 带都带来了,做就做吧。反正平时做物竞题也会碰到几道高数类的应用, 她集训听过几节数竞,还挺有意思。
千柚是个做一件事就很容易投入且专注的人,不一会儿, 原先还笑声起伏的书房就剩下了笔尖在稿纸上划过的窸窣声和利落敲击键盘的清脆音, 连走廊里也没再听见付鸣野打游戏时轰隆隆的枪声。
付鸣则敲键盘的修长手指停顿一瞬,继而恢复常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千柚间歇翻开一页,直到付鸣则久久未听见翻页的声响,侧眸看了眼千柚。
千柚眉毛微蹙,两腮时而鼓一下,握笔的右手偶尔用笔尾推一下太阳穴,歪头时,扎着的马尾辫也随之晃了几下。
像是被难题困扰住了。
付鸣则的视线在千柚的腮边停留了几秒,他先前开门时,千柚仰头冲他笑,弯弯的圆眼里笑意融融,在走廊灯光下,连小酒窝里也盛着细碎的光,这是极为明灿和柔软的笑容。
眼下,笑容在困扰下不见了。
自小到大,付鸣则很少干预别人的事情,平日里说教付鸣野,也不过是想着帮小叔分担,再加上,到底是一家人。
一家人……
莫名地,付鸣则耳边似响起了刚回家时在小叔的书房门口听见的话,那是一道很陌生又格外俏皮的声音,“一家人嘛,整整齐齐。” 付鸣则拿起手边的杯子,低头,发现杯子里的咖啡已经喝完了,他顺势起身,从千柚身旁经过,那么恰好的且不经意的视线瞥见了千柚的困扰所在。
一道图形类数学题,难度大概是竞赛水平。
他上高一时参加过数竞比赛,这些年虽说不再接触,但平日工作中经常接触数据分析,谈不上比当年熟练,也没生疏得无从下笔。
付鸣则撕开一条速溶咖啡倒进杯子里,又倒了温水,慢条斯理地搅合,当咖啡粉和温水融为一体时,他转身走过去,在千柚身边停驻,冷白的食指微屈,在千柚的那道题上点了两下。
“连接ad。”他指出了连接线的错误,“做题时少看些小品视频,容易分心。”
千柚看着属于付鸣则的那根食指在眼前晃了晃,扬起头看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锋锐流利的下颚和那副银色细框的镜片。
须臾,千柚的视线下移看了看他手里的杯子,又上挪视线继续看他……镜片,语气幽幽,“大哥,工作时少喝些咖啡,容易猝死。”
不太平和的回答。
付鸣则正欲抬起的步伐顿在原地,垂眸凝视千柚。
千柚无所畏惧,无非是对付鸣则的观感有点变化,他这哪里是早就习惯了不在乎她看小品大笑,分明是记在心里等着还回来呢。
“连接ad的思路太繁琐了。”千柚坚决不承认刚刚是被这道数竞题难住了,利落地将习题册一合,“我还是喜欢精简的办法!”
话音落下,千柚拿着平板和习题册起身,“时间不早了,我回屋休息啦。”再不走就露馅了,她一个物竞生哪想得到数竞题的精简办法哟。
付鸣则向一边侧开身,就像他早前放千柚进书房一样,让开路。
很轻的关门声自身后响起。
付鸣则走回座位,抿了两口温热的咖啡,“千柚的生气方式倒是和付鸣野很不同。“这期间,苦涩味从舌尖蔓延,流入喉咙,付鸣则低眼看着腕表上的时间,刚回国的时差让他毫无倦意,此刻才发现,再有半个小时不到就零点了。 也许说什么容易猝死并不是生气,而是单纯的提醒?
付鸣则放下杯子,从抽屉里抽出不常用的记事本,拧开钢笔,蓝色的墨水线条将不久前看到的题目一比一在空白页上勾勒出来。
除去ad连线,他笔尖在一处落下,挑了挑眉,“这个是相对精简一些。”
千柚才出书房就用手掩面打了个哈欠,边走边懊恼地敲脑壳,本来还想着惹付鸣则生气的计划会很容易呢,哪知道两次都出师不利,还没有前些天惹付鸣野生气顺利。
“……”千柚突然期待起付思沅什么时候拍完电视剧回家了。
即使半夜,付家的走廊里也是亮着灯,千柚走回卧室倒是不害怕,快走到门口时,突然注意到付鸣野卧室的门开了一半。
千柚加快脚步,一把握上门把手,“付鸣野——”
哗啦几声。
付鸣野慌慌张张地将桌上的课本扫落在地,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俊朗透着野性的脸庞扯出一抹故作镇定的不耐,“你怎么不敲门!”
“我看你没关门。”
“你希望我关门?”付鸣野大步过去,紧盯着千柚,仿佛在看个叛徒,“你又准备笑撅过去了?”
千柚微眯着眼睛,用力抿了下嘴角,“我就说你开一半门干什么,搞半天监听我笑不笑呢?告诉你,我说到做到,才不像你。”
“你别张口闭嘴不像我,我也说到做到。”付鸣野昂起下巴,“我这半天都没开音响,煎饼不也给你买了。”
倒也是。
千柚想起付鸣野白天打架未遂的事儿,不自觉开口道:“你以后别打架了,努力当个好人吧。”省得在监狱里眼瞎了腿断了,惨兮兮的,不过和他一比,死在车祸大火里的自己,似乎更惨。
付鸣野满脸不虞,一定是付鸣则在千柚面前贬低他,打个架就不是好人了?他上个月打架前还帮了一个三岁小孩儿找到妈呢。
回到卧室后,千柚没立刻睡觉,而是打开数竞的习题册,照着付鸣则说的ad连线,顺着思路做了一下,再翻到后面的答案解析,也用的这个办法。
她刚才把大话都放出去了,总不能明天见面的时候说不出精简的方法吧?犹豫过后,她拿手机对着这道题拍了一张照片,反手发给了危煦。
出乎意料的是,危煦竟然还没睡,几乎收到照片的下一秒就发来了一句[我看看]。
又是几秒,他回:[ad连线]
千柚像个压榨的资本家,无情道:[再来个精简的解题方法。]
危煦不愧是上年拿到数竞金牌的人,不过两三分钟,又发来了一条新回复,比先前的详细不少,[ae中间设个点——]
这个方法确实精简一些,至少步骤能少三步。
千柚嘴角轻轻翘起,指腹刚打下谢谢的字眼,还没发送,先看见了手机里时间,10月31日的零点。
周六了,也是危煦的生日。
[危煦,]千柚删除了谢谢两个字,重新打字,[生日快乐!长命百岁!]
[危煦:谢谢。第一时间就看见了你的祝福,很开心。]
这句回复的下一句就是,[方便开视频吗?]
千柚:“???”
[危煦:你不用开摄像头,能看见我这边就行。]
理智告诉千柚,少和剧情里出现的人有牵扯,但情感上,千柚真的挺好奇危煦让开视频看他那边的原因。
千柚反手就打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猝不及防的视频来电。
危煦含着笑意的眼底迅速泛起一丝失措,手机差点没握稳摔在了面前燃着蜡烛的蛋糕上。
这是一种很古怪的紧张感。
他和千柚见过好几次,在集训营,在校门口,在体育馆走廊,在容主任的办公室。
然而,昏暗夜色下忽然亮起的视频邀请,还是让他心脏停跳了一拍。
危煦放松了下微滞的指节,摁下了接听键。
明亮的光线映出屏幕,饱和度极低的粉色窗帘背景,千柚托着下巴歪头看屏幕,清甜的声音极有存在感,“开视频干嘛?”
危煦放轻了呼吸。
“我调下镜头。”他说。
镜头一转,千柚看见了书桌上的四寸小蛋糕和金色的蜡烛,独属于危煦的清朗嗓音也从镜头里传过来。
“我家人一般在生日当天的晚上给我庆生,不过我觉得还是零点的蛋糕许愿最灵验。”危煦顿了顿,轻声问,“作为第一个给我祝福的朋友,千柚,你接受我分给你一个生日愿望吗?”
千柚望着蜡烛上的一簇火光,“愿望还能分给别人?”
危煦嗯了一声,“第一个送祝福的朋友,意义深重。”
从前过生日,千柚也很信生日许愿,被别人分愿望还是人生头一遭,见千柚迟迟也没回答,危煦逐渐握紧手机,让屏幕尽可能稳固。
等待的滋味说不上来,心脏上像有一根线细细地吊着,上下起伏,他高一参加IMO时都没这般紧张。
“谢谢你!”千柚拍了下掌,“我准备许愿啦!”
危煦感觉蜡烛的火光又刺眼了些,照亮的范围也扩大了。
倏然间,他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在这砰砰的心跳声里,一个无比清醒的认知隐隐浮现。
好像从有交集那天起,他就不满足只做“朋友”了。
千柚找到手机支架固定手机,闭上眼,双手合十,怀揣着比前十七年还真挚的心情,在心底许下愿望。
“希望我和妈妈还有付叔叔一家人还有危煦都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呼——
危煦倾身吹灭了蜡烛,“我们的愿望肯定都会成真。”尤其是千柚的愿望。
因为他许下的两个愿望第一个是希望千柚的愿望成真,第二个是希望他的第一个愿望成真-
整夜好梦。
手机闹铃响了好久,千柚还赖在暖和的被窝里,眯着眼睛笑,回味已经有些模糊的梦境。
千柚觉得大概是昨晚许愿的心理暗示吧,反正梦里妈妈和付叔叔离婚后,她和妈妈生活幸福,付叔叔一家人也平安和乐,真是一个美好的结局。
餐厅里这次坐了五个人,薛姨见付鸣野周六早上还早早出来吃早餐,笑容欣慰。
付氏集团虽然是实行的双休制度,但最近有三个跨国大项目同时推进,所以总公司这边包括战略部在内的几个部门都得在周六这天加班。
付北岳和付鸣则待会儿吃完早饭就要出发去公司。
千槿作为商业律师,也没有统一的双休,今天还要去并购的工厂做尽调。
因此,他们三个出现在餐厅很正常,薛姨没想到千柚和付鸣野两个不用上学的学生也出现在了餐厅。
薛姨把粥盛给付鸣野,“鸣野,太困的话,吃完上楼睡个回笼觉。”
付鸣野一脸的颓丧,活像是熬了通宵。
付北岳冷眼看他,基于昨天早上的风波,倒是没斥责他打游戏。
昨晚上,他和千槿在卧室都听见了付鸣野打游戏的枪声,伴随的还有千柚的笑声。
他们不清楚千柚是在付鸣则的书房,只当千柚和付鸣野组队玩了游戏,付北岳原本想上楼教训两个孩子别熬夜,还没下床就被千槿拉住了。
用千槿的话来说,“柚柚难得熬夜,让人完整体验一回。”
付北岳对付鸣野不满纯粹是昨晚上秘书查出了一些事情,一个半大小子,差点让人算计到沟里,真够丢人。
“这个给你。”
一众人正吃饭呢,付鸣则清冷出声,抬手间,将一份折叠的纸张抵到千柚面前,他个高胳膊也长,轻轻松松越过桌子。
付鸣野喝粥的同时,视线紧盯着付鸣则横过来的胳膊,很想一巴掌拍开,拍断了事。
为了在千柚面前碾压付鸣则,他看了一晚上的书,凌晨四点才入睡,前几天吃早餐的生物钟让他睡了三个小时人就醒了,还想再睡呢,冷不防想起了付鸣则。
如果他不出来吃早饭,坐千柚对面的人不就是付鸣则了?
付北岳眼瞎天天提付鸣则就算了,要是早和他认识好几天的千柚也天天提付鸣则,那他真是败得一塌涂地,决不能忍。
付鸣则放下后,补充道:“昨天那道数学题的第二种精简方法。”
千柚拿起来的动作瞬间停下了,微抬下巴,“我已经做出来了,在ae中间设个点。”感激危煦,没让她大早上就在付鸣则面前当哑巴。
“分别连接a和c。”付鸣则声调笃定。
千柚打了个响指,“这个方法比直接连接ad能省下三道步骤呢!”
“确实。”付鸣则下意识提点,“而且这么设点,第二小问的——”
两个人在餐桌前旁若无人的讨论上了昨晚的数竞题,千柚越听眼睛越亮。
见状,付北岳和千槿是倍感慰藉,当长辈的有哪个不希望家里的孩子能和谐相处呢,和他们相反,付鸣野连粥都喝不下去了,一张脸风雨欲来,乌云压境。
他敢说付鸣则就是故意的,当着他的面和千柚讲题,故意嘲讽他学习比他差劲!
嘭!
千柚沉浸式的讨论被一道碗碟碰撞声打断。
付鸣野低气压地站起身,看也不看其他人,“我有事出门了!”
付北岳捏了捏鼻梁,“坐下。”
“我都说了我有事!”
“我也说了让你坐下!”付北岳的声音里明显酝着怒意,目光凌厉,“你能有什么事?山路飙车还是打架斗殴?”
餐厅内的氛围沉压压的,佣人们的心口也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
付鸣野垂在身侧的拳头握得咔咔响,永远都是这样,永远都是在在付鸣则面前回回看他不顺眼!
“是,我就是——”
“打架的话再进警察局怎么办?”千柚挠挠脸颊,目光灼灼地望向付鸣野,“你选山路飙车吧,我还没围观过。”
千柚是真好奇山路飙车是不是像电视里赛车的那么刺激,“到时候再来个炫酷甩尾!”
付鸣野:“……”
一肚子火气忽然散了大半。
付鸣则问:“你赛车认识的人里是不是有个叫陈敖的?”
付鸣野回呛,“关你什么事!”
“陈敖?是昨天小卫说的那个陈敖么?”千槿从付北岳低沉的脸色里得到了答案,这才看向一脸混不吝的付鸣野,“鸣野,你们昨天不是被带去警局了么?详细记录里说十二中有个学生带了刀具。”
千柚大惊,“他们上次带棍子,这次还带刀?!太卑鄙了!”
千槿以为千柚吓到了,伸手拍千柚的后背,“还没打就被警察带走了。”
付鸣野不太在意,“我从前和人打架,也不是没人拿刀。”
“你赶紧收了这身的混混脾性!”付北岳被付鸣野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到了,本来这事他懒得和小辈说,但千槿既然开口了,他就不能当做没听见,冷声呵道,“你看看你认识的什么朋友?!带刀具的是十二中的人,给他提供刀具的人是谁你知不知道?!”
千柚信誓旦旦地抢答道:“陈敖!”
“?”付鸣野冷笑,“这件事和他能有什么关系?”
千柚看傻子似的看他,“大哥无缘无故提陈敖,我妈妈一听陈敖就提刀具的事,付叔叔又问你提供刀具的人,无论从哪看这件事都和他有关吧?”
“而且我妈妈从前是胜诉无数的律师呢。”千柚挺着胸脯,与有荣焉,“能这么说一定是有充足的证据!”
付北岳平静道:“陈敖计划让对方虚晃你一刀,他再假装帮你挡一下,这些都是陈敖说给十二中那个学生的话。”
付鸣野瞳孔微缩。
他整个人的认知受到冲击,这么些年,他狐朋狗友一堆,还真没被人这么算记过。
“我用得着他挡刀?!”付鸣野咬牙切齿,“何况我都把他拉黑了!”
这话是脱口而出,付北岳意外看他一眼,“你早看出来陈敖这个人不值得深交了?”
付鸣野迎上付北岳原来你还有智商的眼神,又气又恼,站在在桌前杵了半天,还是破罐子破摔地坐下,目光飞快扫过千柚的方向,含糊应道,“嗯。“他从来也没想过和陈敖深交,拉黑陈敖无非是这人在群里没完没了说拖油瓶,还试图带人欺负千柚,他看得来气,索性拉黑了,眼不见心不烦。 千槿从昨晚听付北岳提起就悬起了心,这会儿说道:“幸好那位煎饼摊的摊主报了警,说是虚晃,也有可能真误伤了。”
付鸣则嗓音平淡,“我从警察那听说摊主认为是鸣野暗示她报警。”
“谁暗示的报警!你瞧不起谁呢!”
“你不是提前给了摊主一百块?”付鸣则问,“还说了你们打架让她别走,不就是请她报警?”
付鸣野:“……”
付鸣野:“…………”
他是担心摊主走了他买不着煎饼!
他还没出言反驳,千柚不自觉夸了一句,“你终于聪明了一回啊……““本来就是嘛,那种多数打少数的群架有什么打的必要吗?”千柚撇嘴,“打赢了也没奖金,还白挨几棍子。” 付鸣野太阳穴突突直跳,为本人正名,“上次一共两棍子!”
然而,餐桌前无人关心他到底是挨了两棍子还是几棍子,付北岳发现付鸣野明显不知悔改,浓眉拧紧,“你都十八岁了!成年人了!整天逃课打架像什么话?你就不能和鸣则——”
千槿放下粥碗,“咳!咳!”
付北岳话语一顿,想起两个人曾经聊过的教育,比起付鸣则和付思沅,他这位教了付鸣野十来年的小叔才是最大变量。
“……”付北岳虎着脸骂付鸣野,“你就不能和我学学!”
一室静寂。
付鸣野的手不小心碰掉了盘边的叉子,付鸣则低眉敛目不着痕迹地捡起滑落的筷子。
一家人里唯有千柚态度不变,还边吃煎饺边好奇问,“付叔叔,您上学时都干什么?”
付北岳面庞严肃,“在学校学习,在公司实习。”
付鸣野听了这话张嘴就想吐槽,可是喉咙里仿佛塞了棉花,愣是一个字也没蹦出来。
奇了怪了,付北岳让他向付鸣则学的时候他气得够呛,轮到让他向他学习的时候,反而生不起气了。
难道太荒唐才生不起气?
吃过早饭,付北岳和付鸣则上楼换衣服准备出发去公司,千槿约的上午十点去工厂做尽调,不和他们一起走。
千柚看着一身西装革履的付鸣则从楼梯上走下来,眼前闪过的是昨晚他在书房工作的全神贯注。
他早出晚归,一天下来两个人能相处的时间只有早上和晚上,早上有妈妈在,还不能挑衅太明显,晚上的挑衅昨晚刚失败。
“大哥,等等我。”千柚脆声喊了一句,旋即像小炮仗一样冲出了门,恰好赶上了付北岳和付鸣则还没坐进车里,“我和你们一起去公司。”
付北岳看看门口的千槿,千槿冲他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柚柚,你为什么想来公司?”他问。
“大哥学习好。”
付鸣则开车门的手微顿,视线越过车身落在千柚身上,怎么也没想明白千柚来公司和他学习好的关系。
千柚回答得特有底气,“我要是有不会做的题,问大哥就行了!”
“再说了,我们晚上不是还约了一家人吃烤鱼吗。”千柚背着手,“我去监督你们俩,省得你们加班忘了时间。”
千柚朝付鸣则抬抬下巴,“特别是大哥。”
付鸣则薄唇轻抿,“我不会忘记。”
付北岳才知道原来千柚昨晚不是和付鸣野打游戏,而是在书房里做作业,“行,你回屋拿书包,我和你大哥在这等你。”
已经开了车门的付鸣则,也没坐进车,平静地等着千柚出来。
所以千柚昨晚说的猝死真不是生气,不然也不会想来他办公室里学习了。
不一会儿,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付北岳发现不仅千柚回来了,还带来了满脸不情愿的付鸣野。
“三哥说他也来公司。”千柚背着书包,手里拿着一个奶酪杯,一本正经道,“应该是想近身向付叔叔学习吧!”
早知道付叔叔早上刚在餐桌前让付鸣野和他学学。
一众人望来的视线里,付鸣野生无可恋地压低头上的棒球帽。
他分明是担心付鸣则趁他不在当着千柚的面贬低他!这个千柚净胡说八道。
付北岳不清楚内情。
坐车前往公司的一路上,他难得反思了过往的教育,几年里,付鸣野这孩子越发叛逆,原来真是例子没找对?
第24章 捣乱
车子才开进市中心, 晴朗的天空就被乌云掩住了。
千柚不经意抬头,隔着坐在身旁的付鸣则,瞟见车窗外下了雨。
雨下得不大, 细细密密, 仿佛一层轻薄潮湿的晨雾扑在了车窗上, 街上的树木, 野草也看不清晰了。
一家四口人出行, 司机去车库里换了一辆大五座的suv, 付北岳坐副驾驶,后排依次坐着付鸣则,千柚和付鸣野。
付鸣野已经很久没有和付北岳还有付鸣则这两个人同时坐在一辆车里了,从坐下起就浑身不舒服, 像是有虫子在咬他。
前排的付北岳,偶尔从后视镜看一眼后排,自然没错过付鸣野扭扭曲曲的坐姿。
放在平时,他见到付鸣野这幅模样早开口训斥了,然而,当他的目光掠过同坐后排的千柚和付鸣则时,平静的心湖忽然升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必须形容的话, 很像那天他在书房里听见柚柚说是在报复他的某一刻。
上次他和鸣则还有鸣野同坐一辆车是什么时候?
付北岳蓦然意识到竟然很久远了,远在鸣野上高中那年, 但那次也没有坐完全程,半路上鸣野就发脾气甩了车门下车。
这么一个打岔,付北岳倒是没有了原先那股子训斥付鸣野老实坐着的冲动。
“大哥。”千柚偏过头, 问坐在她左侧的付鸣则, “等会儿到了公司我可以在你办公室里学习吗?”
付鸣则对于个人物品不喜他人碰一点,但书房, 办公室这样严格意义上算不上他一个人所有的,倒不甚在意。
“可以。”他说。
司机小程不了解内情,笑呵呵道:“柚柚很黏大少爷呢,感情真好。”
闻言,付鸣野冷脸望向窗外,细雨衬在他漆黑的眼珠里,搭着膝盖的双手紧紧攥拳,感觉浑身更加不舒服了。
千柚则是一个激灵,千万不能让外人误会她和付鸣则感情真好啊,不然往后咋触发矛盾。
“去大哥的办公室就算粘人了嘛?”千柚眨眨眼,“那我还在三哥卧室里量体重吃煎饼了呢。”
付鸣野攥紧的拳头松了松,转瞬又面红耳赤地翘了翘嘴角,用余光挑衅地睨了一眼付鸣则。
千柚在付鸣则的办公室里学习,在他的卧室里量体重和吃煎饼,前者一件事,后者两件事,他赢了!
付鸣野和付鸣则的中间坐着千柚,因而,他这挑衅的视线再有存在感,付鸣则也是压根没察觉,何况他还在处理平板里的投标项目。
不过煎饼倒是给他提了个醒。
付鸣则眼也不抬,淡淡开口道:“原来鸣野昨天给你买的煎饼。”这两个人的关系比他想象的还好一些。
千柚才经过司机的评价感情好,这会儿听到付鸣则这么说,不禁担心付鸣则误会她和付鸣野感情好,忙说:“也谢谢大哥你买的手链。”
你买手链,付鸣野买煎饼,由此可见,我们的关系程度,等于我和付鸣野的关系程度,等于我们感情都不好。
付鸣野刚松开的拳头,一下子又握紧了,死盯着车窗外,这破雨还下不完了,下得他心里贼特么烦。
付鸣则翻阅电子页的手指轻顿,脑中关于工作的精密算计中断了几秒。
似乎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千柚就很认真地当他看作家里的一份子,吃烤鱼要等他,连礼物都不忘在付鸣野后提及他。
他母亲是父亲的第一任妻子,在他儿时的记忆里,父母经常吵架,而后,父亲怒气冲冲地离开家,母亲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卧室里哭。
他最初是去安慰母亲的,母亲也会怜爱地抱着他,在他耳边哭诉为什么挽不回父亲的心。
可是渐渐地,母亲看他的目光变了,也不再抱他了,那时他不懂,后来他再回忆,才知道那是憎恶。
憎恶他是父亲的儿子,憎恶他长得和父亲有七|八分相似。
在他四岁时,父母离婚,母亲最后一次抱过他,便再也没有回来过了。很快,父亲又结婚了,第二年,生下了付思沅。
家里家外都是笑闹声,只是这些和他无关。
被小叔收养前,他习惯了一个人独处,也习惯了不被他人关注,初期有些介怀,时间一长他发现这样的生活方式更为有效率。
毕竟,无用的人情往来不值得浪费时间。
“一家人嘛,整整齐齐~”
千柚那天下午随口的一句话又跃入付鸣则的脑海。
他顿了顿,回答:“这是应该给的见面礼,不用谢。”
付鸣野抿直唇线。
从见面起,他还没给千柚送过礼物,连第一次见面都很不愉快。
千柚此刻的思绪和付鸣野不谋而合,不同的是,她早就用付叔叔买的一沓刮刮乐刮出来的奖金和一部分小金库给他们几个人都买了礼物。
礼物放在卧室里,准备等着哪天妈妈和付叔叔离婚了,当作分别礼物送给他们。
不然先送一波当回礼,等离开的时候,再送一次礼物?
千柚暗自决定后,重新瞄上了付鸣则。
付鸣野平时就打架斗殴,剧情里说的他失手重伤王韬的可能性极大,但大哥呢?
千柚看着仅仅一个侧脸都很严谨的付鸣则,他真的会用不光彩的手段和男主抢夺商业资源吗?
其中,也许有误会。
付鸣野用胳膊肘碰了下千柚的胳膊,满脸不快,“你一直看付鸣则干什么?!”
千柚脱口而出,“大哥工作认真。”
车内其他人:“……”
付鸣则依然面无异色地审阅文件,半晌,抬起手扶稳鼻梁上的镜框。
付鸣野本来在看他怎么就认真了,刚看了一眼,顿时眼睛跟针扎了似的。
装逼犯。
他在心里骂了一句-
飞机越过云层,留下一尾白色的线。
江城机场,早早就等在出机口的秘书快步迎上前,恭敬道:“韩总,您比计划提前回来了。”
韩云泉脸色出奇的冷,“陈敖那边是不是被发现了?”
“没有。”秘书态度肯定,“付鸣则将人从警局带走后就没过问了,他和付鸣野关系很差,不可能太上心。”
韩云泉脸色还是沉重。
陈敖要是没被发现,付鸣野的负面情绪值为什么从昨晚就持续走低,今早更是差点掉到50%以下!
早在六年前得到系统的时候,他就将最后一块垫脚石设成了付家,第一个突破口便是付鸣野。
找几个纨绔和付鸣野攀兄弟情分,一次次在他面前提起付北岳对他的偏见,一次次带着他飙车打架,挑战付北岳的底线。
付鸣野和付北岳的关系本来就有裂痕,他的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二人的关系降至水火不容的地步。
突然,一直浮在他面前的虚拟面板,毫无征兆的跳出一串文字。
【付鸣则-负面情绪:-0.5%】
【付鸣则-付鸣情绪:52.5%】
付鸣则?
韩云泉愕然停住脚,付鸣则的那点负面情绪从两年前就像一潭死水动也不动,怎么忽然就下降了?!
下一刻,让韩云泉目眦欲裂的事情发生了。
【付鸣野-负面情绪:-3%】
【付鸣野-负面情绪:+1%】
【付鸣野-负面情绪:48%】
【滴!鉴于该目标负面情绪值降至50%以下,100%神级投资眼光(三月一次)已降级至卓越投资眼光(三月一次)。】
一瞬间,虚拟面板闪烁,【神级投资眼光】从金色变成紫色。
【警告:当目标负面情绪低于20%时,宿主将被反噬,请宿主谨慎对待。】
降级。
被反噬……
“操他妈的!!!”一向在外面营造温柔儒雅形象的韩云泉,当着全机场人的面,怒火冲天地骂了好几句脏话,还一脚踹翻了身边的行李箱。
系统从来也没说过降到50%还能降级早就兑换的天赋!也从来没说过低于20%还能反噬!
不。
韩云泉睁大眼睛,系统当时或许说过了,是他没当回事,要知道一个人常年积压的负面情绪根本不可能说降就降!
秘书慌忙扶起行李箱,实在想不明白陈敖的一时失手怎么就让老板这么失态,“韩总,我们还在机场,别让韩副总有借题发挥的机会。”
韩副总指的是韩家大儿子韩云策,从韩云泉被带回韩家开始,韩云策就被借系统逐渐出头的韩云泉压着打。
这些年,韩云策就没放弃过把韩云泉拉下马。
韩云泉也很想冷静,但他根本冷静不了!
难道是付北岳找到缓和家人关系的办法了?不然解释不了付鸣野几天内突然下降的负面情绪,也解释不了两年不变的付鸣则刚回国就下降的0.5%!
秘书眼见着韩云泉的脸色越来越差,脑筋急转,“韩总,我们之前聊起的千柚……”
是了,还有一个变数,韩云泉勉强让自己发热的头脑冷静。
一个十七岁的小丫头,随便一点儿虚情假意就能上钩,这也是个机会。
就算付鸣野这边没有差错,依照计划他也要明年才能有机会拿下付氏集团,要是千柚能借着住在付家的机会,窃取到公司机密,他不就能提前拿下付氏集团了?
付家人打死也不会想到同住一个屋檐下,便有一个卧底。
韩云泉艰难地从虚拟面板上移开视线,语气森冷道:“让简妍蓉借着关系抓紧时间接近付鸣则,那么等她再来韩氏——”
秘书认真听完,“我明白了。”
两个人往机场大门走时,秘书的备用机收到一条消息,低声说:“老板,付鸣则常吃的药已经配出来了。”
韩云泉脸色阴沉,“让简妍蓉拿着!”
秘书应下的同时,心里也奇怪。
他们本来就在考虑收买简妍蓉帮他们做事,还没等出手,简妍蓉突然就投诚了-
付氏集团有地下车库,三个电梯里靠左的电梯属于管理层的专属电梯,这会儿,等在电梯门口的只有千柚一行人。
“叮”
电梯门开了。
付鸣则和付北岳的办公室在同一层,他边摁楼层边交代道:“这层有休息室,你和鸣野可以休息室里学习。”
“什么休息室?”千柚微微睁圆眼睛,不可置信道:“我们不是在车上说好了待在你的办公室里做作业吗?”
千柚忍不了计划半路夭折,靠近付鸣则的那只手迅速揪住了他的西装衣袖,“反正我去定你办公室了!”
付北岳的视线稍稍停留在千柚和付鸣则的身上。
看来小程说的没错,千柚很黏鸣则。
问题是鸣则昨天刚回国,怎么就和柚柚那么熟了?作为继父,他突然有点儿吃味。
视线不经意下落,付北岳忽然看见了千柚抓住的那节袖摆。
他记得很清楚,鸣则有轻微的洁癖,日常生活里特别规避和他人有肢体接触他在鸣则进公司的某天,因为鸣则独自搞定了一个大项目,心生欣慰,下意识去拍鸣则的胳膊,下一刻,鸣则躲开了,继而对他说抱歉。 此时,鸣则就任由柚柚抓着袖摆,没有挣脱开。
付鸣则确实不习惯和人太亲近的相处,尤其是肢体接触,低眸盯了几秒千柚抓他衣袖的手指,内心强忍住那份不自在,回头望向千柚。
他个子比千柚高出大半个头,镜片后的眼皮半垂着,眼底情绪不辨,“你想在我办公室做作业?”
其实,在说出休息室的提议前,他优先考虑到的是千柚和付鸣野感情好。
他看了眼站在千柚旁边戴着黑色棒球帽的付鸣野,又看回千柚,“鸣野应该不愿意待在我办公室里。”
付鸣野扯唇嗤笑,“你难得有自知之明。”
“他肯定不待在大哥的办公室啊。”千柚理所当然道,“他得去付叔叔的办公室,和付叔叔学习呢。”
稀里糊涂被安排的付北岳&付鸣野:“……”
一大一小在电梯里对视一眼,头回有了默契,他们齐齐偏开头,抗拒显而易见。
千柚没关注这个插曲,继续和付鸣则说,“我在你办公室做作业方便问你问题。”也方便惹你生气嘛。
何况-——
“你工作的时候特别全神贯注,也能给我加点认真学习的buff。”昨晚在书房的做题效率格外高。
不久后,秘书室的秘书们瞠目结舌。
他们一向独来独往,对谁都三分冷色的付鸣则付总,今天竟然带着俩小尾巴进了办公室!
其中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在偏头时正对上他们的视线,扬起嘴角很不见外地笑了笑。
千柚走过秘书室的门口,还回头张望了几眼。
这是千柚第一次见到大公司里的秘书室,像电视剧里拍出来的一样,男秘书衬衫黑西裤,女秘书衬衫包臀裙,看着就精英范十足。
付鸣则走在前面,推开了办公室的门,转身和跟来的千柚说:“你在沙发那做作——”
“付鸣野?”他冷黑深邃的眸底划过一丝讶异,“你怎么也来了?”
从电梯开门就跟来走了一路的付鸣野:“???”
艹了,这个心机王八蛋一定故意的!
他冷冰冰地直视着付鸣则,须臾,从牙缝里挤出一声阴阳怪气的哼笑,“我当然是来向你学习了!”
真可笑啊。
前几年里他特别厌恶从付北岳嘴里听到的话,这会儿由他亲口说出来了。
付鸣则听出了付鸣野的言不由衷,也看出了付鸣野的不快,但他也无心解释这一路来都在手机上处理工作,还真没注意到后面多了一个人。
“大哥,你这的沙发不够舒服。”千柚一早就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了,放下书包和杯子后,便像计划中那样皱着眉头挑剔,“连个抱枕都没有,我喜欢在沙发上靠着抱枕做作业。”
这是千柚昨晚睡觉前想出来的办法,既然大哥工作的时候很难被影响,那么就要用事情拖住他的手脚,让他暂时无法投入工作,那么他肯定就生气了。
千柚歪在沙发上揉着腰,努力学着无理取闹,“大哥,你连个抱枕都不给我吗?”
抱怨的话语听在其他两个人的耳朵里,竟掺了点儿撒娇的味道,至少付鸣野已经厌烦地摘下棒球帽,一边扇风一边顺气。
“家里抱枕多的是!”他怒道。
“我就想在大哥办公室里靠着抱枕学习。”千柚突然想到了曾经在商场里见到的买玩具不成躺在地上打滚哭嚎的小孩儿,当时周围不少人都说熊孩子呢,而小孩儿的爸爸更是不耐烦地拽起小孩儿打屁|股,说他还有工作忙,让他懂事点。
于是,千柚心一横,眼一闭,直挺挺地躺在了沙发上,哭是哭不出来的,只能不停重复道:“我就想要个抱枕怎么了嘛!”
“抱枕!”
“大哥!抱枕!”
千柚才喊了两遍,已经没忍住地用手捂住脸颊,手心下的耳尖红得惹眼,心里欲哭无泪,老天爷啊,真是太丢人了。
大哥生气了吧?
大哥一定觉得我很熊孩子吧?
等等,大哥生气的时候,应该不会打别人屁|股吧???
千柚捂住脸颊的手缓慢地张开手指,从手指缝里偷偷看付鸣则,随时准备着逃跑。
这幅样子全落在了付鸣则的眼里。
这就是家人和旁人的区别么?
付鸣则的脑海里第一个闪过的却是这样的念头。
从他入职付氏集团起,这是第一次有家人踏足他的办公室。
有几次小叔来不算,在公司,他和小叔就是上下分明的从属关系。
平时除了秘书只有个别的高层会过来开简短的会议,别说他办公室里沙发茶几具备,就算空空如也,他们看着付鸣则这张冷心冷情的冰山脸,也很难张得开嘴说站累了,想坐坐。
更不用说像千柚这样,还躺在沙发上,羞得耳朵红红地朝他要抱枕了。
付鸣野看不惯千柚在付鸣则面前撒娇,大步走过去,气冲冲地去拽千柚的胳膊想将千柚从沙发上拽起来。
“千柚,你起来!”付鸣野气得胸膛喷火,“抱枕我也能买!”凭什么向付鸣则撒娇啊,真就那么喜欢付鸣则这么大哥?付鸣则除了学习好,哪还有别的优点!
千柚赖在沙发上不动,很不讲理道:“他是我们大哥,给我们找抱枕天经地义!”
付鸣则捕捉到了千柚飞快偷瞄他的眼神,和越发红的耳朵,心里的那一丝不解豁然明朗。
这就是千柚忍着害羞也要和他要抱枕的原因么?
时刻在付鸣野面前强调他是大哥,千柚是看出他和付鸣野的关系很冷淡了?
一门相隔的秘书室里,秘书们正压低嗓子议论。
“我靠?谁啊?”
“付总的孩子都那么大了???”
“你们疯了吧?付总刚二十八,那俩看着至少十五六。”有人分析,“可能是付总的弟弟妹妹?”
“付总的妹妹不是大明星付思沅?刚刚来的明显高中生啊?”
“咳咳…我们不是刚有了董事长夫人?我看网上都说付董的继女转学去付鸣野的高中上学了,这俩高中生就是这个继女和付鸣野吧?”
其他人:“……”
一众人正沉默,坐在靠窗工位的年轻女人突然出声,“我从来没听鸣则哥提起过家里这个……妹妹,你们注意到鸣则哥刚刚的脸色没,冷得没边了。”
说话的年轻女人有着窈窕的身段和一头棕色的大波浪卷发,涂着饱和度高的口红,妆容很是精致。
“小简,付总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啊?咱们付总在谁面前都是三分冷色,连付董也不能得到一个笑脸。”说话的老同事,抬手拍了拍简妍蓉的肩,“我比你年长,托大一句,付总一向不喜公私不分的下属,你在我们面前喊喊就算了,在公司里还是该称呼一句付总。”
老同事说着话,还挺纳闷。
七月份的时候,简妍蓉大学毕业才入职,性子有些娇气却也算懂事,从来不在众人面前借着已故长辈的关系喊什么鸣则哥。
结果上个月住了几天院,再回来就总是鸣则哥长鸣则哥短,那会儿付总不在公司,现在付总回国了,一旦被付总听见总归是不好。
简妍蓉照着镜子补口红,“洪姐,不劳您操心,鸣则哥是我爷爷的学生,答应了爷爷会照顾我。”
这些老油条的心思她再清楚不过,无非是嫉妒她和付鸣则有关系。
她上辈子也是蠢,真以为她在付鸣则心里是不一样的,还总想着放长线钓大鱼,前期都不上赶着联系人家。
事实证明,付鸣则待她和别人没有任何区别,所以最后被她背刺也怨不得她。
不过再没区别,也不影响她借着这点儿关系在其他人面前耍威风。
好心提醒的老同事被怼了个没脸,脸色讪讪地坐回工位。
[铃铃铃]
内线响了。
负责内线的秘书接通电话,“付总,有什么吩咐?”
“啊?我这就准备!”接电话的秘书擦擦额头的冷汗,“五分钟内到位,您稍等。”
“等等。”电话里,付鸣则嗓音清冽。
偌大的窗外,细雨停歇,天空转晴,朦胧的清晨日光洒落了一地,映出办公桌前的一道挺拔颀长的影子。
付鸣则一手搭在桌沿上,一手握着听筒,从眼角余光里看见了千柚放在茶几上的黄色奶酪杯。
“挑个黄色的抱枕,”他说,“奶酪黄。”
第25章 争执
千柚躺在沙发上, 抬起的手还掩在脸颊上,也掩住了惊讶过后不自觉睁圆的眼睛,被斜进来的熹微光亮衬映, 像是两颗明亮剔透的黑曜石。
大哥就打电话让秘书拿抱枕过来了?
大哥不该像付鸣野一样拽她起来, 再一脸怒容地说别打扰他工作吗?
“……”千柚丧丧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明明已经做好了迅速逃跑不被打屁|股的准备, 可惜的是没能用上。
大哥怎么就不生气呢?
千柚百思不得其解, 以至于都没听见付鸣则后面补充的话, 等她再回过神时, 付鸣则早坐在办公桌后处理工作了。
办公室的布局远比家里的书房简单,同样萦绕着一股子内敛的木质香,极淡极轻,很是清爽。
付鸣则微垂着眼睫, 不疾不徐地翻阅一份份待审核的项目文件。
千柚将带来的数学竞赛册子翻开一页,从头到尾极快浏览了一遍,手里的中性笔不停,一会儿的功夫,便勾出三道难中难的题目。
搞定!
轮到问大哥问题啦。
千柚捧着册子起身,故意加重了几下脚步,然而, 工作中的付鸣则头也不抬,明显没分心思注意到。
先抬头望过来的是付鸣野, 准确说,在千柚抱着习题册起身的同时,原本在拿手机搜索的付鸣野就竖起了耳朵。
他是真不耐烦待在付鸣则的办公室里, 但他又想监视付鸣则, 省得让付鸣则找到机会在千柚面前贬低他。
结果呢,付鸣则假模假样地在那工作, 半个字也没蹦出来。
付鸣野看似玩手机,实则暗自观察。
他怀疑付鸣则本意就想用这副认真工作的假象让他放松警惕,一旦他耐不住离开办公室,付鸣则的机会就来了。
“大哥,我有道——”千柚的视线落在付鸣则手头正翻看的文件时,临到嘴边的话忽然拐了个弯,“大哥,你在看什么项目啊?”
会不会这个就是剧情里和男主有关的项目?
付鸣则眉宇轻蹙,戴着细框眼镜的清俊面庞,泛起一丝冷凝。
他在工作的时间段,很不喜被人打扰。
像付鸣野打游戏的枪声,像千柚看小品的笑声,这些在他看来属于从小就习以为常的环境元素,算不上打扰。
但是,若有人挑他工作的时候和他搭话,那么真就算得上打扰了。
奇怪就奇怪在,千柚出声,他也没有太生气。
付鸣则抬起头,目光所及处,有千柚抱在怀里的习题册,也有发丝下不再微红的耳尖。
这个堂妹为了在付鸣野面前时刻强调他是大哥,忍着害羞的性子也要向他索要抱枕。
二十几年的人生里,他第一次被人反复肯定付家大哥的身份,这种感觉算不上讨厌,甚至能完全抵消掉被打扰工作而产生的些微恼火,虽然本来也没产生多少。
付鸣则心知千柚是来问他问题的,“有关集团慈善下的希望学校筹建,你是有问……”
“啊,希望学校吗?”千柚不自觉出声打断了付鸣则未说完的话,抱着习题册退后一步,摸了摸鼻子,“大哥你先忙!”
这可是关乎许许多多孩子上学的重大事情,不能耽误了他们入住新学校的时间。
于是,千柚丝毫不给付鸣则再开口的机会,利索地转身,小跑着回到沙发前,啪叽将习题册放回了茶几上。
千柚今天穿了一件粉格长袖衬衫搭配牛仔背带裤,很清新明媚又有活力的穿搭,这么一跑,更是给冷色调的办公室加了一抹亮丽的色彩。
付鸣则看着千柚突然跑走,又坐在沙发上。
片刻,他收回视线,重新看文件前,难得分了丝目光在腕表上,秘书怎么还没把抱枕送过来。
恰在此时,敲门声响了。
付鸣则:“进来。”
秘书轻推开门,朝坐在办公桌后的付鸣则微微点头,她手里还拿着一个奶酪黄的抱枕。
付鸣则看见了,问:“新的?”
秘书楞了楞,又赶紧回:“全新的。”
老天爷啊,她打电话联系后勤部那边放假的同事说付总让拿个抱枕还是奶酪黄时,后勤部的同事都在电话里飙高音了。
付鸣则抬指示意了沙发那边,“拿过去吧。”
秘书顺着付鸣则示意的方向,谨慎又缓慢地看过去,呃,沙发那里坐着千柚和付鸣野。
不远处,付鸣则淡冽提醒,“拿给千柚。”
秘书:“是!”
“这个抱枕好可爱呀。”千柚惊喜地从秘书手里接过抱枕,一个黄色的金丝南瓜大抱枕!
她用脸颊蹭了蹭抱枕,还拿起茶几上的奶酪杯在其他三个人面前比划,眼里的笑意像有烟花炸开,“它们俩颜色一样,奶呼呼的!”
秘书看看千柚手里的奶酪杯,强忍着没回头去看付鸣则,他们付总在电话里说的奶酪黄不会就是为了迁就这位堂妹的喜好吧?
不是都说这个堂妹和付总没有血缘关系吗?感情怎么能这么好?
千柚爱不释手地捧着抱枕,笑盈盈道:“我好喜欢它呀,谢谢姐姐!”
秘书得到这么一句感谢,还有些不自在,“这是我应该做的工作。”
付鸣野看不惯千柚那么喜欢付鸣则送的东西,攥紧手机,没好气地白了一眼。
丑死了。
这个破抱枕压根比不上他刚刚在手机里买的毛绒公仔可爱!
秘书离开办公室前,没错过付鸣野这个眼神。
鄙夷,挑剔。
付总和千柚真正的关系怎么样暂且不论,这位小少爷一定很不喜欢千柚这个堂妹,嫌弃都写脸上了。
因而,等她回到秘书室被同事询问时,便将抱枕的归属和猜测都说了,对于秘书猜测的付鸣则和千柚感情好,老同事们不太相信。
他们觉得付鸣则纯粹是看在付董的面子上才这么周到,至于付鸣野不喜欢千柚这事,就不是他们能谈论的话题了。
然而,他们不谈论,简妍蓉反而嗤笑,“飞上枝头的麻雀带去的拖油瓶,能喜欢才怪呢。”
这话着实不顺耳,尤其是刚刚送抱枕的秘书心里更是升起一股子火。
她也是刚工作不到半年,不然也不能嘴上不把门把事情全说出来了。
但也正因为她是职场新人,平常在各种场合里见惯了高位者的姿态,那些世家少爷和千金都觉得吩咐他们这些人做事是理所当然,哪有人会和他们说谢谢,还是那么真诚的谢谢。
刚刚她说付鸣野有可能不喜欢千柚,其实还是有点儿替千柚委屈。
“董事长夫人可是大律所的律师,连咱们公司的法务部部长都称赞。”秘书冷言,“这要是麻雀,你是什么?粪坑里的山鸡?”
这一记回击,恶心还狠。
简妍蓉恼怒,“柯佳珏!你信不信我让鸣则哥开了你!“”你去啊!我看付总开不开!““你们俩疯了吗?!“老同事压低声音制止了二人,“你们是生怕付总听不到?要是被付总听到了,你们俩就别想继续待在付氏了!” 老同事向柯佳珏使了个眼神,用嘴型说,“回去工作。”
对于简妍蓉,老同事是不敢说狠了,毕竟简妍蓉已故的长辈确实是付总的老师,她是真吃不准付总会不会为了这份师生情帮简妍蓉撑腰,也许就是私底下付总表明了态度,简妍蓉才表现得这么有恃无恐?
柯佳珏拉着脸,坐回工位,坐了两三分钟,还是忍不下这口气,低头翻手机付款记录,“简妍蓉,赶紧把你住院我给你买的水果钱还我,168,转账!”
简妍蓉恶狠狠剜她一眼,“转了!”死抠门。
转完前,简妍蓉又望向办公室的方向,眉心紧蹙,上辈子根本没有这个变故,这辈子千柚和付鸣野怎么会来公司?难不成她重生回来还引发蝴蝶效应了?
听着旁边同事在那和柯佳钰说付总应该还是看重这个堂妹,简妍蓉心底只觉可笑,因为她清楚记得上辈子发生过的一件事。
那是在付北岳发生车祸身死后,同时葬身车祸的还有千槿和千柚。
有自称在付家当佣人的人说,自从千槿嫁入付家,千柚一个月才回付家住一两天,平时和付家三个孩子几乎没有交流。
过了几天,又有自称千柚老师的人出来爆料,说千柚原本就读博远高中,仗着进入了物竞国集就不把他这个班主任放在眼里,后来更是借着亲妈嫁入豪门的权势,将他逼到停职!
这件事在网上引发了好大的一阵风波。
简妍蓉还没看到后续就被报复社会的醉鬼捅了一刀,紧接着重生了。
上辈子,她便帮韩云泉做事,这辈子一重生也是毫不犹豫地向韩云泉投诚,要知道,等办成那事,她就有八位数入手了!
要不是那个醉鬼,她现在早就享受美好人生了。
像千柚这种性子,根本可能让付鸣则重视-
办公室里,千柚抱着刚拿到的南瓜大抱枕,也不看习题册了,而是歪头盯着付鸣则瞧,一心等着付鸣则看完手头的这份文件就去找他。
不知道是不是大哥让秘书给她送来南瓜大抱枕的缘故,她觉得大哥看起来都帅气不少呢。
付鸣野嘴唇抿紧,极为不快。
一分一秒过去,他眼见着千柚像是看上瘾了,从拿到抱枕起就一直在看付鸣则。
他终于坐不住了,冷着脸,从沙发这边往千柚那边挪了一个身位。
这下,两个人间的距离也就剩半米的样子。
千柚毫无察觉,还在歪头看付鸣则,一页,两页,快了快了,大哥的这份文件快看完了!
下一份文件打开前,一定要去打扰他!
这么想着,千柚的眼睛里亮起一丝光芒,连嘴角也不自觉地翘起,两颊露出小小的酒窝。
暗中观察的付鸣野:“……”
凭什么啊!凭什么仅仅是看付鸣则都能笑这么开心!他比付鸣则差在哪了!
付鸣野憋着一口气,又往千柚身边挪了一个身位,左胳膊都快碰上千柚的胳膊了。
“千柚,你一直看他干什么?”
“等大哥看完文件。”
千柚出于本能地回答后,惊觉这声音离得有点儿近,扭过头一看,不高兴道:“你干嘛过来挤我?”
付鸣野见千柚可算将目光从付鸣则身上移走了,心底松快不少,闻言,他身体往后一仰,靠在了沙发上,拽着一张酷酷的俊脸,“他看完这份还有下一份。”
说完,付鸣野清了清嗓子,“你有事找他还不如问我。”
千柚还记得付鸣野属于年级6%范围里的事情,“这个不能问你。”
“我说能就能。”
“你声音轻点。”千柚说,“别打扰了大哥工作。”那可是希望学校的筹建,重中之重。
千柚这话落在付鸣野的耳朵里,一下子就炸了,昨晚不让他开音响说打扰付鸣则,现在为了不打扰付鸣则的工作,他连话都不能说了!
“你……”
“喏。”
千柚听付鸣野信誓旦旦说他说能就能,顺手将茶几上摊开的数竞习题册塞他怀里,“你看看我画圈的那三道题。”
虽然不相信付鸣野能解出来,但他要是思考问题就不会再大声说话了,也能让大哥早点看完文件,这样她就能早点去打扰大哥了。
付鸣野满肚子的火气又压回去了,低眼一扫,呵,一道数学题啊,他昨晚也是看了书的,而且专门看的数学书并且没在上面画摩托。
想当年付鸣则不就是拿了个什么数学竞赛的金牌么,他就不信自己在数学上没天赋。
事实证明,也没多难,反正昨晚看完两页的数列,后面的几道练习题他都能做出来。
付鸣野抱着这种自信的态度,翘起了二郎腿,散漫地拿起了茶几上的习题册,“这道题吧,你——”
嗯?
这上面的字他都是认识,但是他怎么看不懂呢?
千柚翻包,“你要笔和草稿纸吗。”
“……给我支笔。”付鸣野面无异色地放下翘着的二郎腿,伸手接过一只笔,左手压着习题册,右手在稿纸上演算。
n>1……正因子……
付鸣野拿着笔端挠挠头,眉宇渐生烦躁,这什么倒霉问题,乱七八糟,他想算都不知道从哪入手,这出题人是不是写错了?
最后一页了!千柚亲眼看着付鸣则将文件翻完了!!!
“快,三哥。”千柚二话不说就从付鸣野那抢走了习题册,“我找大哥问问题去。”
付鸣野拽着习题册不松手,“他也算不出来!”
“大哥肯定能。”
“你就那么相信他啊!”
千柚重重点头,“我们早上在餐桌上讲的就是这上面的题啊!”
付鸣野一个愣神,手里拽的习题册被千柚抢走了,眼睁睁看着千柚连怀里的南瓜大抱枕都没放下,便像只奔着花蜜去的小蜜蜂似的跑着去找付鸣则。
“……靠!”
他昨晚上白看了一晚上书,没看到位!
“大哥,大哥,大哥!”
千柚喊了一连串大哥,听得付鸣野脑瓜子又疼了,从前千柚围他身边喊他三哥他觉得烦,这会儿听千柚上赶着喊付鸣则大哥,他更烦。
念头升起的瞬间,付鸣野后知后觉发现一件事,似乎从小到大,他都没喊过付鸣则一句大哥,一次都没有。
不止他,付思沅也没有。
在付思沅的话语里,他和付鸣则都是介入家庭的外来者,即使他和付思沅是同胞姐弟,他也是付思沅眼中不受欢迎的外人。
只是付思沅和他掐尖时,爸妈会帮他,付思沅针对付鸣则时,爸妈会让付鸣则让着些付思沅。
这些都是很远的回忆了,毕竟付思沅刚上初中就出国了。
付鸣野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肯定是被千柚喊大哥气得头疼,才会想到这些无聊的回忆。
千柚将习题册往付鸣则身前一递,“我有道题不会做。”
说出这话时,千柚已经想好了,昨晚那样要面子说精简是没用的,应该当个傻瓜学生,不停问大哥问题,这样就能长长久久打扰大哥工作啦。
付鸣则看完一份文件没立刻拿起第二份就是想等千柚过来问他问题,这堂妹过于懂事了些,见他看文件看一半,竟然又抱着习题册跑了回去。
他工作时分心观察了几眼,猜测千柚一定很在乎这道题,才往这边一直看。
眼下,连怀里的南瓜抱枕都忘记放下了,也可能是特别喜欢这个抱枕?
“哪道题?”付鸣则拿过习题册,“我看看。”
千柚隔着桌子,微微弯腰去看上面的题,抱来的大抱枕就抵在身前和桌子中间。
付鸣则:“这么看不难受?”
“不啊。”千柚摇头,又笑着戳了戳抱枕,“很舒服。”
付鸣则听到千柚这么说,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反倒是远远瞧着办公桌这边的付鸣野,很鄙夷地看了付鸣则一眼。
什么大哥啊,一点都不负责,这个时候付鸣则就该把他坐的办公椅让给千柚坐。
千柚就是这时转过头。
付鸣野坐直身板,还抬手拢了把碎发,现在才发现他比付鸣则好虽说迟钝但也不算太晚吧。
“三哥,你不过来?”千柚指指付鸣则手里的习题册,“你坐那么远,等下能听懂解题过程吗?”
付鸣野脸色木了。
“听就听!”他猛然起身,大步走过去,锁在付鸣则身上的眼神,不像是过来听付鸣则讲题,而是来找付鸣则寻仇。
付鸣则再次感到意外。
看来千柚和付鸣野的感情确实很好,比他来时路上猜测的程度还好。
同住一个屋檐几年,付鸣则最清楚不过付鸣野多讨厌学习,为此小叔没少发火责备,连藤条都打断了好几根,但今天,付鸣野被千柚一喊就过来了,还是听他讲题。
付鸣野站在千柚旁边,不过他没弯腰,直挺挺地站着,自上而下俯视坐着的付鸣则。
“这道题可以先设1=d1<d2<……<dk=n是……全部正因数。”付鸣则思考了几分钟就拿笔在册上书写流程。
付鸣则讲题的语速不急不缓,透着从容,“……推得d2|d4,同理——”
“不是,你等等。”付鸣野没让他继续讲下去。
讲课的人从容,他这个听课的一点也不从容,反而一脑袋包。
“为什么设他们是正因数?还有要证明这个d,你这个同理哪来的???”
千柚不由抱紧了怀里的抱枕。
她本来想在下一个再证素因子的时候装傻瓜来着,担心这里就装傻被大哥怀疑她故意拖延他的时间,怎么也没想到三哥这么给力!
付鸣则漠然听着付鸣野在旁边一个劲儿问为什么。
打从一开始,在千柚试图让付鸣野也来听IMO原题讲解的时候,他就应该制止。
“你怎么不说话了?”付鸣野怀疑地打量付鸣则,“你是不是压根就不会,在这一通胡说糊弄我和千柚?”
付鸣则轻飘飘看他一眼,下一秒,轻哂了声,“先从你一个问题讲,为什么设……”
短短几秒,他从讲IMO的程度缩水到了讲初中数学的程度。
随着付鸣则越讲越详细,付鸣野脸颊一阵阵发热。
虽然他是听着付鸣则学习优异的评价长大的,但他一直没和付鸣则同年级甚至同校过,从未有过真实感。
直到这会儿。
前不久让他无从下手的数学题,被付鸣则一讲,仿佛简单得不行,为什么说仿佛呢,因为他还是有很多听不懂的地方。
可是他又莫名感觉付鸣则讲得已经很浅显了,他再问或许就是犯蠢。
千柚在心里默默朝付鸣野竖了个大拇指,还是三哥厉害,看看,这不就是拖住大哥了,再拖半个小时,大哥肯定生气,到时候——
等等!
千柚一个惊醒,就算大哥生气,那也是冲着付鸣野,而不是冲她来啊!
“大哥,你别讲了。”千柚扬声打断,“你先给我讲,我再给付鸣野讲!我比他聪明。”
付鸣野刚想反驳千柚别瞧不起他,就听付鸣则语气平淡地问道:“柚柚,你是担心他一直听不懂丢人么?”
付鸣野:“???”
付鸣则刚刚是不是趁机喊柚柚了?他们俩感情有那么好么?!
“付鸣则,你别以为我听你讲个题,你就能嘲讽我!”
“说真话也算嘲讽?”
付鸣野一噎,“那是你讲题的方式有问题,要是千柚讲,我听一道会一道!”
付鸣则本来就厌烦迟迟没能工作光用来浪费讲题了,关键他干的这些事,付鸣野还摆明了不稀罕。
“行。”
付鸣则朝门口的方向微微侧头,“你出去吧。”
付鸣野怒目而视,“……你什么意思?!”
付鸣则屈指扶住镜框,轻描淡写道:“我需要一个没有你的安静环境,来给柚柚讲题。”
“……”付鸣野真想一脚把付鸣则的桌子连带本人都给踹飞了。
千柚无语望天。
为什么最后是大哥和三哥吵起来了,这两个人但凡出来一个和她吵都行啊!
第26章 名头
千柚不得不放弃通过问大哥问题来耽误他工作的策略了。
剩下的时间里, 千柚很认真地听付鸣则讲题,付鸣野也像硬生生钉在了原地死活不离开办公室。
他抬着下巴,从身体到神情都坚定诠释了自己不可能听付鸣则的话。
付鸣则也不是非让他离开, 无非是前期积累了一些不耐烦, 随着和千柚讲题, 他问一句, 千柚都能回答上来后, 恼火的心情再度平静。
人和人果然不一样, 付鸣则心道,如果他小时候见到的妹妹是千柚……
千柚等了几秒,也没等到付鸣则继续讲题,不由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疑惑喊人,“大哥?”
付鸣则短暂皱了皱眉,歉意道:“我刚有点走神。”
如果这个词,在他眼里,不过是失败不得志的人,推卸责任的借口。
付鸣野歪起一边嘴角,出声讽笑, “讲个题还能走神,一看就不上心。”
“三哥, 你闭嘴吧。”千柚鼓了鼓嘴,生气道,“不准再惹大哥生气了。”大哥的火气全被付鸣野这个T拉过去了, 她还上哪抢火气。
前不久才被付鸣则口头上驱赶, 在千柚面前丢了面子,这会儿还被千柚二选一抛弃了!
付鸣野错愕又愤怒, “千柚!你为了付鸣则让我闭嘴?!”
千柚刚想回不是,忽然察觉到付鸣野明显是生气了,耷拉的小脸刷地抬起来,眼睛亮晶晶,“三哥,你和我生气啦?!”
惹不了大哥但能重新惹三哥生气!
付鸣野暴躁道:“我生你什么气!我气付鸣则走神!”
这个装模作样的人,他恨不能使劲儿摇着千柚的肩膀,让千柚真正看清付鸣则的真面目!
千柚也是,怎么就那么看重学习好的人,难不成学习好的人在千柚眼里全都有八千米厚的滤镜?
得到付鸣野的回答,千柚眼里的光肉眼可见地黯淡了,“噢。”
付鸣则淡淡看了付鸣野一眼,“你又不听。”
付鸣野梗着脖子,“我替千柚生气!”
千柚:“……”
完了,付鸣野不仅不和她生气,还帮她生气了。
意识到惹付鸣野生气从而二人升级矛盾,再促进妈妈和付叔叔提前离婚的计划彻底行不通后,千柚难掩颓丧。
付鸣则稍一抬眼,便能将千柚的表情悉数收入眼底,自然也没错过千柚的低落,两片唇瓣抿得紧紧的,连嘴边的小酒窝也没有了。
“……”
他刚刚的走神让千柚这么难过?
几乎本能地,付鸣则想起了六岁前的回忆,那时的他还没养成不在意的性子,会期待父亲能和他说一句生日快乐,也会期待父亲和他说话时不再被哭闹的付思沅抢走注意。
“抱歉。”付鸣则见千柚不解看过来,沉吟道,“刚才走神是我的问题,以后不会再有了。”
千柚眨了眨眼,“啊……好。”
大哥只不过是讲个题走神也要非常郑重的道歉吗?
后面的听讲里,千柚反而微微走了个神,大哥这样的人,到底怎么会做出用不光彩的手段和男主争夺商业资源的事情?一定是有误会吧?
付鸣则修长的手指在册子上点了点,几秒过后,还没听到千柚的回答,一撩眼皮,入眼的就是云游天外的千柚。
见状,付鸣则不由沉思,他走神时也这个样子?
放在别人身上不认真听他讲话,他虽说谈不上发怒但也会冷声警告,但这事落在千柚身上,作为有前科的人,付鸣则还真就警告不出口。
付鸣野也发现了千柚在走神,噗嗤笑了,“付鸣则,看见了没,千柚这是在报复你!”就像他和千柚在车库里第一次见面起了争执,千柚晕倒前都不忘了在他头盔上踹个脚印。
“我才没有报复呢。”千柚被付鸣野叫回了神,纳闷道,“我又没生气。”
付鸣则静默几秒,“对于我不久前的出神,如果你生气,你会怎么做?”
呃……
千柚一手抱着南瓜大抱枕,一手揪着背带裤的肩带,低着眼睛不看他,小声道:“也走个神。”
“……”qaq。
付鸣则挡在镜片后的眼睛里有浅淡的笑意一闪即逝,“继续讲?”
“嗯!”
这道题最终还是顺利讲完了,千柚回到沙发坐下后,看了眼时间。
从起身过去问大哥问题,再到讲完问题,一共花了40分钟,其中有至少30分钟是付鸣野的追问。
只论过程,确实做到了耽误大哥的工作,但论结果,一言难尽。
“唉。”千柚连做题都没精神头了,随手就将习题册放在了茶几上,余光扫见付鸣野,眨了眨眼,“三哥,你刚刚有听懂吗?”
听不懂的话,她还是愿意给他讲的。
付鸣野听了个半懂不懂,但这话他不能说。
他冷静下来只觉得之前昏了头不停追问的自己在付鸣则胸有成竹的衬托下,像个绝世大傻帽。
“我早听懂了。”付鸣野镇定抬头,清了清嗓子,避开千柚看来的眼神,随口找补道,“我就是看不惯付鸣则,故意耽误他时间。”
千柚:“?”
千柚:“!”
这人抢她的计划不说还先一步成功断绝了她成功的可能!
【嗡嗡】
手机嗡了两声,千柚憋着闷气去看消息。
付鸣野干嘛惹大哥生气,他们再闹腾也是有血缘的家人,总不能分家出去单过吧?
见千柚低头摆弄手机没注意这边,付鸣野伸了下手,停在半空,见千柚继续低头摆弄手机还敲上字了,他果断地又往前伸出手,精准捞住了放在茶几上的习题册。
付鸣则工作时很少分心,今天也许是办公室有人的缘故,他批第二份文件的中间,愣是分神抬眼了三次。
视线里,早上出门说来他办公室让他加buff认真学习的千柚,这会儿靠着南瓜大抱枕歪在沙发上,两只手握着手机,聚精会神地敲字。
反倒是付鸣野,时不时拿手机对着习题册翻一次,翻完一页,付鸣野就先看看千柚,再低头皱眉盯着手机瞧。
付鸣则合理推测,付鸣野在上网搜答案。
不直接翻习题册后面的标准答案,大概是怕动静太大,被千柚发现了?
付鸣则微微向后靠着办公椅,不咸不淡地打量着千柚和付鸣野。
回国前,他想着千槿既然是小叔认可的未来伴侣,那么人品和能力应该都很出挑,至少在回家前,他没有多思考千柚会是什么样的性子。
付鸣则夹在指间的钢笔有似有若无地敲着文件,意料之外的是,这两天里,他越来越好奇千柚前段时间在家里生活是什么样子了。
千柚对于来自前后两方的“偷瞄”一无所觉,正在回手机里危煦的消息。
[危煦:礼物收到了!很合适,戴着也很舒服,等下次比赛我就戴着它带队拿第一。]
[图片.jpg]
照片上是一截冷白结实的手腕,由于握了拳头,手背处有不甚明显的血管脉络微微凸起。
再往下,就是纯黑的运动护腕。
这是千柚考虑到危煦在集训时讲过他加入了篮球社团,才挑了送给他的礼物。
礼物既然送完了,千柚就想依照原先计划逐步疏远危煦,然而,疏远的念头才升起,昨天晚上隔着视频里的蜡烛火光,那道让她许愿的清朗声音就映入了脑海。
“唉……”千柚顿时就后悔了,昨晚上真不该接下这个愿望,聊天框里删删减减,还是做不到假装看不见消息不回应。
千柚犹豫了几秒,觉得既然都得聊天,那也该聊得有价值吧?忆及压了一上午的心事,千柚隔着手机,打字给危煦,“你知道怎么惹一个人生气吗。”
[危煦:你惹吗?]
[千柚:嗯呢!]
“……”危煦盯着手机里的回复,陷入沉默,什么样的人能被千柚惹生气,那一定是个不怎么样的人。
[危煦:这个人什么性格,我针对他的性格,给你提一些建议?]
是哦!
千柚突然精神了。
千柚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付鸣则,又想到了初见的付鸣野,两个人都是英挺的眉眼,只是眼型有差别,前者清俊,后者更凌厉。
“挺俊的。”千柚在聊天框里说。
看见第一个回答,危煦扬起的嘴角有回落趋势。
千柚继续打字,“工作认真。”
看见第二个回答,危煦微微压平嘴角,又看了遍消息,确认是工作不是学习,这还是个已经工作的成年人?
千柚再次打字,“讲题也很耐心。”
危煦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臭小子!”一起坐在沙发上玩飞行棋的危爸爸愤怒,“你偷摸摸鱼我就不说什么了,你怎么还光明正大摸鱼了?!”
危煦没搭理他爸,手指在手机键盘上犹豫半天,还是没将那句“你们俩什么关系”发送出去。
[你可以打扰他工作,或者,在他讲题时一直说没懂。]危煦重新编辑文字,人依然站着,他坐不住。
千柚一看,顿时有了找到知己的激动,“我全都做了,我大哥都不生气!”
大哥。
是大哥啊。
危煦突然感觉空气充盈了,呼吸顺畅了,人也能坐下了。
全程被无视的危爸爸:“?!”
[千柚:你说他为什么不生气呢?]
对方不生气才正常吧。
危煦坐在沙发上,想象了下千柚会怎么打扰他工作,再怎么在他讲题时说不懂……
天啊,那一定可爱得要命。
就像他们当初比赛做题时,比起输的那几秒,他当时满脑子都是,原来有人能笑得这么好看吗,bllingblling的仿佛在发光。
[可能程度还不够。]危煦回完,扭头看在那怒瞪他的爸爸危岸,“爸,付大哥他——”
危岸瞪他,“你喊什么?!”
“……”危煦从善如流地改口,“付鸣则,他这个人最讨厌什么?”
危家和付家是从上上上辈祖宗留下的矛盾,延续至今,两家人虽然没斗得你死我活,但商业合作是一点也没有的。
有时候还会有些小打小闹的针对,今天你坑我个七位数的项目,明天我也坑你一个七位数的项目。
依照危老爷子的意思,总得给老祖宗们一点面子,孝敬孝敬,省得晚上睡觉梦里都不消停。
付家那边也是这么个意思,至少付老爷子生前是和危老爷子约定过的。
“他啊……”危岸没错听危煦刚刚喊成了付大哥,心里疑惑倒也没继续追问,只说,“他那种一天二十四小时巴不得二十五个小时都在工作的人,肯定讨厌别人打扰他工作。”
危岸对于付鸣则这个小辈是很欣赏的,甚至因为欣赏付鸣则,从而对付北岳有了意见。
要不是上有压迫,谁天天工作不休息。
危岸:“二宝,你别学啊。”
“除了这个呢?”危煦问。
危岸探究地看他,“你为什么无缘无故打听付鸣则讨厌什么?”
危煦毫不心虚地和他爸对望,“提前准备着以后孝敬祖宗,我怕鬼。”
危岸:“……”
不一会儿,千柚收到了危煦发来的消息,[危煦:我打听了一下,你大哥他讨厌公私不分,也讨厌有人借他名头生事。]
千柚跃跃欲试,“我能做那只借虎威的狐狸是吧?”
危煦听到千柚这个形容,突然觉得让付鸣则生气的计划可能不会成功了,这么可爱的小狐狸谁会生气,反正他做不到。
千柚说做就做,手机也不放下了,直接点进了外卖软件,先改的就是收货地址和收货人。
哐哐哐一顿下单,千柚心满意足地伸直手臂,伸了个懒腰。
“嘭”
什么响?
千柚侧头一瞅,恰好瞅见付鸣野弯腰捡掉落的手机,而她本来放在茶几上的习题册,竟然摊在了付鸣野的膝盖上。
付鸣野眼神闪动,“我就随便看看!”
千柚好奇,“三哥,上面的题你都会做吗?”
“你这些都是竞赛题!”付鸣野羞恼,要不是偷摸用手机查答案,他还不知道这些是竞赛题,难怪听付鸣则讲了半天还听不懂。
付鸣野嚷嚷完,飞快看了眼在那看文件没注意到这边的付鸣则。
“你学这些没用。”他说。
为了和付鸣则搭话就找这些难题,何必呢,还不如和他一起看高中课本。
千柚认同地点头,“确实。”她是搞物竞的,一直钻研数竞,确实用处不大。
付鸣野见千柚点头,面色微喜,随即,又拽起那张酷脸,“那就别学了。”
他相信只要千柚不学这些,那么就不用再问付鸣则问题,他也不会被付鸣则衬托!
说起来,付鸣则的学习好到超出他想象,一个高中毕业十年的人,还能那么快地做出数学竞赛题,这是正常人能办到的事情?
付北岳脑子有病才让他和这样的人比……
付鸣野脸色一黑,草了,他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从前一听付北岳让他和付鸣则学,他心里是很不服气的,压根不认为他比付鸣则差在哪里,怎么才听付鸣则讲了一道题,就潜意识认为他在学习上真比不过付鸣则了?
“当然不学了。”千柚小声回道。
这题做完对物竞没帮助是小事,主要是做了也惹不了大哥生气,还不如像危煦说的借大哥名头做点什么事呢。
比如,用大哥的名字哐哐哐点外卖。
付鸣则再看过来时,原本占据沙发一左一右的千柚和付鸣野,不知何时坐在了一起,头挨着头,在那说悄悄话。
难怪千柚隔了这么久也没来问他问题。
【叩叩叩】
突然而至的敲门声拉回了付鸣则的思绪,这会儿不是开会的时间,他也没打内线叫秘书。
付鸣则淡淡扫向门口,“进。”
推门的秘书还是来送过抱枕的柯秘书,也不是简妍蓉不想抢这个活,而是他们秘书室六个人各有分工。
别看简妍蓉在秘书室里一口一个鸣则哥叫的亲切,她还真不敢挑战付鸣则的底线,生怕像上辈子一样被开除。
这么早就被开除,韩云泉也不会再重用她了。
上辈子,她好歹是第二次换药没多久后才被开除。
柯秘书的面色微微紧绷,连声音都比平时低了三分,“付总,前台打电话来说,您、——”
说到这,柯秘书在付鸣则冷然的审视中,不自觉消声了。
付鸣则沉静问:“怎么了?”
柯秘书低声,“说您的外卖到了。”
付鸣则停顿了几秒,听不出喜怒的重复道:“我的外卖?”
“前台是这么说的。”柯秘书也觉得很离谱,只能硬着头皮说,“上面登记的收货人就是您的名字。”
谁知,柯秘书刚说完,千柚就从沙发上跳起来,兴奋道:“应该是我点的外卖,秘书姐姐,来的是哪个外卖呀?”
柯秘书用眼角瞄着他们付总冷漠的侧脸,小心地回答道:“前台说是奶茶。”
前台打电话上来时,语气像大白天撞了鬼,先是说有付总的外卖,接着说有人搞恶作剧,竟然用他们付总的名头点奶茶。
他们付总即使真点外卖,也该是五星级酒店的餐饮,怎么可能喝奶茶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柯秘书总感觉付总的脸色越发冷了,连带着办公室里的空气都凝固了些。
用付总的名头点外卖,还不和付总说,付总一定生气了吧?
“是三杯嘛?”千柚确定,“我用大哥名字点了三杯奶茶!”
柯秘书声音越发低,“是三杯。”
付鸣则垂下眼。
三杯的量,单从外人角度,这是他们三个人一人一杯。
从家里有了付思沅起,付鸣则就没有过这种其他人有他也会有的体验。
付鸣则出声:“柯秘书,你先下楼拿……奶茶。”
柯秘书如获大赦,“我马上就拿上来。”
等柯秘书离开关上门,付鸣则才看向千柚,先问的不是收货人填他的名字,而是,“怎么买了三杯?”
“我们有三个人啊。”千柚理所当然回答道,哪能吃独食呢,她小时候买个泡泡糖都要分一半给妈妈。
如果是平时她还要问问大哥和三哥的口味,但点单前就问属于过了大哥的明路,那样就不算不打招呼直接借用大哥的名头。
千柚想起最关心的事,“大哥,你有没有生气?”
付鸣则没回生不生气,又问:“为什么收货人填我的名字?”
千柚一眨不眨地直视着付鸣则,张口便说,“我就是想让全公司都知道我借大哥你的名头订了外卖!”
公私不分!
付鸣野不高兴了,“为什么不用我的名头?!”
千柚回头看他,“用你的名头不管用。”大哥讨厌别人借他名头办事,没听说三哥也讨厌啊。
“我名头怎么就不管用了!”付鸣野难以忍受,“就凭付鸣则比我学习好?!”
千柚也不能当着付鸣则的面说是为了惹他生气吧,只能不回答,当作默认了。
付鸣野:“……”
此时此刻,他想认真学习超过付鸣则的念头比前面十八年都强烈得多!迟早有天,他要让千柚借用他的名头,至于付鸣则当然是有多远滚多远。
千柚没顾上付鸣野的心情,还一脸期待地看着付鸣则,说相声似的念叨了一串,“我还用大哥你的名头买了薯片面包,小蛋糕和果切。”
听听,快听听,我用你的名头干了这么多事,你这还不生气吗?
付鸣则对上千柚晶亮的眼眸,心里情绪虽说有所起伏,但远远够不上生气。
从前小叔经常拿他做例子让付鸣野学习,他没什么感觉,非说想法就是付鸣野让小叔操了太多心,直到这会儿,他清晰认识到某些时候,他的份量确实超过了付鸣野。
别看千柚刚刚还和付鸣野头挨头说悄悄话,真有事,这不还是借用他的名头而不是付鸣野。
特别是千柚点的东西里真有他的一份。
不可否认的,在他一向淡漠的情感世界里,罕见地多了点儿能称之为愉悦的情绪。
付鸣则朝千柚点了点头,表示他知道了,紧接着,拿起电话打了内线,声线平静,“和前台说,今天再有我的外卖都送上来,这些都是——”
轻顿片刻,他说,“我堂妹点的。”
“?!!!”千柚原本充盈着期待的小脸差点垮下去,满眼错愕。
不是,怎么就承认是他堂妹了,上次付鸣野也是,打架打着打着就承认是堂妹了!
关键她昨天才和大哥见面不是吗???
借名头不仅不管用,还被大哥承认是堂妹了,那狐假虎威还能有用吗?
付鸣野闷闷地生着气,不过他火气一直精准地对向付鸣则,“我和千柚坐了这么久,除了一杯饮料,水果零食一样没有,不然用得着千柚自己点?”
付鸣则要是都让秘书准备上了,千柚不用点,哪还用得上付鸣则的名头?
“千柚这是在点你呢!”他自觉找到了千柚这么做的借口,“点你招待不用心!”
千柚生怕付鸣则真把她当堂妹了,当即点头应下,“是的,大哥,我就是在点你!”
付鸣野惊讶地看了眼千柚,随即暗喜。
他就说千柚怎么会为了学习好就说借他的名头不管用,一定是因为他还请过千柚吃煎饼,哪像付鸣则,抠抠搜搜就给他们一人一杯水。
借他的名头,根本表达不了对付鸣则的不满!
付鸣则没看付鸣野,只是和千柚解释道:“我平时不吃零食,确实是我考虑不周。”
往日有高管在这开会,秘书也是放下一杯茶水就走了,再加上他本身口欲很淡,还真没想过能给千柚提供些水果零食。
“你喜欢吃的零食,饮料,水果,等下和柯秘书说。”付鸣则道,“让她以后在茶水间备上,你以后再想吃就不用花时间点外卖了。”
千柚丧丧地摇头,“不用了,我以后应该也不会过来了。”来又没用,还被亲口认作堂妹。
不会过来了……
以后应该也不会过来了……
付鸣则反手将钢笔扣在桌上,胸腔里才愉悦了那么点儿的心情,顷刻间跌了回去。
和他相反,付鸣野开心得没憋住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27章 冲突(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付鸣野发爽朗的笑声从办公室一直传到了秘书室, 让秘书室剩下的几个秘书不由侧目。
“付总对弟弟果然不一样,别人谁敢在付总办公室里笑成这样啊。”
“还有小柯去拿的外卖。”有秘书说,“果然是付总点来给弟弟妹妹的吧?”
简妍蓉满心嘲讽。
什么弟弟妹妹, 他们真能帮千柚吹牛。
上辈子一个月才回一次家的拖油瓶, 和付鸣则能处出感情?这外卖想必也是付鸣野点的。
然而, 简妍蓉听着办公室里的笑声, 到底心神不宁, 所以这辈子千柚和付鸣野到底为什么会来公司?
这个变故会不会影响后面的事情?那韩云泉还会让她做那件事么?难不成眼睁睁看着八位数的酬劳就飞走了?
突然, 手机来了消息。
[齐秘书:方便打电话么?]
简妍蓉抬起头扫了眼四周的同事,面容平静地起身,“我去趟洗手间。”说完,她走出秘书室, 一路绕过洗手间,走进了楼梯间。
“喂?是有什么事么?”简妍蓉问是这么问,心里想的却是上辈子齐秘书收买她那天提出的事情。
齐秘书:“药物这边我已经准备好了。”
简妍蓉呼吸一窒,果然是这件事,可是上辈子不是在半个月后才让她这么做么?这辈子怎么提前了?
上辈子,她便是在下班时被韩云泉和齐秘书找到,那辆停在她面前的车是她做梦都不敢梦的豪车。
邻居都说她爷爷命好, 有一个知恩图报的学生,但付鸣则从来也没给她送过什么东西!
因此, 当韩云泉说出三千万的酬劳时,简妍蓉只犹豫了一秒就答应了下来。这份犹豫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害怕被追责。
“您让我明天就取走?”
“是。”
齐秘书内心里还是觉得这件事过于急切了, 其他的安排都没到位呢。
只是韩总在机场的神态, 仿佛发生了一件很难接受的事情,尤其是坐上车回别墅后, 又生气地踹翻了行李箱。
韩总随后就让他尽快将药物交给简妍蓉,不能再拖了,最好周一就能替换。
简妍蓉原本还想和齐秘书汇报一下今天付鸣野和千柚来了公司,但听到齐秘书的吩咐,心神全被这一件事牵动了。
“可是……”简妍蓉压低声音,“我负责的事情不在这块,平日里插不进手,也碰不着。”
出入办公室处理付鸣则相关交代的秘书,这半年来一直都是柯佳钰,光是今天一上午,柯佳钰就进去了两次,等会儿拿奶茶回来,还能进去第三次。
“你爷爷不是付鸣则的老师么?这关系现在不用什么时候用?”齐秘书笑了笑,“把能插进手的人赶走了,你不就能上位了?”
简妍蓉屏息凝气地听着齐秘书的安排,脸上不由露出笑,“真这么顺利,我一定能上位。”
快挂断电话前,齐秘书又问:“付鸣则最近在公司见过外人么?能让他情绪起伏的外人。”
齐秘书也不清楚韩总让他打听的原因,不过他跟随韩总快四年了,亲眼目睹韩总投资过的项目从今年以来越发大赚特赚,所以听韩总的话就对了,韩总永远不会出错。
简妍蓉一上午也没见过有外人和付鸣则接触,再说了,付鸣则冷淡寡情得像AI一样,真有人能让他情绪起伏?
哪怕上辈子,简妍蓉也不记得有这样的人。
“非说的话,他早上来上班的时候,带了付鸣野和千柚过来。”简妍蓉说,“现在这两个人还在他办公室。”
“一直待到现在?”
“是。”
“你打听打听他们在做什么。”齐秘书想起韩总交代的事情,“付鸣则和付鸣野关系怎么样?”
简妍蓉想到付鸣野在办公室里的笑声,“似乎挺和谐。”-
【叩叩叩】
刚从前台那里取了奶茶回来的柯秘书,在这一连串快岔气的笑声里,敲了门,又推开门送进三杯奶茶。
“哈哈哈哈哈哈,千柚,你说得对。”付鸣野边笑边说,笑着笑着感觉嗓子发干,他知道这里有一杯是给他的奶茶,伸手拿了一杯过来,插入吸管就喝,顿时被甜度齁得龇牙咧嘴。
他再齁也不耽误说话,扬眉吐气道:“咱们以后都不过来了!”
哈哈哈哈哈!
付鸣则这冷冰冰的表情真是太可乐了,让他在那装模作样,以后千柚不过来了,看他还能怎么假装。
“为什么是咱们?”千柚也拿了一杯奶茶,纳闷道,“三哥你得过来啊,你不是说要和付叔叔还有大哥学习吗?你学到什么了?”
一上午就听大哥讲了一道题,这哪够?
付鸣野被千柚问得一噎,握着奶茶杯的手不自觉用力,顷刻间,好几颗珍珠从吸管里窜入嗓子。
付鸣则眉宇间结的一层冰似有消融,撩起眼皮睨向付鸣野,凉声问:“是啊,你学到什么了?”
“……咳咳咳!“付鸣野本想怼付鸣则,一时不慎直接呛着了,满脸涨红,难受得弓下腰,用手抓脖子,“咳咳咳。”
千柚大惊失色,这是被噎了啊!
她想也不想放下奶茶杯就跑到了付鸣野身后,伸出胳膊紧紧抱住抽不出力气反抗的付鸣野。
随即,千柚右手握拳顶住付鸣野的上腹部,再用左手抓紧了握拳的右手,憋足了劲儿向上挤压。
这是她从小被妈妈教的急救法,在家里用娃娃练习了好多次,第一次用在大活人身上。
“三哥?三哥!吐吐吐,快吐!”
付鸣野都快咽下去的那几颗珍珠,愣是被千柚这一套行云流水的用力挤压给原路挤了出去,“咳咳咳!!噗!”
随着付鸣野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这窜进喉咙的珍珠像是豌豆射手下的豌豆,piupiupiu地从他嘴里抛物线地射了出去。
一颗,两颗,三颗。
当着付鸣则的面,一个不落地掉在了他面前摊开的某份合作方案上……透黑的珍珠裹着奶茶还可能有付鸣野的唾液。
“……”付鸣则强忍住起身离开的冲动,忍着心底的恶心,拿着钢笔抵住文件往前推。
千柚的拳头又是重重怼压付鸣野的腹部。
付鸣野:“咳!”
piu~仅剩的一颗珍珠射了出来,精准地掉在了……付鸣则的虎口处。 付鸣则的皮肤是几乎不见血色的冷白,指节修长明晰,这会儿,一颗珍珠掉在上面,一颗从付鸣野嘴里吐出来的奶茶里的珍珠。
空气凝固了。
千柚不喊三哥了,付鸣野也不piupiu了,两个人像是被摁了暂停键,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颗珍珠。
付鸣则骤然攥紧已经脏了的右手。
“付鸣野?!!!“这一声,连外面的秘书室都听见了。 我靠?
秘书们吃惊,他们什么时候见过付总生这么大的脾气?!!
随着这一声下去,付鸣则常年保持的沉稳冷漠瞬间崩塌,一把抽过还带着珍珠的文件当头朝付鸣野的脑袋抽过去,冷声怒斥,“你就不能一口气吐完?!”
嘭的一声。
付鸣野被文件砸了个正中,脑门生疼。
要是从前,他早冲上去不由分说地和付鸣则打一架了,眼下,他愣愣地接住从他脑门上掉下来的文件,愣愣地盯着付鸣则虎口上的珍珠。
几秒过后,付鸣野可耻地脸红了。
艹了!他虽然经常想着针对付鸣则,但从来没想过这么针对啊!这丢人的到底是谁啊!!!
付鸣则神情冷寂,鸦黑的眼睫垂着,掩住了眸底的情绪。
一分一秒。
在这弥漫着死沉的静谧里,他堪堪压住胸腔里聒噪的怒意,从旁边扯出一张纸巾,先是擦掉虎口上的珍珠,又用力擦拭那块皮肤,擦得皮肤红得都快破皮了。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千柚,心虚提醒道:“大哥,不然你去洗手间洗洗?再抹点消毒液……?”
大哥连蓝牙耳机都不和别人分享,应该是很爱干净的人,怎么就遭了这个罪。
千柚挠挠头,“这手……它好歹也救了三哥一命?”
付鸣则裹着一身寒气走向门口,声音冷极,“我倒宁愿他呛死!”
这周身仿佛能冻死方圆百里的冷厉气场,犹如化作实质,让秘书室里原本打算去食堂吃饭的秘书们都不自觉僵在了原地。
再听付鸣则怒意翻滚的话,秘书们顿时像鹌鹑般怂在工位上,彼此只用眼神交流。
怎么回事!
谁惹的付总?!
可惜办公室门关上了,他们看不见里面的情形,所以付总说的TA到底指谁啊?
刚刚付总喊了付鸣野,所以是付鸣野气的?
简妍蓉眼珠子一转,拿起手机就给齐秘书发了消息过去,“付鸣则发了脾气,一个人出了办公室,把付鸣野和千柚留在里面。”
恰在此时,付鸣野愤怒的声音隔着门传过来,“千柚?!你什么意思?!”
简妍蓉又加一段文字,“付鸣野在和千柚吵架。”
点击发送。
在座的秘书中,唯有柯秘书眼神担忧地张望着门口,要是吵架还好,要是打架,千柚很吃亏的!
办公室里的付鸣野一喊完忽然惊觉声音太大了。
他仔细打量着千柚,确认千柚没被这大声吓到咬着舌头,才羞恼地低声质问:“抹什么消毒液?!我有这么脏么?!”
千柚换位思考,“那要是大哥吐的珍珠掉你手上——”
付鸣野还没听千柚说完,脸上的五官就挤一起了,仿佛活生生地吞了苍蝇,抱着手臂直搓,“好恶心。”
这么一想,他倒是理解付鸣则为什么那么生气了。
不过付鸣则生气的时候原来是这样的?感觉比平时假模假样的姿态顺眼了些。
“唉?!”千柚这才缓过神,“大哥是不是生气了?!”
付鸣野耸肩,“这不很明显?”
话落,他看着手里剩下的半杯珍珠奶茶,一下子没了胃口,可是想到这是千柚买给他的,忍一忍齁甜的味道,也不是不能喝完。
千柚一边低头吸奶茶一边在心里琢磨。
原来大哥还讨厌这件事啊,那我要是这么做是不是也能惹大哥生气?等等,也不用等大哥回来啊,三哥刚刚也说恶心!
千柚觉得一直恶心大哥也不公平,如果她恶心三哥,再让大哥恶心她不就行了?
完美的闭环!
于是,付鸣野忍着齁甜喝奶茶的时候,冷不丁和千柚瞄过来的视线对上了,心里一突,莫名感觉慌慌的。
他谨慎地咽下珍珠,这才没二次呛着。
“三哥,你伸下手。”千柚说。
付鸣野后知后觉地发现,千柚现在叫他三哥的频率比叫他名字的频率高了,这个认知,让他下意识地就听了千柚的话,伸出了空的那只左手。
伸出手,他疑惑地看着千柚咬住吸管吸了一大口奶茶,脸颊鼓来鼓去,猫儿似的圆眼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的伸出的手。
“?!!”付鸣野警觉顿起,一个荒谬可怕的念头浮现而出。
他忙不迭地将两只手都藏在背后,惊恐大喊:“千柚!你打算干什么?!”
千柚嘴里含着珍珠,只能着急地用眼神瞪他,“呜咿!”吐你!
付鸣野诡异地听懂了千柚说的这两个字,顿时后跳两步,“你别做梦了!”
“呜!”千柚决定放弃他的手,往他身上吐几颗珍珠。
“你疯了吧!”付鸣野察觉到千柚的意图,大长腿一迈从沙发垮了过去,满办公室躲千柚,感觉这件事被外人听见了很丢面,他还不忘小点声控诉,“你居然为了付鸣则要报复我!”
千柚含着珍珠,“呜呜呜!”你等等!
付鸣野直往后退,“住脚!不,闭嘴!”-
洗手池里的水汩汩直流,付鸣则用了三次洗手液,冲了快两分钟,心里的那点不舒服才彻底压下去。
他洁癖不严重,关键是他直视了这个珍珠是怎么被付鸣野piu出来的,但凡这是千柚干的,他也——
念头还未形成,付鸣则忽然回过神,抬手拧上了水龙头的开关。
他抬眼直视着镜子里的人,过了几秒,摘下眼镜,视线里,人像远远算不上模糊。
剑眉下,是一双眼尾略微上翘的丹凤眼,比起付鸣则和付北岳极其相似的眼型少了些凌厉。
他这双眼睛更像亲生母亲。
付鸣则敛下眼眸,重新将银丝的细框眼镜架在鼻梁上。
镜片的度数不高,平时不戴也不影响,只是他不喜在外人面前流露出情绪,少年时很难藏住心思便戴上了眼镜,这些年,倒也习惯了。
【嗡嗡嗡】
西服口袋的手机响了两声,付鸣则拿出来,看见了技术部下属的回复。
[付总,16层的监控已全部提前开启。]
付鸣则回了一句好,便把手机揣回口袋里。
早上刚来公司,他就在企业微信上联系了技术部的员工,让他们将走廊里三个周五下午整修检查预计周一开启的监控提前开启,这算临时加班,技术部效率也就不比平时。
千柚和鸣野都在他办公室里,监控开着,以防万一。
他不担心千柚乱来,但担心付鸣野和哪个下属起冲突。
哪知道,第一个和付鸣野起冲突的人是他。
付鸣则从洗手间回来时,清俊的眉宇间还蕴着淡淡痕迹,周身的风度倒是恢复了惯有的内敛冷淡。
然而,也只有付鸣则心里清楚他已经好几年不被影响的情绪,在看见虎口上的珍珠时有多暴动。
回办公室的路上,付鸣则在走廊里碰到了准备去集团食堂吃饭的秘书们。
“付总。”秘书们停下打招呼。
付鸣则漠然应了声,停也不停地经过他们,却在拐角处,忽然被柯秘书小声叫住了。
柯秘书对上付鸣则利刃般扫来的目光,紧张得额头冒汗,也还是颤声说:“付总,少爷和小姐,好像在办公室里吵架。”所以,您快进去看一眼吧!
让柯秘书没想到的是,一向从容淡定的付总,即使侧颜还是冷凝,但脚步似乎真加快了些。
付鸣则还没走到门口,已然听见了付鸣野咋呼的声音,以及隐约的呜呜声……这是千柚哭了么?付鸣野在欺负千柚??
他推开了门。
入眼的场景和他想象的画面完全不同。
付鸣野翻沙发绕桌子,咋咋呼呼地一蹦三尺高,“千柚!不准吐!你个没良心的坏东西!你为了帮付鸣则报仇,竟然连这种事都能干出来!”
千柚握着手里的奶茶杯,鼓着脸颊在后面呜呜地追付鸣野。
外面的秘书室已经空了,除了付鸣则,再也没有外人瞧见眼前这场兄跳妹飞的大战。
付鸣野一个不经意瞧见了付鸣则,眼睛亮得像蓄满了几万瓦的闪光灯,手臂一撑侧身跳过沙发,直奔门口的付鸣则而来。
“千柚!付鸣则回来了!”
“呜!”
千柚追着快累死了,凭什么大哥都能一动不动坐在那让他吐,他就非得满办公室跑啊!
这么一会儿,她追着他跑了好几圈,嘴里的珍珠还等吐出去就全咽下肚子了,一路追着付鸣野跑到门口,刚想抓紧吐珍珠,只见付鸣野呲溜一下挤进了付鸣则和门之间。
向来看付鸣则不顺眼的付鸣野,此时竟然躲在付鸣则的后面,扬眉朝千柚嚷嚷,“你吐!你再吐啊!”
“……”付鸣则忍下了捏眉心的动作,反手拽住付鸣野的胳膊把人从他身后拖了出来,在付鸣野不可置信的怒瞪下,押着付鸣野的肩胛径直怼到了千柚面前。
付鸣则手劲儿大得逼人,硬是没让付鸣野挣脱出去。
付鸣野惊呆了。
他一直以为付鸣则整天工作,是个体能废物,结果这力气怎么这么大?!还是说付鸣则为了刚才那事产生的怨念爆发了身体的巨大潜能。
付鸣则面无表情地制服住乱动的付鸣野,抬眼看向千柚,言简意赅地咬出一个字,“吐。”
“pi——”千柚开开心心地就要吐,突然发现嘴里的珍珠又咽下去了,忙低头从吸管吸奶茶。
[咕噜]
杯子空空的声响传来。
千柚低头一看,好家伙,一杯奶茶不知不觉喝完了。
“……哈哈哈哈哈!”付鸣野楞过之后又大笑了,还趁付鸣则不备挣脱了他的钳制,边往门口跑边嘚瑟,“吐啊,你怎么不吐了?”
千柚一脸木然地瞅他,赌气似的,“呸!”
很干巴巴的一个呸,别说珍珠了,连唾沫星子都没有。
几乎在千柚干巴巴呸出的同时,付鸣野就感觉凭空撞上了一堵墙,坚硬壮实。
下一秒,他肩膀又被摁住了,这力气比付鸣则还大,像发热的铁钳子用力烙在了他肩膀上头。
付鸣野还没回头看,便听千柚惊讶道:“付叔叔?”
付北岳盯着千柚和付鸣野,一时没能说出话。
不久前,他刚开完一个项目的会议,见时间已经中午了就打算去集团食堂吃午饭,没等出门又想到千柚和付鸣野都待在付鸣则办公室里,便顺口问了秘书这三个孩子吃没吃饭。
不问还好,一问秘书就一副有话不知该不该说的为难表情。
付北岳这才知道付鸣野惹了付鸣则生气不说,还在办公室里冲千柚发脾气,他当即改路来了付鸣则的办公室。
才绕过拐角,迎面撞来个大活人。
付北岳先听了付鸣野招惹哥哥妹妹的消息,又亲眼目睹了付鸣野回头挑衅千柚的混不吝的样子。
他没好气地推开付鸣野,凶肃斥道:“付鸣野,你多大了,能不能懂点事!”
“难道我还要杵原地让千柚吐我么!”付鸣野暴跳如雷,头发茬都炸了,“我不就是吐的珍珠掉付鸣则手上了,又不是剁掉了他的手!千柚至于追着我好几圈为帮他报仇么?!”
这是付鸣野第一次在被付北岳训斥时,委屈感大过愤怒,他甚至顾不上气付北岳的口吻,一门心思讨公道,千柚咋这么偏心呢!
虽说没参与全程,但付北岳看着千柚手里的空奶茶杯,再对照付鸣野的前后话,也算听懂了他的意思。
千柚还生气呢。
一杯奶茶都喝完了结果没吐成功!
“你吐大哥我吐你,这不很公平嘛。”千柚气鼓鼓地伸出自己的右手,“等我吐完了你,大哥正好吐我啊!”
“???”付鸣野陷入了混乱。
千柚为了帮付鸣则报仇试图吐他珍珠,甚至为了让付鸣则解气还允许付鸣则吐她,果然偏心吧!
付北岳在商界浸淫多年,经历了无数次的商战,有光明正大的也有上不得台面的,但他还是被千柚的公平论调惊到了。
这个论调鸣则怎么可能答应。
付北岳这么想着,一抬头,和拿着一杯未开封的奶茶从办公室门口走出来的付鸣则对上了视线。
“……”
“……”
沉默震耳欲聋。
付鸣则试图解释,“我想将这杯奶茶给柚柚。”
“然后让柚柚吐付鸣野?”付北岳的脸色一言难尽,“你倒是知道丢人。”
付鸣则:“……”
他真没想过丢人不丢人,纯粹是见不惯付鸣野像泼猴一样嘚瑟。
第28章 录音
付北岳真怀疑是不是和孩子们相处太少, 最近一段时间,他感觉不管是大侄子还是小侄子都和他印象里有很大出入。
“行了,你们别纠结吐不吐珍珠了。”付北岳抬头揉着太阳穴, 心累道, “一起下去吃午饭。”
付鸣则也放弃了解释, 颔首应了声好。
他还拿着那位未开封的奶茶, 刚抬脚要走, 见千柚望过来, 便将手里的奶茶递过去,“想喝?”
“?!!”付鸣野脸色顿变,也不寻思等千柚一起走了,脚下生风似的嗖一下窜了出去, 他刚冲进电梯就疯狂摁关合键,生怕千柚朝他发射珍珠。
付北岳面无表情地从付鸣野身上收回注视,也就秘书室里没人,不然他一定把这个丢人的兔崽子拎回来。
“这是买给大哥的奶茶,我们一人一杯。”千柚轻眨了眨眼睛,“大哥,胃药不是一般都饭前吃吗?你那个胃药一天吃几次呀?”
付鸣则的视线凝在千柚的眼睛上。
从第一天见面起, 他就发现千柚的眼瞳很黑,一种很透亮的黑, 像被清泉洗涤的黑宝石,纯粹澄澈,连带着笑的时候, 也显得很真切。
不止笑显得真切, 他还从眼前的这双眼睛里捕捉到了一丝关心,很真切很坦荡的关心。
付北岳走上前, “胃药?你生病了?”
付鸣则回神,“小毛病而已。”
付鸣则在办公室的抽屉里也放了一瓶药,只是他很少能认真遵循医嘱一日三次的吃药,千柚在门口问:“所以大哥的胃药是一日三次,饭前吃吗?”
“是。”付鸣则将药瓶放回抽屉,回答千柚的同时,顺势将手里的奶茶放在了桌上。
谁知,他话音刚落,便听千柚老神在在地叮嘱付北岳,“付叔叔,您作为家长得监督大哥吃药!”
付北岳:“我监督?”
这不是他不关心付鸣则,在他看来付鸣则已经二十八了,作为完全独立的成年人,哪用得上别人监督。
就连付鸣野,要不是成天不着调,付北岳也不想操心这个十八岁的大兔崽子。
“当然了。”千柚说,“您看,您不监督大哥就不吃药了。”
付鸣则察觉到付北岳投过来的目光,想说不会,可刚刚忘吃药的行为又很没说服力。
千柚走在两个人的前面,进电梯里时,还在给付北岳和付鸣则科普,“像大哥这样想起来吃一颗,想不起来就不吃,病情只会反反复复,本来吃三天能好的病,可能就拖成一个月了。”
光可鉴人的电梯内壁映出模糊的三道人影,灯光明亮。
付鸣则看着千柚在灯光下一本正经的小脸,突然说:“你有过这经验?”
“哎呀。”千柚被拆穿也羞赧,弯眼笑笑,“我感冒时候老是被妈妈盯着吃药,偷藏一颗被发现就一个月不让我吃鱼。“千柚背着手,“公平起见,大哥你也得被盯着吧!” 付北岳很难想象付鸣则这个自律稳重的大侄子会藏药,不过又想到这个大侄子不久前刚掺和了千柚和付鸣野的胡闹,这个想象似乎也不是很难了。
“你妈妈能用吃鱼惩罚你不吃药,你说我能用什么来惩罚你大哥不吃药?”他问千柚。
单单听这一句话,付鸣则就清晰感觉他在小叔心里的可靠印象已然急转直下,奇怪的是,他这次并没有为之生出被放弃的紧迫感。
“这还不简单?”千柚惊讶,“当然是不让大哥工作了!他那么爱工作,要是您发现他少吃一顿药就让他一个月不准工作,他肯定就会乖乖吃药了。”
付鸣则:“……”
付北岳:“……”
一时间,付北岳不知道是该吐槽千柚用乖乖两个字来形容付鸣则,还是该吐槽千柚提议的惩罚。
不让一个人工作也叫惩罚?
叮。
电梯门开了。
付北岳先一步走出去,侧眸打量着和往日一般沉静冷峻的付鸣则,沉吟片刻,“你对柚柚的提议怎么看?”
“……”付鸣则用指节推了推镜框,淡声予以答复,“小叔,决定权在您。”
付北岳挑眉。
这么离谱的一个建议,鸣则竟然认下了。
付氏集团的食堂规格和品质在业内是出了名的前列,最重要的是它早中晚三顿都免费,即包吃。
因而,平日里食堂都是人来人往,今天加班只有几个部门,人相对少些。
付北岳和付鸣则一出现在食堂,不少员工就朝这边投过注目,走在二人旁边的千柚,自然也引发了员工们的好奇。
不过鉴于他们二人一个凶悍一个冷漠,大家再好奇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围观,只能坐在座位上,边吃饭边偷瞄。
食堂里也有其他高层,相比普通员工们,他们经常和付北岳、付鸣则在工作上打交道。
这会儿,有个胖乎乎的高层走过来,话题落在千柚身上,“付董,这位是?”在问出前,高层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付北岳介绍,“这是我女儿,千柚。”
偷听的其他人:?!!
付董这声女儿叫的也太顺口了吧!
千柚用餐盘装了几样菜,刚准备去找付叔叔和大哥,冷不丁就和坐在不远处的付鸣野撞上了视线。
“三哥?!”千柚抬脚走过去。
付鸣野既生气千柚偏心付鸣则,又警惕千柚不放弃吐他,于是,还不等千柚走到身前,赶忙端起餐盘躲远了,言不由衷地咕哝了一句,“我们分开坐!”
他担心吃饭的时候,一个不注意千柚往他身上吐鱼刺。
见状,付北岳心生不快,“这个臭小子!”别说千柚手里没珍珠奶茶,就算有,被吐颗珍珠能要他的命?
付北岳带着千柚走到另一边,同付鸣则一桌吃饭。
躲开的付鸣野瞧见千柚坐在付鸣则身边没心没肺吃得开心,俊脸沉冷,很是食不下咽。
他是避开了可能被千柚吐鱼刺的命运,心里反而高兴不起来。
付鸣野皱眉盯着拿筷子的右手,常年晒出的小麦色,比不上付鸣则的皮肤白,千柚要真想帮付鸣则报复他也是看中付鸣则学习好。
那等他学习好了以后,千柚也会帮他报复付鸣则吧?
付鸣野早前闷堵的胸口仿佛一瞬间破开了一道口子,憋闷倾泻而出,他端着餐盘起身,笑也不笑地走向千柚那桌。
嘭。
他放下餐盘,无视了付北岳皱眉睨来的视线,在千柚对面落座,并且,还大咧咧地将空出来的左手搭在桌上。
他给千柚报复他的机会!
“你不是说我们分开坐吗?”千柚问。
付鸣野脸色还是不好看,用筷子使劲儿戳盘子里的菜,从牙缝里憋出话,“我不是还要和付北……”
付北岳三个字在嘴里绕了好几圈,付鸣野语气很冲地找补道:“和我小叔近身学习么!”
付北岳严肃的面庞闪过难以察觉的诧异。
似乎早在付鸣野上初中以后,他就没从这小子嘴里再听过小叔这个称呼了。
四个人占了一张桌子,千柚坐在付鸣则身侧,付鸣则对面坐的付北岳,而付鸣野脸色很拽地坐在千柚的对面。
这幅画面落在周围人眼里,又忆及千柚刚才找付鸣野被拒绝,他们唯一的想法便是付董家的两个孩子感情是真不好,连同桌吃饭都不愿意,要不是付董生气,付鸣野肯定也不会坐过去。
简妍蓉也是围观群众里的一员,意料之外地收到了齐秘书发来的消息,内容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老板问付鸣则在干什么?]
[他心情很好么?]
“他和付北岳在集团食堂吃饭。”简妍蓉边打字边看付鸣则,即使心里怨恨付鸣则对她并不特殊,也不得不承认付鸣则有一副很优越的皮囊,这是在商界上也少见的英俊,周身气质更是不近人情的疏离冷漠。
这样的男人,难免会有人期待成为他生命里的特殊存在,成为那个被他宠着爱着的人,否则上辈子,她也不会妄想焐热这个大冰块的心。
简妍蓉很难从付鸣则冷冰冰的侧脸瞧出他心情怎么样,这样一个整天工作仿佛AI的人,心情真有好不好的区别么?
“应该很好。”简妍蓉打出猜测的内容,同时加上依据,“付鸣野在食堂惹了付北岳生气。”
付鸣则和付鸣野虽说是兄弟,但这两个人同父异母,平日里也从来没见过二人同行,像今天也是付鸣野一个人先来的食堂,所以他们的感情必然不怎么样。
付北岳对付鸣野失望,付鸣则心情自然应该很好-
在砸了一地碎片的公寓里,齐秘书回头望向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早上才精心打理的头发,凌乱披在额前。
韩总刚回国该直接去公司,谁知,半路就转道来了公寓,一进门就砸东西。
好不容易冷静两个小时不到,他们刚要出发去公司,韩总又砸上了。
“简妍蓉回消息了么?”
“回了。”齐秘书低下头,“她说付鸣则在集团食堂吃饭,心情应该很好,因为付鸣野惹付北岳生气了。”
韩云泉死死盯着眼前的虚拟面板,紧攥着拳头。
【付鸣则-负面情绪:-1%】
【付鸣则-负面情绪:-1%】
【付鸣则-负面情绪:-1%】
【付鸣则-负面情绪:49.5%】
【滴!鉴于该目标负面情绪值降至50%以下,卓越投资眼光已从(三月一次)降级至(六月一次)】
该死的付鸣则!
韩云泉真是快疯了!
单看付鸣则下降的负面情绪不是0.5%就是1%也能知道付鸣则这个人平时的情绪有多稳定。
韩云泉从三年前顺利绑定付鸣则时,付鸣则的负面情绪就已经在48%了,三年里,无论他使出什么手段暗地里去刺激付鸣则,也就让这死水似的负面情绪上涨到了53%。
现在临近收网的阶段,为什么会出现变故?!
早上掉了0.5还不算完,一上午过去竟然又掉了3%,付鸣则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和付鸣野多大仇啊,付鸣野惹付北岳生气就能让他一下子被治愈了?
韩云泉还没调节好情绪,虚拟面板竟然又闪了。
【滴:经测算,宿主绑定的两位(投资类)目标皆因一人导致其负面情绪降至50%以下,若三天内两位(投资类)目标继续因该人而负面情绪下降,该人将获得“灵光一现的投资灵感”(不定时触发)。】
韩云泉一个没忍住,反手将手机砸了。
这个投资灵感是他从前心心念念一直拿不到的金手指,投资回报率仅次于神级投资眼光!
一定是付北岳找到了调和付鸣则和付鸣则关系的办法,如果让付北岳这样的商场老狐狸拥有投资灵感,他前期的准备真就一场空了!
“立刻和国外的史密斯联系。”韩云泉的眼神像淬了毒,一字一字道,“让他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把事情办成!”
付鸣则才回国两天就掉了3.5%的负面情绪,还是让付鸣则待在国外处理焦头烂额的工作,同时见不着付鸣野才更稳妥。
齐秘书迟疑,“这么早就暴露史密斯的存在,我们的损失也……”
韩云泉冷冷看他,“用我重复第二遍了么?”
“不不不。”齐秘书吞咽道,“我这就去给史密斯打电话。”
齐秘书刚一离开,虚拟面板又亮了。
【由于天赋两次降级间隔小于一个月,触发替换功能,宿主是否替换已绑定但未连接天赋的目标?】
韩云泉看见了虚拟面板上浮现的可替换目标,苏程悦。
当前负面情绪值48%。
绑上系统的第一年,他先用苏程悦做过实验,因为她能带来的天赋等级太低而放弃连接天赋。
难道真用她换掉付鸣则或者付鸣野?-
从食堂吃过饭回到办公室,千柚之前点的果切,面包和甜品等外卖也陆陆续续送来了,一盒盒放在茶几上。
“大哥,三哥。”千柚习惯了招呼在场的人分享,“吃水果。”
付鸣则要去开项目会议,便说不吃了,“柚柚,你和鸣野——”
说到这,付鸣则话语一停。
他原本想让两个人在他办公室里待着,话未说完,视线扫过翘着二郎腿摊在沙发上的付鸣野。
“付鸣野。“付鸣则情绪莫测地盯着付鸣野,不冷不热道,“你不是要近身和小叔学习?这次会议就是个好机会,走吧。”
付鸣野猛地睁开眼,一脸见鬼地瞪着付鸣则,这个王八蛋是不是又想算计他???
千柚也抬头,“唉?是哟!”
因为已经放弃了惹付鸣野生气的计划,所以千柚懒得和他对着干了,要是付鸣野真能和付叔叔还有大哥学习,别的不敢说,打架入狱的结局肯定会避免。
千柚又想起刚在食堂吃饭付鸣野同桌也是想近身学习,很大度地将书包里的草稿本和中性笔塞给付鸣野,“拿着,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付鸣野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多了另一个本子和一支笔。
直到走到办公室,他才突然回神,气急败坏地指责,“付鸣则,我下次不可能再着了你的道!”
付鸣则这分明是不能和千柚独处,就丧心病狂地剥夺了他和千柚独处的机会。
付鸣则神色淡淡,看也不看他,步履从容地走向开会的会议室。
见状,秘书室里的简妍蓉目光闪了闪,越发确定早前发给齐秘书的猜测有据可依。
简妍蓉隔着桌子又看向了柯佳钰,只要她弄走这个人,那么她就能进入付鸣则的办公室,找到机会替换药物。
这会儿,简妍蓉很庆幸这辈子还没借着长辈的关系迫不及待地去接近付鸣则,哪怕付鸣则对她没其他意思,有爷爷的这层关系在,要是她和别人产生矛盾,付鸣则顾及面子也会帮她-
千柚一个人待在办公室也不觉无聊,从手机里找出电子竞赛卷,看一道在本子上做一道,偶尔参与下国集群里的讨论,休息的间歇,再叉块水果吃。
“做完啦~”千柚抬起手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侧脸被窗外阳光晃得亮堂白净,连细小绒毛都能能看见。
她走到窗边,远远眺望染上橘金色的江水。
早上出门时还乌云密布,下了密密的小雨,等到了公司,天空就隐隐放晴,下午更是阳光灿烂。
天际的晚霞层层卷卷地堆在天水一线处,美得炫目。
千柚本意是想来望远休息下眼睛,结果从高处俯瞰底下的车水马路,好巧不巧地撞见了红灯前,两辆车追尾。
“……”千柚打了个哆嗦。
“陈敖都能把自己摔进医院,说明剧情也不会是一成不变吧?”千柚决定去外面的洗手间洗个脸冷静下,边走边在心里嘀咕,“就算我没能早早促成妈妈和付叔叔离婚,那段时间不坐车,是不是就不会出车祸了?”
千柚皱着小眉头,说不清为什么突然生出了这个侥幸的念头,可能是在家里经常看见付叔叔看习惯了,也可能大哥和三哥都挺好的……
之前也和付叔叔说过让家里人做正直的好人,那么大哥和三哥应该也不会得罪男主吧?
不行不行。
千柚摇了摇头,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先远离才行。
走到卫生间门口前,千柚心底也下了决定,今天怎么都要找个机会在大哥面前狐假虎威一次争取惹大哥生气!
“柯佳钰,你想讨好人往上爬也眼睛亮点,别什么小猫小狗拖油瓶都巴结。”一道陌生的女人声音从洗手间里传来,千柚不自觉停下脚,“还找鸣则哥说付鸣野和拖油瓶在吵架,你真讨巧啊,平时也这么和鸣则哥搭讪?”
千柚微微探头往洗手间里面瞅。
这层的洗手间有一长面的大理石台面,三个椭圆形镜子后面嵌着晕黄的灯光,也将洗手台前的两个人照亮。
千柚认识背对着门口的人,是上午帮忙送南瓜大抱枕和奶茶的柯秘书,另一个人有大波浪卷发,她早上来时在秘书室见到了这个人,所以刚才喊鸣则哥的就是这个人吗?
她口中的拖油瓶不会就是说我吧?
洗手间里的两个人谁也没注意到门口的千柚。
柯佳钰冷脸道:“千柚小姐是付总的妹妹,你别一口一个拖油瓶。”
“哟,你真是时刻准备讨好啊,有人看你表演么?”
“简妍蓉,你有脸说我讨好?那你一口一个鸣则哥是什么?不就是借着付总的势在我们面前耍威风?”
“豁!”千柚冷不丁听见借势耍威风一下子忘了记仇拖油瓶的称呼,立刻悄没声地放在背带裤的口袋里的手机开启录音,视频就不录了,举着怪累的。
她喊付鸣则大哥,简妍蓉喊鸣则哥,说明简妍蓉也是大哥的妹妹,简妍蓉在这里狐假虎威,如果大哥生气了,那么她狐假虎威,大哥肯定也会生气!
千柚打算先录音,再拿去探探大哥的口风。
“你想借鸣则哥的势你能借到么?”简妍蓉笑得一脸得意,“我爷爷是鸣则哥的老师,你爷爷呢?鸣则哥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简妍蓉两手抱臂,“柯佳钰,你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让鸣则哥把你开除了?”
柯佳钰瞪眼,“付总除非眼瞎了才信你!”
喊完这句,柯佳钰转身就走,见人往门口这边走了,千柚闪身躲了起来,等了几秒,又听见有脚步声走出来,千柚才伸出头望了一眼。
嗯。
两个人都走了。
千柚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停掉了录音,“待会儿就拿这份录音找大哥去,问问大哥生不生气。”
偷听了别人聊天,千柚都不用冷水洗脸就清醒了,连回办公室的脚步也是轻快的,经过秘书室时,还在里面见到了录音里的两位主人公。
“你们俩又吵架了?”老同事问。
“谁吵架了?”简妍蓉说,“是她看我不顺眼罢了。”
千柚多看了简妍蓉几眼,在简妍蓉回看过来前,抬脚走进了办公室,狐假虎威是挺讨厌的,反正千柚挺讨厌这人。
这么一想,千柚觉得危煦提议的狐假虎威这招成功率一定很高。
千柚回到办公室就继续做物竞题,一边做题吃水果一边等付鸣则开会回来,只是这个会议的长度超出千柚的预料。
等得无聊,千柚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了付鸣则的办公桌上,想起中午吃饭前,付鸣则从抽屉里拿的胃药。
他们晚上下班就去烤鱼店,那么大哥需要在公司里吃完胃药再过去。
千柚眼珠一转,走过去拉开抽屉,将胃药拿了出来揣进背带裤的口袋里。让她看看下班的时候,大哥还会不会忘了吃药,付叔叔记不记得监督大哥吃药。
拿完这瓶胃药,千柚又坐回沙发靠着南瓜大抱枕吃东西,在她吃了大半水果,一个面包,两份小蛋糕后,终于听见了从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
千柚刷地坐起来,特别积极地起身过去,从里面拉开了门,扬起嘴角,“大哥!你回来啦!”
特地越过付鸣则想第一个人开门的付鸣野:“……”很想骂脏话。
付鸣则抬手推开挡在门口的付鸣野,朝千柚轻点头,应道:“回来了。”
千柚刚想拿录音问狐假虎威的事,看着门口的付鸣野和他手里的草稿本,好奇道:“三哥,你都记了什么?”
闻言,付鸣野阴郁的脸,稍稍转晴,绷着平直的唇角,啪的一声将草稿本拍在千柚怀里。
他微抬下巴,酷声道:“自己看。”
这不是他不想说,而是这节会议一会儿国内一会儿国外,一会儿环比一会儿汇率,他才听了开头脑袋就大了,还不如做数学题呢。
千柚没空看,便收了本子,扭头去找付鸣则。
付鸣则刚翻看一份文件,余光瞥见千柚没和付鸣野粘着而是过来找他,眉宇舒展。
“大哥,我在洗手间听见简秘书喊你鸣则哥。”千柚问,“简秘书还狐假虎威,你生不生气呀?”
简秘书?简妍蓉么?
付鸣则想到这个名字先想起的是初中的班主任,一位兢兢业业的老教师,爱人去世的早,他就一个人住在老小区。
在他生病那年,付鸣则顾及上学时曾被这位老教师关心地询问过几次,挑了准时下班的一天去家里看他,也见到了他的孙女简妍蓉。
老教师躺在床上,说自己的儿子儿媳都不是靠谱的性子,希望等孙女以后要是遇到困难,付鸣则能帮上一帮。
付鸣则答应了,之后留下手机联系方式,再之后,唯一的一次联系是简妍蓉想出国留学,他让特助负责给简妍蓉资助一笔学费和生活费。
这期间,简妍蓉没再联系过他,想来是没遇到过困难。
直到七月份,他突然在新聘的秘书文档里看见了熟悉的名字,这才知道简妍蓉来公司应聘了。
“我知道了。”付鸣则说,“晚些时候我让人和她说说规章制度。”顺便再调个岗位,至少身边的秘书里,他不希望有公私不分的下属在。
千柚疑惑:“大哥,你不生气?”
付鸣则,“够不上。”
无关紧要的人,向来不值得他生气,至于千柚口中的狐假虎威,他自然而然地认为是千柚觉得秘书在公司喊他鸣则哥就算狐假虎威。
千柚原本无比期待来着,哪知道大哥对妹妹狐假虎威这件事包容度这么大,居然说够不上生气。
付鸣野忍不了被无视,“你和别人讲付鸣则了?不然怎么听见她喊鸣则哥了?”
“我想去洗手间洗个脸,在门口不小心听到的。”千柚说着话,拿出手机播放刚录的录音,“喏,她还说一句话就能让大哥把柯秘书开除了。”
录音里,简妍蓉的声音清楚地传出来:“柯佳钰,你想讨好人往上爬也眼睛亮点,别什么小猫小狗拖油瓶都巴结,还找鸣则哥说付鸣野和拖油瓶在吵架——”
拖油瓶……
付鸣则和付鸣野脸色骤冷,一个合上了文件,一个握起了拳头。
第29章 开除
手机里的录音不长, 当录音放完,整个办公室静得甚至能听见付鸣野握拳时,骨节咔咔的声响。
付鸣野脸色黑沉, 胸腔里仿佛有一股子怒火在烧。
他见到千柚的那天, 群里同样有人喊千柚拖油瓶, 那时候他也看不顺眼, 但远远比不上这会儿愤怒!
什么玩意!
这个叫简什么的员工拿着他们家的工资, 还在公司里张口闭嘴喊千柚拖油瓶!
“千柚, 你说这人叫简什么?!”
“简妍蓉?”千柚下意识回答完,这才察觉到付鸣野生气了。
千柚:“???”
讨厌狐假虎威的人不该是大哥吗?三哥也讨厌?
付鸣野大步走向门口,磨着后槽牙,“真特么给她脸了!”
不管是作为直属上司还是付氏集团的总经理, 付鸣则自认都应该及时制止住明显想出去找人算账的付鸣野。
他视线凉凉地注视着桌子上屏幕黑掉的手机,没第一时间出声喊人。
“叩叩叩”
在付鸣野一把握住门把手正欲推门的刹那,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付鸣野眉眼冷厉地拉开门,周身的怒火全朝着来敲门的周秘书涌过去。
周秘书脸上犹带急切,近距离直面盛怒下的付鸣野,悚然一惊, “付、付少爷。”
付鸣野眼眸漆黑,“滚开!”
“周秘书。”付鸣则开口, 声线是惯有的清冽,“把简妍蓉叫进来。”
周秘书怀疑耳朵出了问题,不然怎么从付总平静说出的简妍蓉三个字上听出了那么几分风雨欲来的压迫。
“付总, 我来就是为了小简的事情, ”周秘书也没给付鸣野让路,先是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 “小简和小柯打起来了,小柯拿热水故意泼小简!”
千柚刷地扭头看向门口的周秘书,原来洗手间的事情还有后续呢???
似乎是印证周秘书说的话,嚎哭声越来越近。
“付总!”简妍蓉头发披散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手背大面积泛红,一张脸哭得梨花带雨,“付总,我差点就被柯佳钰毁容了!”
柯佳钰的声音紧随而来,“简妍蓉你胡说八道!我根本没碰着你!”
不一会儿,清净的办公室门口就成了菜市场,秘书室里几个秘书全围了过来,有人拉架,有人劝架,往日里的精英干练荡然无存。
付鸣则单手摘下眼镜,薄薄的眼皮下,沉寂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冷声道:“闭嘴。”
平平淡淡的两个字,便让秘书们静了下来。
他们回神发现身处何地时,额头忍不住地往外冒冷汗。天啊,到底谁给他们的胆子敢来付总面前闹腾!
如果是别人打架,只要没闹到领导面前,他们就能私下里解决,不然就等着被批评教育吧。
事实上,在简妍蓉跑过来前,他们是拉住人了,但哪知道周秘书突然跑过来找付总了,他们一个没看住,简妍蓉也跑过来了。
简妍蓉抽噎地哭,哭着哭着,敏锐感觉有不善的视线凝在她身上,连带着背脊都竖起了寒毛。
顺着这视线,简妍蓉看见了拧眉盯着她的付鸣野,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厌恶,这份敌视,让简妍蓉一颗心七上八下,直觉有什么不妙。
付鸣则的视线落在一早找来的周秘书身上,神情冷峻,辨不出喜怒,“周秘书,你说说看怎么回事。”
周秘书不着痕迹看了眼简妍蓉,这才低声道:“小简和小柯今天拌嘴了两次,我想着安抚下来就行,哪知道两个人在茶水间闹了起来,小柯还泼了热水,我确实注意到小柯手上有水珠。”
柯秘书气得眼泪汪汪,“我没泼!”
简妍蓉委屈地望着付鸣则,“柯佳钰是拿了一杯滚烫的水往我脸上泼!要不是我躲得快,我就毁容了。”
这话简妍蓉说得毫不心虚,他们茶水间门前的监控上周整修,技术部那边公告下周一统一开,茶水间里发生了什么事,谁也不清楚。
“我真没泼。”柯佳钰这回真哭了,“我根本没碰那杯热水,是简妍蓉自己倒了杯热水往自己手上泼的!”
两个人争辩,付鸣则全程没说话,只是在看简妍蓉,眼前的这张脸和录音里说拖油瓶的声音逐渐重合。
这种沉默,让秘书室的大半人都认为付鸣则会帮简妍蓉,二人间到底有一层关系在,而且简妍蓉也确实受伤了。
付鸣野本来很想教训简妍蓉,这会儿见到真人,心底嗤笑,付北岳整天让他向付鸣则学习,真该让付北岳来看看戏。
千柚从付鸣野身后歪出脑袋,“你怎么叫我大哥付总了呢?”
简妍蓉尽可能忽视旁边的付鸣野,擦了擦脸颊的泪水,勉强笑道:“这是公司,不管我和付总有什么关系,也不能公私不分。”
“洗手间也在公司。”千柚陈述事实道,“可是你在洗手间就喊了鸣则哥。”
简妍蓉瞳孔一颤,垂在身侧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一个荒谬的猜测浮出来,难道千柚都听见了?
“简妍蓉。”付鸣则神情淡漠得近乎无情,“我给你工资,是让你认真工作而不是在背后贬低我的家人,更不是让你在这演戏。”
简妍蓉眼前一阵阵黑,摇摇欲坠地险些栽倒。
洗手间里的话果然都被千柚听见了!千柚还说给了付鸣则听!
“鸣则哥——”简妍蓉抱着微弱希望,恳求地喊,“你答应过爷爷会帮我。”
付鸣则凉声道:“及时点出你的错误,不算帮你么?”
简妍蓉还想开口,不期然触及了付鸣则不戴眼镜时看过来的视线,无机质的冰冷,就像在审视一个无关紧要的死物。
这个认知让简妍蓉打从心底升起了巨大的恐慌感。
更让简妍蓉恐慌的是付鸣则的下一句,“茶水间门前的监控今早就已经打开了。”
简妍蓉这下彻底站不稳了。
整齐有力的脚步声响起,秘书们回头,惊讶发现集团的警卫过来了。
“?!!”
怎么还扯上警卫了?!
警卫们:“付总。”
付鸣则戴上银丝细框眼镜,抬起眼,“把简妍蓉和周湾一起送出公司,周一去人事部办离职。”至于合同条款,各类赔偿该不该给这些都是人事部的范畴,不用他多说。
四个威武高大的警卫杵在门口,眼神锐利地盯向简妍蓉和周湾,无声威胁。
这架势很明显,谁再有胆子闹,警卫就能算你扰乱秩序强制带走了,简妍蓉再不甘心,也不想丢人地被捂嘴拖走。
一起被点名周湾不可置信,“付总,我——”
“我不想知道简妍蓉怎么说服的你帮忙。”付鸣则打断他的话,“正好,去陪她吧。”
说完,付鸣则朝警卫示意,警卫立刻就将还想求情周湾捂嘴拖走了。
其他秘书眼睁睁看着两个人被警卫押走,心知这件事远不止如此,不管是简妍蓉还是周湾,得罪了付氏的人,还有哪个公司敢要啊,他们的职业生涯彻底毁了。
“至于你,柯秘书,先去后勤部吧,待上三——”付鸣则低下视线,扫过千柚忽然拽他衬衫袖口的手指,面色未变地改口道,“待上一个月,磨磨性子。”
他懒得在这事上再浪费时间,“行了,全都出去。”
很快,门口再次清净了下来。
付鸣则看向千柚,声音听不出喜怒,“拽我做什么?”
付鸣野这才看见千柚在拽付鸣则的袖子,一把扯开千柚的手再放在他手腕上,讽刺道:“稀罕拽你?”
千柚:“……”
千柚默默收回搭上付鸣野手腕的手,仰头回答道:“柯秘书是被陷害的,为什么把她发配到后勤部啊?”
付鸣则垂下眼眸,直视着千柚的眼睛。
很圆润的眼型,眼角微尖,眼瞳更是黑白分明,这是没有被社会规则侵染过的纯粹,付鸣野的眼神也差不多,不过观感上没有千柚的讨喜。
“能被算计还无力解决,”他说,“本身就是过错。”
千柚听不太懂,不过听懂了另一层意思,她戳了戳付鸣野的胳膊,“三哥,大哥是在夸你吗?”
付鸣野感觉很可笑,“他夸我?他哪句话夸我?”
这话也是付鸣则想问的,所以他没走回办公桌,而是停在原地等千柚的答案。
“能被算计还无力解决是过错,那么没被算计或者解决了不就是优秀了?”千柚眨了眨眼,“你没被陈敖算计,岂不是很优秀?”
付鸣野:“……”
不等他说什么,付鸣则漠然地抬脚离开,头也不回地给予肯定,“确实,有时候阴差阳错,也是种实力。”
付鸣野:“……”
这家伙一定是在嘲讽他吧?
付鸣则听千柚提起陈敖,倒是想起他和小叔还没叮嘱过付鸣野。
“鸣野,你找过陈敖么?”
“没找呢。”付鸣野听到陈敖两个字,也很来气,“我一整天都在公司,上哪找?我打算明天把他约出来当面揍一顿!”
付鸣则闭了闭眼。
他刚听前半句还以为付鸣野学精了。
千柚坐回沙发,“三哥,我建议你呢,先别找他。”
付鸣野不解,“为什么?我就吃哑巴亏了?”
“你得等等啊,顺藤摸瓜,说不准他后面还有人指导他让他安排十二中的人故意拿刀虚晃你,然后陈敖再出来挡一下呢。”
闻言,付鸣则多看了眼千柚,很诧异千柚能想到这一层。
他和小叔就是提防陈敖背后也有人,便没有打草惊蛇,暗地里派人盯着陈敖。
也不知道过段时间,能不能抓到陈敖和人联系,要是没有,这件事也就该捅到陈家了。
付鸣野拧着眉,不太相信,他一个高中生,谁那么费劲一层一层算计他啊。
“是你妈妈查出什么内情了?”他问。
“我小时候要是谁欺负我,我妈妈就直接带我杀过去找他算账。”千柚叉起一块橙子吃,含糊道,“妈妈和付叔叔现在还没带你杀过去找陈敖算账,肯定是还有坏萝卜在底下藏着。”
千柚拍拍胸脯,“我超有经验。”
付鸣则&付鸣野:“……”
下午五点半,天色还是大亮,付氏集团里来加班的几个部门也准时下班了,回家的路上,千柚还是坐在付鸣则和付鸣野中间。
付北岳也听说了秘书室里发生的闹剧,从后视镜看向坐在后排的付鸣则,肃声道:“鸣则,身边人更不能松懈。”
他面相本就凶悍,一旦说话稍微严厉些,便像严厉训斥,这话也的确带着些许的不满。
秘书室可以说是经手身边事最多的部门,付鸣则这边竟然一下子出来两个不安分的秘书。
秘书不安分就算了,背后贬低千柚还被千柚听了个正着,付北岳这般想到,又看向恍若没事人似的千柚,小脸上毫无阴霾。
“是,小叔。”付鸣则平静应道,“以后我会多注意。”
千柚怀里还抱着付鸣则给她的南瓜大抱枕,倾身向前,脆声问:“付叔叔,您秘书室里有几个秘书啊?”
付北岳不明所以,还是回答:“加上特助,一共有八个。”
“八个……您会分给大哥两个秘书嘛?”
“???”
千柚的一句话,让付北岳,付鸣则和付鸣野同时看了过来,相比付北岳和付鸣则的状况外,付鸣野纯粹看热闹。
他和付鸣则呆了一天后,发现忍耐力直线提升,至少再坐一辆车时,不像早上那般感觉浑身都有虫子咬了。
“大哥开除了两个秘书,柯秘书也要在后勤部待一个月。”千柚计算道,“这样大哥就剩下四个秘书和一个特助了。”
付北岳听懂了。
这是让他分出两个秘书帮鸣则分担工作。
付鸣则看了眼副驾驶座上一言不发的小叔,偏头和千柚解释,“我已经让人事部门下周三前聘请秘书了。”
“但大哥你教的秘书明显没有付叔叔教的秘书可靠呀。”千柚斟酌着措辞,委婉道,“还是让付叔叔的秘书来做例子比较好。”
整个车厢静谧一瞬,付鸣野噗嗤笑了出声。
他几乎看笑话似的看付鸣则,今天之前,他是真想不到一向给别人当优秀例子的付鸣则也有向别人学习的一天。
付鸣野罕见地附和道:“是该让你秘书室里剩下的秘书认真学学。”
付鸣则想反驳,又无从反驳。
单从秘书团队出的乱子来看,他的秘书团队整体素质远不及小叔的秘书团队。
付北岳除了最初的惊诧外,便是认真考虑了一番千柚的提议。
他这两年在逐渐放权给鸣则,两个人的秘书团队彼此交流的时间不在少数,即使调派到鸣则的秘书室,工作上也能无缝上手。
付北岳做下决定,“等周一我先调两个秘书到你那,人事部的聘请流程也正常进行。”
付鸣则蹙眉。
毕竟是涉及工作上的事,小叔未免太纵容柚柚。
作为自小不爱干活又不得不在妈妈的鼓励教育下干活的小懒蛋,千柚第一时间问:“付叔叔,大哥,在新人聘到前,你们会给工作量增多的秘书们加工资吧?”
沉默了能有那么两三秒,付北岳和付鸣则点了点头,“……会。”
付鸣则说完,抬眸从后视镜里和前一刻刚被他在心里腹诽的小叔对上了视线。
“……”
柚柚提的两次建议都很有道理,付鸣则心道,算不上纵容。
一行人没有选择进别墅区,司机直接开车停在了商业街那家烤鱼店门前,千槿也刚到,包间和烤鱼都是提前订的,几个人刚坐下不到十分钟,店家就端着两大份烤鱼上来。
不止有烤鱼,千槿还提前点了配菜和几道凉菜,满满当当一桌子。
包间中央有个圆桌,千柚一进门就挨着千槿坐,付北岳坐在千槿另一边,付鸣野随意晃了眼屋内的座位,一个箭步超过原本走在他前面的付鸣则,坐在了千柚的旁边,还抬头朝付鸣则挑了挑眉。
付鸣则神情不显,在剩下的空座落座,左手边是付北岳,右手边是付鸣野。
“这店里的鱼是现杀的,很嫩。”千槿拿起筷子,“柚柚,快尝尝看。”
“等等!”
千柚看向同样拿着筷子准备吃烤鱼的付北岳,“付叔叔,你有事情忘了!”
付北岳动了动嘴唇,刚想问什么事,然而,当他的视线触及千柚一脸期待的表情时,下意识去回忆他到底忘了什么事。
整个白天,柚柚都待在鸣则的办公室,两个人只在中午和下班见了面,说的话也寥寥无几。
倏然,付北岳的目光落在了坐在他身侧的付鸣则,他中午刚答应了柚柚监督鸣则吃胃药。
“鸣则,你胃药不是饭前吃么?”付北岳问。
付鸣则被问得稍怔,片刻,他轻抬眼皮,果然看见了千柚在那小幅度点头,明显肯定了这就是千柚口中小叔忘记的事情。
“胃药在家里。”付鸣则低下眼睫,“回去再吃——”
一瓶他常吃的胃药忽然出现在他面前,托在莹白的掌心里,付鸣则顺着这只手望过去,视线里,是歪着头的千柚。
千柚弯起眼睛,里面缀着一丝得逞的狡黠笑意。
“我从大哥抽屉里偷来的!”千柚说到偷,还挺骄傲,“我想着看看付叔叔和大哥会不会忘,你们俩果然都忘了呢。”
付鸣则凝着千柚的笑脸,久久没说话,付鸣野顺利抢座的好心情在这一刻所剩无几,千柚也太关心付鸣则了。 “谢谢。”付鸣则从千柚手心里拿回胃药,倒了一颗出来,用温水吞服。
千槿等他吃完药,用过来人口吻道:“鸣则的药放在办公室的话,最好还是加个锁。”
“我从前做诉讼的时候,一位雇主就是平时吃的药让人做了手脚。”千槿给千柚夹了一块鱼肉,“防人之心不可无。”
付鸣野见缝插针地讽刺道:“是该防,今天能有陷害人的秘书,明天就能有给你换药的秘书。”
付鸣则握紧手里的药瓶,朝千槿颔首,“谢谢小婶关心,我记住了。”
吃饭中途,千柚吃累了,等肚子消食的过程,将吃饭前拍的烤鱼照片发在了朋友圈。
第一个点赞就是危煦。
[危煦:你明天有空吗?]
千柚:“?!”
千柚早就决定了暂时和危煦保持网友的关系,现实里,至少在车祸剧情前,能不见就不见了。
“我明天有事。“千柚这么打字,心里想的是,周一去了学校还是得躲着危煦,所以惹三哥和大哥生气的计划什么时候才能实现?
危煦看见明天有事这个回答,虽然有点遗憾明天不能见面,但他们周一就能见面了!
[危煦:我下午戴你送的运动护腕打篮球,投篮率很高,有人问在哪买的,我一个也没告诉。]
[狗狗骄傲.jpg]
“?”千柚想到刚发朋友圈好像是看见危煦也更新了一条动态,点他头像进去看,还真是一段投篮的视频。
视频前十几秒都是危煦在原地三分投,一投一个准,最后的三秒时,是危煦带球上篮,大步起跳时,带起的风吹散了柔软蓬松的黑发。
嘭的一声。
一个利落漂亮的灌篮。
危煦:命中率加持100%的护腕[视频.mov]
千柚点完赞,在评论区看到了两个共同好友的评论,这是在集训时认识的,[在哪买的护腕?]
[危煦:告诉你店铺,你也买不到同款,死心吧。]
千柚登录购物软件去买运动护腕的店铺看了眼,然后将截图发给危煦,“危煦,这款还没下架。”
[我知道。]危煦说,[我不想和认识的人用同款。]
千柚看着这个回答,心说他们还真不一样,像她就很喜欢和朋友们用同款杯子。
付鸣野早就注意到千柚在看手机,而且看个没完没了,“你不吃饭干什么呢?”
千柚:“聊天呢。”
付鸣野早猜到了千柚在聊天,也是猜到才憋闷,因为直到这会儿,他才意识到他和千柚明明都在班级群里,竟然还没加上好友!
他低头盯着盘边的手机,嘴巴就像抹了胶水,一件加好友的简单事,愣是纠结了大半顿饭也没说出来。
一众人吃完饭,纷纷起身时,付鸣则忽然走到千柚身前递过手机,声音平淡,“加个好友吧,再有不会的题就问我。”
付鸣野:“?!”
千柚倒是没所谓,加上好友后,又听付鸣则在旁边道:“备注大哥就行。”
“嗯嗯。”她原本也想这么备注。
付鸣则亲眼看着千柚在备注上输入大哥两个后,微侧身,不冷不淡地睨了眼付鸣野。
付鸣野狠狠瞪他。
心机狗!
“三哥。”千柚加完付鸣则,想起在座的人里还有个付鸣野没加过好友,“我们也加个好友吧?”
付鸣野猛地扭头看向千柚,这次他嘴巴也不再粘胶水了,生怕错过机会,大声道:“加!”
刹那间,付鸣则仿佛看见付鸣野的后面摇起了尾巴,疯狂摇,摇出虚影了。
第30章 熬夜
走出包间时, 付鸣野特地走在付鸣则旁边,哼了声,“千柚主动加我。”
付鸣则淡淡看他一眼, “你是十八岁, 不是八岁。”
说完, 付鸣则也没再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 目不斜视地离开, 脚步从容, 仿佛一点也没被付鸣野挑衅到。
付鸣野冷笑,“你就装吧。”心机狗,装逼犯。
千柚和付鸣野加完好友后,顺便也和付北岳加上了好友, 本来他们俩只有电话联系。
列表里,三个人的备注就是大哥,三哥,付叔叔。
看着这三个备注,千柚想起还差一个人,“少了二姐的好友。”
闻言,付鸣野冷峭眉宇间带着厌烦, “不用管付思沅。”
不仅他没有付思沅的好友,付北岳和付鸣则也没有付思沅的好友, 付思沅平等地讨厌家里的每一个人。
这边商业街临近的别墅区入门离家里大概有半小时的路程,千槿提议说刚吃完,全家人散步回家当消食了。
千柚第一个举手同意。
付北岳落后一步, 点头说好。
付鸣则和付鸣野谁也没出言反对, 一个走在千柚身边,一个走在付北岳身边, 千柚和千槿手挽手走在中间。
夜幕降临,别墅区里点亮了路灯,湖水浮光,偶尔有车辆行驶而过,倒是不影响走在人行道上的他们。
一辆劳斯莱斯车内,某位老板偏头凝视着后视镜里渐行渐远的人影,暗自嘀咕,“这人像老付啊。”
为老板开车开了二十几年的老司机笑道:“付董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将时间浪费在散步上。”
老板刚想认同,又摇头,“在他公布婚事前,我也没想过他这样的人能结婚。”
上次饭局探听了下口风,实打实的真爱,他寻思着有机会一定得拜会下千律师,必然是个胆大的人,不然哪能和老付处出感情。
千柚一边走一边和千槿聊天,抬头时,视线不期然地落在了不远处的露天篮球场上。
漆黑夜色下,一轮明月挂在半空,高度恰恰好地悬在篮筐上面,像是下一秒就能直坠进篮网里。
等反应过来时,千柚已经用手机拍下了一张照,将散发着光晕的皎白月亮定格在篮筐上。
[嗡嗡]
危煦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卧室里挂烫周一穿的正式制服,家里也有佣人,只是他很小就被老妈带着一起和团队去山林观察野生动物,有些事也就习惯了自己做。
[千柚:回家时看见了月亮~]
“!!!”危煦低着头看聊天框里的照片,又是放大看,又是圈细节,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
半晌,他咧嘴笑出了声,明朗得像六月的太阳。
这还是千柚第一次和他分享照片,而且分享的篮球框!
危岸过来找儿子看见的就是拿着手机笑得能瞧见虎牙瞧不见眼睛的儿子,“……”
紧随而来的小柴犬扭着屁|股,迈着四条小腿飞奔过去咬危煦的裤腿,“汪!汪!汪!”
危煦挑眉,弯腰给它看手机,“看爸爸的手机壁纸好看吗?”
“汪!”
“是吧,我也觉得很好看。”危煦又问,“你说我要不要把聊天背景也换上?”
“汪!”
“行,听你的,换上。”
危岸:“……”
“二宝,我刚看见你朋友圈,你让我举着手机给你录了六七段视频,你就发那么一段啊?那一段还不完整!”
危煦抱起小柴犬,挠着小柴犬的下巴,“那段比较帅,更能凸显我的护腕。”
全程拍儿子的危岸:“?“他目光一偏,看见开着的挂烫机,“你怎么又烫衣服?昨晚不是烫完了?” “衣袖的地方有点褶。”危煦顺手将小柴犬放进危岸的怀里,“爸,你觉得我这头发长不长?”
危岸扫了眼危煦那头乌黑的碎发,“……你不是上礼拜二刚剪的头发?”
危煦摸着头发,“是么。”
说完,他绕过危岸往卧室外走,“爸,老妈的护发精油是放在洗手台吗?我拿来用用。”
危岸抱着怀里的小柴犬,回头看儿子,一人一狗的脸上都很茫然。
等等!
危岸恍然,这个臭小子不会是早恋了吧!
“我得告诉……”危岸本来想给爱人打电话聊儿子的八卦,可是想到爱人陪儿子过完生日就坐飞机带队去山林了,这会儿还没下飞机,于是,他又给远在国外的大儿子打电话。
响了几声,那边刚接通,危岸就道:“大宝,二宝好像早恋了。”
“……”
那边的声音冷得像是想杀人,“我亲爱的父亲,这就是您凌晨三点给我打电话的原因么?”
嘟嘟嘟。
电话挂断了。
“唉。”危岸举起怀里的小柴犬,和它对视,“走,孙子,咱爷俩唠唠八卦去。”
“汪!”
[危煦:我这的月亮没掉篮筐里,不过能托住。]
[图片.jpg]
收到危煦隔了几分钟发来的照片,千柚随手将刚吹过的头发用鲨鱼夹松松地抓在后脑勺。
她是回到家洗完澡,坐在书桌前准备做题的时候,将回来路上拍的那张照片发给了危煦,刚一发过去,便收到了危煦大夸特夸的回复和一串的狗狗表情包。
哪知道两个人的聊天框空白了几分钟后,危煦也发来了月亮的照片,阳台里开满了绣球花,仿若一个华丽而童话的花房,月亮衬在一众花仙子里,被一只戴着黑色护腕的手掌虚虚托着。
危煦这是抓拍不到索性自己参与构图了?
千柚刚想夸,又收到了危煦的回复,[危煦:今天惹你大哥生气的事顺利吗?]
“?!!”
[扎心了!]
然而,在扎心过后,千柚突然坐直了些,上午一而再受挫导致情绪低落,再加上和危煦隔着网线聊天,这才没忍住将想惹大哥生气的打算不小心说了出去。
千柚现在冷静了,感觉当时有点冲动。
这边,危煦看见千柚回的扎心了三个字,嘴角微扬,心说他早猜到了,但凡这个人眼睛没问题,那么就不可能生千柚的气。
他在聊天框打字,还没发出去,先收到了千柚的回复,[千柚:这件事是我和你的小秘密,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哟。]
他和千柚的小秘密……
他和千柚的……
除了他俩,谁也不知道……
千柚说完便在等危煦的回答,其实,即使危煦真说漏嘴泄密了,她也提前想好了借口糊弄过去,但为了计划不生变故,还是能保密就保密。
[危煦:谨遵命令。]
千柚:“……”
也不用这么正儿八经。
[危煦:光保证可能不够有说服力,你要不要也听我一个秘密?除了我,还没第二个人知道。]
千柚被勾起了好奇心,“你说说。”
之后两三分钟里,千柚就看见危煦那边一会儿显示输入中,一会儿消停空白,一会儿又显示输入中。
[危煦:我有两个秘密,我先和你说一个吧。]
千柚很想吐槽他输入了半天就输入了这么一句话,难道之前的输入都是在纠结分享哪个?
这么一想,千柚坚信不被危煦分享的那个秘密,一定才是最秘密的秘密。
[危煦:我爸前年生病,医生让他戒酒,他偷偷把两瓶洋酒藏我舅舅家,我老妈找到后,差点揪掉他俩的耳朵。]
[危煦:他俩至今都坚定认为是对方说漏嘴了。]
[危煦:我告状的:)]
千柚看了好几秒危煦的笑脸颜表情,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打字劝诫,危煦,你应该当个正直的好人。
快发送前,千柚转念再想,制止亲爸不听医嘱喝酒以及惩罚帮亲爸瞒天过海的舅舅,怎么不算正直呢?
千柚摸摸下巴,先是大哥又是危煦,剧情里对他们俩的评价真的没有偏颇吗?
相处了这些时间,她实在想象不出大哥能用不光彩的手段和男主争夺商业资源,也想象不出危煦能买凶杀人发疯针对男主。
千柚不自觉在在纸上画了三个圈。
一个是剧情正确无误,一个是他们和男主间有误会,还有一个……梦中场景里男主和秘书的谈论美化了自身。
千柚拿着中性笔在第三个圈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忽然,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同时听见敲门声的还有一回家就坐在书桌前翻数学书的付鸣野。
自从他在付鸣则办公室里,亲眼听见以及亲耳听见千柚对付鸣则学好的崇拜后,靠学习打败付鸣则的念头便像野草一样在心底疯涨。
付鸣野侧耳听着门外的动静,眼睛看着书上的课后习题。
从前付北岳让他向付鸣则学习,他心里只有抗拒,这次反而半点抗拒也没升起来。
付鸣野也说不清原因,可能是千柚就算再推崇付鸣则学习好,从头到尾也没有只看得见付鸣则,连加好友他都甩开了付鸣则,谁让他是千柚主动开口加好友的呢。
也可能他切身地用一串“为什么”体会到了付鸣则在数学上的精通?
高中毕业十来年了,付鸣则竟然还能给他们讲竞赛题,他再看付鸣则不顺眼也不得不承认付鸣则至少在数学上有些能力。
“谁呀?”
千柚趿着拖鞋过去,拉开门,见到来人的下一秒,脸颊闪过惊讶,“大哥?“付鸣则站在门口,走廊的灯光打下来,挡住一片阴影,还是白天见到的白衬衫黑西裤,衬得那道清隽修长的身影宛若青松般笔挺。 千柚耸了耸鼻尖,没有从付鸣则身上闻到沾染的烤鱼味道,难道大哥回家后洗澡了?
如果洗了澡换了一套新衣服,千柚低下小脑袋瓜看自己身上刚换的浅色系家居服,那大哥不该也换家居服么?
付鸣则说了来意却发现千柚半天没反应,像是走神了。
“柚柚?”
“哎?大哥?你怎么来了?”
“……”付鸣则垂眼看千柚,嗓音清冽地又问了一遍,“怎么不来书房学习了?”
千柚缓慢地眨了下眼。
付鸣则继续道:“不是说能给你加认真学习的buff?”
千柚感觉应该说点什么拒绝再去书房,在书房笑上天也不可能惹大哥生气,再去也没用,只是冷不防被大哥亲自上门来问关心学习,这体验还挺稀奇。
不一会儿,千柚回书桌抱起物竞本子和草稿,转过身时,脸颊上绽开笑,“走吧,大哥。”
虽说惹不了大哥生气,但像大哥说的能加点认真学习的buff也好!
付鸣则扫了眼千柚怀里的习题册,“物竞?”
连续两天被千柚问数竞的题目,他还以为千柚是数竞的竞赛生。
“嗯嗯。”千柚边随付鸣则往书房走,边解释道,“有时候物理竞赛题了也涉及点儿高数的题目,我就偶尔做做。”
千柚走了两步,又停下了,抬起头,“大哥,用不用问问三哥?”
付鸣则:“问他什么?”
千柚:“问他用不用加你的认真buff啊。”
私心里,付鸣则很不想问,在办公室里看了付鸣野那张脸大半天就算了,回家了也不消停?
不过迎上千柚认真诚恳的眼神,他到底出了声,“你问问吧。“千柚转身去敲门。 付鸣野是打着哈欠过来开门的,眼睛半睁不睁,很困道:“什么事?”
“三哥,你刚刚睡觉了?”
“已经被你吵醒了,快说,什么事。”
千柚指了指身侧的付鸣则,“一起去大哥书房里学习呀?大哥工作认真,能给咱俩加点学习buff。”
“不学。”付鸣野无情拒绝道,“有这时间睡觉打游戏多好,我才不学呢。”
他刚说完,忽然感觉到正握着门把手的卧室门向内传来不轻不重的推力,抬头一看,顿时怒了,“付鸣则,你推我门做什么?!”
付鸣则面色平静,“关门吧,不耽误你睡觉。”
这期间,付鸣则目光不咸不淡地打量着付鸣野身上的衣服和头发。
衣服是白天穿了一天包括吃烤鱼也穿的T恤,头发是还没被枕头压过的状态,这样的姿态,也亏付鸣野能脸不红气不喘地扯谎说刚睡醒。
付鸣则又扫了眼屋内的桌子,瞧见了上面摊开的书。
付鸣野侧身挡住付鸣则的视线,怒道:“你滚远点就不耽误了!”
说完,他一把拽过门,用力地狠狠摔上了门。
临关门前,付鸣野不忘提醒千柚,“你也早点睡,别和付鸣则学熬夜。”省得两个人相处时间太长。
关紧的卧室门隔绝了屋内屋外的视线。
下一秒,门口响起千柚的声音,“三哥,虽说你屋子里很乱,但是你睡觉也要换身干净的衣服,我都闻到上面的烤鱼味了。”
付鸣野:“???”
付鸣野:“?!!”
他猛地撩起T恤衣摆放到鼻子前一闻,俊脸顿时黑得像锅底,还真有味道!
付鸣野再环顾卧室,床上的被子胡乱堆叠,机车头盔手套飞镖等散落在地板上……
“真烦人,一双眼睛光盯着我卧室,上次来吃煎饼就说乱。”付鸣野一边吐槽一边弯腰捡东西。
有的零碎东西,他一时不确定该放在哪,索性一股脑地塞进柜子里,等明天有空了再收拾。
等地板上的东西捡完了,床上的被子也被他抖开勉强铺平后,付鸣野咬牙切齿地坐回了书桌前,盯仇人似的盯着桌上摊开的课本。
早知道千柚对学习好的人有那么深的滤镜,他上课的时候就认真学几天了。
付鸣野越想越来气,要不是担心再在千柚面前被付鸣则衬托成了大傻帽,怎么可能给他们俩独处的机会。
“再坚持两天。”付鸣野拿过写满演算的草稿本,带着满腔的斗志做题,“我先学点,等学完了再去书房盯着付鸣则!”
千柚见门摔上了还挺惊讶,没忍住回头和付鸣则说:“大哥,我发现你回来后,三哥生气的频率比过去一周都高。”
“大哥,你怎么做到的呀?”她很想学。
付鸣则:“不用特意做,站他面前就行了。”
千柚认真思考了一番,“三哥站在你面前呢?你会生气吗?”
付鸣则:“不会。”
这个回答让千柚不由琢磨起了重新惹付鸣野生气的可能性,如果订做一个印着大哥头像的抱枕,天天拿到三哥面前晃,他是不是也会生气?
气屋及乌,也许还会生气拿抱枕的她?
千柚说付鸣则能加buff认真学习是真心话,从坐下来起,千柚就很少再分心,像平时一个小时后才能做完的题量,今晚愣是提前了二十分钟就坐完了。
“大哥,你今晚工作不多吗?”
“怎么这么问?”
千柚两手交叉,活动着酸胀的手指,不眨眼地看着付鸣则,“我没听见你敲键盘。”昨晚还听见了呢,清清脆脆的敲击音。
付鸣则对上千柚询问的眼神,一时无言。
其实有几份邮件和报表,他平时习惯在电脑上处理,但今晚才敲下一个键他就鬼使神差地用了平板。
从前听习惯的清脆键音,似乎有点吵。
“确实谈不上多。”他说。
千柚翻开第二轮题目,只不过做题前,还是没忍住八卦,“大哥,你今天因为简秘书狐假虎威才生气还是她陷害了柯秘书才生气?”
这是千柚吃烤鱼时才想起来的,当时光顾着看大哥处理简秘书和周秘书了。
不得不提,大哥喊来警卫同时将简秘书和周秘书说得哑口无言的样子,太有电视剧里的霸总调调了,反正就很可靠的样子。
付鸣则不动声色地翻开一页文件,“这两件事够不上生气。”
千柚不解,“你不是把她开除了吗?”不生气也能开除?
“我开除她是她犯错,和我生不生气无关。”付鸣则这才抬眼,“你听完她和柯秘书的话,认为我会为了这两件事生气?“千柚点头。 “她在柯秘书面前喊你什么?”
千柚蹙眉想了几秒,一下子睁眼,天呐!当时光顾着录下狐假虎威探探大哥的口风,忘了记仇本本+1了!
“……拖油瓶。”
啊啊啊啊啊仇也没报!
“生气么?”
“当然生气了!”
付鸣则收回视线,“嗯,我也生气。”
千柚愣了愣,须臾,才反应过来付鸣则也为了拖油瓶而生气,可是拖油瓶说的不是她吗?
“大哥为什么生气?”
“我生气……”付鸣则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在阐述既定事实,“谢谢你帮我这个家人点的奶茶吧。”
千柚茫然挠头。
不吃独食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尤其家人间更该分享了,这也值得大哥为了一句拖油瓶而生气?
“大哥,你也生气的话……”千柚眼睫轻眨,“周一简妍蓉来公司办开除手续的时候,你能帮我带句话吗?”
付鸣则又抬眼,“什么话?”
千柚扭捏道:“你哭起来真丑。”
付鸣则:“?”
“我说简妍蓉呢!”千柚补充,“谁让她喊我拖油瓶,我白天还忘了报仇了!”
千柚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大哥,你能不能帮我带这句话啊?不及时报仇我心里不舒服。”
付鸣则很难想象他在简妍蓉面前说出你真丑三个字,看着千柚求求的样子,没正面回答,“我知道了。”
“谢谢大哥!”千柚开心地笑起来。
谈话结束,两个人重回付鸣则工作,千柚做题的相处状态千柚做了两页题,前不久开心的心情褪去,又没忍住在心里叹气。 一整天下来,大哥拢共生了两回气,一回生付鸣野的气,一回生简秘书的气,什么时候才能生她的气?
千柚正叹着气,突然做到了相互作用力的题目,相互。
“唉?!”千柚灵机一动。
想要通过生气来升级矛盾,不一定就是惹大哥生气啊,要是大哥惹我生气也行吧?!
千柚今天晚上照旧学到了十一点半,然后就离开了书房回到卧室,但这次千柚没有躺进被窝准备睡觉,而是搬了个小坐垫,抱着南瓜抱枕还有习题册,在门边坐下了。
“我在这听着。”千柚将耳朵贴在门内侧,确保待会儿付鸣则出书房回卧室的第一时间就能听见,“这样我就能指责大哥打扰我睡觉,然后名正言顺地生气了。”
千柚越思考越觉得这个计划可行,大哥和三哥的生气是客观的,但她的生气是主观的,她说生气就是生气了。
抱着计划即将能实现开头的美好期待,千柚翻开了一页习题册,窝在门口做题。
一道,两道……第七道。
千柚眼皮重得快合上了,以手掩面打了个哈欠,生理泪水从眼角沁出来,迷迷糊糊地去看墙上的云朵挂钟。
三点了。
千柚低头继续做题,刚写了两个步骤,刷地一下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盯着挂钟上的时针。
还真是三点?!凌晨三点???
“我是不是不小心睡着了没听见大哥回卧室的声音?”千柚一边惊讶一边打哈欠,还是接二连三的哈欠,真的太困了,眼睛说它睁不开。
就在千柚怀疑中间睡过的时候,忽然,轻微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下一秒,隔壁的屋子也响起了开门声。
千柚顾不上眼角还带泪,急忙拉开门,快步跑了出去,一转身,正正和隔壁刚开了门的付鸣则四目相视。
“大哥……”千柚喊人的声音带着困倦过后的黏糯,一双猫儿眼熬得泛红,显得可怜兮兮。
付鸣则眉宇微皱,“发生什么事了?”他第一反应是千柚来找他告状,这一脸委屈让谁欺负了。
千柚想叉腰壮气势,可是太困,大半边身体懒搭搭地歪在门框边,困得毫无情绪地棒读,“你开门吵醒我了。”
说完,千柚张开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我生气了,嗯,很生气。”
付鸣则:“……”
“抱歉。”他说,“我下次放轻动作。”
千柚困迷糊的大脑自认已经顺利完成了生气计划,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半醒不醒地往屋里走。
只是回屋后,她还是没忍住歪头出来一秒,哀怨道:“大哥,下次早点睡。”
这生气的代价太大了,实在是熬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