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善变
人类的欢喜并不相通。
周晟元愁着没有手机玩,乔慕鱼却在为没法接触到复习资料而苦恼发愁。
他见路枕带了书包过来,就问他能不能分两张试卷给自己写。
路枕却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不适合学习,让他好好休息为理由拒绝了。
乔慕鱼无力反驳,甚至都想半夜趁他睡着了溜去隔壁病房到周晟元那偷几本复习资料过来。
不过既然自己复习不了,那路枕也别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卷学习。
可路枕似乎是怕他一个人无聊,便也没有闷头做题,而是邀请他一起玩游戏。
乔慕鱼并不是个游戏小白,但跟路枕这种资深游戏玩家的水平相比还是稍显逊色。
好在路枕不是对手,而是队友,在游戏里被带飞的感觉真的很爽,他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了许多。
看着路枕认真操作游戏角色的侧脸,乔慕鱼觉得他是发自内心的享受与投入,便问:“你很喜欢游戏吗?”
由于路程遥远,乔慕鱼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他又累又困,强撑着精神洗了个澡。
对着镜子吹头发时,他的目光不自觉被自己颈间的项链吸引走。
珊瑚石挂坠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芒,黑色编绳却因为戴了太久已经微微磨损。
他想起今天方昱的话,觉得确实应该给它换个链条了。估计是刚才吴逢林让他不爽了,所以也看不惯自己阵营的人对吴逢林那么尊敬。
看在路枕刚才为他们宿舍出头的份上,乔慕鱼难得放软语气解释:“我不记得他叫什么了,所以才喊他学长。”
他对不重要的人和事向来不留心,能记得这个人是他们专业的学长已经很不容易了,还要他记得名字就有些为难人了。
路枕的脸色这才好了点,抬手按了按脖子,丢下一句:“等着。”
乔慕鱼还没来得及问等什么,路枕就和陆学河他们一起朝球场中间走去。
对面那队也休息好了,都站到了球场中间。
吴逢林刚才听队友说了关于路枕的事,对路枕多了几分轻蔑。
刚来到这个校区就敢这么嚣张,不就仗着那些女孩子喜欢,指不定是个什么草包。
他又找回了一些信心,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敢跟我这么大口气说话,我还以为多大本事呢,原来之前连篮球赛都没打过。”
陆学河一听这话就有些不服了,他也问过路枕为什么没打篮球赛,人家明明是因为大一腿伤没好才不参加的。
要是路枕大一就参加篮球赛,哪还有这些人什么事。
然而被嘲讽的本人却没多大反应,只是平静地扫了吴逢林一眼,没来由地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吴逢林先是一愣,不敢相信自己的嘲讽竟然被忽视了,又被路枕无所谓的态度激起怒火。
他自然而然地把路枕那句话当成挑衅,深深吸了一口气,表情扭曲地回答:“你赢了我就告诉你。”
球场外,观赛的乔慕鱼无语地扯了扯唇角。
难道刚才让他等着就是指帮他问名字吗?
路枕没得到答案也不着急,点了点头:“行。”
在刚才休息的期间,球场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不知道是谁拍照发到了校园墙,来观赛的人越来越多,大部分都是冲着路枕来的。
路枕在校园墙上一直很出名,他才刚来这个校区没几天,很多人都只在表白墙上看过他的照片,还没见过他真人,都对他十分好奇,看到消息就立刻赶来了。
在许多人的围观之下,下半场比赛正式开始了。
乔慕鱼原本站在一张长凳前,周围的位置还算空旷,随着赶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身边也站了不少人。
为了不让路枕的水果茶被挤到,他只好在长凳上坐下,把那几杯水果茶放在自己腿上。
就这会儿的功夫,周围的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
乔慕鱼抬头看向球场,只看到路枕利落地转身回防,而另一边的吴逢林脸色铁青。
虽然没看到发生了什么,但应该是路枕进了球。
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吴逢林那队防守失误,才会让路枕的进球看起来那么轻松,连吴逢林自己也这样认为。
然而随着比赛进行,所有人很快就发现是他们想错了。
不是因为吴逢林他们防守失误,而是路枕进球真的很轻松。
只见球场上的男生动作迅猛地运球摆脱对手,再后撤步投篮,一系列动作迅速利索,丝毫不拖泥带水。
防守路枕的人逐渐从一个增加到两个,再增加到三个,但都没能挡住路枕的进攻。
乔慕鱼不是没看过路枕打球,但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现在的路枕比那时进步更大,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狠厉感,引起周围一阵又一阵的尖叫欢呼。
对面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甚至感觉对这场比赛完全没了把握,而事实也的确如此,接下来无论他们多么努力的防守,都防不下路枕的一个球。
上半场拉开的分数正以飞快的速度被路枕追回来,没多久就超过了对面,接着再将分数差距越拉越大。
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时,人群再次爆发出比之前强烈几倍的欢呼声。
直到比赛结束,乔慕鱼才缓缓呼出一口气,总觉得路枕这场比赛有些反常。
明明在分数超过的时候就可以稍微放松些,可路枕的节奏一直没有慢下来,硬是打出了这么夸张的分数。
但不管怎么样,打赢了就好。
球场上,吴逢林的脸色十分难看,在心里咒骂了无数句,还是不得不在众人的目光下走上前。
刚结束一场快节奏的比赛,两边的队员都还在喘气,路枕却已经调整好状态,等着吴逢林走到面前。
没等吴逢林想好挽尊的话,路枕已经毫不客气地开口:“服气了吗?”
吴逢林面对着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学弟,即使恨得牙痒痒,还是不得不服输,粗声粗气地嗯了一声。
路枕还没忘记比赛前的事,下巴微抬:“现在能回答了吧。”
球场旁来得早的观众知道比赛前发生了什么,不忘跟周围的人解释,很快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都等着吴逢林的回答。
吴逢林想起自己比赛前说的话,脸色变了又变,不能接受输的人是自己,更不能接受自己要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自报姓名。
那以后学校里的人不就都知道他丢了这个人。
但自己说出口的话,此时也没法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反悔。
吴逢林咬了咬牙,最后还是屈辱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声音虽然不大,但也足以让路枕和离得近的人听清了。
路枕勉为其难地记住了这个他不想多看一眼的名字,转身就走,留下脸色铁青的吴逢林站在原地。
见路枕要离开球场,周围的人群蠢蠢欲动,有女生提前买好了水,想要递给路枕,又犹豫着不敢上前。
然而没等她们纠结多久,就看到路枕目的明确地大步朝一个人走过去。
乔慕鱼看到男生径直朝自己走来,迟疑地看了眼长凳上的毛巾,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站起来迎接一下。
在他犹豫的时候,路枕已经走到了他面前,高大的身影将他罩在下面,一身紧实的肌肉还在冒着热气。
乔慕鱼还没来得及祝贺一句,就看到路枕薄唇微动,含糊不清地吐出一个名字,像是故意不让他听清楚。
那双黑眸垂下,沉沉的视线落在他脸上:“他有名字,以后不用喊他学长。”
乔慕鱼:“……”
这到底是想告诉他还是不想告诉他?
周围的人:“……”
他们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于是他回到房间后摘下项链,到网上下单了一条什么挂饰都没有的银链。
付款按密码时,他的指尖停留在屏幕犹豫着迟迟没有落下。
他忽然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实在是自欺欺人。
乔慕鱼,不是说好要把过往的一切都封存起来吗?
要是不幸被路枕看到,你又该怎么解释。
两秒后,他默默取消了订单。
乔慕鱼退出淘宝后回到主界面,却发现企业微信图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一个红色的数字1。
哪个缺德同事大半夜找他聊工作?
乔慕鱼带着丝怨气点进去,却在看清对方的ID后眸光轻轻跳了下。
他和Hazel聊天界面上不再是一片空白,五分钟前,这里安静地诞生了第一句留言:[生日快乐。]
乔慕鱼盯着这四个字看了好几分钟都没退出。
不知道是不是屏幕盯得太久,眼睛都有些发酸。
他把脸埋进被子里,手心里攥着的珊瑚石隐隐发烫。
静默片刻后,他重新打开淘宝,把刚刚取消的订单确认结算。
杜鲸飞被这话吓得不轻,猛呛了下,把刚要吐出去的瓜子都吸进了嗓子眼里。
“兄弟,半个月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杜鲸飞讪讪擦了擦嘴。
“你当时可是信誓旦旦跟我说,你跟他只是玩玩而已。”
乔慕鱼无可辩驳。
这话都不用杜鲸飞说,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毕竟两个月前他给路枕递情书的时候也没想过自己会真的陷入这段恋情。
“可感情的事,哪有那么多确数呢。”
他只能给自己强行挽尊。
“喜欢就是喜欢了,我还能硬是把他从我心里挖走吗?那得多疼啊。”
杜鲸飞继续吃瓜:“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就,继续谈着呗,不分手了,反正他也挺喜欢我的。
乔慕鱼嚼着甜丝丝的瓜瓤偏头走神,未了,又勾着嘴角强调了一遍:“不,他很喜欢我。”
杜鲸飞看着他一脸坠入爱河的蠢样,摇头叹息:“啧啧,男人啊,就是善变。”
第 32 章 思念
两天后,期末考成绩如期公布。
乔慕鱼如愿以偿重回了年级第一的宝座,同时也是全市第一名,他忐忑不安悬了半学期的那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而路枕因为考试状态不佳发挥失常,只考到了年级第三。
两个月前的乔慕鱼对这个结果一定喜闻乐见,可现在他一想到路枕是因为照顾自己才被传染流感,就既愧疚又心疼。
这么好的男朋友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傻子才要跟他分手。
另一方面,因为乔慕鱼这次期末考表现优异,乔永德总算给了他点好脸色,而仅仅是因为过年走亲戚时他又有了在别人面前可以炫耀的资本。
春节是无数孩子翘首以盼的节日,却是乔慕鱼一年中最讨厌的时段之一。
这个周日意外过得风平浪静,太阳落下又升起,就又迎来了周一。
乔慕鱼特意起了个大早,错开路枕平常的出门时间,免得又在门口跟他撞见。
不得不承认,杜鲸飞的话让他忐忑了一整夜。
他直觉路枕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就算今天他有事耽搁了,没来找他算账,那明天呢后天呢?
更何况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出神间,他忽然听到路枕开口:“你为什么会来青衍?”
乔慕鱼没听清:“啊?”乔慕鱼坐在店里最好的位置,撑着下巴看周随忙来忙去。
从他进店到现在,店里竟是一个客人也没来,但周随还是坚信他帮忙发的朋友圈能吸引来不少客人,正在提前做准备。
乔慕鱼百无聊赖地打量了一下这间奶茶店,店铺的装修非常精致,是年轻人喜欢的网红乔格,很适合拍照。但附近乔格类似的店很多,吸引力就大大降低了。
他捏了捏手里周随塞给他的毛绒玩具,想着等会照顾一下周随的生意,给陆学河他们带几杯奶茶回去。
不过他们都不喜欢喝甜的,特别是路枕,平时喝咖啡都不加一点糖。
乔慕鱼随手拿起桌上的菜单,翻到水果茶那一页,打算找找甜度低的饮料。
“叮铃铃——”
身后,店门口的乔铃忽然急促地响了起来,像是有人匆匆走进来。
这还是乔慕鱼坐下后的第一个客人,他放下菜单,转头看向门口。
柜台后,周随也激动地伸直脖子朝门口张望。
“欢迎光临——”
看清走进来的人后,两人都不约而同地一愣。
身形高大的男生几乎要够到门口的高度,大手拨开门帘,漆黑的眸往店里扫了一圈,大步流枕地走进来。
周随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有种想要弯腰躲到柜台下面的冲动。
这样气势汹汹地冲进来,不会是来砸店的同行吧?
他双腿发软,脑子里闪过一百种恐怖的可能,直到听到乔慕鱼疑惑的声音。
“路枕?”
只见男生的脚步停下,迟疑地应了一声,浑身的气势瞬间软下去不少。
周随充满希冀地看过去,在这一刻仿佛看到乔慕鱼身后有巨大的光环。
乔慕鱼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男生似乎是从哪里赶过来的,虽然没有气喘吁吁,但他额头上挂着汗水,连一头黑发都有些微湿。
“你来这里干什么?”
路枕此时站在乔慕鱼面前,听到乔慕鱼的疑问,大脑才像是刚启动一样运转起来。
他从离这里几千米远的学校篮球场,匆匆忙忙赶到这间奶茶店,到底是在干什么?
就为了给乔慕鱼买一杯奶茶?
如果把这个理由说出来,只怕乔慕鱼会觉得他哪里不正常。
路枕迅速在脑子里编出一个还算合理的借口,轻咳一声:“陆学河他们打完篮球说想喝奶茶,我过来帮他们买。”
乔慕鱼盯着他看了几秒,轻轻挑起眉尖:“我记得他们不喜欢喝奶茶。”
路枕没想到这一点,沉默下来。
“你们看到了我的朋友圈?”乔慕鱼不觉得路枕会无缘无故跑到这家刚开业的奶茶店,只有可能是看到了他刚才发的朋友圈,“是陆学河他们也想参加优惠活动吧?”
他是知道陆学河和赵平沙两人的德行的,虽然家里也不差钱,但要是有什么能白嫖的活动,就绝对不会错过。
应该是那两人看到了他的朋友圈,所以让路枕先过来看看情况,要是能白嫖就立刻赶过来。
路枕的脸色有些怪异,只迟疑了一秒就点点头。
乔慕鱼哼笑了一声,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
站在一旁的周随见两人认识,立刻从柜台后面绕出来,热情地招待这第一位被乔慕鱼吸引来的客人。
虽然跟他想象中的客人差距有点大,但也是他尊贵的上帝。
“同学请坐请坐,这是我们的菜单,你看看想喝点什么?”
路枕在乔慕鱼那桌坐下,拿起菜单心不在焉地翻着,听着耳边乔慕鱼和周随的闲聊,才渐渐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原来乔慕鱼那个朋友的新店就是这家奶茶店。
而他看到的那个朋友圈,也多半是乔慕鱼在帮周随做宣传,并不是真的想喝奶茶。
路枕拿菜单的手紧了紧,眉心轻跳。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刚才会那么冲动地赶过来,如果他当时再多思考几秒,肯定都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退一步说,就算乔慕鱼真的想喝奶茶,也不至于让他千里迢迢赶过来。
旁边,周随跟乔慕鱼聊了几分钟,还没等到路枕点单,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同学,需要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店的菜单吗?”
路枕思绪正混乱着,没多想就嗯了一声。
周随立刻尽责地给他介绍起菜单,又给他推荐了几款招牌奶茶。
路枕声音低低的,听起来没什么波澜:“我说,你为什么会来青衍?不是说再也不想见到我了么。”
乔慕鱼愣了下,下意识解释:“你别误会,我来青衍只是因为平台和岗位都合适,公司福利和待遇也好,在此之前我不知道你会回国。”
乔慕鱼不知道这样的回答是否让他满意,只知道他这话说完,驾驶座上是一阵无言的沉默。
他看不到路枕此刻的表情,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他的态度。
首先,他现在住的地方是敌方战友老巢,就算换了门锁密码,路枕也能从颜奕森那里要到钥匙,这两人狼狈为奸贼鼠一窝,根本就不可信!
乔慕鱼转头就在微信上跟颜奕森说要退租,结果对方直接冷处理,装死不回消息。
气得他真想把这奸诈房东挂公司论坛讨伐一通。
其次,他现在还是青衍的员工,在对方的地盘还不是任人宰割。
于是乔慕鱼又开始犹豫起了离职的事,但现在这就业环境,裸辞风险实在太大,他只能默默投递简历,骑驴找马。
可令乔慕鱼意外的是,他在这提心吊胆了整整三天,却无事发生。
不管是回家还是在公司,他都没有再碰到路枕,这种诡异的平静让乔慕鱼越发胡思乱想起来。
路枕疑似放过他了,可年底繁忙的工作却没放过他。
春节策划活动进行到了收尾阶段,开发组争分夺秒地进行了一轮又一轮的测试,几乎每天都有新的反馈和改进提出,韩绮跟技术组的同事battle到嘴皮子冒泡,润喉片都吃空了一盒。
这天技术组的小哥又来找韩绮聊最新bug修正的事,可她人正好不在工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见小哥有些着急,乔慕鱼便主动请缨充当传声筒。
等韩绮回来,他就把这些内容都转述给了她。
韩绮听他说得清晰明了,连一些代码参数都能恰到好处地加以解释,不像是单纯的死记硬背,有些意外:“你还懂这些?”
“我最近在自学编程,了解了一些数值相关的东西,这些不算太复杂。”乔慕鱼解释。
韩绮更惊讶了:“这不是技术岗干的活么,你怎么在学这些?”
“技多不压身,多学点总没坏处的。虽然是我是负责策划的,但了解其他部门的工作内容并不是坏事,这样跟他们沟通起来能更有效率,也更方便。”
乔慕鱼想了想,又半开玩笑道,“而且大家都说游戏这行更新换代很快,我可不想等我到35岁时,就被行业淘汰了。”
韩绮点点头,认可对他的远见:“你以后想做制作人?”
乔慕鱼顿了下。
毫不夸张地说,每一个游戏策划都有一个当主制作人的心,毕竟谁不想创造一款由自己把控全局的游戏作品出来呢?
“什么!你说路枕回国了?”杜鲸飞被这一爆炸性消息惊得喷饭。
“嘘,你小声点!”
乔慕鱼四下扫了眼周围的餐桌,确认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后才松了口气。
今天中午杜鲸飞约他吃饭,说要带他领略一下大青衍公司食堂有多物美价廉。
杜鲸飞所属工作室不是Zero,对于他们刚换了新负责人的事只是略有耳闻。
再加上他昨天加班到很晚,没空关注群里八卦,一分钟前才从乔慕鱼嘴里知道路枕的事,简直秒打脸他昨天早上刚立的flag。
这话说完,对面则是一阵沉默。
乔慕鱼内心抓狂。
啊啊啊不是,我为什么要强调一遍就我一个人在家!
好像在暗示什么一样。
他只好清咳一声,找补一句:“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好,那我下了飞机就过去。”
乔慕鱼:“嗯,等你。”
他挂了电话,又默默缩回被窝里,捂着脸傻笑时,才发现自己的脸很烫很烫。
第 33 章 相见
手机屏幕显示今天下午会有雨雪天气,乔慕鱼的心情却晴朗一片。
他火速起床穿好衣服,一边刷牙一边哼着歌。
洗漱完毕,才看到微信上多了条未读消息。
【杜鲸飞】:想好晚上要去看哪场电影了吗?
乔慕鱼一拍脑袋,他高兴得都把这人给忘了,赶紧回复过去。
【乔慕鱼】:你自己去看吧,我今天没空。
【杜鲸飞】:?
【杜鲸飞】:不是你自己昨天说一个人在家待着无聊,要我今天陪你出门看电影的吗?
【乔慕鱼】:昨天的我和今天的我不是同一个我,懂?
【杜鲸飞】:说人话。
【乔慕鱼】:我男朋友回来了,我要陪他。
【杜鲸飞】:
【杜鲸飞】:我再同情你一次我是狗凸(>皿<)凸!
【乔慕鱼】:放心兄弟,就算你变成狗了我也不会嫌弃你的,我这狗粮管够^O^~
发完这句欠揍的话乔慕鱼没管对方气成什么颜色就扔了手机,给自己弄午饭吃去了。
路枕一个不选:“接个吻而已,又不是没亲过。”
“那是以前,还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吗,我们已经分手了。”
“是,那你现在为什么总是躲着我?你心里还是在意我的,对不对?”
乔慕鱼被他不加遮掩的灼热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微妙地别开脸:“你想多了,我早就不在意你了。”
路枕喉结异动了下:“可我在意你。”他知道职场和学校不同,不是只顾埋头学习就能不断提高名次这么简单的事,要想走得长远,就必须拥有清晰的晋升路径规划。
这些年,乔慕鱼已经逐渐学会表露自己的野心,眼下忽然被问到这事,他便抿了下唇,如实道:“嗯,有这个想法,不过还是要一步一步来,先做上主策再说吧。”
韩绮眯了眯眼,故意逗他:“你想坐我的位置?”
乔慕鱼自知失言,急忙摆手解释:“绮姐,我不是说要取代你的意思。”
“哈。”韩绮豪爽地叉腰,“怕什么,等你混到我的位置了,说不定我就把Hazel干下去了。”
乔慕鱼煞有其事地冲她抱拳:“那就祝你早日一统青衍。”
韩绮拍了拍他的肩,转身从自己工位拿过来一份文件扔给他。
乔慕鱼:“这是什么?”话音落下,周围的声音都逐渐安静下来,目光纷纷看向这边。
陆学河和赵平沙也是一愣,感动地看向站在他们前方的路枕,那个身影此刻在他们眼中光芒万丈。
吴逢林看着眼前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男生,脸色有些难看。
他在人群中已经算是很高的人了,然而路枕竟然比他还要高出一截,他看路枕的时候还得微微抬起头,让他感到十分不爽。
更别说路枕刚才的话就像是在明晃晃地对他宣战,就更加让他看这个人不顺眼了。
“你是谁?我在跟慕鱼说话,有你什么事。”吴逢林勉强维持住气势,眼神不善地瞪着路枕,只是身高上的差距还是让他的气势矮了一截。
“我也是他的朋友。”路枕低头看向气急败坏的人,唇角轻扯了下,把刚才的话还给了他,“你们刚才打得不怎么样,看在他的份上,我可以让让你们。”
“你……”吴逢林没想到路枕会这么不客气,眼睛瞪大,又说不出反驳的话。
因为他刚才也是这样对乔慕鱼说的。
对着比他高出一截的男生,吴逢林不敢再像刚才那样不放在眼里,但又不甘心在这么多人面前露怯,尤其还是在乔慕鱼面前。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队友,给自己壮了壮胆,冷哼一声,不屑地看了陆学河两人一眼:“打就打,等会可别求饶。”
说完,又最后看了乔慕鱼一眼,转身就走。
陆学河听到他撂下的狠话,又想起刚才被虐的经历,有些担忧地看向路枕:“路哥,这能打过吗?”
他对路枕的实力是没有半点质疑的,但对面个个都人高马大,他们这就只有路枕一个人能打,差距实在有些大。
路枕淡淡朝那边看了一眼,没把那些人放在眼里:“他们只是仗着身高优势而已,实力不怎么样。”
陆学河听他这么说,顿时充满信心,用力握拳道:“好,我们一定不给你拖后腿!”
路枕拿起长凳上的球衣,背对着人群换上,紧实又不夸张的背肌随着动作隆起,让对手望而却步。
乔慕鱼还没有反应过来刚才发生的事,就听到男生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质问:
“你为什么要喊他学长?”
乔慕鱼微微一怔,转头看向正在换衣服还不忘质问他的路枕,有些莫名:“那我喊他什么?”
路枕把球衣穿好,脸色不知为何有点臭:“他没名字?”
“……”乔慕鱼不知道他在抽什么乔,上场前还在这扯一些无关的事,但又勉强能跟上他的思路。
“下午跨部门会议的内容摘要,感兴趣的话可以跟过来旁听。”韩绮说,“内容可能有些枯燥,但你以后想做主策的话,多听听这些不是坏事。”
乔慕鱼愣了下,欣然点头:“好,谢谢绮姐。”
“如果你不想再提以前的事,那我们就重新开始。之前是你先表的白,这次换我。”
路枕轻轻牵起乔慕鱼的手,垂眸温柔地在他手背落下一吻,纤长的眼睫因珍重而轻颤。
“乔慕鱼,我喜欢你,我可以追你吗?”
好像有天台的风携着银杏的香气从脸庞拂过,把乔慕鱼的一池心湖吹得涟漪乱泛,害他忘了怎么呼吸。
他不知所措地动了下唇,刚想开口,突然,一道浑厚的东北嗓音把他的魂硬生生拽了回来:“哎,你俩搁这干啥呢?这里不让闲人进来的!”
乔慕鱼抬眼望去,看到一个保安大叔朝这边走来,他趁路枕扭头分神的那半秒,一把抽回自己滚烫的手背:“不可以!我才不吃回头草。”
然后一溜烟跑没影了。
步入会场大厅后乔慕鱼才松了口气,又不禁懊恼,该死,刚刚应该踹路枕一脚的,头条新闻写上司惨遭员工殴打总比性骚扰要好。
乔慕鱼弯着腰,尽量不引人注意地回到自己的席位,此时路辉钧正在台上陈述着他的第二轮汇报发言。
小滴打量着他:“你去哪儿了,怎么脸这么红?”
乔慕鱼立马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实有些烫手,他心虚地解释:“卫生间离太远,跑热了。”
生怕小滴再追问,乔慕鱼赶忙拆开一袋薯片塞她怀里,转移话题:“刚刚路董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聊了一下青衍去年在慈善事业方面做出的贡献。”
小滴解释,“路董事长说,一个优秀的企业不光要做出受市场欢迎的文化或产品,还应该自觉肩负社会责任,尽力回馈社会和国家,才能走得更加长远。”
乔慕鱼赞许地点点头,目光落到大屏幕的展示页面上,听见路辉钧介绍着:“这些是青衍去年赞助的山区希望小学名单,很多员工也自发地参与了我们发起的爱心早餐公益活动,我在这里向山区的孩子们感谢大家这一年的支持。”
乔慕鱼看着屏幕上孩子们笑容灿烂的合照,心里暖暖的,轻声问:“这个公益活动怎么参加?”
“去行政那报名,每个月会被扣除两百块的餐补,省下来的这笔钱公司会捐给那些孩子们,我们组去年都参加啦。”小滴说。
乔慕鱼了然,在心中默默记下了这个事-
屋外的雪无声地飘落着,不消多时,夜幕降临。
蒋阿姨收工回家,发现夏铃待在乔慕鱼家后就把她接了回去。
为表感谢,她又送了一盒自己手工做的饺子过来。
乔慕鱼两人正好把它们都煮了当作晚餐,填饱肚子。
眼见着碗里的饺子就要吃完,乔慕鱼看了眼时间,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路枕理直气壮:“我为什么要回去?”
乔慕鱼一愣:“你不回去?”
“外面下雪了,你放心我一个人走夜路回家吗?”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路枕抬眼看他,拙劣地模仿着夏铃的语气:“可是,小鱼哥哥,我害怕一个人在家。”
“”
乔慕鱼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你今晚要住我这?”
“不可以么?”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家的客房好久没收拾了,等会儿我——”
“我想跟你睡。”
路枕截断了他的话,深黑的眼眸直勾勾盯过来,似笑非笑地问,“行么?”
乔慕鱼吞了吞口水,故作镇定应了声:“哦,行。”
第 34 章 学习资料(已删减)
乔慕鱼洗漱完从浴室出来时,看到路枕正坐在他的书桌前安静地翻看着他的课本。
他轮廓清晰的侧脸在台灯的光线下显得清隽柔和,眼角还带着浅浅笑意。
乔慕鱼不明白学校统一分发的课本有什么好看的,走到他身后低下头:“你在看什么?”
路枕指着语文课本页面空白处画着的一对模样可爱的卡通小人,问:“这是你画的?”
摸鱼时乱画的涂鸦被人发现,乔慕鱼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有时候上课听着无聊,就随便画着玩儿的。”
路枕点点头,又朝前翻了几页,精准找到目标后挑眉看他:“那这个呢?”
乔慕鱼望着那副铅笔素描微微一愣。
他都忘了上次路枕来他家写作业时趴桌上睡着了,他照着他的睡颜偷偷画下这幅画的事了。
“我画下我男朋友怎么了,还要找我收肖像费不成?”
他耳根微红,理不直气也壮地抢过课本合上。
“别看了,你快去洗澡吧。”
路枕笑了笑,没再多问,起身从自己的行李箱里翻出干净衣物拿着出去了-
不得不承认,他在唏嘘命运的同时,心底的某处角落也轻轻松了口气。
他原本还很担心乔永德刑满释放后会不会对自己进行报复,毕竟当年是他亲手把他送进监狱的,还揍掉了他的一颗牙。
现在看来,他可能从此就丧失自理能力了。“……如果点这几款的话,还可以拿到这个毛绒玩具。”
路枕抬起头,看到周随给他展示的赠品。
跟乔慕鱼手里捏着的那个毛绒玩具一样。
“就这个吧。”路枕指了指周随最后说的那几款。
周随介绍有赠品的那几款只是附带,没想过路枕会点,愣了一下才点头:“好嘞。”
刚想要走,就看到男生的黑眸还锁着自己,像是在等什么。
周随茫然了几秒,余光瞥到乔慕鱼手里的毛绒玩具,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立刻双手把赠品送到路枕面前。
路枕接过那个看起来很蠢的毛绒玩具,才淡淡地收回视线。
“你喜欢这个?”乔慕鱼看到他接过来,语气复杂地问了一句。
路枕面不改色地把毛绒玩具收好,淡定回答:“他给都给了,不好拒绝。”
还没走远的周随:“……”
大哥,不是你眼神威逼我给的吗?
在等路枕的奶茶制作的时间里,又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客人,其中大部分都过来跟乔慕鱼打了声招呼,显然都是他朋友圈里的人。
周随乐得喜笑颜开,忙得满头大汗还乐不可支,抽空跑到乔慕鱼那一桌跟他道谢。
路枕这回再迟钝也听明白了。
原来那个朋友圈是乔慕鱼在帮周随吸引客人,而现在坐在店里的这些人,都是跟他一样被吸引过来的。
路枕放在桌面上的手攥了攥,手背的青筋鼓起。
周随突然觉得空气有些凉飕飕的,莫名地搓了搓手臂,又笑嘻嘻地跟乔慕鱼唠嗑:“不过我还真没想到,来的竟然大部分都是男生,难道……”
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难道大家都已经知道你的性取向了?”
路枕的神情一僵。
乔慕鱼漫不经心地用吸管戳着奶茶小料,没把他的话当回事:“我又没特意瞒着,知道也正常。”
“也是,这事也不难打听。”周随附和道,又促狭一句,“而且你还是单身,他们都觉得自己有机会吧。”
这回,还没等乔慕鱼开口,路枕就抬头看向他:“我的奶茶还没好吗?”
周随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没心情再闲聊,转身就走:“我去帮你看看!”
没过几分钟,周随就把他的奶茶端过来了,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您慢用。”
放下奶茶,一刻也没停顿地转身离开,不敢再在路枕面前多说一句闲话。
路枕放下手机,看着面前装了大半杯小料的奶茶,唇角抿了起来。
他不喜欢喝甜的东西,更别说奶茶这种甜到腻的饮料,他连一口都喝不下去。
感受到乔慕鱼的目光正看向这边,路枕闭了闭眼,心一横就低头喝了一大口。
乔慕鱼的声音同时响起:“给我尝一口你的。”
路枕愣了一下,把那口甜腻的奶茶咽下去,下意识点了点头,接着才反应过来他已经喝过了。
他心里有些后悔喝得太快,没有先倒一点给乔慕鱼。
“我再给你点一杯……”
话还没说完,乔慕鱼就动作自然地拿起他的奶茶,柔软的唇瓣微微张开,含住了他刚才用过的吸管。
是他刚才嘴唇碰过的,同一根吸管。
路枕脑袋“嗡”的一声,彻底宕机了。
乔慕鱼了解完情况后跟着宋齐晨走出病房,捋了捋思绪。
住院的话可以请护工照看,无非就是多了笔开支,他现在已经没了债款压力,就当是给乔永德提前养老,只要他不再找自己麻烦,用钱能解决的事就算不上什么。
“宋哥,我平时在外地上班,不太方便请假回来,之后的程序我可以委托律师跟你们对接吗?”乔慕鱼问。
“可以的。”宋齐晨说,“要是再有什么突发状况我会联系你的。”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与此同时,大屏幕上的PPT也翻至下一页,几张志愿者和孩子们亲切互动的照片缓缓浮现出来,照片旁一一标注着对应的时间和地点,一眼扫过去,都是些青衍赞助的福利院。
乔慕鱼的目光落在左下角的那张合照上后,忽的瞳孔一缩。
南涧市春华孤儿院——这是他小时候待过的孤儿院!
乔慕鱼的心陡然加速跳动,他仔细确认对比了一番,这个赞助名单上大部分都是北汕市本地的孤儿院,而一个远在几千公里之外的城市出现在其中着实有些突兀。
他扭头问小滴:“这些孤儿院的名单是怎么筛选出来的?”
小滴摇了摇头:“这个我不太清楚,你可以问问绮姐,青衍每年都会组织志愿者员工去探望孤儿院和老人院送温暖的活动,她之前好像参加过。”
坐在一旁的韩绮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探头看过来:“什么事?”
乔慕鱼指着屏幕上那张合照问:“绮姐,你去过南涧市的那家春华孤儿院吗?”
“嗯,这个我印象还挺深的,因为它离得最远,我们那次去还坐了小半天的高铁。”
韩绮回忆着。
“我听行政说这家孤儿院好像跟路家一直都有往来,反正从我入职青衍开始,它就一直是集团的赞助对象之一,但具体的情况我就不知道了。”
乔慕鱼听完,抿起唇,陷入沉思。
路家为什么会这么关注这家远在他乡的孤儿院?
是巧合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某种若有若无的猜想在他心头漂浮不定,像一道看得见却抓不着的影子。
忽然,从观众席前排一阵小小的骚动声,引得不少人勾头张望。
小滴好奇地抬眼一看,惊喜道:“是Hazel回来了!”
“不客气,这是我的工作。”
乔慕鱼看着他略显疲惫的神色,道:“你一晚上都没休息吧?辛苦了,我请你吃个早饭吧。”
宋齐晨:“不用客气,我随便去街边找家便利店吃点泡面就行。”
乔慕鱼想起自己在火车上馋了一路的泡面味,笑了笑:“我正好也想吃泡面了,一起吧?”
宋齐晨看了他一眼,没再推脱:“好。”-
今天的午饭是简单的三菜一汤,还有一叠酱萝卜。
乔永德开了瓶啤酒往面前的杯子里倒,黄色的气泡咕噜噜冒上来溢出杯沿,他提起来喝了一大口后,瞥了眼乔慕鱼,冷不丁来了句:“刚刚送你回来的那个同学家里挺有钱的?”
乔慕鱼夹菜的动作一顿,估摸着他是看见那辆豪车才这么说的,没法否认,只能淡淡应了句:“还行。”
“富二代?”
“算是吧。”
乔永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朝嘴里抛了两粒花生米后嗤笑一声:“难怪你要跟他搞好关系。”
这话让乔慕鱼觉得很不舒服,他小声反驳了句:“我才不是因为这个。”
乔永德却冷哼一声:“怎么,我还说错了?这种人以后八成就有要用得到他的地方,你多哄着点他准没错。”
见乔慕鱼低头吃饭不说话,乔永德又用戏谑的目光上下打量他一番:“你要是个女的就好了,没事多跟他勾搭勾搭,说不定还能到掉个金龟婿。”
乔慕鱼呼吸一颤,突然有点反胃。
这种不经意的玩笑话在他听来却格外刺耳与羞辱,攥着筷子的指节微微泛白,他胡乱将碗里的白米饭扒进嘴里,放下碗筷,起身离席回自己房间。
乔永德不解:“你这就吃好了?”
乔慕鱼:“不吃了,想吐。”
第 35 章 高三
没理会乔永德的骂骂咧咧,乔慕鱼兀自回到房间关上了门。
屋外天色阴沉,雨势未歇。
雨点拍打在窗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噪音,让他原本就郁结的心情更添烦躁,无处宣泄。
他打开抽屉摸出烟盒,刚想点燃,放在桌旁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蹦出两条新消息。
这家酒店不愧是南涧市好评率最高的婚礼宴席承办地,乔慕鱼一入场,就被这甜美浪漫又不失清新的专业布景微微晃了眼。
这次的婚礼布置似乎是春日主题,处处装点着生机勃勃的绿色植物与浅色系花卉,仿佛沉睡许久的春日于眼前苏醒。
乔慕鱼担心来早了干坐着尴尬,所以几乎是卡着饭点到场的,此时宴席中已经坐着不少人了。
今天的大部分来宾他都不认识,正犹豫着朝哪落脚时,看到在角落里一桌坐着的杜鲸飞朝他招手致意,乔慕鱼立马朝他走去。
杜鲸飞朝他身后张望两眼:“你不是说你跟路枕一块来的吗,他人呢?”
乔慕鱼抽开他身旁的空椅坐下,笑道:“他包的红包数额太大,一时半会儿怕是数不清,胡骏表舅正拉着他对账。”
杜鲸飞闻言乐得不行:“叫他显摆。”
乔慕鱼却知道他只是纯属偷懒。按理说,过年是用来走亲访友的,但乔慕鱼跟那些亲戚们几乎断交,最想见的几个朋友要么忙着走亲戚,要么忙着相亲,根本无暇抽身,这几天都凑不到一块小聚的时机。
而乔慕鱼闲得只能在家睡觉追番打游戏,也就初四这天下午拉着路枕陪他出门看了场贺岁档电影。
电影散场出来后,夜幕早已降临,街道处处张灯结彩着,冷风中飘荡的点点雪花也抵挡不住热情而汹涌的人潮。
两人在夜市凑了会儿热闹,顺便把晚饭解决后才意犹未尽地回家。
路枕嫌弃自己在夜市中沾染的一身炸串味,一到家就脱了外套去洗澡。
乔慕鱼则窝在沙发里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我爸是做互联网的,天天跟年轻人打交道,思想不至于古板。我妈的堂侄前年高中刚毕业时跟家里坦白自己的性向,在家闹了一通,他知道后,还深明大义地跑去劝和来着。”
想到这里,路枕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可陆榛榛是个例外。第二天早上,陆学河是被食物的香气唤醒的。
他腾地从床上坐起来,拉开床帘探头往外面看,果然看到路枕的桌面上放着几袋东西。
陆学河还记得路枕昨晚说要给他们带早餐的事,困意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动作利索地从床上爬下来。
他刚想伸手去翻那些袋子,路枕就从洗手间走出来,一手擦着头发,微湿的衣服贴在身上,依稀能看见紧实的肌肉轮廓。
看见他要去碰那些袋子,路枕擦头发的动作顿了一下,走过去把其中一个袋子拎到一边。
陆学河没在意他的行为,打开剩下的袋子一看,嘴巴张得老大,就差没眼含热泪对路枕喊一声爸爸。
虽然袋子里的面包不是在他昨晚说的那个店买的,但盒子上印的店名是一家高档茶楼,比他说的那家店贵多了。
他一直舍不得买的早餐,路枕竟然眼都没眨就买给他们了。
陆学河还没感动多久,突然注意到刚才被路枕单独拎出来的袋子,那个袋子也印着一样的店名,但是用保温材质的袋子装着。
他在自己的书桌前坐下,转过身好奇地问了一句:“那里面是什么?”
路枕迟疑了一下,回答他:“那是给乔慕鱼带的。”
陆学河一顿,低头看看自己手上的面包,再看看那个明显更精致的袋子,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但他并没有多在意,路枕能给他们买早餐已经让他感激涕零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这家茶楼还挺远的,你怎么到那边去了?”陆学河低头咬了一大口,随口问道。
路枕正在查看今天的跑步里程,看着屏幕上比平日超了几倍的数字,沉默片刻才开口:“……我今天想增加一下跑步里程,不小心跑过头了。”
陆学河的面包差点掉到地上,瞪大眼睛看着路枕,半天才说出话:“不是,大哥,你是跑过去的啊?”
这是大学生还是超人啊?
他的视线看向路枕那一身紧实的肌肉,默默在心里决定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惹路枕,不然他根本受不住路枕的一拳。
两人没说多久话,另一张床的赵平沙也闻到了香味,直挺挺地从床上坐起来,迅速爬下床凑到他们面前。
他看到袋子上的店名,反应跟陆学河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他的那声“爸爸”真情实意地喊出了口。
陆学河吃饱喝足,看到路枕频频朝乔慕鱼的床位看过去,提醒道:“小鱼今天没有早课,不会这么早起的。”
“他平时都这样?”路枕想起乔慕鱼说自己不怎么吃早餐,眉头轻皱,“要不要喊他起来?”
陆学河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话,默默往后缩了缩:“没……没必要吧。”
路枕看看桌面上用保温袋装着的早餐,脑海中出现乔慕鱼昨天说的话。
他早上不能吃凉的。
沉吟片刻,路枕还是站起身朝乔慕鱼的床位走去,在两个舍友紧张的注视下,敲了敲那张床。
里面没有半点动静。
路枕又低声喊了床上的人一声,这回乔慕鱼轻轻翻了个身,还是没有起来。
陆学河就眼睁睁看着高大的男生抬起手,轻松地够到了上铺的床帘,将床帘掀开一个角,往里面看去。
他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又把自己往座位里缩了缩,生怕受到牵连。
床帘里面很昏暗,路枕只能依稀看到床上的人侧躺着,身体随着呼吸轻轻起伏,显然还在熟睡中。
独属于乔慕鱼身上的香味从床帘的缝隙往外钻,直钻进他鼻子里。
路枕将床帘拉开了些,外面的光线透进去,让他看清了床上人的脸。
乔慕鱼侧躺在床上,脸颊上的软肉被挤压得微微变形,长睫安静地垂下,比醒着的时候要多几分乖巧。
路枕定定地盯着那张脸看了一会,才又开口喊了他第二次。
乔慕鱼秀气的眉毛蹙起,被他的声音烦得不行,将被子拉过了头顶。
这样孩子气的行为让路枕一愣,眼里浮现笑意,又伸手在那鼓起的被子上戳了戳。
这回,乔慕鱼从被子里出来了,眼睛仍然还闭着,微凉的手指摸索着抓住了他的手,声音轻得像是呓语:“路枕,再让我睡会……”
路枕全身都僵硬了。
他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乔慕鱼喊他的名字,竟然是以这样亲昵的语气,几乎就像是……情人间的呢喃。
陆学河他们离得太远,没听到乔慕鱼的声音,只看到路枕僵直的后背,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怎么了,小鱼挠你了?”
当知道自己被人选中要作为养子带走时他并不乐意。
他对自己刚去世没多久的亲生父母仍有十分深厚的感情,对于突然要把陌生人叫做爸妈这件事很是抵触。
而且他好不容易适应了一个新环境,在这里交到了新朋友,实在舍不得跟乔慕鱼分开。
宋舒明苦口婆心地劝了他好半天也没有用,却被门外的乔慕鱼偷听到他们的谈话,得知要收养陆榛榛的那个人家很是有钱,他要是愿意过去的话肯定能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不用再跟他们一样在这里过着无依无靠的艰难生活。
乔慕鱼心知那将是完全不一样的崭新人生,是不容错过的大好机会,对听不进劝的陆榛榛多少有些恨其不争。
于是在那个秋风瑟瑟的阴雨天,乔慕鱼把陆榛榛最喜欢的布偶熊玩具扔到屋外,故意放狠话赶他走:“你还赖在这里做什么,这里没人喜欢你!其他小朋友不喜欢你,我也不喜欢你,你快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我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你!”
乔慕鱼没想到自己说的那些话他记了这么久,看来是给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了某些不可忽视的伤害。
现在回想起陆榛榛临走时哭着拾起地上那个被泥水浸透的布偶熊难过的神情,一阵深深的愧疚感再度萦绕在乔慕鱼心头。
“我发现其实他不是不接受同性恋,他只是不能接受他儿子是同,我不知道是因为怕丢面子还是担心后继无人。”
乔慕鱼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看戏谁不会啊,火不烧在自己后院就不知道着急。
“那之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等过完年再说,分开的这几天正好各自冷静一下。”
路枕说完,挑眉望着他,还不忘开句玩笑:“还有你慌什么,又不是明天就要带你去见公婆,这么有代入感?”
乔慕鱼面色一红:“我慌个屁啊,我又没答应跟你在一起,你们家的事我才不关心!”
扔下这句,他气冲冲地抱着干净衣服去了浴室。
勤劳的维修师傅今早已经复工上班,上门把空调修好,乔慕鱼感激涕零地给他送了他一箱砂糖橘。
不过这架空调实在年岁已久,即使修好了嗡鸣声仍旧有些恼人,好在它现在能正常吹出暖风,这比什么都强。
没过一会儿,房间里就暖和起来,总算不至于玩个手机都要把冻僵的手指蜷在袖子里了。
打开微信,乔慕鱼才想起半个小时前三人小群里徐绒灿@他说了什么,他只当是她又对人类低质量男性发表了什么新的独到见解,暂且忽略了。
毕竟这短短几天时间里,徐绒灿已经在群里吐槽过八百遍自己遇到的奇葩相亲对象,并给每位男嘉宾激情撰写了三百字人物小传,平等地进行了全方位攻击。
群里的另两位男士瑟瑟发抖,唯有附和,不敢妄言。
而现在乔慕鱼点进去准备欣赏她的新段子,却看到了她发来的一张照片。
场景看起来是在电影院门口,拍摄距离有些远,像素并不多清晰,人群杂乱得很,但乔慕鱼还是一眼就锁定了画面中心的两个熟悉背影。
乔慕鱼心头一惊,再度感叹南涧市到底还是太小了,这都能偶遇到。
除夕夜那天路枕到银行取了两万块的现金,其中的一万出头给孤儿院的孩子们发了新年红包,剩下的他也没仔细数过,估摸着还有八、九千。
于是今早他起床后就把自己身上的所有现金全都塞进一个红包里充当份子钱了,说是懒得再去银行存钱。
这会儿十一点过半,宣誓仪式还没正式开始,酒席上已经端上来好几道开胃凉菜,众人等了半天,早就饿了,便也都没拘着,纷纷动筷吃起来。
乔慕鱼所坐的这桌客人都是新郎的高中和大学同学,虽然大家互不认识,但年龄相仿,没有长辈在桌,倒也没那么多讲究的,无非就是i人默默吃菜,e人闲聊八卦。
乔慕鱼本想着喝点果汁就成,但同桌的一哥们没打一声招呼就把最贵的那瓶白酒开了,还热情地招呼着其他人有没有要喝的,结果没人理他。
“就我一个人喝白的啊?”
这哥们提着酒瓶有些尴尬,“可它已经开了,不喝多浪费。”
此生最见不得浪费食物的乔慕鱼伸手解围:“给我倒点吧,谢谢。”
徐绒灿擦了擦嘴,来了兴致。
“能不能带上我,我也想去参观一下豪宅长什么样!”
杜鲸飞:“人家小情侣约会,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去当电灯泡吗?”
徐绒灿:“反正他们已经有一个电灯泡了,也不怕再多一个的嘛。”
杜鲸飞一听这话分外有理,瞬间倒戈,举手自荐:“也不怕多两个的。”
乔慕鱼:“”
他破罐破摔地点头:“好,都来。”
第 36 章 嫂子
五一这天,汪川像往常一样准时起床,监督着佣人把别墅里里外外打扫一番后,才有了片刻的休息时间。
他刚准备给自己冲杯咖啡,门铃忽然响了。
汪川正要放下杯子去开门,原本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的路枕却抢先走到他前面:“我来。”
大门一拉开,热情的招呼声就鞭炮般朝他迎面砸来:
“路哥!”
“路神!”
“学霸!”
乔慕鱼在夹缝中抬起手,扯了下嘴角:“Hi”
半个小时后,婚礼顺利结束,宾客们提着伴手礼陆续散席离场。
刚吃饱喝足,再加上轻微的酒精作用,坐上出租车后乔慕鱼的脑袋就昏昏沉沉的,开始犯困。
一回到家,他就脱了外套倒在床上说要睡会儿。
迷迷糊糊中,自己的手机铃声响了,但乔慕鱼的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根本不想管它,想着随它自行挂断好了,可几秒后,电话被人接起。
路枕拿着他的手机出了房间走去客厅,跟人交谈着什么他已经听不清。
几分钟后,他隐约听到一阵窸窸窣窣收拾行李箱的声音,片刻后,随着一道锁扣合上的清脆轻响,房间安静下来。
半梦半醒间,乔慕鱼感到自己的唇瓣上覆下一片温软,那抹熟悉的气息在面庞流连停留几秒后,不舍地撤离。
房门被轻轻带上,屋内只剩下梦中人安逸清浅的呼吸声。
乔慕鱼的酒量他是知道的,初中生级别,一大杯白酒下肚,估计他现在已经有六七分醉意。
但他酒品不算差,喝醉了不至于大哭大闹的,反而神色平静得很,要不是他总冷不丁冒出来一两句无伤大雅的胡话,旁人根本看不出他现在的脑子多少有些不够清醒,就像现在这样。
杜鲸飞叹气,他刚刚但凡多喂乔慕鱼吃两粒花生米都不至于让他醉成这样。
事已至此,他不放心地交代:“算了,你先在这醒醒酒,省得你一会儿把计划说漏嘴了。”
“什么计划?”杜鲸飞并没有带他去找卫生间,而是将他拉到走廊一处开着窗的通风口。
一阵冷风猝不及防窜进来,冻得乔慕鱼拢紧了外套衣领:“你带我来这干嘛?”
杜鲸飞打量着他:“你真醉了?”
“没啊。”“……”乔慕鱼刚才其实也没撒谎,但那一大串要求他自己都不一定记得住,只是想让路枕知难而退而已。
没想到路枕还真的记下来了。
看来在这两年里,路枕的性格变好了不少,对刚认识的新舍友都能这么有耐心。
乔慕鱼没再说什么,就当是默认同意让路枕以后给他带早餐了。
在他看来,路枕也不一定能坚持多久。
S大主校区的面积很大,他们从宿舍楼走到社团部所在的行政楼,要用接近半个小时。
他们到社团部的时候,社长周次海刚好从里面出来,看到乔慕鱼就是眼睛一亮,热情地过来搭他的肩膀:“你总算来了,那群新生听说你这次要来,都特别兴奋。”
乔慕鱼轻轻挑了下眉,没把他的话当回事:“我都没参加过几次社团活动,谁认识我?”
“你也太低估那些新生了,他们的消息比谁都快,谁不知道你是我们社的门面,不然今年我们社能招到这么多新人?”周次海得意地笑着,显然对今年的招新情况很满意。
路枕站在乔慕鱼身后半步的地方,看了一眼周次海搭在乔慕鱼肩膀上的那只手,眉毛微皱。
虽然他不了解同性恋,但既然乔慕鱼的性取向为男,这人还做出这么亲密的举动,似乎不太合适。
难道这人不知道乔慕鱼喜欢男生,才会这么没有分寸?
周次海揽着乔慕鱼说了几句话,才注意到他身后的路枕,看到男生高大的身材,心里有些打鼓,转头问乔慕鱼:“这位是?”
“他找你有些事。”乔慕鱼推开周次海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臂,给他们留出空间。
路枕又盯了那条手臂一眼,走上前跟周次海说明来意。
周次海莫名觉得手臂有些发凉,用手搓了搓才点头,让路枕跟他进办公室一趟。
登记信息不是多麻烦的事,两人很快就出来了。
周次海知道路枕也是他们围棋社的人后,立刻自然熟起来,也想去搭路枕的肩膀,但因为身高差太多只好作罢。
他笑呵呵地看着那张帅气逼人的脸,仿佛已经看到了明年招新时爆满的新人。
“我们今晚有迎新聚餐,小路你也一起来吧?”
路枕对这类活动不感兴趣,刚想要拒绝,眼看周次海要去搭乔慕鱼的肩膀,话到嘴边又转了弯:“好。”
周次海脸上的笑容更灿烂,满意地拍了下路枕的肩膀:“那我们出发吧。”
乔慕鱼意外地看了路枕一眼,也没有多想,转头问周次海:“其他人呢?”
“那些新生等不及,简妤就先带着他们过去了。”周次海带上办公室的门,跟他们一起往外面走,“想吃什么就告诉她,让他们先点好。”
简妤是他们的副社长,也是组织这次迎新聚餐的人。
乔慕鱼这次参加聚餐只是因为周次海的反复邀请,对吃什么不感兴趣,路枕就更不用说了。
他们三人打车到聚餐地点,那是一家人气很旺的烧烤店,店外排了很长的队伍。
走进店里,一眼就看到角落格外热闹的两桌。
周次海带着他们径直走到角落,刚靠近那两桌,喧闹声就逐渐小了下来。
倒不是因为看到了社长,而是因为看到了跟在社长身后的两人。
乔慕鱼和路枕是并排走过来的,虽然店里的灯光有些暗,但那两张颜值顶尖的脸还是无比夺目,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安静片刻后,新人的那一桌才发出兴奋的欢呼声。
周次海的神情得意,他这次只跟新人说了乔慕鱼会来,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来了这么一个绝世大帅哥。
这回新人们肯定对他们围棋社更有归属感了。
“这两位是我们围棋社的老成员,之后的一些社团活动他们也会在,大家踊跃参加哈。”
周次海把“社团活动”几个字的发音加重,暗示的意味很强。
乔慕鱼等他哄骗完新人,才在新人那一桌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接着就到了交换联系方式的环节,还有几个胆子大的新人找路枕要了联系方式。
离乔慕鱼最近的一个女生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们,好奇地问:“学长,你跟路学长是什么关系呀?”
乔慕鱼一怔,抬头看了路枕一眼,神情坦然地回答:“我们是舍友。”
女生的眼睛瞬间变得更亮。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坐在附近的新人都听到了这句话,顿时又是一阵小小的起哄。
路枕有些不解她们的反应,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始终站在乔慕鱼身后半步的位置。
在新人那一桌打完招呼,两人跟着周次海走到另一桌坐下。
这一桌坐的都是社团干部,跟乔慕鱼之前就认识,都热情地跟他寒暄,又跟路枕打招呼。
简妤负责组织这次聚餐,因为担心新人们喝太多出事,一直在两桌之间来回跑。
她在新人那桌坐了一会回来,朝乔慕鱼笑着调侃道:“他们知道你跟小路是舍友,这会都很兴奋呢。”
乔慕鱼喝水的动作一顿,看到简妤对自己挤挤眼,很快就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以前高中班上也有女生会这样,看到路枕跟他靠得近就兴奋,还给他们写过同人文。
他对这些事不太在意,刚要开口,就听到身旁的人疑惑地问:“为什么兴奋?”
简妤对乔慕鱼带来的这个大帅哥很有好感,听到他的问题扑哧一笑,意味深长道:“当然是在讨论你们会不会搞宿舍恋情。”
路枕听到“宿舍恋情”几个字先是一愣,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几个画面。
有那晚乔慕鱼扣子散乱从洗手间走出来的画面,也有今天乔慕鱼朝自己轻轻一笑的画面。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放下手里的玻璃杯,在桌上几双眼睛的注视下,不在意地笑笑:“我是直男。”
乔慕鱼长睫轻轻颤了一下,抬眼看他一瞬,片刻后才附和他的话道:“他今年才刚搬过来,我们不是很熟。”
路枕放在桌面上的手指蜷了蜷。
明明乔慕鱼是在陈述事实,他心里却不知为何有些不快。
隔壁桌偷听的新人都有些失望,简妤却是兴奋地一拍手:“哎呀,那太好了!”
乔慕鱼和路枕正心思各异,听到她这么说都抬头看过去。
“我看你今天带来个大帅哥,还以为我朋友没机会了。”简妤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一个好友名片,语气热切,“他喜欢你很久了,要不要加个好友了解一下?”
路枕的视线在乔慕鱼亮起的屏幕上凝住了。
乔慕鱼答得干脆,杜鲸飞却扶额无语,哪个醉鬼会说自己醉了呢。
“你说呢,你刚刚还说要趁情人节跟路枕告白的。”
乔慕鱼迟钝半拍后反应过来:“哦,对。”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迎着冷风深呼吸两三回,觉得脑袋清醒了不少:“这事可不能让他知道,不然就没有惊喜了。”
杜鲸飞松了口气:“你知道就好。”-
很快,打着球的乔慕鱼就被这边浓郁的烧烤香气吸引了注意,把球拍交给徐绒灿后朝这边走了过来。
“好香啊。”
乔慕鱼从餐盘拿起一串色泽诱人的烤牛肉尝了口,竖起大拇指由衷点赞。
“没想到你还会做这个。”
周晟元轻嗤一声:“我又不像某位少爷一样废物。”
他口中的废物少爷跟着走了过来,对他的评价置若罔闻,问乔慕鱼:“好吃么?”
乔慕鱼:“嗯,你尝尝。”
路枕就着他吃了一半的烤串咬了口:“有点咸。”
周晟元无语:“有现成的吃就不错了,你还挑上了。”
乔慕鱼:“就是就是。”
他见周晟元额角出了汗,模样有些辛苦,便放下签子,道:“你休息会儿吧,剩下的我来烤。”
周晟元没推脱,给他让出位置,随手拿起一串鸡翅吃着,忽然被什么东西的反光晃了下眼。
他定睛朝那光源看去,发现是乔慕鱼低头摆弄烤串时,胸前的项链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芒。
周晟元望着那枚款式独特的项链怔了怔,又朝一旁的路枕胸前看。
路枕注意到他的视线,问:“看什么?”
周晟元又瞄了眼乔慕鱼,一时间心情无比复杂:“没什么。”
第 37 章 高考
临近傍晚,几人才意犹未尽地离开路家别墅。
汪川十分贴心地安排车辆把他们各自送回了家。
乔慕鱼和乔妙萤跟他道过别后下了车,刚转身没走两步路,就在小区门口遇见了打麻将刚散场的乔永德。
乔永德望着那辆远去的黑色轿车背影,车牌号有些眼熟:“你们上哪儿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乔妙萤没多想,当即笑着答:“我们去小鱼哥同学家玩了。”
“你同学?”
乔永德看向乔慕鱼,意识到自己刚刚看到的那辆豪车并不是错觉。
“叫路什么的那个?”
乔慕鱼对此不想多说,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
“叔,你居然也知道路哥啊?”
乔妙萤却兴奋地滔滔不绝起来。正好刚开学有空,他就答应了。
他们集合的地方就在社团部,带路枕过去也就顺便的事,还能缓和一下之前的尴尬。
陆学河瞪大眼睛,回头悄悄看了眼乔慕鱼的脸色。
这态度转变也太快了吧。
路枕也没想到乔慕鱼会主动提出带他去,怔了怔才应下。
乔慕鱼抬手看了眼时间,语速未变:“我等会六点出门,你可以提前做下准备。”
“好。”路枕顺手关上电脑,将钥匙放进口袋,竟是听乔慕鱼的话提前做好了出门的准备。
在旁边围观的陆学河眼睛瞪得更大了。
他怎么觉得路枕服从得那么熟练呢?
时针指向六的时候,路枕已经换好鞋在门外等着了,乔慕鱼带上宿舍的门,扬了扬下巴:“走吧。”
乔慕鱼走在前面带路,路枕跟在他身后,目光落在那道高挑纤细的背影上。
六点的太阳还没完全下山,在斜阳的笼罩下,那道背影仿佛在散发着柔软的光,露出的一截后颈白得似雪。
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道背影,前面的人就突然回过头,清澈的眸子望进他的眼睛。
“你今天出来晨跑了?”
路枕措不及防地对上那双漂亮的眼睛,眼神下意识躲闪了一下才重新跟他对视,低低嗯了一声。
乔慕鱼放慢脚步,神态自若地跟路枕并排走着,丝毫不像是在没话找话。
他已经想通了,既然不想让舍友担心他和路枕的关系不好,就要跟路枕好好相处,也不能让路枕本人察觉出不对劲。
至少要装成普通舍友的样子。
“你还不熟悉这边的环境吧,”乔慕鱼继续找话题,语气友好,“我们宿舍附近都是水泥地,操场人又多,下次我可以带你去一个适合跑步的地方。”
路枕没想到乔慕鱼会为自己想得这么周到,心里划过一丝奇异的感觉。
他还以为乔慕鱼不喜欢自己。
但今天乔慕鱼不但主动提出带他去社团部,现在又替他想到这一点,怎么看都不像是对自己反感的样子。
路枕看着那张轮廓优美的侧脸,客气的拒绝到了嘴边,鬼使神差地又咽了回去:“不会麻烦你吗?”
“不会,我有时候也会去那边跑步。”乔慕鱼转头朝他轻轻一笑,精致的眉眼微弯,“不过我早上起不来,一般都是中午去。”
路枕怔怔地望着那个笑容,心脏又像上次那样重重地跳了几下,重到他怀疑乔慕鱼能听见他的心跳声。
几秒后,他才不自然地错开视线,轻咳一声:“好,那下次我跟你一起去。”
乔慕鱼轻轻嗯了一声,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他自己都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本以为这个话题就此告一段落,走了一段路后,身旁的路枕忽然又开口:“我每天早上都会去晨跑,可以给你们带早餐,你……你们都喜欢吃什么?”
乔慕鱼脚步一顿,视线微垂:“我不怎么吃早餐,你问他们就行了。”
路枕轻轻皱起眉头,转头看向他:“为什么不吃早餐?”
乔慕鱼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早上有课的时候来不及吃,没课也起不来,所以我一般都不吃。”
听他这么说,路枕的态度反而比刚才强硬了些:“我给你带肯定来得及,不吃早餐怎么行?”
乔慕鱼望着前面的路,唇角轻轻抿起,忽然想起以前路枕追他的那段时间,也天天给他带早餐。
那时候为了不让班上的人看出来,路枕还给他们周围一圈的人都买了早餐,但给他的那份总是亲自精心准备的。
不过现在路枕给他们带早餐的目的肯定跟那时不一样,估计只是想跟他们宿舍搞好关系。
乔慕鱼缓缓吸了一口气,想了想,回答路枕的上一个问题:“我早上喜欢吃甜食,但含糖量不能太高,不然我会犯困。”
“酸奶水果那些都不行,我早上不能吃冷的。”
他话音停顿,转头看了路枕一眼,见他眉毛微皱,不知道是在记他刚才的话,还是在觉得麻烦。
乔慕鱼轻勾了下唇角,又补充:“还有,我不喜欢连续几天吃一样的早餐,很容易吃腻。”
他竖起两根白皙修长的手指,“同样的早餐最多吃两天。”
旁边的人没了声音。
乔慕鱼看到高大的男生眉头皱得更紧,低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半天没有出声。
看起来是终于知道嫌麻烦了。
他心情刚舒畅了些,身旁的人就抬起了头,像是终于思考完了。
那双黑眸专注地看着他,语气认真地询问:“如果买不一样的口味,也算同样的早餐吗?”
“没想到他居然是个富二代,家里超级有钱,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大那么漂亮的别墅,比电视剧里看到的还要好看!”
“哎对了,叔你知道吗,他上次还给我的游戏账号充了两万块钱呢!”
“两万块?!”乔永德震惊不已,“他给你这么多钱干什么?”
“没干嘛啊,因为他人大方呗,或者单纯就是看我长得可爱吧哈哈。对了,路哥还说——”
“好了,别说了。”
乔慕鱼仓皇打断了她,生怕乔永德再追问,他匆匆推着乔妙萤上楼去。
“你看看你,玩一天了一身汗,快回去洗澡。”
乔妙萤:“哦。”
乔永德不紧不慢地走在后面,望着乔慕鱼的背影眯了眯眼,若有所思起来-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乔慕鱼断了意识,是一阵急促的来电铃声将他吵醒。
他闭着眼睛蹙了蹙眉,大脑一片昏涨,只模糊地判断出自己好像正坐在什么车座上,萦绕在鼻尖的那款车载熏香很是熟悉,而铃声来源是自己外套口袋里的手机。
可没等他做出反应,一只手伸过来拿走他的手机划了接听键。
小滴咋咋呼呼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喂,木鱼,你去哪了?怎么不在卫生间?没出什么事吧?”
回答她的是一道温和沉稳的青年音:“他没事,只是喝多了。”
电话那头惊诧地卡顿几秒后,才发出一句极其不确定地询问:“Hazel?”
“是。”会议室的暖气开得充足,投影幕上的报表一页接着一页,主策的讲述沉稳冷淡,内容有些枯燥,听得人昏昏欲睡。
今天是开年复工是第一个工作日,会议内容主要针对春节期间的用户活动数据进行了分析和总结,再加上一些玩家反馈和舆论,并明确接下来的策划方向和工作安排。
乔慕鱼喝了口水,偏头看见坐在他身侧的颜若瑾望着PPT微蹙着眉头,她面前的笔记本上记了些打着问号的专有名词,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
他悄声问:“感觉怎么样?”
颜若瑾同样小声回答:“你们好厉害啊,说的全是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感觉回到了大学高数课。”
乔慕鱼轻笑了下:“都是些行业黑话,听多了就慢慢理解了,不用在意。”
颜若瑾不明觉厉地点了点头。
“木鱼现在跟你在一起?”
“嗯。”
“你们在哪,我们现在就过去接他。”
“不用,我已经送他回家了。”
“你知道他家在哪?”
“知道。”
“哦,那、那麻烦你了。”
通话结束,乔慕鱼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继续靠在座椅上安然入眠。
可几秒后,他身旁的车门被人拉开,安全带“咔”一声解开,他被路枕拦腰抱起。
乔慕鱼被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吓了一跳,抬臂紧紧勾住他的肩,不放心地问:“你要带我去哪?”
“周六?12号?”
“嗯。”
乔慕鱼不解:“可路枕的生日不是在13号吗?”
“他没跟你说过吗,12号是我的生日,我们生日只差了一天而已。”
“一天?”
乔慕鱼不禁心生狐疑,毕竟这种巧合着实有些古怪。
“那周五的宴会是给你开的还是他的?”
“都算,一起的。”
周晟元还想再说什么,一抬眼,看到路枕朝他们这边走来,草草扔下句“反正到时候你来了就知道了”,就转身离开了。
路枕走到乔慕鱼跟前,扫了眼周晟元的背影,问:“他跟你说什么了?”
生日宴会的事乔慕鱼是有些心动的,但他希望是路枕主动来邀请他,而不是借由周晟元的口。
于是一笑而过:“没什么,随便聊聊。”
第 38 章 宴会
考试刚结束后的几天是纯粹放纵的几天。
攒了许久的小说、电视剧、漫画和游戏终于可以报复性消费般的一口气刷个痛快。
乔慕鱼休息放松之余,却有个小烦恼。
自从上次听周晟元提到生日宴会的事后,他就隐隐期待着路枕来邀请自己。
可是没有,明明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几乎每天都在见面,但他却对生日宴会的事只字未提。
直至12号这天上午,乔慕鱼姗姗醒来后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刷朋友圈,无意间扫到周晟元一个小时前发的一条新动态:
乔慕鱼回到家后,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穿的,残留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酒味,于是第一件事就是去浴室洗澡。
衣服脱完,他对着镜子将自己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番,除了嘴唇红肿得有些暧昧,其他地方并没什么不对劲的。
特别是腰和屁股不酸不痛的,看样子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不过哪怕昨天真的醉后乱性了,作为一个成熟的打工人,也要坦然地面对这一切,醒来后收拾好自己,准时去上班打卡。
屁股可以丢,满勤不能丢。
乔慕鱼在公司楼下的便利店随便买了份早点,便啃着红豆包上了楼。
这会儿,工位上小滴和颜若瑾两人已经到了。
乔慕鱼放下手里的东西,像平常一样跟他们打招呼:“早。”
“早呀。”颜若瑾微笑着回道。新学期刚开始,大学生们上课的热情还很高,电梯前一早就排起了长长的队。
乔慕鱼来得不算晚,到教室的时候还有大半的空位。
这节课是他们几个专业的人一起上的大课,给他们安排的是这栋教学楼里容量最大的教室,面积差不多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
乔慕鱼站在门口张望了一圈,抬腿朝后排的位置走去。
后面有几排位置都是连续的空位,他随意挑了一个靠后的座位坐下,把课本放在旁边的桌面上。
他这次来上课只带了一本书,最多只能帮忙占两个位置,要是陆学河他们磨蹭太久,就只能分开坐了。
刚这样想着,乔慕鱼就看到一个男生径直朝他这边的座位走来。
他前后都还有大片的空位,以为那男生也是来帮朋友占座的,便没有多留意,没想到男生走到了他旁边的座位。
“同学你好,请问这里有人坐吗?”男生对桌面上用来占座的课本视而不见,眼睛只是紧紧地盯着他。
乔慕鱼抬头看了他一眼,点头:“有人了。”
男生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遗憾,转身走到他身后的座位坐下。
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陆陆续续有学生走进教室,短短十几分钟里,乔慕鱼旁边的座位就被问了几次,周围的空位仿佛都只是摆设。
他到后面被问得有些不耐烦,目光不停地朝门口看去,想看到自己熟悉的身影。
以前他都是跟陆学河他们一起来教室,或者陆学河他们先过来占座,这还是他第一次提前来占座,没想到竟然是这么麻烦的事。
在他第无数次看向门口时,终于看到了陆学河和赵平沙勾肩搭背走进来,路枕跟在他们身后,微微低着头,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乔慕鱼立刻朝他们招了招手,却眼睁睁看着陆学河两人四处张望了下,抬腿朝更远的地方走去。
他没忍住咬了咬牙。
这两个视力约等于瞎子的家伙。
在他招手的时候,又有从后门进来的同学想在他旁边坐下。
就在他认命地放下手时,跟在后面的路枕倏地抬起头,像是有感应一般,直直地朝他这边看过来。
乔慕鱼微微一愣,还在想路枕到底有没有看到自己,就看到路枕就喊住那两人,带着他们径直朝这边走过来。
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微蜷了蜷,把用来占座的课本拿回自己面前。
乔慕鱼占的座位在靠里面的位置,路枕走在最前面,没多想就先走到里面坐下,把靠外面的两个位置留给陆学河他们。
坐下后,鼻尖闻到空气中淡淡的清香,他才意识到自己坐在了谁的旁边。
路枕的身体微不可见的一僵,想起刚才在宿舍时赵平沙的猜测,有些不自然地坐直了身体。
乔慕鱼在教室等了大半天,看到路枕在旁边坐下,没忍住语气不快地数落一句:“这节课的人很多,下次早点来。”
怎么听都不像是对认识第二天的新舍友说话的语气。
刚坐下的陆学河两人听到这句话,动作一顿,大气不敢出地看向两人,生怕他们在这个时候闹矛盾。
只见路枕也微微一愣,片刻后才略带迟疑地点点头,应道:“知道了。”
陆学河默默在心里给路枕竖了个大拇指。
好气量。
乔慕鱼注意到另外两个舍友关切的视线,又想起今早他提前出门时两人的反应,也知道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
一直以来,他们宿舍的关系都很和谐,如果他对路枕的态度不一样,很容易就会被看出来。
乔慕鱼抿了抿唇,把头撇向另一边。
他不想影响他们宿舍的关系,也不想让陆学河他们为难。
既然路枕已经把他忘了个干净,他也应该向前看,而不是像被抛弃的怨夫一样。
以后还是把路枕当成普通舍友对待比较好。
乔慕鱼撑着脸望向窗外,外面的蓝天很明净,伴着身旁熟悉的清爽气味,让他回想起以前和路枕做同桌的那段时光。
那时候路枕总是会在桌子下偷偷牵他的手,在他做笔记的时候才不情愿地松开,等他写完又立刻把他的手攥在手心,一节课上完,他的手总是被攥得黏糊糊的。
骤然响起的上课铃打断了乔慕鱼的思绪。
他转回头,正好看见路枕偏头看过来,视线微垂,落在他纤长的手指上,神情略带思索。
乔慕鱼面无表情地把手放到桌子下。
“……”路枕回过神,不自在地收回视线,也觉得自己刚才是中了邪。
小滴却坐着电脑椅飘到他跟前,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盯着他看:“昨天是Hazel送你回家的?”
“咳!”这家餐厅很大,乔慕鱼此时醉得不轻,又是第一次来这里,没走几步就晕头转向的。
路过的服务员见他神色茫然,贴心地上前询问:“先生,您在找什么?”
乔慕鱼:“卫生间,在哪?”
服务员抬手给他指路:“从那个入口进去,右转,到走廊尽头就是了。”
“谢谢。”
乔慕鱼迈着飘虚的步伐朝他指的方向走去,来到走廊入口,突然就忘了刚刚的服务员说的是左还是右。
他没作纠结,果断选了左边。
他扶着墙跌跌撞撞地朝前走,没想到旁边一个包间的门并未关严,乔慕鱼用力过猛,直接贴在门上扑进来,发出嘭一声巨响。
包间里原本在交谈着的几人齐齐扭头朝他望来。
乔慕鱼视线发虚,没看清眼前的几人是谁,只凭借模糊的布景轮廓知道这不是他要找的地方,便靠在门板上诚恳地嘟囔了句:“抱歉,走错了。”
他起身要离开,却左脚绊右脚,在朝旁摔倒前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是熟悉的嗓音:“你来找我?”
乔慕鱼的回答相当朴实:“不是,我找卫生间。”
路枕:“”
乔慕鱼被豆浆呛了下,下意识否认:“怎么可能!我自己爬回去的!”
“你少蒙我,昨晚我们发现你去厕所半天没回来,急得要死,就打电话给你,结果分明却是Hazel接的,我们都听到了!”
小滴又搬出人证,“不信你问小瑾,你也听出那是Hazel的声音了吧?”
颜若瑾笃定地点头:“嗯,确实是路哥哥。”
乔慕鱼不记得还有这回事,顿时心虚到磕巴:“碰、碰巧。我当时醉成那样,正好被他捡到,那我们毕竟是一个公司的同事,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这话小滴没法反驳,可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事没表面上这么简单,但她又说不上个所以然来,只能固执地摸着下巴陷入纠结:“嘶,不对劲,此事定有蹊跷。”
乔慕鱼看她没有实锤,有恃无恐地将嘴里的包子吞下去:“能有什么不对的,下次你喝醉了,我也一定送你回家。”
周晟元却冷哼一声:“我姓周,不姓路,你们两家联姻的事你们找别人去吧,我没兴趣,我以后只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众人皆是神色一僵,谢秋玲和路辉钧脸色尤为难看。
谢春薇还算淡定地转移话题:“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小姨给你介绍。”
周晟元轻撇嘴角,冷不丁冒不出来一句:“非得是姑娘么,我喜欢男人不行吗?”
众人齐齐哽住,表情惊的惊,傻的傻,完全不知道怎么接他这话好了。
路辉钧气得额角青筋一跳,呵斥道:“胡闹!”
周晟元却弯着眼睛,朝他挑衅一笑:“开个玩笑而已,看把你吓的,注意心脏病。”
然后转身扬长而去,留下众人目瞪口呆。
全场静默两秒后,颜亦森拍着路枕的肩膀发出一阵爆笑:“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路枕,你这个弟弟真有意思!”
李馥金拧他胳膊肘,瞪他:“闭嘴,你跟着瞎笑什么!”
她随便打了个哈哈后,赶紧带着颜家兄妹俩离开这修罗场。
乔慕鱼憋着笑扫了路枕一眼,见他也正看向自己,便悄悄指了下卫生间的方向,使了个眼色,然后默默离开。
第 39 章 养子
乔慕鱼避开人群来到内厅洗手间,等了没两分钟后手机铃声忽然响了。
他拿出来一看,是乔永德打来的。
接通后,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嘈杂的麻将机洗牌声,伴着乔永德不耐烦的骂声:“你他妈是在家睡死了吗!这都几点了,叫你给我送饭怎么还没送来,你是要饿死老子吗?”
乔慕鱼倍感无奈。
最近乔永德的麻将瘾越来越严重,能在麻将房一待就是一整天,有时候连午饭都不回家吃了,叫乔慕鱼用保温桶装好了送过去,简直把他当保姆使唤。
今天上午乔慕鱼出门的时候特意发消息跟他说让他自己解决午饭了,但估计他忙着打牌,没看消息。
他只好又说一遍:“我不在家,到同学家来玩了。”
乔永德闻言微顿:“哪个同学?又是那个姓路的?”
“嗯。”
乔永德冷哼一声,讽刺道:“你怎么三天两头的就往人那儿跑,你干脆别回来了,直接住他家里得了。”
乔慕鱼莫名觉得他这话里别有他意。
不过这几天他跟路枕的见面确实频繁了些,他生怕乔永德看出什么端倪,便随口解释:“他后天就要离开南涧了,好歹同学一场,我来送送他。”
乔永德一愣,语气有些着急起来:“离开南涧?什么意思?不回来了?”
乔慕鱼:“大概吧。”
对面安静两秒,急匆匆扔下一句“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乔慕鱼觉得乔永德的反应有些古怪,往常这种情况他都会再骂两句或者催他回去的,没等他细想,屏幕上方跳出新消息。
乔慕鱼这一觉睡得很沉,久违地梦到小时候在春华孤儿院的事。
庭院西侧的那棵老槐树一到夏天就茂盛得不像话,枝叶追着日光奋力生长,遮住半顷湛蓝的天空,覆下一片清凉的绿荫。
两条绳索,一块木板,宋舒明就这么依着它支起了一架简易秋千。
院子里小孩多,大家为了抢着要坐上去而拌起嘴,宋舒明便让大家排队,每个人轮流坐五分钟,以示公平。
陆榛榛说他不喜欢荡秋千,把自己的那五分钟留给乔慕鱼。
乔慕鱼喜欢这种双脚腾空的感觉。
他总是紧抓着绳索,猛地被推飞出去,抱住满怀的风,心脏因失重而暂停半秒的跳动,活过来时满是轻盈与自由,惊叫着坠落,再被身后那双手堪堪接住,仰头是带着汗意的痴笑。
“滴——”话音落下,一直喋喋不休的陆学河安静下来。
他很小心地看了眼被乔慕鱼用来撒气的蛋糕,脑子求生欲极强地转了几圈,放轻声音:“……这么突然?”
一个暑假没见,乔慕鱼的白月光前男友怎么说死就死了?
还是因为那个前男友惹到了乔慕鱼,所以成了乔慕鱼口中的死人?
不管真相是什么,陆学河都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快速地说了声节哀,就把这个话题跳了过去,缩在自己座位上降低存在感。
两人的对话没再继续,路枕却还没收回心。
他眼前浮现出乔慕鱼的面容——那是一张只要见过就很难忘掉的脸,黑发雪肤,纤长卷翘的眼睫总是半垂着,似乎对身边的人和事都不怎么关心。
这样的人,竟然也谈过恋爱。
那个前男友要长成什么样才能入他的眼?
路枕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察觉到自己又在想些无关的事,赶紧摇头把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
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宿舍里没人再说话。
乔慕鱼坐在书桌前,把原本打算送给新舍友的栗子蛋糕用叉子挖开,精美的奶油被戳得稀烂。
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喜欢吃甜的,新舍友又是把他当成陌生人的前男友,他只能自己解决这个蛋糕。
刚吃了两口,乔慕鱼就放下叉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
真腻。
心口像是堵着一团棉花,甜腻的奶油咽下去后,便跟那团棉花搅在一起,腻得他心里难受。
乔慕鱼怔怔地望着面前的蛋糕,又想起路枕刚才跟陆学河的对话。
明明路枕什么都记得,连中学时候的老师都记得一清二楚,为什么不记得他?
是在装作不认识他,还是在这两年里发生了什么事,让路枕独独忘记了他。
乔慕鱼原本都做好了心理准备,想着如果路枕真的失忆了,他也可以帮路枕慢慢回想起来,或者他们重新开始。
可原来路枕失去的只是关于他的记忆。
乔慕鱼想起自己之前听说过这种症状,叫作选择性失忆。
难道他是路枕不愿意记得的部分?
胸口有些闷闷的疼,疼得他喘不过气来,连眼前的景象都开始失焦。
身后,路枕在赵平沙和陆学河的帮忙下收拾好了空床位,打算去楼下买点日用品回来。
赵平沙怕他第一天来这里不认路,自告奋勇陪他一起去,陆学河也想下楼吃个宵夜,三人拿上手机就准备一起出门。
“小鱼,你有什么要带的吗?”陆学河换鞋的时候不忘探头问一句。
乔慕鱼的声音片刻后才响起,听起来闷闷的:“没有。”
“好嘞。”
路枕回头看了一眼,看见乔慕鱼独自坐在书桌前,垂眼盯着桌面上的蛋糕,侧颜看起来有些苍白,有种易碎的脆弱感。
他脚步微顿,心脏不知为何往下坠了坠,总觉得心里像是空了一块。
外面陆学河的声音又传来,问他怎么还不出来,路枕应了一声,收回视线往外走。
门被关上,宿舍里只剩下乔慕鱼一个人。
在书桌前静静地又坐了一会,他才把面前的蛋糕扔进垃圾桶,擦了擦手,拿起睡衣朝洗手间走去。
他其实也不是放不下的人,之前只是因为路枕不告而别,让他一直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才会成为他心底的执念。
现在看到路枕平安无事地出现在面前,还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他也没理由再放不下。
乔慕鱼将心底的那点酸涩按下。
当初路枕花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才追到他,现在路枕自己忘了,也不是他的损失。
路枕三人在楼下逛了一圈,很快就回来了。
九月的夜晚又闷又热,楼下还到处都是人,他们逛完回来都出了一身的汗。
路枕放下手里的东西,径直朝洗手间走去,打算洗把脸再收拾东西。
刚伸手握住门把手,洗手间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热腾腾的雾气从里面涌出,伴随着一阵浓郁的香气。
他的手还放在门把手上,身体微微前倾,怔怔地低头看着面前的人。
乔慕鱼乌黑的湿发搭在额前,长睫被雾气沾湿,连眸子都是湿润的,平静地抬眼看向他。
路枕呆了片刻,视线不小心往下滑了点,大片雪白的肌肤就映入眼帘。
他像是被烫到般猛地收回视线,往后退了一步,把头撇向一边:“抱歉,我不知道你在里面。”
乔慕鱼看着他略微慌乱的动作,在心里轻嗤了一声。
又不是没看过。
他边擦头发边往外走,丢给他两个字:“没事。”
乔慕鱼走回自己的座位,才低头扣睡衣的扣子。
他不喜欢洗手间里潮湿的水汽,还以为宿舍里没人,只扣了两颗扣子就出来了,所以才会跟路枕撞个正着。
只是没想到路枕的反应会那么慌乱。
以前路枕还帮他穿过睡衣,他全身上下哪里没有看过。
不过既然路枕连他都忘了,肯定也不会记得那些。
乔慕鱼把头发擦干就准备睡了,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他只想好好睡一觉,明天再面对现实。
他拉上床帘之后,宿舍里的声音就小了许多,陆学河和赵平沙动作迅速地洗完澡,轻手轻脚地爬上床,不再发出动静。
乔慕鱼闭着眼睛,听到有人爬上他隔壁的床,动作很轻地躺了下来。
他翻了个身,又睁开了眼睛。
他失踪了两年的初恋,现在就睡在他隔壁床上。
如果是在以前,路枕肯定不会愿意睡在他隔壁床,而是会死皮赖脸地爬上他的床,赖在他身边不走。
乔慕鱼仿佛还能回忆起那个怀抱的温度。
他往被子里缩了缩,重新闭上眼睛,过了许久才终于睡着。
第二天就是正式上课的日子。
陆学河的闹钟响了几遍,才终于把他吵醒,他关掉闹钟,抓了抓头发坐起来。
外面突然响起开门的声音,接着是一阵很轻的脚步声。
陆学河愣了一下,还在想他们宿舍有谁会起得这么早,拉开床帘一看,才想起他们宿舍昨天来了个新舍友。
只见路枕从外面走进来,把手里提的几袋东西放在桌上,随手脱下汗湿的上衣,朝洗手间走去。
陆学河看着那八块结实的腹肌,没忍住发出啧啧的声音,颇有些酸溜溜的。
同样是咸鱼大学生,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路枕听到声音抬起头,也没在意陆学河羡慕到扭曲的神情,指了指桌子上的东西:“给你们带了早餐,等会大家都有早课吧。”
陆学河顿时顾不上酸了,受宠若惊地跟他道谢,好奇道:“你这么早出去干什么?”
“晨跑。”路枕已经走到洗手间门口,准备进去洗个澡,“顺便熟悉下这边的环境。”
陆学河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这年头还有人晨跑呢?
路枕怕不是假的大学生吧?
时间已经不早,陆学河来不及感叹,先把隔壁床的赵平沙敲醒,再爬下床轻声喊乔慕鱼起床。
路枕洗完澡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乔慕鱼拉开床帘,头发微翘,睡衣凌乱,漂亮的脸上神情很臭。
他没见过这副样子的乔慕鱼,没忍住抬头多看了一眼,然后就被有起床气的乔慕鱼瞪了一眼。
路枕微微一怔,移开视线,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多看那一眼。
但被乔慕鱼瞪了之后,心里竟也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像是开始有些习惯被乔慕鱼冷脸相对了。
乔慕鱼昨晚没怎么睡好,梦里全是关于路枕的回忆,还梦到了路枕不辞而别的那段日子,醒来的时候眼角还有些湿润。
结果拉开床帘就看到路枕像没事人一样从洗手间走出来,看起来神清气爽的。
他郁闷地在床上坐了一会,才慢吞吞地爬下床。
等他洗漱出来,陆学河就招呼他来吃早餐,把他的那一份递给他:“路枕给我们买了早餐,这是你的。”
乔慕鱼刚要接过早餐,听到他的话,又把手缩回来:“你们吃吧。”
陆学河一愣,还以为他误会了,赶紧解释:“我们每个人都有,你看,这份有草莓牛奶的是你的。”
他们的都是原味牛奶,刚才他看到那瓶格格不入的草莓牛奶还有些奇怪,顺口问了一句,就看到路枕自己也是一愣,然后说那份是给乔慕鱼的。
陆学河也没有多想,乔慕鱼本来就喜欢吃甜的,如果是原味牛奶说不定还不喝,有草莓味的正好。
乔慕鱼其实不想吃路枕买的东西,但被另外两个舍友关切地看着,还是接过了那份早餐,头也不抬地给路枕丢了声“谢谢”。
路枕看他低头开始吃早餐,柔软的唇瓣张开,含住草莓牛奶的吸管,才转回头继续吃自己的早餐。
想起刚才发生的事,路枕此刻还觉得有些荒唐。
在面包店给舍友买早餐的时候,他本来都拿好了四瓶原味牛奶,走到收银台排队结账的时候,一个强烈的念头突然冒出来。
突然,一阵陌生的闹铃声将乔慕鱼惬意朦胧的梦境打碎。
他不想理会,皱着眉头朝身旁人怀里钻了钻,两秒后,猛地清醒过来——
我抱着的是谁?!
乔慕鱼像受惊的猫一个猛子窜起身来,裹着被子缩到床角,警惕地望着床头那个模糊的身影。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到床头柜关掉了闹钟。
房间安静下来,借着窗帘一角透进来的晨光乔慕鱼看清了对方的脸,他提到嗓子眼的心脏也暗暗落回了胸膛。
路枕迷蒙着眼坐起身,看到床角顶着一头乱翘头发的乔慕鱼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审视着自己:“我为什么会在你这?”
路枕思绪回笼,不慌不忙地下床拉开窗帘,双手环胸倚在墙边看他:“昨晚你喝醉了,所以我好心送你回家。”
乔慕鱼想起昨天跟同事聚餐的事,估摸着这个说法是合理的,又问:“为什么不把我送到隔壁?”
“哈。”路枕一想到昨天的事险些被气笑,“不是你自己把你家新换的门锁密码给忘了吗。”
乔慕鱼当场噎住,气势顿时矮了半截。
见他接不上话,路枕故意夸大其词:“准确来说,是昨晚一个醉鬼一直缠着我要亲要抱,还非要跟我回家,睡我的床,盖我的被子,枕我的枕头,你说,我该不该找他要点赔偿?”
“”
乔慕鱼对于昨晚的事没有任何记忆,不知道他这番话说的是真是假,但他自知理亏,只能恼羞成怒地扔下一句“那你报警好了”光脚跳下床,落荒而逃。
“如果路氏继承人是个同性恋,那你觉得他身为一个养子,在这个家、这个集团的地位还保得住吗?”
乔慕鱼心头一震,手指不自觉蜷了下。
周晟元俯下身,又随手抓起几颗脚边的小石子,一颗接一颗地朝池塘里扔去,话也没停:
“刚刚那些人话说得是难听了些,但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路枕没告诉你这些,可能是想保护你,但我觉得有些事情早知道比晚知道要好,毕竟我们已经不是只需要埋头学习的高中生了,很快就要步入社会。”
“身为成年人,就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如果你和路枕在一起只是想谈个恋爱图个开心,那你就当我今天说的话是在放屁,但如果你是想跟他一直走下去——乔慕鱼,你准备好跟他一起面对这些了吗?”
“”
乔慕鱼攥紧了指节,眼睫微微颤抖,很多话哽在喉间,却又没底气说出口。
周晟元自顾自将手里的最后一颗石子丢出去:“另外,路枕还没告诉你吧?路辉钧打算送他出国留学。”
乔慕鱼茫然:“出国?”
“嗯,去英国深造,三年,看他爸的意思,是想暂时把海外业务交给他打理。但他拒绝了,说自己想待在国内发展。据我所知,这是路枕第一次拒绝路辉钧对他的安排。为了谁为了什么,我想这应该不难猜吧。”
乔慕鱼彻底沉默了。
他现在的心情就像面前这一汪被石子砸得涟漪不断的池水,破碎凌乱,久久不能平静。
第 40 章 变故
周晟元离开后,乔慕鱼一个人站在池边思考他刚刚说的话,忽然,手机消息提示音响了下。
他回神,想从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却因掌心不知何时沁着的一层冷汗不慎打滑了下,没握住,手机重重摔到了地上。
他拾起来,看到屏幕钢化膜上生出几道狰狞的裂口,像一面被打碎的镜子,心莫名跟着抽痛了下。
通知栏上停留着路枕刚刚发来的一句:[我在西厅一楼书房等你。]
乔慕鱼深深顺了口气,整理好情绪朝内厅走去-
乔慕鱼回到家后,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穿的,残留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酒味,于是第一件事就是去浴室洗澡。
衣服脱完,他对着镜子将自己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番,除了嘴唇红肿得有些暧昧,其他地方并没什么不对劲的。
特别是腰和屁股不酸不痛的,看样子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不过哪怕昨天真的醉后乱性了,作为一个成熟的打工人,也要坦然地面对这一切,醒来后收拾好自己,准时去上班打卡。
屁股可以丢,满勤不能丢。
乔慕鱼在公司楼下的便利店随便买了份早点,便啃着红豆包上了楼。
这会儿,工位上小滴和颜若瑾两人已经到了。
乔慕鱼放下手里的东西,像平常一样跟他们打招呼:“早。”
“早呀。”颜若瑾微笑着回道。
小滴却坐着电脑椅飘到他跟前,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盯着他看:“昨天是Hazel送你回家的?”
“咳!”——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漂亮?
也许是他那个时候的眼神太过直白,所以惹得乔慕鱼不高兴了。
路枕低头思索了许久,直到不小心碰掉书桌上的一件东西,听到声响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竟是在反省刚才的行为。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因为别人的态度反省过自己,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人是必须要讨好的,如果有人莫名其妙给他甩脸色,他便不会再跟那人有接触。
可就在刚才,他竟然在心里把刚才的事复盘了几遍,试图找出自己的问题。
如果要说他盯着乔慕鱼看确实有些不礼貌,那乔慕鱼也盯着他看了很久,算是扯平了,不存在谁得罪了谁。
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浮现那双含着愕然和许多复杂情绪的漂亮眼睛,又想起刚才那长达几秒的对视,路枕不自觉地抿了抿唇,抬手扯了下衣领。
他抬头看了眼宿舍的空调。都已经调到最低温度了,怎么还是这么热?
路枕将空床位上能收拾的地方都收拾好了,剩下的地方都堆着舍友的东西,他也不好擅自做主。
另外两个舍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而唯一一个在宿舍的舍友从进来就没说过一句话,一直把他当成空气。
乔慕鱼不理他,他也不可能去主动搭话。
虽然能理解像乔慕鱼这样长相出众的人,应该从小到大都被无数人追捧着,所以难免脾气会有些奇怪,但他不像那些人,不知道要怎么哄乔慕鱼开心,也不可能去哄。
路枕把书桌的最后一角擦干净,打算坐一会等另外两个舍友回来。
刚在书桌前坐下,宿舍门就被人推开,伴随着一道洪亮的声音。
“小鱼,我们回来了,给你带了你爱喝的奶茶……”
路枕余光看见乔慕鱼身子朝着自己这边,似乎正准备站起来,听到声音动作一僵,又坐了回去。
陆学河推门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看到坐在空床位前的路枕话音一顿,愣了一下立刻打招呼:“你就是从东校区搬过来的新舍友吧?欢迎欢迎,我叫陆学河,就在你对面床。”
后面进来的赵平沙也跟着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路枕站起身,朝两人露出一个笑容:“你们好,我是信息学院的路枕。”
陆学河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语气有几分打趣:“不用自我介绍了,我们在表白墙见过你很多次,早就认识了。”
“那是,你跟我们小鱼一样,都是表白墙的熟人,三天两头就要上去一次。”赵平沙乐呵呵地附和,没注意到宿舍里不和谐的气氛,转头去跟乔慕鱼说话,“小鱼,你说是吧?”
被两人打断计划的乔慕鱼沉着脸,掀起眼皮不冷不热地看了赵平沙一眼,开口说了进宿舍后的第一句话:“不知道。”
听到乔慕鱼的声音,陆学河的注意力立马转到他身上,见他背对众人独自坐在书桌前,没有要加入聊天的意思,就知道他这是心情不好了。
如果换作别人这样莫名其妙地不高兴,陆学河肯定懒得理睬,但当那个人是乔慕鱼就不一样了。
他了解乔慕鱼的性子,虽然看起来跟谁都有距离感,但对身边的人都很好,就算嘴上不说也会暗地里帮忙。更别说这样完美的人还长着一张漂亮到人神共愤的脸,所以平时乔慕鱼偶尔发下小脾气,他和赵平沙都很乐意去哄。
“小鱼鱼,一个暑假没见可想死我了!”陆学河语气夸张地喊着,绕过路枕走到乔慕鱼书桌前,把奶茶塞到他手里,“给你带了奶茶,快看看,是不是你之前爱喝的那个口味?”
乔慕鱼接过奶茶,眉眼在看到奶茶杯里的粉色小料时微微舒展,轻轻嗯了一声:“谢了。”
路枕一直留意着那边的动静,看到乔慕鱼浅浅勾起的唇角,心脏突然用力地跳了跳,像是大脑受到这个画面刺激,本能做出的反应。
他疑惑地抬手按了按心口的位置,不明白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就好像他很喜欢看到乔慕鱼笑一样。
那边陆学河把乔慕鱼哄开心了,才放心地回到自己的床位,把行李都放下,重新又跟路枕寒暄起来:“你家住哪里,离这里远吗?”
听到陆学河的问题,刚才还背对着众人的乔慕鱼侧了侧身子,悄悄竖起耳朵。
路枕的目光又不自觉地飘了过去,看见刚才还冷若冰霜的美人低头含着吸管,白皙的脸颊微微鼓起,一副对他们的聊天不感兴趣的样子。
跟刚才给人的疏离感不同,反而看起来有些孩子气。
路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格外关注乔慕鱼的一举一动,很快挪开视线,回答陆学河的问题:“不远,就在C市。”
“咦,那不是跟小鱼一样吗?”陆学河惊讶地转头看向乔慕鱼,“我没记错吧?”
路枕微微一愣,也跟着转头看向乔慕鱼。
乔慕鱼只抬眸看他们一眼,随意点了点头,似乎对他们的话题没什么兴趣。
陆学河反而来了兴趣,眼睛发亮地继续追问:“原来你们都是C市的,说不定以前还见过呢,我记得小鱼住在市中心那边,你们离得近吗?”
路枕摇了摇头:“我家在郊外,离市中心很远。”
而且以前也不可能见过。
以乔慕鱼的长相出众程度,他如果见过不可能没有印象。
陆学河又兴致勃勃地问了一连串问题,几乎要把路枕的家底都打听清楚,还从包里摸出一把瓜子边唠边嗑。
“对了,你以前在哪间学校读书?”陆学河嘴里嗑着瓜子,又抛出一个问题,“我表姐以前也在C市上学,说不定跟你一间学校。”
乔慕鱼听到这个问题,停下了吸奶茶的动作,转头看向路枕。
陆学河之前问的都是些基本的近况,就算路枕真的失忆了也能回答上来,可这个问题却不一样。
他跟路枕是在中学认识的,如果路枕不记得他,也不可能记得中学时候的事。
路枕听到陆学河的问题,微微顿了一下,接着回答道:“玉成中学。”
乔慕鱼怔住了。
陆学河猛地一拍大腿,稀奇道:“我听我表姐说过这个学校,是名校啊,在那里读书很辛苦吧?”
“还好,”路枕笑了一下,“虽然老师管得严,但想混还是能混过去的。”
他说完这句话,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又或者只是习惯性地,朝乔慕鱼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眼,就对上了那道带着浓烈情绪的视线。
路枕怔怔地跟那双漂亮的眸子对视,片刻后,有些不明所以地收回视线。
他怎么觉得,那个美人舍友好像……在瞪他?
陆学河手里的瓜子嗑完了,跟路枕的寒暄也终于告一段落。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打算先坐着玩一会手机,等赵平沙把空床位上的东西搬走再去帮忙收拾。
宿舍安静下来没多久,又被陆学河一嗓子打破寂静。
“小鱼,你又上表白墙了!”他把手机举高,仔细端详着手机上的照片,啧啧感叹,“你怎么去食堂吃个饭都穿这么好看,不知道这对新生有多大杀伤力吗?”
赵平沙回头插嘴道:“他就算套个麻袋去食堂也是一样的效果。”
“那倒也是。”陆学河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几下,又嚷嚷道,“这回发表白墙的人是个学弟,小鱼,你要不要回复一下?”
没等乔慕鱼开口,陆学河先堵死了他的后路:“别又说你对那什么前男友念念不忘啊,我上次都看到你刷帅哥视频了。”
一直在听他们说话的路枕一愣,将那句信息量很大的话捋了一遍。
前男友?
乔慕鱼喜欢男的?
路枕动作停滞几秒,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许久后才又继续手上的动作,慢吞吞地擦着桌面。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乔慕鱼不知道在做什么,过了几秒才回应陆学河的话,语气淡淡:“知道了,等会看。”
陆学河本来只是开个玩笑,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反驳,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去看乔慕鱼的脸色:“那你前男友……?”
乔慕鱼拆开面前的栗子蛋糕,面无表情地将叉子用力插进去,平静道:
乔慕鱼被豆浆呛了下,下意识否认:“怎么可能!我自己爬回去的!”
“你少蒙我,昨晚我们发现你去厕所半天没回来,急得要死,就打电话给你,结果分明却是Hazel接的,我们都听到了!”
小滴又搬出人证,“不信你问小瑾,你也听出那是Hazel的声音了吧?”
颜若瑾笃定地点头:“嗯,确实是路哥哥。”
乔慕鱼不记得还有这回事,顿时心虚到磕巴:“碰、碰巧。我当时醉成那样,正好被他捡到,那我们毕竟是一个公司的同事,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这话小滴没法反驳,可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事没表面上这么简单,但她又说不上个所以然来,只能固执地摸着下巴陷入纠结:“嘶,不对劲,此事定有蹊跷。”
乔慕鱼看她没有实锤,有恃无恐地将嘴里的包子吞下去:“能有什么不对的,下次你喝醉了,我也一定送你回家。”
警察要把她带进隔壁休息室冷静一下,她拼命挣扎着,一双眼睛死死瞪着乔慕鱼,嘴上仍旧咒骂声不断。
乔慕鱼重获呼吸,不受控制地猛呛了会儿,又觉得自己的脖子上传来一阵黏腻恶心的凉意,他下意识抬手摸了下后拿下来,入眼是一手鲜红的人血。
脑中某根弦叭一下断裂,胃里一阵翻涌,他冲到门口扶着墙根干呕起来。
女警赶紧走过来拍了拍他的后背,又把一瓶水递给他。
乔慕鱼颤抖着拧开瓶盖,不住地用水冲洗揉搓着自己手指上的血迹,几乎要把那蹭下一块皮来才甘心。
等他的情绪平复下来后,警察才把他叫去录了口供。
乔慕鱼尽量保持清醒冷静,把今天的所见所闻全都如实说了一遍。
结束后,男警送他出门,最后又交待了句:“我们暂时还没收到你父亲离开南涧的通行消息,所以他大概率还在本市,如果你有了他的消息,请立即联系我们。”
乔慕鱼:“好,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