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二月初三,少林法会
对于乔峰结婚这件事, 不论是狂热CP粉还是武林中人,都觉得很好很合适。
只有康敏既没受邀参加,住的距离又很远, 死了丈夫在假装隐居。以至于辗转听说了这消息时, 婚事都过了快一个月。
“这位帮主夫人,是什么样的人?”
白世镜犹记得婚礼上种种情形, 帮主娶了很般配的美女,相貌门第都和帮主很相称,也是真心仰慕帮主——这就是鉴定一个人道德和品味的唯一标准:“慕容小姐年纪不大,十七八岁的模样, 端庄灵秀, 很是沉静气派,不愧是慕容家的小姐。”
康敏嫉妒的快要发狂, 一个是嫉妒有人得到了乔峰,另一个则是嫉妒居然有人从小就过得比自己好。“姑苏慕容的名声, 现在也不太好吧。”
“这倒是。慕容复年纪轻轻, 很是高傲,很看不上丐帮里的老兄弟,嫁妹时也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白世镜道:“我们都猜这是有人做媒。”譬如说慕容复本来想把他妹妹献给郡王,然后被某位很有品味很爱咱们帮主的郡王看中, 玉成美事,成就佳话。郡王很高兴,帮主也很高兴,帮主夫人也很高兴,至于慕容公子, 谁管他死不死啊。
康敏冷笑:“大户人家的姑娘,受得了这样的清贫日子么?”
白世镜也不羡慕:“慕容家陪嫁了一套洛阳城里的豪宅, 武德司又送了一套汴京城郊的田庄作贺礼,帮主夫人只在总舵里住了半个月就搬回城里去了。那儿毕竟偏僻,日常生活多有不便。帮主照样各地奔波忙碌。”只是把喝酒打架闲聊都停了,回到洛阳城里陪伴新娘子。
康敏虽然是绝色佳人,却住在一个偏僻的小镇中,身边只有老婢服侍,一想到某些可恨的女人事事顺遂,就恨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想杀段正淳的心还没按捺住,现在又极想杀了乔峰和他的小美人。
可恨段正淳不肯出现在自己面前,若不然……想个法子让他去勾引帮主夫人,还怕乔峰和段正淳这两个臭男人不能拼一个玉石俱焚吗?
白世镜不知道她的心事,往马大元的牌位上瞟了一眼:“帮主近日来准备收徒弟,也是,细细的教上十年八年,到那时候帮主四十岁上下,隐退做个富家翁,娇妻幼子,岂不快哉,哎,咱们这伙老叫花子终究是留不住盖世英雄,自打那小子一出现,大伙就觉得帮主得被他骗走。可惜你没有个儿子。哎呦。”
康敏终于忍无可忍的给了他一巴掌。
白世镜当即回给她一巴掌,又搂在怀里连声道歉。
康敏早就翻到马大元遗物中的信件,知道乔峰的身世,只是还需要有一个人来帮忙暗中串联,揭露身份。马大元不肯谋害帮主,姘头白世镜只愿意杀了马大元,却也不肯谋害帮主,也不觊觎帮主之位。她相对而言人微言轻,需要有个丐帮中的人物帮忙,说服四大长老一起冲乔峰发难:“乔峰既然找了下家,还非要让他慢慢的收徒弟教出来?你到了这个岁数,也不想争取争取?”
白世镜断然道:“我不行。我绝无担当大任的才干。倘若帮主愿意一辈子留在丐帮,那才是丐帮的大幸事。就算帮主抛下我们另谋高就,将来丐帮有事,他也绝不会置之不理。”
康敏气得要死,威胁这老狗去杀马大元,他能下得去手,可要威胁他去谋害乔峰,他倒要和我同归于尽。真是脑子不好使,还得再找一两个能干活的,身份不能太低。也不用太急,等到百花会上去见见那位帮主夫人,再随便一露面就能获得一些为我办事的人。
……
二月二,诸事不宜。
准备出门办事的郡王被强行按回府里,明早才能动身,他也很无语的解释道:“原本我出门办事时并不是很看黄历。奈何连续几次都是一出远门就受重伤,向娘娘和官家不让我今天出门,现在也只好认命啦。”当然不信,但现在不着急没必要在这点小事上顶撞。
萧远山对此表示有点惭愧。
准备跟着出门的慕容复等人只好叫仆人卸下行李,走远些议论他。
包不同不屑:“在家听他妈妈的话,出门了听他哥哥遥控指挥,难怪武德使官运亨通,上人见喜。再有谁说郡王爷武功羸弱,我非得纠正纠正他的脑筋不可,郡王爷修炼的是彩衣娱亲,这是真正的盖世神功,仅次于枕头风。”
风波恶:“包三哥这话说的掷地有声,要是能当面说就更好了。”
慕容复对此感到抑郁。人家还有妈,还有两个,还有君父庇佑,这有什么可奚落嘲讽的?我倒愿意有一个当皇帝的哥哥,慕容家如果没丢了江山,我还用从小到大苦思冥想吗,不知道这件天大的事要怎样才能做得到。
“我夸他本事好,手段高,难得我包不同说人家几句好话。”
风波恶:“嘿嘿,好话?”
王语嫣也要跟着一起去看超度法会,挽着表哥的手臂,回头瞧他:“包三哥,要让郡王爷听见了,他准得说‘非也非也,小王也会吹枕头风,而且极其高超巧妙’。”
慕容复:“噗。他太得过且过了。”
王语嫣幽幽的说:“知人善用,怎么不算一向本事呢?”
有生之年能不能等到表哥对我撒娇?!耐心等待,非常有趣!
包不同本想说这有点不知耻,但平心而论,一个兄弟和哥哥撒娇,一个丈夫依赖妻子,这只是有点恶心不够男人,倒还算不上败坏原则的奇耻大辱。骂他都显不出我的本事,还是得去骂玄慈和叶二娘才够痛快。
风波恶骂人是不拘高低贵贱的,只是他不喜欢背后骂人,他喜欢当面骂,而且对方一定要回骂,否则太不体面了。
被议论的某位京城厨神(自封的)去参加友友们的宴会,今日也算是个节日,也要祭土地神,吃喝玩乐,吟诗填词,现在还没有吃猪头肉的风俗,只有蘑菇鸡汤细面,时鲜的荠菜馄饨,又香又嫩。刚开春不吃鱼,等它们产子。
二月初三,顺利启程。
武德司按照吩咐倾巢而出,红罗伞盖折叠收纳,到了能远远望见山时才支起来。
这儿莫名其妙的多出来不少人,少室山附近的几个县城里住满了人,年老夫妻头发斑白,年轻夫妻紧紧依偎在一起,也有不少老鳏夫、老寡妇,衣衫破烂,拮据的勉强容身。
当夜就宿在县衙中,占了几间上房,勉强挤一挤明天就去少林寺里住着。
林玄礼有些疑惑:“本王数月之前来过此地,贵县治理的很好,男女老少各安其分,但是没这么多人啊。他们是来赶四月初八的浴佛节么?”
县令设宴款待郡王和他的从人,见郡王问起,忙不迭的说:“这些百姓都是感念郡王您的大恩大德,天南海北汇聚而来。下官一开始也摸不着头脑,一连问了几十人,都说是他们的孩儿曾经被恶贼杀害,只留下染血的襁褓。原以为没头没脑的仇报不了,不了竟是喜从天降。去盘查名单的少林和尚不敢贪天之功,都说是郡王暗中调查叶氏恶逆,将人一举擒杀。”
林玄礼神色骤变:“竟然这么多?”
县令叹了口气:“是啊。竟然这么多……多亏朝廷成立了武德司,郡王慧眼独具,为天下灭此大患。下官敬武德使一杯。”
慕容复暗暗后悔,早知道就该去杀了叶二娘,她一个女流之辈,还真是作恶多端,杀了她竟能洗清武德司的污名。只是原先没把握对上四大恶人,段延庆绝非浪得虚名,这大恶人神鬼莫测来去无踪,很难考证他的武功高低。
林玄礼真有点笑不出来,看书跳过,看剧快进,对叶二娘的印象不是很深刻,以至于在高太皇太后过世之后可以自由出宫玩耍、发现这是武侠世界之后,就没想着去杀人。拈着酒杯抬了抬:“正是春耕时节,他们连自家的地也不种了吗?这些人是丧子之后再生儿育女,还是…算啦,人上一百形形色色。”
县令笑道:“正是,正是。百姓们都视郡王为再生父母。”
林玄礼有点不适,他也和很多年轻官员一起喝酒闲聊,但朋友圈里从来没有这么谄媚的:“春季万物都贵。若依本王来看,贵县理应平息物价,别叫这些背井离乡前来烧香观礼的人吃不起饭。”
县令连声应是,又说了一番奉承话。
到了半夜时,林玄礼辗转反侧,戳戳萧远山。把人家戳醒了,又不好说自己作为一个穿越者,是有可能提前几年努力去干掉叶二娘的,但可能性很低。这个四人团伙武功奇高、行踪成谜又很会施展抱负,是真的很难办。“你说她当年要是真把我抓了,那得多可怕。”
萧远山坐起来倒了杯热水喝:“过去好几个月,现在开始后怕是不是有点晚了?”
“我只是有点感慨。”林玄礼颇为惆怅:“要说在这之前动手…还真没这个能力。他们这种人不是朝廷派兵搜捕就能收拾的。”
“哼,不错,他们杀人不是真为了除魔卫道,只是为了扬名而已。要是对方太强,没能扬名反而叫人杀了,就要改变性情,重新做人。”萧远山又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他,室内一片漆黑,他依然能看清楚小孩脸上的不忍之色:“你以为这四个狗屁恶人不懂欺软怕硬?他们只在地广人稀的边陲行动,一击得手立刻遁走。”
林玄礼:“我虽然没儿子,看他们那样凄凄惨惨的景象,也觉得心里难过。慕容复这些年都在干什么。”
慕容复和表妹就住在隔壁,不方便出声,悄悄摸摸,在对方手心写字,聊了一夜还没睡着,愤然应声:“骂我做什么,怎么不去骂你的结义大哥?”
林玄礼若有所思:“可能因为你总闲着吧。”孙贼你不是想要江湖名望和复国的吗!那你倒是干点好事啊,就知道出来三打一是吧。想到少室山就想到奔腾如虎狼烟举,然后就想到老魔小丑,说你呢。
王语嫣强行摁住气的快要跳起来的表哥,使劲按住,直接按到在床上:“郡王爷,我虽没见过段延庆,但听他的事迹非同凡响,他的武功诡谲奇异,我表哥在三年五年之前绝不是他的对手,您把他身边的三个走狗杀了两个,务必多加提防。”
林玄礼应了一声:“我心里不痛快,隔着墙呢,你们就当没听见。”
慕容复:天还没亮,就又是被气死的一天。
武德司一行人第二天刚出县衙,道路两旁的百姓痛哭连声,拜倒在地,连绵数里。
林玄礼:“都起来吧。去少林寺里做了法会,儿女有缘还会再回来的。”
这年头小孩子的夭折率并不低,但夭折归夭折,那些养的白白胖胖身体健康招人喜欢的小孩才是叶二娘的下手对象,爹妈也更为心疼。
一行人催马前行,所到之处道路两边的人无不感激作揖、跪拜,纷纷大喊:“郡王早生贵子!”
“长命百岁!”
“官家万岁长安!”
“老天保佑,郡王一定能儿女成双!”
林玄礼:……你们还不如替我叩拜苍天求一下土豆洋葱西红柿。
等到远处看不见马蹄烟尘,才往少林寺走去。
少林寺内还没有新主持,依旧由玄寂代劳,奉上花名册:“奔赴全国各地的寺僧都赶了回来,包括虚竹在内,一个不少。”
所有武僧到了他面前更觉得羞耻难堪,不敢抬头。
林玄礼抬手虚按:“我虽然屡次戏谑玄慈,那是他自身不修德行招致的,知道你们为人端正,不必点数。各地的百姓汇聚的太多,足有数千,在你们少林寺内也住了不少,今日就开始做水陆大法会,超度婴灵。总共有多少孩子遇害?”
玄寂深深一拜:“郡王大慈大悲。累算的出,是一千九百七十一个婴孩遇害,其中男婴一千一百五十,女婴八百二十一人。”
少林寺内也是会做法会的。水陆画一张张的悬挂出来,新制的招魂幡、引魂幡上还空着位置,等郡王来填写,经卷和将要焚烧的元宝、小船,摆放的祭品馒头、寿桃也都已经做好了。
郡王掏出翰林学士替自己写的小抄,朗声宣读。
学士们文采斐然,他又特意找了个曾经经历丧子之痛的学士来写,词句不仅华丽还很真切,令人闻之落泪。
和尚在旁唱诵宝卷经文,下面家属拿着婴孩的睡鞋小袜、襁褓、胎发一类之物,呼喊乳名。人群拥挤,气氛感染,时不时就有人哭昏过去。
林玄礼有些看不得这个,忍了一会,起身避入罗汉堂中。
十八罗汉容貌出奇,各个都有异相。
萧远山并不为之动容:“你伤心什么。他们只知道啼哭,也不想着习武去为儿女报仇。自家的血海深仇,自己不报,还等着谁呢。”
林玄礼沉默良久,他倒不是想起感情淡漠的两世父母,主要是他们哭声震天彻地,突然就想起了靖康耻中的生灵涂炭,那时候的百姓哭都没处哭,又想起来可怜的碰到傻逼皇帝的男神们,以及那时候本来能打赢但是太煞笔了搞砸一切的废物赵佶,还有他的废物崽子。我对中国历史能尽的主要贡献就是不生孩子,遗传真不行。
“人力总有尽时,不能事事顺心如意。”
萧远山略感棘手:“我不会哄小孩。但你想做的事,总能成功。十年二十年,做就是了。”
林玄礼找了个蒲团坐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刚刚顺走的豆沙包吃:“我也不是小孩。嗯?做的还挺好。”
“将来把西夏皇帝抓了,给你侍寝,怎么样?”
林玄礼笑出声:“这个我喜欢。到时候吓唬吓唬他,看看他是自己乐意献上,还是拿后妃公主推诿。”
萧远山不屑:“西夏的后妃,大多是些杀夫改嫁的寡妇。”
开始八卦李元昊的没藏氏,权臣之女将军之妻,李元昊的情妇,后来的太后,很多情妇,遇刺身亡。她的好儿子娶了表妹做皇后,却和没藏讹庞儿媳私通,杀了表妹、表弟改立表嫂梁氏做皇后。
林玄礼忍不住问:“史书记载谅祚凶忍好淫,过酋豪大家辄乱其妇女,真的假的?他到没被人砍了?”
“嘿嘿。党项人没有什么骨气。区区一个西夏王,也能和自己媳妇相比么?”
“说得对。多亏我六哥不在这儿,要不然他又要骂梁氏了。”梁氏为了巩固地位,比党项人还党项,也是她统治期间,神宗朝永乐城大败,损失民夫二十万。六哥狂热的爱先帝,能骂别人的是时候绝不说神宗半个字的坏话。
林玄礼开始为新的项目挠头,李秋水是谁啊现在,星宿派和西夏勾结到什么程度?小和尚现在有没有遇到他的便宜姥姥啊。“可惜玄慈死了,要不然我们就可以把衣服弄乱一点。”
萧远山:“这供桌上的东西也得推开,你的拈花指能在栏杆上留下指痕。”
虚竹被指派进来送茶和点心饽饽,他端着一个坐在蒲团上使的矮几茶桌进来,搁在地上,上面一盘豆包、一盘寿桃、一盘酥饼,一壶茶:“郡王请用茶,罗汉堂里是可以动武的,别打伤塑像就好,阿弥陀佛。”
二人立刻达成一致,还得是那种懂了装不懂的垃圾玩意戏弄起来好玩。真不懂的呆头和尚就没意思了,诙谐就变成下流了。
林玄礼点了点桌子:“坐下陪我聊天。”
“小僧不敢。小僧站着就好。”
“你叫什么?”
虚竹斟茶:“小僧虚竹。”
萧远山一怔,有意试探他的武功,抓了个豆沙包仰手一扔。
虚竹被砸到头,又软又弹的包子砸的他脑子嗡了一下,手忙脚乱的接了两下没接住,俯身从地上捡起来,吹了吹灰咬了一口:“多谢施主。”正好到饭点了,外面还在做法会不吃饭,他是真有些饿了。
这武功差的没眼看。
林玄礼问:“玄寂和慧明打算送多少人给我?”
虚竹咽下包子:“少林上下都觉得罪孽深重,都愿意听郡王调遣,小僧武功很差,胆子也小,从来没打赢过,郡王若不嫌弃,小僧能干劈柴烧水的差事。”
“不错,将来到西北有用你们之处。”林玄礼逗这位倒霉的男主:“你们方丈犯了色戒,你犯过没有?”
“没没没没没有,小僧想也不敢想,小僧根本不不不知道。”
“哈哈哈哈。依你看,谁能接任方丈的位置?”
小和尚提交了少林寺TOP25名单及简介,法号、武功、性格特点、背地里的议论,都实实在在的说了。“慧明师叔说的话高深莫测…小僧和师兄弟时常听不懂。”
“他说什么?”
“慧明师叔说很佩服郡王的拳术(权术)手段,郡王会一个武功叫翻/云/覆/雨手,还有从龙之臣…什么的。”
林玄礼:“哈哈哈哈哈这倒是不假。”接下来这十几天,在少林寺里选人列名单,可以逗小和尚玩。
萧远山:唯一的感想是多亏峰儿被送到丐帮去了,非常社会,一点都不呆。少林寺这么多和尚,本来就不太聪明,送了一个最傻最老实的过来。
第102章 扫地僧出场
放虚竹回去跟着念经做法会。
林玄礼有些犹豫:“倘若我要你去杀一个人, 一个漂亮女人,你别问为什么,替我悄无声息的把人杀了, 行不行?”就是康敏, 你去死吧。针对段正淳我不介意,谋杀亲夫也雨我无瓜, 但是王八蛋你敢拆我最爱的CP,她要是不杀,将来还能再干坏事。他不会反过来被康敏搞定吧,我知道康敏能睡服除了大哥之外的每一个人, 这他妈是我的代餐, 别叫别人给吃了。
萧远山立刻答应:“行,她家无论老幼良贱都杀了。等离开少林寺就去。”他的道德底线早就在二十多年前全都扔掉了。
“你不问问为什么?”
萧远山伸手按住他肩膀:“杀仇家才是真正快乐的事。远比什么锄强扶弱乐呵的多。”
林玄礼:“我还不清楚她家地址, 最近就找出来。”
萧远山无语:“你不会是临时起意吧?”
“我只看过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很想杀了她。之前没合适的人选, 也没计划。府里其他人虽然是心腹, 六哥也不会在乎我想杀一个民女的事……总归不太好。”林玄礼也很无语哦,原著里没在意细节,我又不能问萧峰,马大元的遗孀住在哪儿。搞得我好像对小寡妇感兴趣似的…她现在是寡妇了吗?大哥他真的不分享八卦啊。
此后数日, 少林寺继续做水陆大法会,叶二娘被风干保存的人头就挑在长长竹竿上,高悬于山门之外,受害者家属们啼哭唾骂,对朝廷感恩戴德。
郡王在按照花名册严选少林武僧, 按照章惇的建议当然是少林寺整个扔到西北边关去,开什么玩笑, 后续还需要培养有生力量,留给子孙后代使用,这需要一些优秀的老师代代相传,还要防备着吐蕃国师鸠摩智来窃取武功。
打鱼的都知道不能用绝户网,要绵延不绝。只怕碰到傻逼皇帝,明明能赢的局面他都能搞砸。
自玄生玄寂等老僧开始,其下无数弟子没一个推诿害怕的,都知道要被发配充军——换了个好听的说法是去边关弘扬佛法,倒不怕自己死,也不是很怕造杀业。
基本上是上下一心,都很愿意为了少林牺牲。
玄生:“少林有五百罗汉大阵。郡王爷直接都拿走吧。余下的人还够保护少林。”
林玄礼:“你们有精通暗器,会解毒的人么?”
老和尚们探讨了半天:“有。寺中有四个菩提院慧字辈弟子,精通医术,能解百毒。”玄慈当年就很会治病,就是下山治病救人的时候……
“我带三个走。”
少林寺内并没有什么景致可言,老树野花,还有些随手扦插就能活的菊花垂柳,种了许多果树,沿着山路上开垦了许多田地,化冻之后撒种子种蔬菜。
郡王每日的生活非常规律,早上被和尚们诵经的声音吵醒,爬起来吃个斋饭,练武,被慕容复嘲讽,口头反杀,在水陆法会开始时带着穿着武德司制服的下属们,英俊而帅气的去上头一炷香,保持名望都属于自己。
剩下时间自由活动,主要项目分别为:被萧远山抓着习武、逗呆头小和尚、抓着慕容复下棋。
慕容复的棋艺和他的武功一样,未必天下无敌但对上郡王轻松稳赢。多年来和表妹相处时,除了听她讲故事就就是下棋弹琴,也不能做什么别的事。
笑容不会消失,只会从一个人脸上转移到另一个人脸上。
林玄礼:“打牌吧。夫人会算牌吗?”
王语嫣摇摇头:“我从来没玩过。郡王爷要教我么?”
林玄礼沉思了一会:“你和我一伙的话会故意输给你表哥吧?那样就不带你玩了。”
“不会的。”
林玄礼冲侍卫招招手:“李芝你来,和慕容公子一伙。”
慕容复幽幽的说:“拆散人家恩爱夫妻,还要和我的表妹一伙来赢我,传出去你也不怕受人非议?”他本来想诙谐一下,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本来想调侃他打牌也要靠表妹出谋划策的!
王语嫣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心说打牌玩耍又不赌钱,赌钱咱们也不缺钱,输赢都没什么,你干嘛要斗嘴。
“这样着实不好。”郡王非常诚恳,一把抓住他白净修长的手摸一把,捏着他的手腕,忍着笑意挑眉:“那还是咱们一伙,多亲多近,就在三圣像前同登极乐。”
慕容复毛骨悚然,往外一抽手,郡王却在不恰当的时候用上了拈花指,非常没抽出来,反而握的更紧了。
萧远山疑心他要动手,在暗处站起来。
林玄礼看他气的红了眼圈,正要大发脾气又强行按捺下去,虽然不怕但也没什么必要,这小子怎么总是过敏啊,人到中年了还这么脆弱,真是白活了。“你还能赢得了我?你和乔峰两个人加在一起,都未必是我的对手。你忘了在少林寺中,本王如何慷慨陈词,少林上下鸦雀无声吗?夫人在此不便施展。”要不然我能让你小子从脸红到屁股。
慕容复试图想个词反击,但他混迹武林这些年,不能说完全没听过黄段子,确实是没记住几个。想起来的也不好意思在表妹面前说,在这儿争论上下那也太有病了,顺势造谣他和萧峰不清不楚还会让这色鬼暗爽,说赢了也不露脸,干脆认输:“我固然不是郡王爷的对手,萧兄则未必。将来你们闭门比试,千万不要叫我。我宁愿直接认输。”
王语嫣忍着不要笑得太大声,用捋好的纸牌遮住脸:“表哥,可惜我实在是爱莫能助,哈哈哈哈哈。”
林玄礼开始捋牌:“江南多美人,果然不假,慕容公子的手不仅白皙还很细腻呢。你说我当初要是对你无礼,玄慈会设法制止吗?”
慕容复偷偷掏手帕擦手,暗自腹诽:你还会点别的招数吗?
萧远山极其平静的说:“玄慈并不在乎有谁沦落魔爪。”
林玄礼点点头:“我估计也是,哼,对三!”
王语嫣笑道:“玄慈必然不会阻拦,可是有人会拦着。对五~”
林玄礼嘻嘻一笑:“你说的是我的良心和道德,还是英英。”
慕容复试图转移话题:“郡王爷莫急,丁春秋相貌堂堂,将来若能捉了他来,锁在一旁也可以供你戏谑玩笑。倘若郡王又不慎被敌人抓去,丁春秋一向处于偏僻边陲,没见过你这样气派体面的人。对九。”你也是个很会阿谀逢迎、大吹法螺的人,准能靠油嘴滑舌保住小命,等人去救你。
林玄礼对此很有信心:“不瞒你说,自打我会说话之后,就没见过真心不喜欢我的人。要说有,那也就是李乾顺,他是真心恨我,等大宋灭了西夏,把他抓过来咔嚓一杀,我再说这话就实至名归了。”
萧远山:有一点点可爱。
慕容复心说你面前就坐着一位呢!
“阿弥陀佛,王霸雄图,百战成功,万众白骨。”一个扫地老僧的声音突然在众人耳边响起,他已经扫了一会地,把房前屋后扫的干干净净:“施主的来处迥然不同,五千年兴衰成败,由生到死、由死到生,来到此地,仍然看不破吗?”
布置在各处的侍卫等人惊觉竟没发现这老僧提着扫帚靠近,但看他形容枯槁,实在不值得厉声呵斥:“没你的事,老和尚,你出去。”
“谁叫你过来的?出去。这儿不用你伺候。”
林玄礼把牌往桌子上一扣,打量这须发皆白的扫地僧,当初看小说看他按头让萧远山放下仇恨,气的他无能狂怒。慕容博现在死了,好,心情很好:“吉凶祸福,生死存亡,自有天意。大师,小王能到这里来,你又怎么知道不是天意安排呢?”你管这么多,出家前叫金庸吗?
扫地僧看也没看萧远山:“生机不局限于一人。生则皆生,死则皆死。圣贤畜生,一视同仁。”
萧远山觉察不测,已经走到他身前,低声询问:“你认得他?”
慕容复只觉得他有点太小题大做。
林玄礼看他就很烦但是又真的打不过,而且没必要在这个人身上浪费人手,他或许不杀人,万一给萧远山按头出家了我真的要火烧少林寺:“不错,我终有一死,在座列位莫不如是。大师,你我具是有情众生,各有执著,本王并不强求。”吃干饭不干活,你真该穿越去某些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的地方。装什么在乎人命啊,要么像小呆瓜似的在乎每一条人命,要么就都别在乎,别突然到我要大杀四方的时候跑过来劝我少杀人。又当又立。
扫地僧听到他的心声,对自己百般辱骂,倒也不恼。“善哉善哉,贫僧有一桩机缘,送与郡王。”
萧远山以前还没听过小孩这么生气的时候,怒气隐忍不发,似乎是怕极了眼前之人。他抬手便是一掌,掌力直击扫地僧面门。
这一掌到了近前,却似遇到屏障一样,凭空嗤嗤两声轻响,化为无形。
萧远山心中大惊,但既已动手,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探手去捏扫地僧的咽喉,凭他多高的功夫,内力有多深厚,终究是个行将就木身形枯瘦的老人。
偏偏又预料错了,扫地僧看似风中残烛,却一晃身,绕到萧远山背后,直取郡王。
慕容复横剑一挡:“前辈且慢!”
他话音未落,扫地僧的枯手已经落在他额头上。
慕容复声音顿息,安详的倒地不起。
王语嫣遭逢巨变,愕然惊呼:“表哥!”
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萧远山在扫地僧背后双掌齐出:“住手!!!”
攻向颈后和后心,第三掌终于打破那无形的气劲,一掌结结实实的落在扫地僧背后。
林玄礼一向都有清晰的自我认知,现在也不反击,逃也没必要反正也跑不了几步。大概是因为我毁了他等了百八十年的成名机会,老棺材瓤子都要恨死我了。考虑了一下最后的遗言:“你等死吧。”
扫地僧干枯的手掌落在他头顶上,掌心并非沟壑纵横的老人掌心,而是一片莫名炫目的星空。
再恢复意识时只觉得自己睡在硬邦邦的床上,强烈眩晕,喉咙剧痛,眼睛疼的睁不开,身边一阵浓郁异香,有女子在旁啼哭,自己头发湿漉漉的,浑身酸软无力。
“咳咳咳咳。”此处省略骂扫地僧的脏话五百字。
“郎君!郎君你醒了?”那异香扑鼻的女子扑在他身上,晃了晃他,绝望悲愤的低声说:“郎君,你怎么能自寻短见…你要抛下妾身吗…圣人万寿,你怎么能投水自尽!!”
林玄礼脑子嗡嗡响,刚要开口说话,腹部一痛又涌上一口水,有个活蹦乱跳的硬物跃出喉头,吐在地上还噼啪乱蹦。他按兵不动,先运转内功,好么,这身体比自己作为遂宁郡王时还差得多,和现代相比好像还虚弱一些。
“郎君…”女子哀切悲愤,但还颇为端庄克制:“咱们夫妻死在今日,但愿能留一具全尸。”
林玄礼也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是谁:“莫急,咳咳咳,我眼睛睁不开。”
“圣人勃然大怒,叫人刺瞎你的双目,惠妃求情,只是用胶沾住。”一双冰冷颤抖的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到九泉之下,你不要忘了衡娘。”
门口甲胄声响,两扇木门猛地被雄壮有力的甲士踹开,如狼似虎的士兵大喝:“玄礼!圣人传召,你放心上路吧。”
两个士兵上前架起他,直接就往外拖。
衡娘:“妾身等你回来!”
林玄礼心里只有三个问题:我他妈是谁啊?这什么朝代,哪个傻逼皇帝在位啊是架空吗?我他妈现在装疯来得及吗?
心里计算着距离,大约过了数百米,过了个门槛,又过了几百米,上了台阶。
就这个距离来说距离皇帝的宫殿不算太远,皇帝万寿节在宋朝叫大庆殿,在清朝是太和殿,这具身体的老婆也在获罪后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目标可以锁定在官员,五品以上,要不然不够格带老婆进宫赴宴。
被拖进宫殿内,俩甲士撒手往地下一扔:“启禀圣人,玄礼带到。”
室内及其寂静而低气压。
林玄礼匍匐在地上,还没想好要不要装疯。
过了很久,一个中年人缓缓发问:“玄礼,你可知罪?”
林玄礼只觉得身子一麻,多少年来第一次被人叫真名,莫名其妙的尴尬。缓慢的爬成跪拜的姿态:“圣人万岁,圣人万寿…臣,臣没喝多。呃。”
皇帝便问身边人:“他喝了多少?”
一阉人答道:“辽阳王自入席之后,并无半点笑颜,举杯祝寿时敷衍了事,一连饮了三壶酒,王妃出言劝阻,他打了辽阳王妃一巴掌,离席到岸边无人处投水自尽。”
林玄礼跪在地上:“圣人明鉴,臣年纪轻轻还没活够,绝不会自尽,臣看到水中一弯明月,月亮中游着一只二寸长纯金小鱼。”
“胡说八道!”皇帝斥责他:“现在才是正午时分,你到哪里去看见月亮!太阴昼见,你竟敢咒朕死!不孝子!朕即便死了,皇位也轮不到你。太子,你拿个章程处置他。”
林玄礼:皇帝的崽子——好高危的职业啊。傻逼皇帝,好常见的物种啊。
太子木然垂首,皇帝身边的起身,下了御阶,跪在自己兄弟身边,缓慢无力的低声说:“十弟今年内总有些神智昏聩,也曾几次在儿臣面前失礼,大喊大叫。以儿臣愚见,玄礼看见了水中月镜中花,不如就此圈禁,留一个浅池,让他去水中捞月,时时叫人陪伴左右,等病治好了,再来请罪。”
林玄礼:听起来是个倒霉太子。人还不坏。
皇帝冷笑两声,起身走下御座:“总归是你的骨肉兄弟,你这太子便如此折辱他么?玄礼,你哥哥不念兄弟之情,也不肯叫你体面,非要慢慢的弄死你呢。”
林玄礼愤怒的一拍地面,装作还带着酒意:“正是!浅池怎么能够用!要深深的池塘!以臣愚见,水浅了怎么装得下月亮。”
被人一脚踹在肚子上,往后飞出数米,滚落在地上,又吐了几口湖水。
皇帝揪着他湿漉漉的发髻,迫使抬起头来,只看到他双眼被漆黑的膏药贴的严严实实,一脸迷茫,端详片刻:“你真的疯了?”
“臣没疯!”林玄礼坚定的发挥演技,掷地有声:“假以时日,臣一定能把月亮捞上来献给圣人。”
太子一言不发。
皇帝问:“你要是捞不上来呢?”
林玄礼挠挠头,心说我是碰上变态了:“臣,我,额,啊…臣,臣觉得有几分把握。阿耶…”唐朝是叫这个的吗?我草这也不是唐朝啊。
阉人忽然道:“启禀圣人,当时天空中虽然没有月亮,但赐给德妃的照月宝镜,光芒就倒映在水波之中。”
皇帝忽然一怔,换上一副慈父语气,揪着发髻的手也换做摸摸头:“那你要好好捞,做事务必善始善终。不要和衡娘闹别扭,她是你娘生前精心为你选的娘子。”
第103章 太尉的杀招
太子拜称:“圣人慈爱。”
皇帝呵呵一笑:“走吧, 他既然不是恶意寻死,大伙接着喝酒去。”
宫殿之内不知道有多少人,方才寂静无声, 忽然之间又有许多人七嘴八舌的开口:“十郎绝不会辜负圣恩。”
“圣人宫中父慈子孝, 兄友弟恭,乃是天下表率。”
“良辰美景好时光, 一年之中最好的就是圣人万寿之日。”
“辽阳王的癔症发作的很不是时候,大凡是病,总是这样乱发一气。”
衣袂摩挲声不绝于耳,却没有脚步声呼吸声, 似有不少人从林玄礼身边走过。
方才说话的阉人又回来吩咐:“来人, 送辽阳王和王妃回府,遣散仆役, 无诏不得出入。”
听起来他不只是个探子,更是大内总管。
林玄礼还没读取到这具身体的记忆, 目前汇聚一下情报:辽阳王, 皇帝第十子,母亲早逝,皇帝老爹是个坏种,威望很高, 太子挺抑郁的。没了。
好消息,已经背下了易筋经全文,具体怎么修炼也知道了。昏君!等着被我暗杀吧!
这次两名内侍过来搀扶他,就轻手轻脚的扶起来,用手帕擦了擦下巴上身上残留的水, 两侧搀扶着走了几步,又站定。“高将军有话要吩咐。”
大内总管、神威大将军叹了口气:“辽阳王, 虽说是未出母孝,但圣人千秋之日,你有病也该忍着,既要发疯,何不躲起来呢?”
林玄礼:结合当前形势,是友军的气息。
蔫头耷脑:“是,受教了。”
高总管用手帕擦了擦他胸口的脚印:“好生吃药,早睡早起。待到明年万寿节,若有机会,让圣人看一个精精神神的小皇子,圣人自然高兴。好生扶到车上送回去,你也别想照月宝镜的事了,普天之下,哪一样宝物都是圣人所有。”
两名内侍扶着他给高将军行了礼,一路搀扶着到了宫门口塞进车里,片刻后衡娘也被送到车里。
衡娘先是想依偎在丈夫肩头,又看他脸色苍白,眼睛上还糊着两块大大的黑膏药,就叫他靠在自己身上。“圣人如何处置咱们?”
林玄礼柔声安慰这倒霉姐们:“没事的,我是癔症,一时清醒一时糊涂,圣人并未降罪。”
一路无话,马车飞驰,军士厉声呵斥开道。
马车很快就停下,看起来这宅子距离皇宫并不很远。
林玄礼一路上都在抠眼睛上粘的膏药,又被扶着摩挲着下了马车,上台阶,从侧门进了王府,不多时只听惊叫连声,侍妾婢女仆役都被厉声呵斥驱赶,仓促之间似乎都只带了一点财产,就被全部驱赶出去,也不知道是放归民籍还是单纯赶出去就完事。
而辽阳王还坐在垂花门的门槛上,摩挲眼睛上贴着的膏药,呆呆的坐在原地,辽阳王妃则袖着手,顺从无奈的站在旁边观看兵士趁机抢劫王府,驱赶仆役时顺手把明面上的杯盘碗盏、书籍花瓶洗劫一空。
闹闹哄哄半个时辰,最后在王府大门上加装铁锁。
林玄礼沉默的继续撕膏药,这玩意真的很难撕,感觉快要把自己的眼睛挖掘出来了,但脸疼:“我这些日子浑浑噩噩的,被圣人踹了一脚,突然明白了不少。”
衡娘轻笑一声,在金鱼缸里打湿了手帕,凑过去按在他脸上:“你别硬撕,脸上都破了。用水捂一捂。”
林玄礼暗暗的抛出一个话题试探:“高将军提到照月宝镜,他就手下留情了。”
衡娘一惊,继续帮他擦脸:“高翁一向心善。你可千万别觉得圣人还存有夫妻父子之情。唉。事到如今,随你怎么想吧。”
林玄礼对眼下发生的一切又不存在什么复杂的感情和爱恨情仇,现在的战术很简单——苟起来修炼易筋经,差不多了就去杀掉皇帝。
我他妈管他是谁!都是血肉之躯!扫地僧不会是想让我到这儿来顿悟人生无常吧?
顿悟你妈个头,我现在就想起来安史之乱,昏君杀掉杀掉,奸臣杀掉,外敌杀掉!回去之后把扫地僧也杀掉!我觉得萧峰可以!这破庙真的和我犯冲,三次了,没有一次不出生死危机。
衡娘低声道:“圣人谋夺臣妻,祸乱朝纲。太子名存实亡,危如累卵。咱们或国破,或家亡,早死晚死,终难逃一死。”
林玄礼知道现在很难再问什么,这个身体肯定是知道这些八卦,并且很傻逼的叨逼叨,还和太子发疯。在问什么都像是明知故问,问题是谋夺臣妻这一点很难锁定是哪个朝代,好多个朝代都干过这种事。
这位可怜的女士真是倒大霉,嫁到这样的皇家,还嫁了这么一个没脑子的玩意。“衡娘,我不会再犯傻了。”
衡娘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了,她给丈夫前前后后分析过很多次,答应的好好的,出门就发疯。一丁点城府也没有。又慢慢的擦了半天,总算露出一只眼睛的睫毛。
“你别费劲了,我过去慢慢搓洗。”
衡娘警惕的拒绝,以免他试图在金鱼缸里淹死自己:“咱们相依为命,服侍你洗脸又算什么?”
膏药又黏又臭,里面有些鱼漂胶,搓洗了好半天,第一天只是淡了许多,隐约露出眼睛的轮廓,也没能弄开。
辽阳王妃去煮了些粥,二人胡乱吃了,服侍丈夫洗漱上床睡下,她回到自己的寝室盘点损失。
林玄礼并没入睡,紧急又努力的按照《易筋经》打坐练功,运行身体内少得可怜的内力和因为天天作死不是很充足的元气,依照易筋经中的口诀运转修炼,这具身体的奇经八脉十二正经之中,有超多闭塞纤细之处,按照穴道逐一打通。
打通穴道时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疼的几乎蜷在床上,但突破过去就好了。
实在不知道要达成怎样的成就才能回去,反正萧远山不是扫地僧的对手,他在原著里就被轻易打晕,萧峰都没能救下。英英应该能找到凶手,出奇制胜,可我留下的大好局势岂不可惜。英英能不能代替我去做未来的一切呢?研发的火器,开设的店铺,累积的名臣名将,朝野之间的威望。这要是都浪费了,岂不是太可惜?英英能不能代替我顶上这个空缺?六哥还能挺住多久?萧大哥日后身份暴露的话…塞上牛羊总会成真。萧远山大概会战死吧…唉。
想也没用,本来只是□□疼痛,想一想都要心痛了。沉心静气的修炼,一连打通数个穴位,左右手少阳心经连贯畅通之后,一种奇异的爽感油然而生。
痛感的阈值渐渐的提高,强行打通筋脉时撕裂的部分很快就在易筋经的神力加持下愈合,内力贯通流转的速度在快速加快,从弱到强的快乐实在是无与伦比,就好比睡在床上发烧三天,睡得浑身酸痛筋骨发麻的人突然起来伸了个懒腰。
平平无奇却爽到发抖。
易筋经,一种让普通三流小废物修炼几个月能和萧峰对轰的神奇心法。
忽然门开了,衡娘问:“郎君整宿没睡吗?”
林玄礼缓缓收功,现在除了视觉之外,听觉和嗅觉都得到了很大提升,微微一笑:“是啊。你自己去弄饭吃,我还不饿,再练一会。”喜讯,现在已经达到遂宁郡王在少林寺第一次遇袭时的状态了,战斗力从30增加到60,再给我一个月时间,冲到300去不难。大金刚掌和拈花指的口诀招数都还记得,近身的拳术也刻在灵魂深处。只是不知道这在这个世界里是什么水平,不要太离谱。
衡娘不觉得他精神正常了,这似乎只是换了一种病症:“郎君…在圣人面前如何应答的,能令咱们逃脱死罪。能否告知妾身?”
林玄礼沉思了一会,他是蛮善于察言观色的,一个人是好是坏总能分辨出来,问题是现在看不见这位女士的神态表情。只知道是我那位素未谋面还身份不明的母亲选的儿媳妇。
衡娘轻声安慰他:“妾与郎君结发夫妻,休戚与共,有什么话不能说呢?”
林玄礼装作迷茫的问她:“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真好像大梦一场。我真是难以相信…你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在跟我说一遍。”给讲讲故事背景吧姐姐!就算我对这个世界没有一丁点代入感,我也需要知道故事背景。
衡娘轻轻坐了下来:“去年先皇后…贵妃娘娘病重,操持了你的婚事,我出身关中李家,这你还记得吧?”
“我自然不会忘记你。”
李衡娘道:“贵妃薨了之后追封为皇后,恩宠不薄了……淑妃母是你的表姐,母亲的亲侄女,又早已嫁给玄相国,育有一女,忽然和离之后被圣人纳入后宫中,圣人几次三番说她比先皇后更通情达理,你因此难过,妾也能理解。”
林玄礼差异:“玄相国…”听起来是本家啊,宗室皇亲吗?
李衡娘平静的说:“玄相国已经获罪流放了,阖家都被抄没。你忘了么?”
林玄礼心说:好一位大缺大德的皇帝陛下。你也配坐这个位置?
李衡娘沉默了好一会:“之前十八年中,都是先皇后宠冠后宫,就连镇国之宝照月宝镜都放在母亲的寝殿中,满室月光清凉如水。这些年郎君没少在太子面前嚣张炫耀,朝野皆知。现如今照月宝镜到了淑妃宫中…圣人此前能为了先皇后连杀三子,你还故意当面叫淑妃母为表姐,又在圣人五十大寿上醉酒投水,未免…”被宠坏了,即便照月宝镜是他母亲挚爱的宝物,可物是人非事事休。圣人做了坏事,哪里容许别人议论讽刺?
林玄礼一阵无语,这个设定怎么就那么像李隆基?除了姓不一样,抢的是相国夫人不是我前妻之外,剩下关键词差不太多啊。
忽然被她拉住手,往手里放了一盏茶汤,慢慢的喝了:“我说我看到水里有月亮,我去捞月亮,太子为我说情。圣人原本勃然大怒,高将军说起照月宝镜的事,因此就饶了我。只是回府圈禁。”
“太子被人弹劾有意谋反,他自然不敢说杀你。高将军素来与人为善。”李衡娘道:“咱们刚被圈禁,舅舅不便前来探望,我娘家又自身难保,郎君先安分几个月,再看圣人肯不肯大发慈悲,解除监禁。”
林玄礼对此又没什么代入感,点头应声:“我明白了,物是人非事事休。偏偏连累到你。”
李衡娘只是微微一笑,走到窗边看着屋外景色,这府邸的位置很好,远远的能看到皇宫外墙上的七层高台,七层高台上的人也能看见各府中的景色。又回来低声耳语:“护国公、辅国公接连被诛杀,元后赐死,国舅全家抄斩,玄相国是从龙功臣,叔王也难免被流放、赐自缢。三十年,杀了六个丞相。满朝公卿哪一个不怕?五哥被流放岭南,才是上个月的事。”
林玄礼只是点点头:“既然我疯了,那等眼睛能看见东西,我还去水里捞月亮。”等她把昨夜吃剩下的粥端来,淋了些肉酱,又胡乱吃了两碗,继续打坐修炼。
到了中午时,府门在外面打开,送进来四个太医,对坐在床上发呆的辽阳王进行会诊。
诊了脉,看了舌苔。又问:“辽阳王的神志如何?”
李衡娘道:“回府之后…茶饭递在手里就吃,扶他躺下就睡。”
林玄礼坚持的装傻,一听见太医来,立刻收敛内力,调整脉吸,用小技巧把自己的气息弄的半死不活:“嘿嘿。”
太医:“怪哉,辽阳王脏腑空虚,阳气耗散,阴气上逆,看脉息似是……”时日无多。
太医们又商量了半天,整理了药方,回宫复命去。
皇帝有些惊诧:“他真的疯了?”
“启禀圣人,虽然未见的是癔症,但虚弱过度,邪气入侵,以至于神智昏聩,这千真万确。”
皇帝问:“治得好吗?”
太医们详细论证这病有多难治。
沈淑妃微微冷笑一声,并不说话。
皇帝并不是很在意,玩弄淑妃纤细柔软的小手,看这位年少佳人因为生气而冷艳美丽的脸庞:“那就别费力气。每日送肉蔬粮米进去,等他自己醒悟错处,病必然就好了。要是不好,是他忏悔的不尽心。玉环,你觉得呢?”
“臣妾不敢说,全凭陛下做主。”
皇帝:“就这么办。”
旨意传下来,李衡娘暗自神伤,不论真病假病,但不给他治,这是要他悄无声息的再也不要打扰到圣人。
林玄礼继续擦洗眼睛上的药膏,打坐修炼。
时至今日才知道,人在有深仇大恨时真的会很努力,既不想休息也不像娱乐。
一连过了三天,眼睛上的膏药总算彻底擦眼睛,脸上通红一片,刚要睁开眼睛忽然被布蒙住头,他差点动手:“衡娘,你干什么?”
“郎君,妾身扶你回屋去。现在是正午,烈日当空。”
“哦。”
回屋去关上门窗,林玄礼缓缓睁开眼睛,对面站着的也只是一位十六七岁面带疲惫的少女,还是个高中生的岁数,脸上甚至还有婴儿肥,已经经历了一番凄风苦雨。浑身锦缎绫罗有点脏了,也顾不上更换,颈上腕间没有半点首饰,一头乌黑秀发用手帕草草帼住,看起来没人服侍,过的很是潦草。
这寝殿内宽阔华丽,隐约落着一层灰尘,因为足够大,凌乱的地方也只有几处。
“衡娘,辛苦你了。你躺下歇一会吧。晚上我去弄点吃的。”林玄礼摸了摸自己的脸,啊脸疼,这双手白净细嫩,十指纤细修长,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不驾驭烈马,不开硬弓,不练武的人。自己第一世时拳面有老茧,指腹上都有老茧。第二世稍微好一点,内功让新陈代谢加快,那样掌心也有握棒的痕迹,指头没这么纤。
走到镜子前看了看,这张脸也才十八岁的模样,年轻,五官端正,披头散发,傻啵楞登,散发着一种憨憨的气息。
王妃拢了拢裙子,缓缓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郎君忘了么,给先皇后煎药时,你险些烧了宫殿。圣人还打了你…”
林玄礼微微一笑,拿了根簪子把头发都挽起来,按理改用幞头包住头发,但自己现在还是个疯子呢:“我记得,那你就在旁边看着,我干的不对时你再来泼水救我。”
李衡娘被他吓着了,这种平和温柔的语气,这也太奇怪了:“我不会用灶,都在煎茶煮汤的小炉子上煮粥。”
担忧一直持续到晚上,平安无事的煮了肉菜粥,吃了去各自回屋安歇。
林玄礼打坐到后半夜,翻出一套深色的圆领袍,配上深色的裤子,下摆系在腰间就算是夜行衣。遍寻不着匕首,倒找到一点金银花钱,去厨房提了一把剔骨尖刀用牛皮包裹了,纵身翻墙出去。
宵禁之后街道上是不许有人的,但不是完全没人,乞丐流民夜里只是找地方蜷缩。
走着走着看到墙角伸出一只脚,本以为是睡着的乞丐,过去用脚尖踢了踢,竟然是一具冰凉梆硬的尸体,消瘦枯干,如果没有什么吸人精气的邪功,那这人就是饿死的。
再往前走,又一连遇到了三具尸体。
“他妈的,你比我六哥可差远了。”
林玄礼只觉得有些挫败,突然又看到一对衣衫破烂的人,家长手里抱着小孩,蓬头垢面赤足,分辨不出是男是女,蜷缩在一户人家的家门口,看起来是生死不明。
正在感慨抱怨时,第六感微动,忽然听见脑后生风。
回手一抓,握住一根朱漆大棍,他自诩算是使棍的行家,暗运内功抬手一夺,就夺下拿在手里。
随即是火光阵阵,数十名手持朱漆大棍的衙役围了上来。
为首穿着锦袍的官员满脸得意:“十郎啊,辽阳王啊,我就知道你是装疯。今夜出来被千牛卫拿了个人赃并获,到了圣人面前,看你怎么狡辩?你呀,死定了!”
“大人神机妙算!”
林玄礼正憋着一股火呢,现在实力恢复到第二次去少林寺的状态,一般来说打三十个普通人或者一两个官员不算难事。也不知道这孙子是谁,先动手再说。
他手里的长棍一摆,十多年对盘龙棍的修炼虽然没带来肌肉记忆,但心到手到,棍出如龙,左右一摆就打飞了四名衙役上前阻拦的长棍。
官员策马上前,挥鞭要抽他:“你竟敢拘捕!格杀勿论,啊!”
林玄礼飞冲过去迎上,长棍向前一递,第一下捅在他上腹部,这一下如同一拳重击,第二下就挑在腰带里,一拧身将这官员挑起来,从半空中直接砸在地上,落地的一瞬间他又到了,踩在官员身上,横棍威胁其他衙役:“来?谁来杀谁!”
被踩在地上的官员大喝:“一起上!杀了他重重有赏!”
还有人立刻冲上前。
林玄礼真的很抓狂,俯身一记魁星踢斗踢开冲上来的第一个人,抓住这千牛卫的衣领,一纵身带人上了房顶,原本想抓人问一下现在武林高手什么水准的计划浪费了。我他妈戴着面巾蒙着脸呢,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单手掐住官员的喉咙,呵问下面这些衙役:“他诬陷我是辽阳王,这合理吗?我要是辽阳王,我得杀你们灭口。”
衙役们并不傻,他们在敲诈勒索和惹事后打圆场方面比谁都机灵:“你不是辽阳王!”
“好贼人,快放了我们校尉!”
“这怎么可能是辽阳王。”
林玄礼指头一用力,掐断了千牛卫校尉的脖颈,将尸体扔下去,拔出尖刀往下一扔:“你们一人捅他一刀,我便放你们走。谁敢擅动一步,我先杀了他。你先来。”
被点名的衙役愣了一下,战战兢兢的上前,捅了长官的尸体一刀。
林玄礼心里也微微松了口气,杀这些人的本事是有的,问题是没有这个心态,一个和三十个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不论什么年代,侮辱尸体都算是重罪,他们敢说就难逃重罚流放。
“好大威风!”背后的房瓦上悄无声息的出现一名老人:“好一个不速之客。”
林玄礼竟不知他何时出现,看了多久,被吓到炸毛,下意识的向身旁拍出一掌,退到两丈开外,打量这位丹凤眼的老人:“你……”理论上来说这是二品官员的府邸,所以我肯定认得你,但是我真的不认得。
身体里留下的印象只有恐惧。
衙役们惊恐万状,纷纷跪地祈求:“徐太尉饶命。”
“小人什么都不知……”
这三十多名衙役竟然全部悄无声息的死去了,在一瞬间整整齐齐的失去生命,站着的软倒在地,跪下的向前栽倒,叩头求饶的爬下之后就再也没有起来。
林玄礼也感受到了一种切实的恐惧,一瞬间遍体生寒,这个水准的高手,自己跑路也没什么用:“我只是出来逛逛,太尉恕罪。”
第104章 大燕王朝
徐太尉说一声随我来, 林玄礼也不敢反抗,顺从的跟着走了进去。
老人家的语气也算得上亲切随和:“坐,来找老夫, 有什么事?”
林玄礼心里突突乱跳, 规规矩矩的坐了一点椅子边缘,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位大杀神, 也不知道原身为何这样害怕。低眉垂眼的小丫鬟过来递了茶,他突然灵光一闪:“圣人会杀了我吗?”
徐太尉哈哈大笑:“圣人说你疯了。他怎么会杀一个疯掉的儿子呢。”
林玄礼含含糊糊的说:“也不知道该去找谁探听消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这是哪里话,男子汉大丈夫, 即便是筚路蓝缕, 也有双手双脚,哪能只想着依靠别人?”
“是, 弟子受教了。”
徐太尉道:“老夫有件事,想请十郎帮忙。”
林玄礼立刻站起来, 并考虑什么时候才能溜走:“请吩咐, 只是不知道弟子身陷囹圄,还有什么效劳之处。”
徐太尉和每一个位高权重的年迈高官一样,微垂眼皮,白须飘洒胸前:“过几日太子要去探望你, 十郎啊,肯不肯首告太子有怨望之心。”
他知道这十皇子一向轻狂傲慢,对人颇为无礼,也曾经觊觎太子之位,现在失势之后似乎聪明了一些。
林玄礼沉吟了一会, 感觉这老棺材瓤子另外有支持的皇子,怨望这种罪名, 落在现在傻逼皇帝眼里,就能治死太子。太子老哥跟我不熟,但一出场就拉了兄弟一把,要是这么干多少有点不厚道,也没有好处:“太尉明鉴,我是个疯子,没人把我说的话当回事。”
徐太尉微微一笑:“难道十郎愿意一辈子被人圈禁吗?”
林玄礼沉思了一会:“我实在是…没这个胆量,听天由命吧。”
徐太尉不置可否:“十郎何必过谦,当年你纵马宫禁,与老夫争道的胆气哪里去了?你才几岁?”
林玄礼在心里腹诽原主到底有多熊啊,怎么啥都敢干,仇人还不少,给点记忆好不好。蔫头耷脑的道歉:“也不全是年少轻狂,当年不过是狗仗人势罢了。”
“哈哈哈哈,老夫得了一位佳人,正要请十郎观赏。请。”
跑又跑不掉,跟着老太尉走到耳房去,在门口就听见铁链响动,开门的一瞬间,血气和药味扑面而来,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瘫坐在塌上,两条裤腿下空空荡荡。
塌上堆的是锦缎靠枕,旁边点着红烛,地上扔着几团被血污浸染的脏布,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就摆放着一坛烈酒。
林玄礼暗暗吃惊。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好恐怖啊这人。
背后的门哐的一声关上了,吓得他汗毛直立,反手推了推门,才发现这门窗都是精铁打造,异常沉重。
“你是谁?你犯了什么事,为什么在这儿?”
无腿男子冷冷的说:“我是你五哥,玄霜。”
“五哥??你不是被流放了么?”
“是啊。”
慕容复的思绪回到十年前,他一向自诩武功很好,表妹说自己不行都要生气,却被扫地僧只一掌就打死过去,甚至来不及阻拦,那一剑刺中扫地僧的心口,弯曲的却只是剑锋,而扫地老僧和他的破旧衣裳都毫发无损。再活过来时躺在皇宫大内之中,诈称失忆,知道自己是大燕王朝的五皇子,但姓玄,不姓慕容。
这不是慕容氏的大燕,和自己全然没有关系。
还没高兴多久,惊闻太子是皇帝长子,这个忍了,自己的生母是不受宠的嫔妃,母子只有节日寿日才能相见,有点忍不了但私自闯入皇宫时候被抓到,当时并未被怪罪,圣人反而准许每月入宫。虽然这皇帝比自己记忆中的父亲差的很多,但莫名的有几分仰慕。那时候他还是个圣明君主,不仅勤政,而且果敢坚定,无所畏惧。
之后就按部就班的读书,暗中习武,到了年纪被塞来妻妾,皇家生活索然无味,远不如在燕子坞和表妹相亲相爱。
身边的侍卫内宦全是眼线,折磨的他只能拎本经书闭关修炼。
第一次拿了佛经,看到佛经就想起玄慈,想起萧远山,想起扫地僧,愤愤然弃佛修道。
在皇帝抢夺臣妻这件事上,实在是违背了他多年来的道德观念,上奏劝说,三宫六院够多了你还想咋地,光明磊落的正事不干,为了一个女人抛弃明君形象,即便王法管不到皇帝,难道天理人心也不在乎吗?
结果就被流放了。
慕容复受不得这个气,他也知道皇帝的武功荒废多年,只是威望太高,年轻时做过一些了不得的事,又有太多人为他效劳,任凭官员怨念滔天,惊恐万状,只敢去恨奸臣,恨命运,不敢想着去恨昏君,他们的脑海中就不存在认为皇帝是昏君的念头。
别人不敢,他敢。
什么弑君弑父,他不认这个皇帝,也不认这个父亲。
他估算着距离足够确保时间差之后,就从流放地星夜兼程赶回京城,绝对在五皇子偷偷离开流放地的消息到来之前。
皇帝确实在和淑妃荒淫无道,但在潜入皇帝寝宫准备行刺的路上,被四名高手的剑阵围攻,纠缠片刻功夫,铜网毒烟飞矢齐上。这具身体的年纪还不大,武功修炼的比起自己前世二十岁时还差一下,而劈头盖脸罩下来的巨大铜网上每一根倒刺都淬了毒。
醒来之后就见到徐太尉。
老太尉问他还有什么所求,慕容复答道:“我要看着昏君的下场。”
本来以为会被砍头,高挂城门口,结果徐太尉斩断他的双腿,派人去杀尽他那三个根本没碰过的妻妾,准备装做一个被流寇洗劫屠杀的假象。
现在太尉府中养伤,等监督他的人从流放地回来,就带来受苦受难的皇子,向圣人汇报说流寇劫杀渤海王,杀死王妃及侧妃,斩断渤海王双足。
慕容复的思绪回到眼前,看着这个当年异常受宠飞扬跋扈,在皇帝膝上长大的少年,这小子平等的看不起每一个兄弟和朝臣,和自己也没什么交情,但人都认不出来也有点过分了,你没正眼瞧过我?
林玄礼若有所思:“这是…圣人的旨意?”
慕容复淡淡道:“是流寇。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别打扰我。”
他被关在这里养伤,就想起来一件事,皇图霸业终究是一场空,在被扫地僧杀死之前对遂宁郡王怨念不浅,自古成王败寇,只许赵家做皇帝就不许别人觊觎么?
他杀了我父亲,还要我效忠,还要我陪他若无其事的谈笑,他有什么本事敢折辱姑苏慕容,未免太过狂妄自大。
之前在暗暗的设想一个的计划,还没想好,也没和表妹商议。杀赵佶又有何难?只是不能有人看见,不能牵连自己,确保自己和表妹全身而退。这两点比较难,将来或许可以寄希望于星宿派。只是还没到那一步,已经物是人非了。
现在再想起复国大业,只觉得和这个大燕王朝的开国之君一样癫狂可笑。如果父亲复国成功…我们慕容氏代代相传的执念,就是为了夺得天下之后,父子相残,兄弟仇杀吗?
林玄礼拿起红烛,在屋子各处照了照,这屋子从房顶到地砖,全是精铁铸造,虽然不是整间房屋一体成型,也可以算是大型插片用铁水浇灌连接而成,异常结实。自己能掰开门窗上的铁条,但屋外隐约有几条半透明的丝线,显然连着一些预防越狱的机关。
自己倒了一碗酒,嗅了嗅,酒倒是好酒,闻着挺甜,喝了也可以解渴。“我今日见识了徐太尉的神功,真是小看了天下英雄。”呜呜我以为我无敌了,原来这辈子进步这么快因为是高武世界,这不是普遍水平吧?要是的话,刺杀皇帝的计划很难达成,我又不是什么万人迷,原主还给我留下一堆仇人,我特么还不知道都是谁。
慕容复:“徐太尉是当世第一人。”
“原来如此。”林玄礼也不敢多说多问,毕竟是亲兄弟,更容易露馅,默默的找了个能坐的地方,坐下来修炼内功,等待徐太尉再来说什么。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合逻辑,按照他的能量,如果要陷害太子的话,应该不用叫我说什么话啊。
不知不觉就到了天亮时分。
小窗口一开,送了一盘炒肉进来,说是炒肉,却做的稀碎,连个完整的形状都没有,闻起来还有点不太新鲜了,而且非常咸。
林玄礼自觉的端了盘子,分做两份。自己那份勉强吃了两口,筋多到塞牙,微微有点变味,但还没到不能吃的程度,如果洗一洗焯一下,多用辣椒香料压一压,还能压住异味。辨认了一下:“这是什么肉,我怎么认不出来?”
慕容复平静的说:“这是我的肉。”
“五哥你还真幽默。”林玄礼看他不像是在开玩笑,大约也没有情绪开玩笑:“这他妈的真是你的脚?”
慕容复只是扯了扯衣袍,露出缠绕绷带的小腿:“我这几天都在吃自己的双足。”
“呕。死了得了!”
一道无形的气劲突然掐住了他的脖子,就像渔夫掐住了鸬鹚的脖子,只不过渔夫是不让鸬鹚吞下去,而徐太尉是不让他吐出来。
徐太尉的丹凤眼微微开启,看着脸色苍白惊惧狼狈的小皇子:“圣人圈禁你,你私自出门,此乃大不敬之罪。食亲之肉,饮亲之血,你就这样记恨你哥哥吗?”
林玄礼在脖颈上抓了两下,却没能抓住勒着自己脖颈的东西,只是抓挠自己的脖颈,就没有这样东西。和昨夜杀掉衙役们的东西一样,是一种无形气劲。
这他妈什么世界啊,这也太凶残恐怖了!!
涌上喉头的食物又被强行压了下去,双脚一软跌坐在地上。
不自觉的掉下眼泪:“太尉…你要我有什么用?”所以你只是单纯的心理变态是吗?英英速来救我!你的亲亲小熊遇到变态了呜呜呜。
徐太尉伸手擦了擦他脸上的泪水,颇为亲切温和的说:“你是圣人之子,老夫怎么敢用你?”
林玄礼OTZ:“太尉有什么吩咐,我,我万死不辞。”
慕容复大怒:“没骨气!他即便把你零敲碎剐了,也不过是一死而已!得势时飞扬跋扈,失势了疯癫颓败,拜倒在太尉脚下,摇尾乞怜。”
林玄礼:“请问你比我好哪儿去了!!”
慕容复:“我没求他半个字。”
徐太尉为这一场乱象逗笑了,伸手搀他起来,十皇子半真半假的吓到浑身瘫软,被他从地上提溜起来:“这话不假。渤海王刚者易折,辽阳王柔者长存。”
老太尉虽然算不上慈眉善目,也只是笑吟吟的拿起筷子,夹了一些碎肉喂到小皇子嘴边,如果不知道肉是什么肉,颇有几分像含饴弄孙。
林玄礼既然决定装怂——也是真的怂了,就怂到底,掉落的一些碎肉他立刻蹲下捡起来,塞进嘴里。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徐太尉按住他的肩膀,不叫他起身:“十郎是天家贵胄,怎么能这样?”
慕容复:没骨气的东西。看看郡王当初的表现,你即便叫他杀了又能如何?区区一个皇子身份,皇室宗亲难道就比别人多了什么?就你不肯舍生取义?
林玄礼低着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往日,我,我多有得罪。”
徐太尉的手慢慢落在他颈后,像拎猫似的拎了拎:“十郎,你多么年轻,英俊,而老夫已是风中残烛,随时都会死。”
林玄礼心说我他妈为什么不勤劳踏实的去偷北冥神功呢?因为我打不过天山童姥。那我为什么没有得到化功大法呢?因为再过几个月才踏马的对丁春秋动手!不是我不努力啊。现在只要能活下去,照样有反杀的机会,小心奉承:“太尉神功盖世,必然福寿绵长,等我死了您还是朝廷不可缺少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
“哦,原来你也会说别人的好话。”
“弟子对太尉敬若神明。”
徐太尉什么也没说,只是在他眼角点了点,起身离开。
林玄礼擦擦眼角,过了那股劲吐也吐不出来:“五哥,这是什么意思?”
慕容复鄙视这个不学无术的宠儿:“大燕皇族吃了亲人的血肉,眼中就会出现红斑。开国之君性喜如此,直到最后发狂落水。据说吃过一次之后…神功大涨…但会成瘾。皇叔陕王发狂之后吃了自己数个儿女,被皇帝处死,当今天子明文规定谁眼中有红斑出现,立刻处死。你要是不想让人知道,就得对他百依百顺,求他为你设法遮掩压制。”
第105章 仿佛昨日重现
林玄礼崩溃的薅头发, 他一向杜绝除了糖和酒之外的瘾品,连烟都不抽,第二世也是一个健康生活的人, 现在怎么就被按头染上了一些非常恐怖难以获取的东西。这合理吗?算了高武世界什么都合理。盘子里残留的肉屑不多了:“神功大涨是吧。”
借用一下萧远山的计划, 等我武功修炼好了去刺杀皇帝,杀完就说是徐太尉指使的, 然后自杀。计划简单,但是好用,打不过是真的打不过,难道我还不能毁了他吗。
慕容复冷眼看他把残渣舔干净, 又舀了些血酒喝。越发鄙夷不屑, 他在被扫地僧打死之前是很看不起遂宁郡王,有暗中加害之心, 到现在倒觉得那小子真是个人物,比这个世界的皇族好的太多了:“你也做过十几年天之骄子, 真愿意给他当狗?”
林玄礼闭着眼睛胡乱吞下, 催眠自己说这都是丹药,是丹药,提供原材料的本人还在旁边活着呢。嘀咕道:“又不是第一次了。”当过契丹小狗,难道就不能当燕国小狗?只有一个选项, 干就完事。英英当年也一定遇到过同样麻烦的情况,她必然是选择了结果而不是过程,至于是否正义…那就见仁见智了。我又不是萧峰,他光明磊落宁折不弯,我远远比不上他。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自杀之后, 灵魂又会去哪里。
再运转内功时,发现他说的果然不假, 内力如百川汇流,从胃中涌现直接汇入丹田,这几日已经是急速进步的内力又被强行拔高了一节,浑身经脉几乎被自己的内力撑的胀痛,前所未有的强悍无匹和忽然发现自己异常弱小在心中交相呼应,除了一直恶心想吐头痛欲裂之外别的没什么问题。
“五哥,我以前真的很气人吗?我惹过徐太尉么?”
慕容复冷笑:“你竟不觉得自己是个被惯坏的宠儿么?皇帝与百官议事,你不知回避,徐太尉与我去朝见行礼,你在皇帝身边都不知道避礼。皇帝骂太子软弱时,你还几次三番说过自己能做的更好。风头让你出尽了。到现在你喊他太尉。”太尉只是他身份中最实权也最不适合称呼的一个,上柱国、徐阿翁、国公爷才是亲近之人的称呼。
林玄礼一巴掌拍自己脸上,难怪每个人都想削我一顿,兄弟你是真会得罪人。难怪你老婆脸上写满了‘你这个不靠谱的男人不要再作死了’。
有白布、药膏和清水送进来,林玄礼就去帮现任五哥、曾任食材提供者玄霜擦拭断肢的伤口,更换药膏。
伤口已经几乎愈合了,洗净乌黑的膏药,露出粉嫩的新皮,看起来又软又嫩。
玄礼和玄霜兄弟俩不约而同的咽了咽口水,林玄礼惊恐且快速的缠好伤口,打了个蝴蝶结,盆里余下的水也不适合洗脸漱口了,就用软布胡乱擦擦。帮五哥把散乱的头发扎起来,扎一个低马尾总好过披头散发,而在他的眼白上也出现了一个鲜艳夺目的血点。
“你吃你自己也算啊?”
慕容复不敢细想这个问题,还以为要被他薅掉头发弄痛伤口,只是自己实在不方便处理伤口,之前都是草草清理。没想到他的手法颇为温柔仔细:“十郎,你还会服侍人?”
“嗯。”林玄礼想起自己何其幸运,如果不是碰到六哥,所有亲王的正确生活都是变成死肥宅。
一连五日就在这间铁做的囚笼中各自打坐修炼,肉吃光之后就换做清粥素菜。
第五天晚上,忽然牢门大开,十多个太尉府卫士推着轮椅到门口,进去抬了五皇子,放在轮椅上往外就走。
牢门没关,林玄礼也没敢贸然出去,在任何小说或影视作品里这都是变态的新计划。一会只要不是给我一大锅炖肉,给什么都行。
“你真不像玄家的人。”徐太尉一身白袍,拿着羽扇,慢慢悠悠的踱步过来,打量这个在屋里萎靡不振满脸暗淡的小皇子:“出来。明日德阳长公主陪同太子一起去探望你。”
林玄礼蔫头耷脑:“是。我都听您的安排。”
“你把太子拉进水里,在泥地里按一圈,尽量溺死他。”
“啊…遵命。”
徐太尉对此颇为满意,甚至有些遗憾:“五郎的做派才是正统皇室中人。他意图刺杀圣人,被老夫所擒,严刑拷问,他浑然不惧,自称为了天下大义,不惜一死。当年咱们大燕的开国之君,就为了让天下万民摆脱昏君的压迫,不惜身命,劝暴君退位。百年光景一闪而过,看到五郎,就仿佛昨日重现。你远不如他。”
林玄礼眼睛一亮,这哥们竟然可以算是队友!可以啊!依然垂着头,装作不敢说话。
徐太尉的手突然落在他肩头,感觉小皇子被吓得浑身一抖,温和的笑了笑:“你要听话。”
“是,是。”
“现在谦卑的惹人怜爱,远比你过去骄矜意气,更叫人喜欢,你明白吗?”
林玄礼垂首道:“是,明白了。”
在夜色的掩护下,上马在四名卫士护送下疾驰到了辽阳王府的后院山墙,林玄礼跌跌撞撞的翻墙回去。
定了定神,现在最需要知道的是徐太尉的立场。直奔李衡娘的正房院落去找她打听。
落魄的王妃一身素服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看着洗干净晾在庭院中的几件衣服,她淡扫蛾眉,云鬟上突兀的插着一只凤钗,凝望着望着月色。在看到丈夫归来的一瞬间眼神亮了起来:“十郎!!你又去了哪里!”
林玄礼焦虑极了:“又叫你担心了。衡娘,我那天晚上出去转转,被徐太尉抓着了,一连关了五六天。”
李衡娘哑然:“你能在阿翁手里逃出来?”
“他放我出来的。”林玄礼示意她看自己眼睛中的血点。
李衡娘神色骤变,惊惧万分的推开他:“你别过来!你别碰我!!我…”
林玄礼从没见过她这么惊恐的样子,低声道:“我没疯,我也不会伤害你。衡娘,我要跟你商量正事。”
李衡娘已经风也似的冲进屋里,一把拔出挂在墙上的宝剑,转身指着他,见他还站在门口,稍微定了定神:“你吃了谁?你去自首,让圣人赐死你好不好…要不然你会吃了你自己的亲骨肉,将来永堕无间地狱。”
“我能忍住。”
“你不可能忍住!没有人能忍住!这是个无解的诅咒!玄琦挖出了自己妻子腹内的胎儿,开国圣人杀了六个儿子食用!十郎,我求你了,我不想你死,可是…可是你沾了血亲的肉,就再也没法回头了。”
林玄礼心说这真的是禁毒的力度,问题是我就不信这玩意有这么大威力,最好吃的永远是草原上吃韭菜野葱长大的羊羔和烤肉炸鸡,人肉往后稍稍。你有没有考虑过他们只是一家精神病啊,在悠久历史上做了皇帝的神经病又不少。“徐太尉逼我吃的,我不吃就得死!我还有没做完的事,衡娘,我不过去,我只问你一个问题,问完我就回去。”
李衡娘提着宝剑,剑尖斜指向前,她是会用剑的,刚成亲时和辽阳王比剑,轻易取胜,因此握着剑就定了定神:“你问。”
“徐太尉支持哪位皇子?他要求我在太子来探望时,把他拉进水池里溺死。”
李衡娘:“阿翁逼你吃的?”
“对。他把我之前得罪过他之处都报复了。”
李衡娘微微垂下头,剑尖也下垂:“他是太子的亚父。好一招一箭双雕。”
既然能杀了这个他看不上的外孙女婿,又能换取圣人的一点点怜爱之情,巩固太子之位,甚至还能…
林玄礼小声哔哔:“只要圣人驾鹤西去不就是太子继位吗。”徐太尉武功那么好究竟在犹豫什么啊。干死他!
李衡娘瞪了他一眼,索性实话实说:“你真是疯了。圣人千秋万岁,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我只是说了,有些人还敢做。”
“十郎,你还认得这只凤簪么?这是先皇后生前最喜欢的簪子…今天早上圣人派人来,把它赐给我,高将军看着我戴上…这世上有谁敢违抗圣人?阿翁是什么态度,我也不清楚,我总归是想要活着的。你…你被逼着吃了亲人血肉,未必就是…是…”
未必就是我外祖父的主意,如果是圣人要设法除掉你,除了谋反之外,再也没有食亲血肉更顺理成章的罪名了。
林玄礼愣了一下,不是吧这个剧情真的好熟悉啊,扫地僧你跟我说实话你特么是不是找了个平行空间的大唐啊,你把我扔过来到底为了什么。
看小姑娘脸上满是两难挣扎的神色,上次见她还只是愁苦担忧,现在则是一种深切的痛苦无奈。怎么说呢,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应该在高三的题海中挣扎,隔三差五找人抱怨一下刷题令人郁郁,大喊大叫咒骂物理数学,而不是在考虑有个大缺大德的公公和傻逼丈夫该怎么活下去:“我为了乞命连亲哥哥的肉都吃了,多活一会算一会,难道还会说你什么?你早些休息,咱们静观其变。”
李衡娘苦笑一声:“是啊。是啊…十郎,咱们都活一天算一天吧。”
二人一在屋内,一在屋外,相顾无言。
次日,各自睡到日上三竿再起床,该疯掉的十皇子对着镜子一顿乱刨,把六天没洗的油头长发弄的凌乱,但不毛躁,只用清水抹了脸,脱得只剩一条短裤,跳进府中的荷花池里准备捞月亮。
毕竟衣服得自己洗,洗澡比洗衣服容易多了。
李衡娘抱着剑问他:“现在是不是太早了?”
林玄礼闭着眼睛扎进水里,很快就扔上来一节莲藕,摸了半天,举起一条鱼:“芜湖!快拿木盆过来!”
李衡娘被鱼尾甩了一身泥点,抹了把脸:“啊!这就去。”
每日应该送来的蔬果鱼肉被贪污了不少,可吃的东西都是最便宜的豆腐青菜。
水里不仅有鱼,甚至还有虾。
高将军陪同德阳长公主、太子一同来探望辽阳王,刚到门口就听到衡娘尖叫连连,辽阳王在吃痛的狂叫,听起来真的是疯了。
循声找过去,看到王妃脸上身上都是泥点,一个浑身湿透双腿满是污泥的人在水中挣扎着爬到岸上,一身都是湖泥,手舞足蹈狂呼乱蹦,伸手在裤子里一顿乱掏。
太子和高将军大惊:“这人是谁??”
哦还能是谁这府里已经戒严了,难道十郎真的疯了?
德阳长公主大笑:“他能掏出什么?衡娘,你怕什么?你没见过吗?”
李衡娘被这话问的满脸羞红:“我,我…”
第106章 歃血为盟
林玄礼一顿狂抓之后, 一条鳝鱼滑溜溜的从裤管里掉到地上,这总算叫人松了口气。刚刚正在快乐摸鱼,研究这些鱼够吃多久, 就被鳝鱼偷袭——没受伤但真的很像水蛇。“哈哈哈哈哈哈!”
反而换成德阳长公主尖叫一声:“蛇!!”
太子缓步上前, 望着这人形泥人,颤声问:“十郎?你这是?”
“我在捞月亮!可是月亮不出来啊!”林玄礼把眼睛眯成一线, 他反复测试过,只要把眼睛眯成一线,眯的像闭上眼睛那样,就能遮住眼白上的血点, 但在正常情况下并不能这样眯着眼睛, 除非满脸是泥。欢快又大声的回答他,摸鱼并演出发疯之后感觉精神正常了很多, 脚下一滑跪倒在地:“拜见太子哥哥。拜见德阳姑姑。拜见高将军。”
高将军平静的还礼:“折煞老奴也。”
太子走上前,他并不喜欢这个弟弟, 只是他有时候也觉得自己要疯了:“十郎, 你要珍重自己啊。”
林玄礼欢呼一声,蹿上前一把抱住他。
太子猝不及防被糊了一身泥:“啊?”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强壮鲁莽的十郎拖进荷花池中。
“放开我!十郎你要干什么?”
林玄礼拽着他冲下缓坡,一直淌着水往里走, 一直走到荷叶深处,太子几次无力的挣扎,全然无法挣脱他铁钳似的手。
德阳长公主:“哈!!!”
李衡娘不是很会演,双手捂脸跺脚大哭。
岸上惊叫连连,直到荷叶遮住二人的身型。
太子挣扎着往后退缩:“你疯了吗?你真疯了吗??我何曾害过你!!高将军!高阿翁救我!!”
林玄礼水里摸出一块光滑圆润的石头塞在太子手里, 快速说:“徐太尉逼我的。我得掐你。”
太子脸上的惊恐化作愕然,猛然反应过来, 把石头扔进水里,点了点头。
林玄礼:蟹蟹你信任我,但是我真的需要有谁给我科普一下皇子之间的恩怨情仇和他们的背后势力,就我背后没有人是吧?皇帝你是故意还是不小心的,把儿子养成这样一个废物?
揪着太子的衣领往后一倒,感觉这位抑郁老兄被自己砸一下很难不吐血,刚刚往湖里扯的时候他毫无还手之力,垫了个底,再滚在泥地里,抓了一把淤泥往他脖子里塞。
高将军踏着荷叶飞掠而来,一手一个皇子拎了起来,道一声:“得罪!”
在出水荷花上蹬了一脚,提着两个成年男子,气劲凌空,飞身回到回到岸边。
一手一个轻轻放下,搀着太子站稳:“殿下受惊了。”
太子浑身发抖几乎倒在这位内侍总管手里:“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暴起伤人的十皇子只是茫然的站在原地,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多么大逆不道的事。
德阳长公主:“好小子,胆敢行刺太子,若给你个机会,你是不是要弑君?”
林玄礼偷偷打量这位高将军,看不出他具体的岁数,像是个四五十岁保养得当的中老年人,皮肤紧致容光焕发,一头黑发,他绝不年轻,可是也不老,武林高手那种肾气充足的气质太明显了。他武功这么好,那就一定听到了我说的话。既然徐太尉是当世第一人,接下来就看吧。
冲长公主扔泥巴,无差别攻击所有人。
德阳长公主一连后退了好几步:“天哪,咱们快回去禀告圣上,这是怎么了,玄礼真的疯了吗?”
李衡娘拦在这泥人前面不让他再上前:“你干什么?十郎!”
太子咳的说不出话来。
高将军不嫌他一身都是污泥,双手搀着往外走:“还请长公主主持大局,殿下必须得尽快面圣。”
欢庆渤海王回朝的宴会正在日月同辉楼举行。
圣人手里搂着温柔多情的淑妃,心里想着清纯倔强的辽阳王妃,眼前看的是教坊司新排演的绿腰舞,献艺女子中为首的珍珠姑娘面若满月,浑身上下珠圆玉润,婀娜多姿,瘦不见骨,连头上的珍珠冠、身上的珍珠璎珞都遮不住她洁白皮肤的光泽。
李衡娘并不以容貌取胜,这位辽阳王妃胜在气质坚韧,颇为英姿飒爽,精神抖擞,叫人看了喜欢。
高将军带着一身污泥奄奄一息的太子飞马回宫,打断了歌舞宴饮。
淑妃惊的站起来:“这是?”
圣人也辨认不出来:“老高,你从哪里找了个泥猴来显眼?”
太子萎靡跪地:“圣人,臣无能…”
高将军介绍道:“十郎暴起伤人,把太子拖入荷花从中。”
圣人并没有勃然大怒,甚至笑意更甚:“怎么?说来听听。太子,你要和一个疯子计较么?”
太子心里一惊:“臣不敢,圣人对臣寄予厚望,命臣前去劝解十弟,臣无能,不知何故惹怒了十弟,并未能劝说他洗心革面。”
“是嘛,他都疯了,未必是对你有什么怨念。”圣人看向今日宴会的主角,身受重伤又丧妻的第五子玄霜,他全程都在一杯接一杯的喝酒:“玄霜,依你之见,你看这件事怪谁?”
慕容复:我需要包不同那巧妙的三寸不烂之舌对你进行一些点评,这件事如果说有谁有错,那显然绝对只有你这一个恶棍。我再也没见过比你更混蛋,更不通人性的皇帝了,虽然历史上有不少皇帝都是这样,但他们直接就是禽兽行径,不像你,还要披着人皮装作是个仁义圣君。圣人,呵呵。你们真应该被困在方寸之间,做困兽之斗,那才是你们最应得的死法。
“不知道。”
圣人微微笑了起来:“那你就去见一见十郎,他不听太子的话,未必就不听你的。”
淑妃掩面偷笑:“圣人英明。”
慕容复连轮椅一起到辽阳王府门口,两根竹竿穿过轮椅,抬着他上台阶进府,过了前堂,按照各王府相同的布局,应当顺着抄手游廊走过穿堂,越过上房,到了后花园处。
只听得人声喧嚣。
林玄礼正在调节心态,舒缓压力,翻译一下就是学着猴子叫,冲说怪话阴阳怪气的德阳长公主扔泥巴,为了一视同仁也给李衡娘身上扔了一团。
李衡娘躲在柱子后面隔一会尖叫一声,以示自己并没有获得优待。
这傲慢轻蔑的贵妇大为惊恐,尖叫:“你这个疯子!!!”
侍卫等人骂又不敢骂,打也不敢打他,拦又拦不住,只能护着长公主慌里慌张的往门外走,偏偏进来时是一层一层的锁了门,叫门外的人开门还费了点劲,德阳长公主奔跑躲避时花钿披帛掉落满地,发髻歪斜,还落下来两团假发。
现在一身泥巴的皇子已经追到大门口。
慕容复觉得他应该能受得住,不应该这么快就真的疯癫痴狂。但洁癖让他惊呼:“滚开!你别碰我!!”
吱哇乱叫一身污泥的疯子冲过来,从轮椅上掠走了五哥,直接拖进正堂里。
林玄礼用内力一转,所有的门窗接二连三的紧紧关闭。他虽然没学擒龙功,但这个世界的上限太高,易筋经和大金刚掌融合的很快,五哥吃起来的效果也确实是很强。
慕容复的袖中滑出一把匕首,抵在他咽喉上:“我还以为你只是软骨头,没想到你是疯狗。”
林玄礼顾不得许多,在桌子上用身上的泥写:“你刺杀皇帝因何失败?”
慕容复原本平静无波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光芒,他是洁癖,但并不严重:“你?”
林玄礼:“我没疯,快,回答我。前仆后继,终能成功。”
慕容复写:“必须两步之内。徐太尉神功盖世,高将军略逊色与他。皇帝武功很差。我残疾,你疯癫,将来都有机会。”
林玄礼写:“好!你眼中血点?”
慕容复:“太尉有药。你我歃血为盟?”
“尽你我身命,务必杀之。”
慕容复微微一笑,袖中匕首收回,撸起左手袖子,把雪白的小臂往前一递。
林玄礼闭着眼睛咬了一丁点,随即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慕容复的洁癖虽然不严重,还是用袖子在他脸上反复擦了好几遍,屋外人喊声急促,他才闭着眼睛跟自己说‘这是牛,这是羊,这是兔子’,留下了一个咬痕,啃下一丁点肉。
生肉太恶心了,还是别人的肉,要是自己的肉勉强能吞下,别人的只能吐在地上。
林玄礼冲他翻了个白眼:“你嫌弃我?”
慕容复:“我一向光明磊落,吃自己的倒还罢了,绝不吃别人的血肉。”
林玄礼佩服的点点头,嘀咕:“其实…我也不吃生肉。”
慕容复突然就想起遂宁郡王了,多年不见,他已经不太记得起那小子的行为举止,当年看着就烦,并未留心观察。
但联想到这种装疯卖傻的技术,在太尉府囚笼中的贴心照顾——那绝不是十郎会做的事,他给他妈煎药都能火烧宫殿。扫地僧把郡王也给杀了?我不信,难道他在少林寺活了这么久,目的就是让少林寺被朝廷夷为平地吗?对,他既然出手,便不可能只杀了我却对郡王手下留情,好哇,你们少林寺内真是藏污纳垢之地,这又是谁的仇家?
林玄礼把桌上的字抹净:“他也配叫做圣人?给我三个月时间。”
我六哥都不算圣人,人无完人,他只是个很好的皇帝和哥哥,那就够了。叫这么大的名头,老傻逼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他承受得起吗。
慕容复心里涌现出狂喜,这实在是个可靠的人。
屋外众人冲进来时,两名皇子撕打在地上,一个咬着另一个的胳膊,一个啃着另一个的脸,湖泥蹭的满桌、满身、满地都是。
废了好大力气才拉扯开。
慕容复演技不是很好但真的很震惊:“他疯了!!他真的疯了!!我的胳膊,啊。”
林玄礼捂着脸:“你咬我!!啊啊啊你咬我!你是小狗!”
慕容复越想越觉得他是必然,这竟是他乡遇故知,还是那个缺德程度有限又聪明的故知,差点高兴的骂他一句契丹小狗。又不愿意暴露身份,以免叫郡王嘲讽。只担心一点,现如今他疯成这样,到处伤人,还有什么机会靠近皇帝?如果距离三步,在他流露杀意的瞬间,足够有人反应过来护驾。而普通皇子面圣时,要在陛阶之下,相距何止十五步。又不知道皇帝身上是否穿着软甲。
五皇子终于裹着个披风,狼狈凌乱的被抬回去。
圣人发现事情好像有点严重,便下旨让王妃回娘家居住,只留辽阳王一个人在府中。每日送些食物,并治疗疯病的安神药。
林玄礼估量了一下实力,便嘱咐李衡娘:“你尽力拖延三四个月。”
李衡娘想打他一巴掌,又素来听人讲三从四德,平生也没学过抽别人巴掌,悲愤交加的离开了。
所有的安神药中都有微毒,但没关系,易筋经无所畏惧。
林玄礼一个人留在空荡荡且被扔了超多塘泥的王府中,开始没日没夜的打坐修炼。
《易筋经》尽情修炼起来,真是一日千里,甚至能感觉到无形的天地之气灌入自己的七窍百骸之中。那种想要吃亲人血肉的欲念刚从骨髓肠胃中升起,就被运转奔涌的内力消磨的干干净净,根本没有影响。等到内功积累的足够多,每日都用一个时辰练习的《大金刚掌》,上辈子练了俩月啥进步也没有,现在竟能打出劈空神拳的效果,可能比玄慈还差不少,但确实是一记杀招。
至于英英传授的《无名剑法》,他也是认真学过的——不认真会被暴打,她只在这件事上生气。只是这套剑法需要几万次的演练,才能初窥门径,目前也就练了两三千次。
现在有时间了。
累了便畅饮美酒,疯狂输出一个两个时辰将内力耗空便坐下来打坐修炼,来回往复。这两样都是极珍贵尖端的武功秘籍,一个内力劈空,使出来能狂风呼啸。而剑法可以化用在任何武器上,长剑短剑,棍棒大刀,堪称妙用无穷。
萧远山说的没错,人果然是不用睡觉的,大可以彻夜修炼。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三个月,府外在没有慢点消息传来,落叶纷飞,薄雪落满阶前。
林玄礼秉持着一个做人原则:穿的衣服越少,洗的衣服越少,在没有洗衣机的年代里能用内力抗就别穿衣服。
所以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圆领袍,里外什么都没有,坐在门槛上喝酒。
耳畔听见有人翻过院墙的声音。落在地上,往自己的方向行来。
这人的速度极快,飘然落在他正对面的房顶上。
林玄礼专注于侧耳倾听,衣袂声,呼吸声,骨骼的细响,落在房顶上发出的细碎而寂静的声响,几乎对所有细微的声音都听的清清楚楚。
徐太尉面含笑意,看着这个在寂静和无助中真的陷入疯癫的小皇子,他白嫩纤细的小脸看起来脏脏的,脸上被咬伤的疤痕已经愈合,像是刺面的伤疤一样永远无法消去。真是太喜欢这样的场景了。只有五皇子的傲骨很难摧折,他又闭门不出,但没关系,可以慢慢来:“十郎。”
林玄礼猛然抬起头,眼中满是期望的光芒——我草居然是他啊我能听见他潜入的声音那说明我现在真的是相当牛逼。他愣了愣,似笑非哭的说:“我以为你把我忘了,阿翁,救救我,阿翁,你是真的吗?我真的快疯了。”
“老夫来探望你。”徐太尉仔细品味此刻的快乐:“你过来,我带你出去。”
林玄礼:卖腐的报应,报应啊。他妈的抖S是吧。
但尽力演出,爬起来跑了两步,被地上丛生的荒草在秋季干枯后留下来的枝干绊倒,爬了两步,匍匐在地上失声痛哭。
“啊呜啊呜啊呜啊呜。”
徐太尉真的被逗笑了,飘然落地:“老夫见过的硬汉子有很多,有一个为了执行军务,亲手杀了兄长前去投奔敌国,最终令敌军大败。还有一个败军之将,被老夫关在漆黑无光的地牢中,以老鼠蜈蚣为食,三年没见日光,听不见人声,他拔头发结绳记日,至今不肯屈服。”
林玄礼事情的主次得分清楚,皇帝永远排在第一位,皇帝必须先死,然后再和徐太尉拼命。毕竟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投资就得保本。
他模仿无助的婴儿,浑身颤抖,嚎啕大哭:“救救我,阿翁,我再也不敢了,呜呜呜,求您让圣人放我出去。”
徐太尉柔声道:“可怜的孩子。三日之后是先皇后周年忌日,你母孝满了一年,疯也疯够了,闹也闹够了。老夫劝圣人召你进宫,你要好生把握机会。”
林玄礼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备选计划是如果过年还没被召见,把自己的正殿所有柱子全部打碎,令其塌陷,再去卖惨。揪着他的衣袍,不敢抬头,唯恐让老变态看出什么:“您教教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徐太尉一句一句的教给他:“你要说近日来常思己过,想起昔年被圣人抱在怀里,与先皇后共享天伦之乐。说一遍听听。”
林玄礼柔顺的说:“儿臣近日来常思己过…”
第107章 小狗咬死你
次日清晨, 宫中终于又派人来探望辽阳王。
看他一副很可怜的样子,曾经被他欺负过的内侍讥嘲了几句:“辽阳王只管想怎么闹,就怎么闹, 这普天之下哪有人管得了您了?”
林玄礼心说:英英要是搁这儿, 缺德老爹的七七都过完了,徐太尉的坟头草都长起来了了。我不行, 我只能抓紧一个目标。
内侍从他手腕上摘下一枚金镯,故意慢慢装进自己兜里:“十郎请上车。圣人召见,别叫咱们把您捆好了带进宫去。进了宫见了亲眷,您可别想着咬人。”
丝绸扎的花朵点缀在树枝上, 京城街道上的每一棵枯树, 都花红似火,绿叶依稀。衣不蔽体的穷人就在树下蜷缩成团, 瑟瑟发抖搓手取暖,露在外面的肢体枯瘦发青, 另一些已经不再抖动叹息。
林玄礼放下帘子叹了口气。这似乎不是杀一个皇帝就能解决的问题, 但绝对能算得上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总比啥也不干的强。
玉阶光滑明亮,宫娥内侍服饰鲜艳,还没进入宫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 衣冠身惹御炉香。真不知道此地每日焚烧多少香料,耗费多少钱。林玄礼做郡王那会也用香料,但只是集中起来熏衣服,或是磨粉制成香囊香牌随身携带。
两名内侍扶着虚弱无力、脚步踉跄抬不起头的辽阳王到了大殿之内。
林玄礼全程加快呼吸和心跳,放松自己的每一节关节, 武功越是精妙,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力就越强, 将自己调整的就像个大病一场的懦夫。
宫里有开不完的宴会,这儿又有无数或年轻或年老的高官,穿着朱紫华服,悬挂金鱼袋银鱼袋,腰间头上光华闪耀,命妇们争奇斗艳,满头黄金珠宝耀耀夺目,胸口腰间一层层挂着璎珞珠串,每一个都佩戴着价值几十万的黄金珠宝,红色的、紫色的、黑色的狐裘裹在所有人肥胖的身体上。
房顶上的大灯座上点着无数的蜡烛,金烛台、银烛台璀璨生辉,大殿太大太深了,无论白天黑夜都需要点满蜡烛。
五哥穿了一件耀眼的红袍,头插宫花,轮椅的脚踏上安放了两只白玉雕琢的脚。看起来完全起不到安慰和假肢的作用,反而非常的……讽刺。
皇帝:“玄礼,抬起头来。”
前后三辈子,这么叫过林玄礼的人只有第一世的教练,别人叫倒也没什么,但这老棺材瓤子一叫,就叫他浑身鸡皮疙瘩爆发。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深深的埋下头:“臣,臣不敢。”
“朕一向很爱你,你别怕。”
林玄礼哭了,这他妈的实在是太恶心了,虽然自己见多识广,什么样的傻逼都见全了,但是孙贼你就不亏心吗,六哥我真的好需要你啊。
他抬起头,睁开双眼打量这位大垃圾,五十多岁,白白胖胖,颇为威严。
这一下也露出了双眼中的血点。
满座皆惊,纷纷看向五皇子,人人都知道他被疯了的十郎咬下去一块肉。
渤海王·玄霜·慕容复好整以暇的喝着酒,他眼中的血点依然被徐太尉提供的秘药持久遮蔽,这种药稍微有些损伤视觉,如果再不动手他就得逃出京城,总不能真失去双眼。和徐太尉虚与委蛇也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耐心,徐老狗那种神态语气着实令人作呕。
有些人可能觉得失去双脚就失去战斗力,没有办法跑路。那这人显然是没见过段延庆,即便失去双腿,容貌尽毁,武林高手照样能杀人,能叫人闻风丧胆。
人们的目光又从被咬伤的五郎身上,调转到咬了人、两只眼白上有红点浮现的十郎身上,他看起来是如此邪恶冰冷,有一张年轻漂亮的小脸,长得还挺像先皇后,可他已经是个恶魔了。
有人失声惊呼:“护驾!护驾!”
还有几名大燕皇亲不安的按着桌子,想要起身逃避,手里抓紧了一寸来长的割肉小刀。
慕容复只觉得他们愚蠢无趣。他又倒满了一杯酒。
淑妃惊恐的捂住肚子:“圣人,辽阳王的眼神真叫人害怕。”
皇帝只觉得他愚蠢可爱,活了十八年可是什么都不懂,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流眼泪。
林玄礼慌忙垂下眼睛,伏地叩头:“淑妃母恕罪。圣人,儿臣近日来常思己过…”徐太尉安排的台词非常好,非常惹人怜爱,尽了为人臣子最谦卑恳切的言辞。
代笔的人品-100分,文笔+100分。
徐太尉就坐在宴席上最接近皇帝的地方,拿着筷子捡两块珍馐美味,静静的听着,又爽了一遍,十郎今日的语气甚至不如昨日那样紧张发抖,他怕我胜过怕圣人。在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有趣的事么?他笑着对五皇子举杯,即便这位冷若冰霜的皇子待所有人无礼,但没关系,他总会找到每一个皇子的弱点,让他们在圣人看不见的地方匍匐在自己脚边。就像太子这样。
皇帝已经快要把之前的宠妃忘光了,虽然三日后的周年忌准备大办一下,那也没准备亲自去祭奠、“高将军,拿过来给他看看。”
高将军脸上有一丝不忍之色,很快就冲着内侍们招招手,内侍去抬了一个一大大的方形朱漆箱子过来,就放在十郎面前。
箱子上用红绸彩带扎着绸带花。
林玄礼抽了抽鼻子,他闻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或许可以说是鲜美,但绝不只是鲜美,像是带着奶香味的羊肉,而且绝不普通,是去草原旅游时在马背上玩了一整天,下马跟人摔跤直到精疲力尽饥肠辘辘才去等着吃饭时,在大锅里刚刚好用清水煮到脱骨的小羊排才会有的香气,能滋养灵魂的味道。又像是双腿发抖的爬上泰山,又热又累精疲力尽时,突然看到有一家奶茶店在这里卖冰激凌,虽然还没吃到嘴里,已经提前爽到了。
两名内侍非常恭敬拘禁的解开绸带,缓缓打开箱子。
慕容复也情不自禁的闻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他和遂宁郡王那馋鬼不一样,不是很在意口腹之欲,绝没有任何食物能叫他垂涎。那么就只有一样。
希望小郡王能忍住别吃,不要什么都吃。
林玄礼探头好奇的看了一眼,随即猛地向后退,惊惧且连滚带爬的向后蹿出两米外。
这身体的基因是一代不如一代啊,上一世只是会生出傻逼小孩,这一次可厉害了,看见家人们是真的很想咬一口。
慕容复暗暗咬牙,这可真是奇耻大辱,这狗皇帝当着百官的面,真把他当疯狗戏耍吗?
皇帝哈哈大笑,对淑妃道:“看见了么?十郎不会伤着小婴孩。”
箱子里装着个蜷缩在箱子里的三岁小孩,一个从犯罪的皇室宗亲家中查抄,没入掖庭的小奴隶,只穿着小肚兜,看起来可怜到恐怖的程度。
林玄礼惊惧到内力外泄,手掌没控制住,内力往外一吐,压在地面时压碎了一块厚实坚硬的明亮方砖。差点演不下去了,只能往前爬两步,飞快的趴在地上遮住神情,也遮住被自己碾碎的方砖。匍匐在地,悲悲切切的哭了起来。
皇帝颇为好奇的问:“闻起来这是什么滋味?”
德阳长公主:“哥哥,可不能因为他现在忍住了就掉以轻心。”
“很好…很好的味道,臣从没闻过这么香甜的…东西。”林玄礼尽快开始思考,怎么说呢最近三个月完全没有社交和谈话,一门心思的专研武功,感觉脑子已经不那么灵活了。难怪武林高手除了我大哥之外,剩下的人看起来都不是很聪明,人情往来和话术还是需要练的。
“赐死我吧。”
慕容复:???我永远不搭不上你的诱敌之计。
林玄礼悲悲切切非常绝望的说:“臣咬了五哥,只是发狂时无意所为,但已经铸成大错。呜呜。圣人当年订下律法,臣,臣犯了疯病,以身试法,呜呜呜。”
皇帝道:“你不是忍住了吗?可见吃得少,并不要紧。”
德阳长公主:“哥哥!你要小心啊。”
林玄礼装作苦情戏女主角——虽然不看这种片子但大概神情就是那个意思,含悲忍泪:“儿臣只怕将来忍不住,铸成大错。请陛下赐儿臣一死!呜呜,倘若臣死前,还能像儿时那样,被父亲摩顶祝福,死后灵魂不至于沉沦地狱,儿臣死而无憾。”
皇帝:“哦?”
林玄礼:哦你妈个头啊!火速下来摸摸头然后我送你去死。你这种有表演情结喜欢当众侮辱人的老傻逼,哥当烧烤师的时候见得多了,就等老了退休了被儿女天天抡大嘴巴子吧。拿我当狗,小狗咬死你!
皇帝确实觉得事情更有趣了,看了看左右:“你们意下如何?律法不外乎人情,十郎又是朕的爱子。”
徐太尉道:“旁人怎么敢议论此事。这又不是谋逆大案。”
德阳长公主:“照我说,哥哥你就准了十郎的请求吧,也叫他有个心安。”
太子的语气依然死气沉沉:“臣以为…十弟并无害人之意。”
皇帝摇摇头:“你如此懦弱,竟无半点杀伐决断,将来这天下托付给你,难道每一个罪犯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你都要说他没有害人之意?五郎你呢?”
慕容复在考虑如何把这老狗骗下来,靠近郡王。
他的轮椅旁边有一双拐杖,纯金打造,看起来很沉很华贵,实战应用时还可以,因为足够粗。但这老狗的脾气秉性摸不透,万一他本来想下来,我一劝他又要跟我抬杠呢?“杀不杀他,都在圣人一念之间。我只看他像一条丧家之犬。”
林玄礼瞥了一眼自己的靠谱盟友,垂着头没说什么。
衣袖上的刺绣摩擦着身上的刺绣,只听得环佩叮当,圣人步下御阶,走到自己曾经最喜欢的儿子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捻了捻指头,又故意把手指伸到他嘴边,勾着下巴抬起头。
林玄礼难以置信的狂喜,抬眼看他。
高将军就悄无声息的跟在皇帝身边,随时准备护驾。
皇帝笑着看他:“你啊”
林玄礼不敢托大错过这唯一的机会,捏着兰花指抬手到胸口,斜上方一记大金刚掌。
之前偷偷在室内练武,是能隔空伤人,但具体有多猛并不清楚,不想被远处宫墙望楼上的监视者发现。
大金刚掌第五式:如来说法!
一掌挥出,大殿内顿时平地起狂风,吹的百官和家眷的衣袂纷飞,皇帝身后的烛台在狂风中全数熄灭、倾覆。
这一掌尽力发出至刚至强的雄浑内力,内力平稳的穿过肌肤,击碎了皇帝的内脏和脊椎,他看起来只是缓缓堆萎的倒下,实质上肥胖的肚子内已经化作肉泥,而且是香肠小作坊的研磨机力连骨带肉一起磨成肉泥的状态。
余力又穿过衣衫,还能扑灭数丈之内全部的烛火。
高将军站在皇帝身侧,只觉得如龙似虎的一掌在自己身边飞出,瞬间拔刀劈向十皇子的肩颈:“逆贼受死!!”
林玄礼以拈花指应答,半似兰花指的翘起指尖,轻轻拈住飞落而下的刀光:“高将军息怒。”
皇帝这才觉察到难以形容的疼痛,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双腿是站直还是弯曲,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倒在地上,发出一声歇斯底里、不似人声的嚎叫。
这一声惨嚎并未激发文武百官的反应,他们一个个都像土鸡瓦狗似的呆立原地。
刚刚还怕十郎暴起吃人,现在却只是瞪大眼睛,手脚发软的瘫坐在椅子上。
林玄礼捏着刀锋,不容他再近半步,从容镇定的说:“是圣人叫我这样做的。”
高将军抬腿撩踢他小腹,避这弑父的逆贼松了手,连环劈下:“一派胡言!!徐太尉、原将军、黑尚书!还不动手更待何时?你们也窜连一气,意图谋反吗!”
林玄礼其实还真是有些喜欢他,这人是个忠臣,朗声道:“圣人说他为徐太尉的妖术所摄,做了许多天怨人怒的事,绝非他的本意!圣人自登基以来,励精图治,以天下万民为重,绝不会残害忠良、胁迫臣妻、令京城内外饿殍遍地。诸位备受圣恩,还不助我除妖?”
高将军一瞬间愣住了,他真的觉得皇帝是个圣明君主,最近几年是有荒唐,尤其是今日。十年前的皇帝绝不会用小孩子实验吃了亲人血肉犯了禁忌的皇子会能不能压抑欲望,也不会当众侮辱自己的儿子。可是又很难相信那个懦弱的小皇子有胆略和武功弑父,若说是徐太尉以妖术左右圣人,十郎暗中受圣人亲信的指点,布下一盘大旗,反而更加合理。可是圣人除我之外,还有什么亲信?
徐太尉哑然失笑,小孩子真有意思,我放重脚步呼吸声,让他能听见我,他就觉得能与我一战吗:“你现在的武功很好,可以逃走了。但还不足以对抗我。”
慕容复心中赞叹连连,真是妙计,有没有千秋骂名倒在其次,先让皇帝生不如死,再杀了徐太尉,这最干脆最痛快的,好一招一箭双雕。倘若杀不了徐太尉反而被其所杀,皇帝也是无药可医,三五天内痛苦而死。倘若杀了徐太尉,反而可以在太子面前邀功请赏。
提了自己的真金双拐,准备随时上前相助:“十郎所言不假,我亲眼见徐太尉做法操纵木偶,木偶人上的生辰八字便是圣人的。就在他府中的精铁耳房中!”
徐太尉被这些年轻浅薄狂妄的人逗笑了:“玄霜,凭你也敢反咬我一口?不知死的东西!”
林玄礼余光瞥见一道寒光冲自己飞来,抬手一抓,便是一把宝剑:“五哥,你还蛮贴心嘛。”
慕容复:“兄弟,你好虎胆!”
拔剑/举着金瓜锤奔来的两名绝世高手一时陷入两难之间,先上前扶了皇帝,一扶之下,这人的腰间柔软如棉,上身能动下身却动弹不得,说句大不敬的话,皇帝的腰腹摸起来如灌满水的尿泡。
皇帝不像个圣人,倒像个被砍断腰的野猪,在发狂的大叫,拍打地面,嘶吼挣扎。甚至拖着无法行动的下半身爬了两步,那沉重的冠冕和长长的龙袍影响爬行:“杀了他!!!杀了他!!!”
黑尚书反应最快:“徐太尉祝祷圣人,我们不曾得见。玄礼,你刺杀君父,这是十目所视,十手所指,你受死吧!”
原将军道:“我等为太尉马首是瞻。”
大殿门口的小官摔倒在地,椅子一声巨响,他连滚带爬的往门口跑去。踩过了另外几个人跌坐在地的身体,疯也似的手脚并用狂奔。
这一举动似乎提醒了所有人,都争先恐后的往门口跑去。
得到恩赐可以佩剑上殿的人不多,高将军是一个,徐太尉是另一个。
徐太尉拔出宝剑,随手将点缀黄金与七宝的剑鞘随手一扔,凌空而起,人剑合一直扑向小皇子,刚一交手就发现他的经验着实浅薄,应付的颇为生疏:“三日之内,各州府郡县都会知道,十皇子玄礼食亲发狂,咬死了当今圣人。”
林玄礼压根就没有以命相搏的经验,被围攻也只是府里的游戏,比他领场应变的经验技巧确实不如,一开始被这身居高位三十年的老人气势和排山倒海的剑光压制住。
但英英的《无名剑法》确实强,他这在这一百天里练了一万遍,如今还不知道该怎样灵活运转,就一招一招的按顺序使出来。任凭徐太尉巨浪滔天,他就做了个弄潮儿,无论如何也没被压制下去。
原将军,黑尚书一开始还想卖力上前,只是也被徐太尉压制,难以靠近,数招过后发现辽阳王出乎意料的强,前十个回合过后竟未分高下,这实在是世上罕有。
立刻开始放水。
高将军听圣人的嘶吼已经变了声,嗓子喊劈了,声声如杜鹃啼血猿哀鸣。顿感内心不安,只恨自己疏忽职守,甘愿一死以报君恩:“逆贼,圣人待你…”
说不下去了:“君臣父子,天理正道,你怎么敢为了苟且偷生,谋害君父!徐太尉,老奴前来助你。”
慕容复原本是紧张焦虑的观战,看高将军下场,顿感情况不妙,将真金双拐提在手里,往地下一点,一跃便是三丈距离,下一步也只是用拐杖在地上轻轻一点:“高将军,得罪了!”
茶杯粗细的黄金双拐,一米多高,一根就有五十多斤重,势大力沉,驾驭起来耗费内力颇多。
林玄礼已经被徐太尉压制到开始逃窜,并真心实意的想,如果现在把圣人肚子上扎个洞当嘬嘬乐补血有没有用,随即想起解刨学最基础的知识,不行,完全不行。
二人一前一后飞出大殿,殿前乐舞百兽早已四散奔逃。
林玄礼只听得脑后生风,杀气紧随其后,又有几道无形的攻击被护体真气阻挡住,幸而没有被卷住脖颈。灵机一动,像使回马枪似的,猛然回身一掌:“佛陀寂灭!”
这是大金刚掌中威力最大最强的一招,一掌就用掉了5%的内力,在半空中隐约浮现出一只金光灿灿的佛手。
这巨大佛手遮天蔽日,仿佛半空中真佛出世。易筋经确实是强。
徐太尉和他对了一掌,原以为只是花架子,这一掌却击碎了他无形的气劲不说,还势大力沉难以招架,一连后退数步才停下,愕然道:“这是什么功夫?我通晓天下武学,从未听说过。”
林玄礼暗暗的喘气,调匀呼吸试图拖延:“这是佛门武功。”
徐太尉的情绪依然稳定:“好功夫,好神功!玄礼你若将这武功传授给老夫,皇位也可以让你做,你要吃皇室宗亲,自然可以每月供应两个,叫你快活自在。”
林玄礼咽了咽口水,拖延时间回血,满脸将信将疑:“你这话当真?”
徐太尉道:“千真万确。你不是老夫的对手,老夫却又想要那门武功。圣上遇刺,最后可能指使的人是太子。”
太子知道自己的命运完全由他人决定,安静的等着结果。
林玄礼不只低头沉吟,做作的捻了捻脚尖,慢吞吞的问:“那…我的血亲并不是很多(咽口水),又能吃多久?(超大声的咽口水)你就不怕我武功大涨?”
徐太尉面露笑意:“哪里就很少呢?宗室上下共有百余人,叫他们男婚女嫁,尽力生育,十月瓜熟蒂落,一年进贡三十五十也是有的。像五郎这样的人才,给他几百名美女,叫他尽力效忠。”
慕容复驾驭双拐也不是很熟练,练了,但没有对练过,交锋时脚下无根。心里莫名其妙的好笑,我竟然对他的人品有十足信心。
回想当年暗暗发誓要报复他,真是恍如隔世。
哦不是恍如,真的是隔世了。
林玄礼自诩见多识广,但真的被恶心到了:“艹!别他妈的侮辱美食了!!我宁可一死!!”也不是必死的局面,胜负在五五开。拼一个同归于尽我特么也够了。
第108章 天下英雄共讨之
徐太尉颇为惋惜:“你和我年轻时很像。”
林玄礼勾起嘴角狞笑:“我有时候看起来很像个坏人, 做过很多坏人才会做的事,但立身端正,扪心自问, 我可是个心慈手软的好人。你若是不信, 不妨去另一个世界问问他们。”
扫地僧真就把我这么柔弱一小帅哥单独扔到这个变态世界了吗?你他妈的,跨越三千大千世界我也得回去找你报仇。
徐太尉心态复杂的沉默的追着他砍, 他并不以好人自居,但这小子是不是真的疯了?请问心慈手软和好人这两个词,他能和哪一个沾边?弑父贼子,连人都算不上。
慕容复觉得自己是唯一一个知道这话有多好笑的人, 在被高将军压着打的时候忍不住发笑:“噗。”
黑尚书突然问:“逆贼, 你口口声声说是圣人旨意,可有诏书为证?”
想明白了, 自己决不能首尾两端袖手旁观,要不然众口铄金。徐太尉固然是猛虎架不住群狼, 不敢谋反, 自己两人却没有借口去帮这个亲手弑父的禽兽。
“神器更替时天地震动,你食亲血肉,已经是禽兽了,还要陷天下苍生于不顾吗!”
原将军提着锤子飞奔到场边, 一双金锤相击,同时发出一声咆哮:“谁敢弑君,天下英雄共讨之!”
一声狮子吼震天彻地,不练武功乃至于内力单薄的男女老少,全都被震的浑身发软, 耳朵嗡嗡响,一个压一个的跌倒在地。
林玄礼也不受控制的打乱了节奏, 徐太尉的无形剑气擦身而过。
徐太尉哈哈大笑:“你不过如此么?”
慕容复知道这一点,这个大燕王朝的宣传是每当有一个皇帝死于非命,都会引发地震。但他不信。经过被迫进行的十年高强度文化课之后发现……每年都有地震水灾旱灾蝗灾!你们只是加强宣传而已,死骗子。虽然开国的两代君王武功奇高,天下第一,说的似乎有移山填海之能,但之后靠的是各地节度使互相辖制,谁敢篡位,便‘天下人共讨之’,眼下这老狗将天下十大高手,收拢五个入朝为官,另外五个虽然行踪不明,也受了大量恩惠。
徐太尉即便是天下第一人,只要他敢于弑君,或是让皇帝觉察到不对劲了,原将军、黑尚书和另外两名节度使自然会来杀他,还杀得了他。他们现在也杀得了十郎,或者说是十一郎。
今日之事,要么险中求胜,要么被人剁为肉泥。
他当年想着要复国,却不想赌。
黑尚书提刀飞跃,准备和徐太尉夹攻叛臣贼子。
林玄礼支应的越发吃力,而且手中的剑已经隐隐有了要崩裂的痕迹,比起徐太尉那种故弄玄虚、声势浩大的进攻,这黑尚书的攻击更加凝结一道道连贯不绝的刀光。
他被压制的没有还击的机会,只能尽力招架,还不得不用内力护体,以防徐太尉的无形气劲缠绕上自己的脖颈或手脚。现在的内力消耗不菲,实在是不敢再托大出掌猛攻。
黑尚书的刀光连绵不绝,刀比剑长,一寸长一寸强不假,刀光也比剑光更长。
林玄礼眼看宝剑硬接了几刀后出现豁口裂痕,急转身飞速逃窜,在空中飞掠。
黑尚书刀刀致命:“逆贼休走!!”
徐太尉缓过气来,只觉得不好,这要是让他逃出皇宫遁入深山……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随时随地都要防备着这么一个武功高强的小子前来暗杀,他在今日杀三个,明日杀五个,把我的子孙后代全都杀尽,岂不是灭门?腾空而起再次参与作战。
林玄礼猛地一拧身,将手中宝剑掷向黑尚书,紧接着便是‘大金刚掌·第一式·礼敬如来’,这一掌先打中自己手中的宝剑。
三尺青峰一寸寸断裂成片,被掌力裹挟着、呼啸着袭向黑尚书和徐太尉二人。二人只能从同一侧发起进攻,也就只能在同一侧进行防御。
这宝剑在空中碎裂成二十多片,如破片手雷般呼啸射击。
黑尚书肩头胸口腹部大腿各中一片,残剑碎片没入身体内,他立时扑倒在地。
徐太尉用剑拨开几片:“好小子,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原将军提着大锤飞奔而来,和老太尉对视一眼,依然并肩对敌。皇帝近些年来虽然荒谬,只在女人和普通人身上,对他们这些绝世高手依然礼敬有加,怎么能说是被人控制呢?
林玄礼已经拔起被木架固定的灯杆,这灯杆一丈长,纯铜打造,粗细正趁手,上面固定着奇珍异兽的彩灯,披红挂绿,内藏灯烛。
灯杆并不很粗,这样从远处望过来才会有奇珍异兽漂浮在半空中、朝拜圣人的感觉。
用料是上好黄铜,沉甸甸,随手一摆便是一阵低沉的嗡鸣,就算练了一万次《无名剑法》,但这才是我的完整形态。
徐太尉只觉得稳操胜券:“原将军,请你为老夫击鼓助阵。”
原将军的锤法大开大合,狮子吼神功震天彻地,但属于是无差别攻击。击鼓的话则只是激荡他人体内的内力,以音律令内力错乱,徐太尉自诩扛得住。
阶梯之下放着能让美女在上面舞蹈的大鼓,驴皮绷的紧绷绷,两只硕大鼓锤就放在旁边。
原将军大踏步走过去,将一双金瓜锤挂在身上,抓起鼓槌快速敲击,声音由慢到快,又突如其来的三下重击。声音震天彻地,在大殿前的回音壁上震荡返还。
林玄礼只觉得胸口一闷,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大笑:“哈哈哈哈!好!来为我击鼓助阵!”
铜棍随手一摆,一切的感觉都对了,《英英剑法》也能化用在棍法上,而自己对这个尺寸的枪棍实在是太熟悉,太得心应手了。
‘剑法·横扫三军’用在棍法和剑法上的感觉截然不同,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发明的,老婆你能现在附体来爆杀这老东西吗?
慕容复凭借更充分的江湖经验——他上辈子还是和很多人打过架的,而高将军没有。成功用一连串的破绽和诱敌之计,封住了高将军的大穴,松了口气,就准备去围攻徐太尉。
高将军突然大声道:“杀了我!玄霜!你为什么不杀了我这老奴?”
慕容复冷笑:“你助纣为虐,还想留一个战死的忠臣美名?我偏要你活着。”
高将军勃然大怒,用剑支撑着勉强站起来:“乱臣贼子!你们一饮一啄,骨血才学,都是圣人所赐!”
慕容复只是轻蔑的看了地上的皇帝一眼,纵身提气,跨越满地东倒西歪哀嚎连声的文武官员、内外命妇,掠到殿门口处,听鼓声如雷声滚滚奔涌,令人心浮气躁,而郡王他眼看就要落败。
顿时提起一根金杖,准备在背后击杀这名原将军,却被对方感知杀气,提锤回身招架。还得打,他真的很累了,大喝:“你没学过斗转星移吗!”他实在是不想提这个,不想暴露身份,也不想提起自己家的家传绝学,竟然要为了保命送给别人。难道是表妹做的我就不知道吗?我岂能不知?只是生死关头,顾不得姑苏慕容的荣辱,先杀了徐老狗再说。
林玄礼本来就独木难支,被一波接一波的鼓声震的心脏不适,内力也消耗殆尽,一惊之下险而又险的滚开:“我屮艸芔茻怎么是你!我没学过!!”
慕容复气得大翻白眼,斗转星移中身法和武功的配合非常重要,练到顶级的时候可以瞬间模仿对方的武功,听说只有创始人慕容龙城做到过,后代子孙都需要很长时间的练习:“我要连杀两人了,你连一条老狗还没拿下。”
林玄礼大笑:“哈哈哈哈好好,你厉害。”神经病什么时候转成傲娇属性了?
徐太尉听到皇帝还在一声声的惨嚎,这弑君的罪名究竟归谁,就看谁能活下来。自己有百子千孙,上天难道要让他们一同赴死吗?还是这小光棍适合死,他一个人死了,便是全家都死。“十郎啊十郎,你内力所剩无多,还要负隅顽抗到底么?倘若你跪下来哀求,老夫可以饶你不死,只杀玄霜。”
慕容复心说:真是活见鬼了,我坚信他不会同意。现在感觉他正常又善良,艹,这什么五浊恶世。
林玄礼惊诧莫名:“圣人还没死,还中气十足,你竟敢要求皇子当众冲你下跪?真是狗胆包天。”他已经几十招内没用大金刚掌了,看起来内力所剩无多,实际上也只剩一成多一点。
徐太尉开始玩猫抓老鼠的游戏,慢条斯理的用无形无色的气刃割破他的衣裳,也只能割破衣服:“原来你只是不肯当众下跪。不错,昨夜你还恭恭敬敬的跪在我面前,口称儿臣,难道今日天光大亮,你就都忘了么。”
林玄礼对于开黄腔这种事有两个原则:第一不没事找事,第二不拒绝。
“好哇,原来昨夜翻墙找我献媚的狐狸精是你!难怪来去无踪,我抓也不抓到你的尾巴。徐太尉,是你怕今日一场大战抵不过我这个美少年,特意盗取我的元阳!老骚狐狸。”
太子不明白,但大受震撼:“啊?”
在地上拖出一道血痕,艰难爬到旁边的黑尚书:“什么?”
原将军都放慢了进攻速度,难以置信的瞥过去,徐太尉固然是鹤发童颜,这个……
慕容复:不愧是你。你是真不嫌恶心。
徐太尉勃然大怒,他只想侮辱别人,可不想被别人侮辱:“无耻之尤!!”
林玄礼都震惊了,孙贼你当众说可以让别人生崽给我当补品,我说你□□我就无耻了?哪个时代的道德法律都是你判死罪我至多流放!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老骚狐狸,你想让皇室宗亲贡献血肉给我吃,不过是贪图我的熬战之法。是谁说他活了百余年,从未见过像我这样好的年轻人?难道今日天光大亮,你就都忘了么。话说回来,我能坚持一个时辰也够了吧?真是欲壑难填!”
徐太尉厉声道:“你放屁!!”
林玄礼只是疯狂走位躲避,微微一笑:“你敢不敢走到我面前来说这句话?”
徐太尉森然:“老夫即刻就杀了你,把你的头颅带回府里,制成便壶。将来给老夫陪葬。”
林玄礼阴阳怪气:“哎呦,真是旧情难忘,这怕是你一辈子渴望不可求的。”
原将军都听不下去,又不记得十郎叫什么名字,大喝一声:“你们两个好不知耻!”
慕容复立刻大抒己见:“色鬼,对徐老狗也下得去手。倘若是我,我情愿像贞洁烈女一样以死全节。”不是说为了贞洁必须去死啊,只是如果是徐老狗的话,选择立刻去死。
徐太尉气的脑袋都疼,自己多年积累的威望都会随着这些低级庸俗的谣言全部毁灭,表面上只是平静的看了他们两个一眼。
林玄礼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可爱又迷人的噘嘴——通常来说会被英英一把掐成鸭子嘴,然后开始打架在地毯上满地乱滚——今日只是在口中飞出两道绣花针。
这也是他抽空练的暗器,搜出来的瓜子嗑出瓜子皮都能吐的相隔两丈入木三分,今日相隔不过四丈而已。
飞针暗器之后,就是大金刚掌中最后一招杀招,一瞬间抽空所有内力,一霎时令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寂灭现前’!
佛家讲:生灭既灭,寂灭现前。是“灭除生死轮回”,是一种超越生死的境界,阿罗汉、菩萨、佛各有各自的涅槃,涅槃之后便是新的境界。
林玄礼抽干力量,踉跄了两步,广场上无论是百兽舞马,侍卫宫女,早就全都跑光了。至于扎的各色彩灯,狮子麒麟之类,以及百花山、大香炉,早就在激战中化作满地碎片。
他眼前昏花,脑袋昏沉晕眩,脱力后几乎死去,再也无力站起。
徐太尉也是一样,他还有一口气在,但只有这一口气了。
他的肉身完好无损,只是内力被废,现真真切切成了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手脚发抖,虚弱无力,倒在地上自己都爬不起来。
德阳长公主战战兢兢的看到战斗已经告一段落,立刻跳出来扶着太子往外走:“危急之时,还请太子登基称帝,整顿朝纲。”
太子并不愿意往外走,他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想不起来,脑海中一片空白,下意识的低声叫了一声:“原将军。”
原将军也不打了,现在胜负已分,就看谁是奉了太子之命令行事:“臣等谨遵殿下口谕。”
太子的大脑还在重启中,却被德阳长公主挟持着走下台阶,几乎一脚踩空,又被她强行提了起来。
长公主兴奋的看着瘫软在地的两人,情不自禁的煽动:“天意,此乃天意。乱臣贼子同归于尽,天下大势,尽在太子的掌握之中。你就是新的圣人,新的天子。”
太子再怎么反应不过来,也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圣人只是最近数年中荒废武功,又叫他偷袭得手,早先刚登基的时候也是当世高手。而自己不是,因为受忌惮的缘故,几乎只有一点内力,没有招数。
慕容复准备扔一只金杖砸死这个长公主,今天杀的人不多,但都很重要,可以再多一个。
林玄礼渐渐恢复一丝丝血皮,笑嘻嘻的说:“处处相逢是戏场,何须傀儡夜登堂? ”
太子受这一激,的脸上红白斑驳,可是很快又明白过来。十弟这是要让自己选,是当德阳长公主的傀儡,还是做他的傀儡。德阳长公主在朝中有些威望,但不多,只是一些早期举荐人才,现在卖官鬻爵的本事,已经很受排挤。至于十弟,他从来不问政事,除了有些傲慢倒还好……是啊,他不问政治。他要钱就给他,要名就给他名,就按照厚待当世第一高手的规格来厚待他。
太子从来不思考自己成为绝世高手,但午夜梦回时也想过主政之后应该怎么做。挣脱开姑妈的手,走向面如淡金的兄弟,开口便是微微恐惧的尊称:“十哥,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林玄礼给自己正名:“我绝对没和老狐狸精有过什么鱼水之欢,只是叫他分心罢了。”
太子一怔:“我是说,圣人被徐太尉妖法所摄?”
“千真万确。臣愿以性命担保。”
太子着实心虚,想下命令又不敢,甚至不敢去看徐太尉的现状。
蹲下来看了看十郎,这个曾经的宠儿过着让他羡慕的生活,半年前又让他觉得太可怜太可悲,现在却:“原将军,你带兵将徐太尉拿下,压入死囚牢,封锁府邸禁止出入,徐家在外为官的儿孙全部下狱带回京城。”
原将军考虑了一下当前局势,他倒是有能力杀掉五皇子和十皇子,那又如何呢?天下动荡,外敌入侵。一声声的骂十皇子弑父,但皇帝现在还在嘶声大喊:“臣遵旨。”
德阳长公主:“太子殿下圣明。十郎与太子兄弟相得,这天下第一的名号,终于又回到大燕宗亲身上了!”
林玄礼微微叹了口气。倘若是六哥,现在早就抱住我了,果然一个感情深厚的好哥哥和政治同盟截然不同:“二哥,安排的真好。我想和圣人聊一聊。”
“好好。”太子看向玄霜,真不知道他有这么好的武功又怎么会被砍断脚:“五弟的腿,究竟是被谁…”
慕容复道:“徐太尉害我,并害我妻妾。”
太子妃捧着一只金杯,身后的侍女捧着一壶酒,二人穿过满地凌乱、昏厥的文武百官,跑下高高的阶梯,走到太子面前。
太子被妻子把金杯塞在手中,连声道:“对对,是该为十哥斟酒庆功。”
太子妃接过执壶,斟满一杯美酒:“辽阳王朝廷除此大患,功在千秋社稷。”
太子先喝了一口,再将杯子递给他:“十哥请满饮此杯。”
林玄礼正口干舌燥,接过去一口喝光蜜酒,又甜又有水份,恢复了一些体力,这才站起来作揖:“多谢陛下,请陛下主持大局。”
太子心绪激荡,满脸通红,和妻子四目相对,都觉得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林玄礼手软脚软,脚下踩着棉花走过去,一把抱住表面上的五哥实际上的慕容复,附耳低声:“真想不到,你竟然救了我两次。”
慕容复一直都有个疑惑,低声问:“你究竟知不知道,我没那么好骗,之前一直都想设计杀死你。”
林玄礼笃定的点点头:“我知道。我还知道你想想而已。”
慕容复:“以前不是。以后不想了。这皇图霸业,真是了无意趣,全是过眼烟云。我真想和表妹一起泛舟。”
林玄礼低声说:“咱们终究能回去。能来这儿就能回去。”
第109章
徐太尉像一条老狗一样, 上了枷锁镣铐,用铁钩穿过琵琶骨,金针封住大穴, 被几个侍卫拖走。
他眼神涣散, 一头白发披散,在冬风中显得格外萧瑟:“这是什么功夫?这是什么功夫?哪有这样的功夫!!全是假的!不可能有这样的神功!谁教给你的?是谁教你的??”
林玄礼无视狗叫, 有点奇怪的看着他:“你来多久了?”这家伙性格也没什么特点,又沉默寡言,最近也没关注,难怪我没认出来。
慕容复不胜悲惨的说:“十年了。过完年就十一年。你落水那次才来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
“行事作风差别太大了, 在徐老狗府上遇到你的时候就觉得…十郎以前很笨拙的。”
林玄礼开心极了, 比比划划:“三个多月啊,没人跟我说话我都要疯了。今晚上咱俩联床夜话, 聊上一整夜。”杀掉仇人巨爽,现在是爽感翻倍, 再加上他乡遇故知。
慕容复回望满地狼藉, 这高大巍峨的宫殿,吓破胆躲躲闪闪的文武百官,跌落花钿的命妇:“好,咱们畅饮三百杯。”
“咳咳。”太子小心翼翼的咳嗽一声, 提醒这窃窃私语的、自己较为陌生的兄弟二人,自己要过去了:“二位贤弟,咱们是重开宴饮,还是去见见圣人?”
慕容复低声分享前情提要:“太子几乎被软禁。人只知有圣人,不知太子。”
林玄礼微微一笑:“二哥。我和五哥想和圣人聊聊, 有些疑惑难解,只怕污染了二哥的耳目。您要是不介意, 咱们就一起去。”
太子大喜:“同去,同去!”骂圣人的胆子没有,背地里听别人骂圣人还是可以的。
满朝文武都从地上爬了起来,年老的有过宫变经历,年轻人则迷茫的望着圣人和太子,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渤海王的轮椅很快就拿来废物利用。把圣人拎起来放在上面,他萎靡的堆在轮椅上,在剧痛过后的麻木中满怀恨意的望着自己的三个儿子。
林玄礼端着酒杯边走边喝,脚下踢到了什么,嘿嘿一笑:“五哥,这不是你的玉足吗?”
慕容复差点以为他在对自己乱开玩笑,看了一眼,十分无语:“送你了。”
是玉足,因为确确实实是玉雕的一双脚。
圣人被请入后殿‘更衣’,高将军浑身是伤,勉强拄着刀鞘,跪在圣人身边:“休得对圣人无礼。”
太子下意识的想要跪拜,被左右两个人一把捞起来。
林玄礼很疑惑一点,就是你这么干的逻辑内核是什么,如果说徐太尉是为了暗爽,可能是皇子背着人跪在他面前是真的很爽,有一种想造反又没法承担后果暂时敷衍一下自己的快乐:“你是万乘之君,普天之下的主人。侮辱自己的儿子很有趣吗?”
皇帝眼窝深陷,剧痛让他脸色发青,严重的内出血则气若游丝,过度的疼痛让他陷入半昏迷中,很快又痛的醒过来,发出一声声悲惨可怜的哀泣。
高将军试图为之辩解:“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往日里圣人待十郎何其慈爱,怎么能仅仅为了一年的冷落,就反而生出怨愤之心?”
慕容复冷笑:“你说的还真轻巧。”
林玄礼道:“高将军你闭嘴。要么就按照君臣父子那套规矩来,依照礼法,你当个明君,我也好当个忠臣孝子,谁也别错一丝一毫,赏罚有度,要么就都乱搞一顿,也别抱怨。自古道乱自上作,绝不可能有皇帝在上头乱搞一顿,文物群臣各安其分,尊礼行事的世界。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都没有过。”
皇帝:“你,你究竟是谁?”
林玄礼也有点迷茫,脚尖勾过来一只绣墩坐了下来:“问得好,你看我是谁呢?我是先皇后的儿子吗?是你的儿子吗?还是一条适合当众侮辱,拿婴儿喂给他吃的疯狗呢?”
慕容复不喜欢听同盟自轻自贱:“别这么说自己。”
太子顺理成章的站在他身边,偷眼看了一眼皇帝。
皇帝艰难的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里曾经坚硬如铁,内力雄厚,现在一切都毁了。
一个突然变强的儿子,一记猝不及防的暗杀:“你永远都会记得…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朕给的,你不能怨朕。你这个弑父弑君狂徒…你吃了多少个人?才能这么强?”
林玄礼:“徐太尉抓了五哥,砍断他的脚,这事儿你知道吗?”
“朕是天子,朕无所不知。”
林玄礼哑然失笑:“那你知道凡事都有后果,你侮辱伤害他人,那人必然心存怨恨么?徐太尉知道,他很享受这一点,现在报复临头满门抄斩时他又开始后悔了。你后悔吗?”
“朕后悔为什么要生你们这些逆子!”
太子被骂的抖了一下。
高将军低声哀求:“圣人少说几句吧。”
慕容复:“哼。你怎么不后悔自己做了个荒淫无道的昏君?”
长达十年的高强度文化课,不包括任何治国理念,但包括经史子集地理政治数学。
林玄礼:“啧啧啧,咱们但是都不是什么童男子了,平心而论,生儿育女并不是主要目的,你是为了自己快活。若不是,生完太子你就该收手了。”
皇帝气的本来就很难看的脸色更不像个活人:“玄礼,你拜入谁的门下?玄霜,你呢?你哪来这样高强的武功。你们两个要将大燕天下,让给什么人?”
林玄礼冷笑一声:“你不必挑拨离间。二哥跟我相亲相爱,两不相疑。”
太子偷眼看他:“啊是啊。”
慕容复伸手在皇帝的肚子上按了按,内力往里一探,真是一团肉糜,他还能有气无力的说话简直是生命的奇迹:“独夫民贼,也知道天下将倾么?”
林玄礼问:“我很久没见过衡娘了,她还好吗?”虽然不算有什么感情,但还挺喜欢她的——纯洁意义上的喜欢。不考虑男德的问题的话,他喜欢的也是那种个高腿长气势逼人雷厉风行的大姐姐。
皇帝垂着眼皮:“你永远也见不到她了。”
高将军说:“李衡娘前些日子因为拒不奉诏入宫,辱骂圣上,已被赐死。她不肯赴死,持剑相抗,被老奴亲手所杀。尸身收敛在老奴府上。”
在场三人都不知道这消息,一时间全部陷入沉默中。
高将军一直单膝跪在圣人身边,扶地叩头:“十郎,你杀了老奴吧。是老奴一念杀心,不肯放她走。”
林玄礼:“哪一天?”
“十一月初三。”一个月之前。
“她…说了什么吗?”
高将军叹了口气:“李衡娘说圣上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
太子:“好!”
五郎:“好!”
太子连忙安慰他:“十哥,哥哥为你加亲王爵位,李衡娘待你情深义重,也要风光大葬。她虽然是徐太尉的外孙女,看在她忠贞不二,便赦免她爹妈,不牵连在案中。”
一个字的封号是亲王,两个字的封号是郡王。辽阳王渤海王都是郡王而已。
林玄礼差点抄袭一下大哥的经典发言,但并没有那么爱她,而且既不尊重李衡娘,也不尊重萧峰,甚至还很不自重:“多谢二哥,衡娘泉下有知,她…她……”
她明明说过她会选择活下去,而不是那些世俗观念,是不是因为我说要她等我三个月,她选择一诺千金。我虽然嘴欠但有分寸,难道一句话不小心就害了她吗?
太子道:“十哥,一会找来圣旨你瞧瞧。将来哥哥为你再广选名门淑媛,再迎娶一位王妃以慰你之心。”
林玄礼点点头:“臣先守了三年母孝,再为衡娘也守上一年。之后在做他论。高将军,杀衡娘的事,过错不在你,我即便年轻不学无术,也知道谁是能做主的人。”
他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蹲下来递给高将军:“你也对我照顾有加,等到他死后,你自裁吧。”
高将军接过匕首:“这还是,当初老奴送给十郎的礼物。”
林玄礼哪知道这堆东西的来历,在库房里乱翻时发现这把匕首锋利无比,吹毛断发,就随身藏在身上,本来是准备用作偷袭之用。
这边就扔下不管,太子恍恍惚惚的去处理前朝事务,他口干舌燥,心里没底,却突然自由了。压在心头沉甸甸的东西忽然不见,回头看了一眼,又对太子妃说:“之前骄横跋扈的十郎,还是幽禁府中装疯扔泥巴的十郎,都仿佛恍如隔世。他竟是这样的人。”
太子妃道:“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成。咱们当初,也不是现在的样子。”
太子听她语带哽咽,立刻握住妻子的手:“等我登基之后,封立你为皇后,让咱们的儿子做太子,绝不会重蹈覆辙。十哥说的对啊,凡事都应该按规矩来。”
太子妃:“你必然是仁君。但有一点,德阳长公主现在该退一退了,圣人之前是提防所有男性宗室,要她配合演出一副天家和睦的景象。圣人的这位好妹妹,可没少嘲讽咱们所有人。如今你的两位兄弟都要加封亲王,也用不着这位姑妈了。”
“你说得对。”
……
林玄礼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这三个月里废寝忘食的修炼,能节省的时间全都省下了,哪有闲工夫烧热水洗澡系头发。今日洗到透亮,披散着头发,胡乱穿了一件单衣,走出浴室。就看到他在桌边喝酒:“酒逢知己千杯少。”
慕容复只换下染血的衣衫:“我虽然不是你的知己,也可以奉陪几杯。”
林玄礼坐下来满满的喝了一大杯:“真奇怪,这个世界的酒也没那么好喝了。”
慕容复:“你也太狠得下心了。”
林玄礼恼羞成怒,没错我是跪下当狗了,但是我还杀了他啊,历史上这种事比比皆是。总归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老兄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你好心的哥们把你打成重伤、按头结婚,你最后会沦落到认段延庆做爹而他立刻认出亲儿子把你踹了。
慕容复指的不是他俯首称臣:“你那样尊贵体面,竟然能学着猴子叫,满府扔泥巴。我几乎不敢相认。”
“这个嘛,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林玄礼又倒了一大杯,很快喝了下去:“猿声是我,轻舟也是我。”
慕容复承认:“有些事,只有你做得到。我和萧峰都做不到。”大丈夫宁折不弯,如果要当众被人当狗一样戏弄,宁可一死,也不愿意苟活于世。也就没机会诱使皇帝靠近,以便杀了他。他在心里反复复盘今日波谲云诡的局面,似乎…皇帝老狗完完全全被他骚中痒处,被诱惑。
林玄礼只是和他碰了一杯,继续仰头喝干。
“你和李衡娘感情不错?”
“不熟。她很可靠,很聪明,也很坚定。或许她发现了什么端倪,夫妻总是互相了解的很深。”
很快就开始探讨‘武学的顶点是不是破碎虚空’、‘扫地僧到底是个什么玩意’、‘能不能回去啊如果不能在这里死后还能见到列祖列宗吗’、‘以后有什么打算要不要参与朝政啊反正我不想参与’、‘少林寺你他娘的完蛋喽’。
太子妃亲自赶了过来,她难掩精神抖擞,说话的声音都比往日大了:“十哥,五哥。五哥你坐着吧。”
林玄礼起身:“臣弟就提前叫一声皇后嫂嫂。”
太子妃慌忙还礼:“不敢当,不敢当。我夫妻还要仰仗十哥呢。这匣子里是老皇帝下旨召衡娘妹妹入宫的诏书,还有赐死的诏书,封存在此,并无删改挪动。”
“嗯。”
太子妃又问:“还要问问十哥,秦王、晋王、汉王、魏王这四个封号,你更中意哪一个?”
“寿王吧,我也就贪图一个长寿。”
“这封号太低了些,恐怕与十哥的才略功勋不相称。”
林玄礼客客气气的拒绝反对意见:“上天假我之手铲除奸臣,匡扶大燕,臣弟那有什么功劳可言。”
太子妃见他坚持,也就敬了一杯酒:“过两天叫你侄儿来服侍你,先皇后的周年祭奠,一定风光大办。”又匆匆的走了。
“官家封我我才不推脱,他们不配。”林玄礼纠结了一会,还是打开了盒子,拿出召见入宫的诏书展开:“草他祖宗!卑鄙龌龊无耻令人作呕的老棺材瓤子!他有什么脸面苟活于人世!还以为对待咱们的态度就够变态了,没想到啊,真没想到,这种屁话他竟有脸堂而皇之的写在诏书上,当众宣读?”
这封诏书之下,听令的人要么杀了皇帝,要么自杀,没有第三条路,任何一个有自尊心、把自己当人看的人都无法接受这种侮辱。
慕容复后仰:“别给我看。”
当夜又有最后四名忠于皇帝的大内高手前来暗杀,都被缓过来的二人逐一击杀。
太子非常的‘孝顺’,不吝太医院中最好的灵药,竭尽全力为皇帝吊命。奈何治病治不了命,皇帝被绞碎的肠胃、骨骼、肾脏在温暖的室内很快发酵腐坏,他还未死去,脸上和身上已经出现了尸斑。
老皇帝在极端的痛苦,哀嚎,干渴饥饿中,呕吐着酸苦的肉泥直到死亡。
高将军在皇帝死后立刻自裁,生随死殉,忠贞不二。
太子:“很感动,把他送回老家安葬。”别想葬在先帝的陵寝中。
给素未谋面的先皇后办了盛大的周年,太子登基称帝,册封十皇子为寿王,册封五皇子为成王,册封皇后,过完年开始为寿王妃修造陵寝,风光大葬。
不到半年时间,五郎在睡梦中溘然长逝。
林玄礼偷偷研究尸体,可无论怎么看都没有中毒或是外伤的痕迹,伤口也没有化脓,经脉完好无损,似乎真的是寿命尽了。
英英知道他真正的姓名,如果能找到这个世界来,一定会来见他。
但是始终没有来。
专心修炼,年复一年,除了喝酒和作为大燕第一高手胖揍所有挑战者,在外敌入侵时去前线大杀四方。
其他时间的生活可以说是了无意趣,新皇帝和皇后试图把儿女推荐给他,拜在门下追随习武,也只是草草教了一些大燕皇室家传的武功,并没有触及大金刚掌、易筋经和英英剑法这三项绝技。
六十年一甲子,沧海桑田,新皇帝正常老死了,更新一代的皇帝他的侄儿也老死了,现在的皇帝已经是侄孙。
林玄礼叫人去请皇帝来见面:“告诉皇帝,我快要死了。”
年轻的皇帝惊愕,他和这位年纪很大的皇室宗亲、天下第一高手并不是很熟,每到面前就有几分敬畏,但也很喜欢他。叔爷不仅幽默,还很淡泊名利,杀人不多,无欲无求,除了偶尔生气了要求皇帝杀死某个官员,其他时间都不问政事一心修炼:“叔爷还不到耄耋之年,何出此言?”
林玄礼微微一笑:“我自己知道。过来坐下,传你一些内功,将来……将来的事又有谁能说得准呢。”
把五分之一的内力传给这年轻的,才十八九岁正在励精图治的小皇帝。
皇帝脸上涌起一阵狂喜,随着传功的灌注,则转为震撼,以及贪欲。抓住叔爷的手,试探性的去摸他的手腕,想要知道他究竟有多么深厚恐怖的内功:“叔爷不愧是未满二十岁就绞杀徐逆的天下第一高手,这内力浩瀚如海。都传给朕了么?”
林玄礼只是笑而不语,原本想过些日子再给一点,现在看来不行,昏君本来不好好修炼,结果我给了,岂不是很耽误后来人弑君:“没有了。唉。”
这具身体挺不下去了,而我距离破碎虚空还很遥远。就这样吧,在这个世界也没有子孙后代,也没有妻子和朋友,为了来去方便,没有建立什么感情联系。变得和英英一样不喜欢社交。
人们传说他对被昏君逼死的李衡娘深情厚谊,终生不负,甚至不曾纳妾。部分阴谋论者认为这只是为了对抗大燕皇室诅咒的一种方式,太多人都见过他眼中的血点。
…【盛大回归的分割线】…
慕容复在被扫地僧一掌打死之后,闭气昏倒在地上。
随即是遂宁郡王被老和尚一掌打死,倒在侍卫怀里。
王语嫣扑在表哥身上,摸了一下脉息:“表哥!表哥!!”
萧远山暴怒如狂:“难道我注定亲缘浅薄…一连两个孩子,都要死在你们少林秃驴手中!老贼拿命来!”
扫地僧只是微笑,似浪头的一片落叶,轻盈的躲开攻击:“善哉善哉。”
王语嫣拾起表哥留下的宝剑,提剑向前:“萧老先生,咱们今日都死在这儿,叫少林寺上下化为焦土!大和尚小和尚,一个都别想活命!”
她修习参合剑的时日不多,却已经吃透了。慕容家的几样武功,心法、身法、步伐与剑法的配合,她早就烂熟于心,一想到是表哥同款武功,就觉得甜丝丝的。今日用来为表哥报仇,用来杀人,也毫不犹豫:“受死吧!”
慕容复猛地从地上坐起来时,就看到苦思冥想十一年的表妹使出精妙灵巧、运转如风的参和剑,为自己报仇。时至今日他已经大彻大悟,只是含泪叫她:“表妹。”
王语嫣还在悲愤之中,她好不容易、废了千辛万苦、最后还是外力相助,才达成此生心愿。甚至没好好过上一年恩爱的日子,就横遭不测。哪里顾得上耳畔熟悉的声音,追着扫地僧的脖颈手腕连抹带刺,杀招变幻无穷。
扫地僧一掌就把她打的后退数步,直接回到慕容复怀里。
慕容复抱紧魂牵梦萦的妻子:“表妹,我没死。神僧以大神通点化,叫我看破放下”
王语嫣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大为惊恐:“你要出家当和尚吗?”不行,这臭和尚还是得杀。
慕容复摇摇头:“我再也不想那些无稽之谈了,你说得对,一直都对。”
林玄礼平静且古井无波的睁开眼睛,哦,草地,哦,打架,哦,强盛的内力,哦萧远山…萧远山!!
他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老秃头,吃我一掌!”
大金刚掌·佛陀寂灭!
萧远山往后一闪,震惊的看着他明明断了气,突然又能跳起来,使出十倍百倍于片刻之前的功夫。
这一掌隐约在半空中凝结出佛手,约有丈余高,掌风呼啸着击向扫地僧。
扫地僧躲闪不及,硬接下这一掌,后退半步,身后般若堂别院的房梁瓦片被余下的掌风掀开大半,碎裂满地,打的院墙之外听到声音赶来围观的和尚满头包。
萧远山谨慎的打量他,难以置信他有如此雄厚的内力,还练成了大金刚掌。突然用契丹话发问:“你还好吗?”
扫地僧:“阿弥陀佛,雄图霸业,血海深仇,尽化烟尘。”
“六十年沧海桑田。我另有一番奇遇,一会跟你说。”林玄礼怒视扫地僧:“我有什么心愿?老子的心愿是在这个世界上好好生活,一天都不离开家里人。老和尚,你害我打了六十年光棍!”
扫地僧传音入秘:“慕容公子想复国,想报仇,如今都消弭了。郡王爷想要盖世神功,想要称王称霸,弑父弑君,驰骋沙场。如今神功已得,沙场百战,镇国寿王权势滔天,难道还不足以慰藉郡王之雄心吗?”
林玄礼脸色微变,传音反驳:“我从未想过谋害六哥。你既然通晓前因后果,就该知道他的短寿与我无关。”
扫地僧道:“神功既成,郡王爷心中当真不欢喜?”
林玄礼很难说自己在发现这身体内充盈着十倍于之前的武功时没有感到欣喜若狂,这些年来弱的平静随和但是也暗暗不爽并嫉妒段誉,没错这就是英俊帅哥之间的嫉妒。可是那六十年的寂寞和愤怒也是真的,现在轻而易举的回到这个世界里,又能见到自己最爱的家人,一时间百感交集:“好,好。老和尚,你好手段。”
并没有很服气,但感觉现在还是打不过他。
萧远山走到他身边,仔细端详,轻轻的叹了口气。
慕容复握着表妹的小手,再也不想松开片刻。理智的劝了一句:“弹指刹那,已过百年。十一郎,你只当是黄粱一梦,又有什么坏处?”
毕竟是真的打不过,再打下去叫他再来一掌,又不知道要受几十年的苦。
林玄礼气哼哼,闭关修炼时感觉时间过得很快,现在就像一个老人回忆起年轻时刻,一个中年人回忆自己的幼年那样,时间真的很快而且值得铭记的事少之又少:“神功大成之前打不过你,神功大成之后还打不过你,本王真是虚度光阴。”
扫地僧双手合十,冲他行礼:“郡王爷除恶扬善,活人万千,功德无量。”两个世界之间虽然有时间差,但并不是虚假的,那个世界同样真实,即将面临昏君弄丢国家,百姓沦为亡国奴的悲惨境遇。
林玄礼抓着萧远山的胳膊捏捏,伸手搂住,这才有点真实感:“这边的事进展到哪一步了?我都忘了。”
萧远山道:“盘点少林和尚,选五百武僧,陪你一起去荡平星宿派丁春秋。”
第110章 回家哭诉
官家正在挑灯夜读奏折, 关于党项的军事行动还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钱财和粮饷的调动,兵马, 领兵主帅的人选, 而这一切又都需要暗中调动,尽量不要让西夏人有所防备, 正所谓兵贵神速,但当年大宋就因为分兵深入敌后全军覆没,要快,还要稳。
折可运上报说星宿派试图绑架他, 之后枢密院和刑部对星宿派展开调查, 这伙流窜犯虽然是在国境线活动,但啸聚山林结党数百, 杀人越货无所不为,而且善于用毒, 竟然是边关的心腹大患, 还极有可能里通外国勾结西夏,总而言之是一伙悍匪流寇,清剿的难度又比一般的土匪高得多。
有心让武德使去应付此事,又担心他被星宿派暗杀, 这弟弟并不是很聪明灵巧,又过于善良,总是心慈手软,容易亲信他人,还偏偏喜欢冲到最前面, 谢宝说按都按不住。
正在思考战争,研究地图和兵力部署, 思考辽国是否会出兵援助西夏,会或不会都要做两手准备。
“官家,十一郎在屋外求见。”
赵煦讶然:“叫他进来。佶儿,你怎么”
“六哥!呜呜呜呜呜。”林玄礼看到魂牵梦绕的六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草草行了个礼就凑过去抱住他:“我好想你呜呜呜。”
赵煦看他掉眼泪都被震惊到了,被突然抱住固然冒犯,也没惊着,只是全然摸不着头脑,摸了摸他强壮厚实的后背和坚硬饱满的肩膀:“怎么了?又有谁欺负你了?你小时候都没在我怀里哭过。”
“呜呜呜呜。”
“谁把你怎么着了?还是你的下属死了?”赵煦试图把他挖出来,但挖不动,只好拍拍后脑勺:“乖乖,就说少林寺不是什么好地方,轻点,勒着我了。佶儿?你要什么,你说嘛。”
林玄礼只想给他一个紧紧的拥抱,但六哥多少也算是身娇体弱,压不能压搂不能搂,松开他只是拉着他的手,挤在他的坐榻上,尽最大限度的贴上去。
赵煦看他镇静下来,端详神情,似乎没出什么天塌地陷的大事:“你哭的像个花猫似的。一脸的尘土。出了什么事?”
内侍捧来热手巾,郡王接过去抹了把脸,擦擦手,在手巾上留下奔驰百里时脸上留下的灰土。
林玄礼也有点难为情,因为实在不敢杀扫地僧,怕这老东西给自己再来一次‘异世界修炼’,拉着萧远山一起飞驰回京,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亲人们。
现在内力强盛无匹,却觉得近乡情怯,知道王繁英总是彻夜修炼,就趁着皇帝还没入眠,先来看看这位极其重要的好哥哥好皇帝。“做了个噩梦,特别真。”
赵煦提着的心立刻放下了,忍不住好笑:“怎么,梦见我死了?哭成这样。”
郭伴伴:“官家怎可出此言!”
林玄礼摇摇头,简化了一下那个离谱世界的全过程:“是黄粱一梦,有些类似于唐玄宗,我成了寿王李瑁那个角色,昏君,昏君,软禁我,杀我妻子,唉呜呜呜气死我了!”
赵煦本来是觉得他很搞笑,做个梦就把他气成这样,但是哭的又太悲惨了:“一场梦而已,那里就值得你跑回来找我哭诉。难道要我派人去唐明皇的陵墓当面斥责他荒淫无耻、任用奸佞、罔顾人伦不堪为君么?”
“我要!”林玄礼斩钉截铁的表示自己的愤怒,然后蜷成一大团吭吭唧唧:“在梦里过了六十年啊,呜呜呜呜,是那种一天一天过去,全靠打坐练功打发时间的六十年,几万多天,我都快疯了呜呜呜,今夜六哥打算召幸谁啊让她回去,我要来争宠,我太想你了。”
赵煦挥挥手示意内侍们拿走桌上堆积如山的奏书、地图、官员名单、辽国对西夏的情报:“拿壶酒来。白天哄了儿子,晚上哄哄你。”
林玄礼虽然政治敏感度降低了很多,还是没说弑君那件事,也没说慕容复的身份,剩下的都说了,从溜出府邸被徐太尉软禁开始说起,选择性忽略吃掉了五哥。
赵煦:“该杀。这昏君,养出这样权臣。你这个梦做的真详细。”
“这才哪到哪儿,后面还长着呢…”林玄礼也没说暴力弑君,就只说到他苦心修炼,皇帝隔三差五就把自己叫出去当众侮辱,只好装疯冲所有人扔泥巴,徐太尉也是深夜来侮辱他。
赵煦又心疼又好笑:“倒是个会打人的武疯子。你怎么想的?”
“装疯卖傻就要出其不意嘛。”说到最终杀了徐太尉,也就没人再敢侮辱他,但李衡娘已经被昏君逼死,之后就一直在府里一个人呆着,除非朝廷用得上,叫出去当个打手(这部分是真的)。哀怨的靠在官家身边:“梦里我连一个能抱一抱,能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太苦了。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想见哥哥。就跑回来了。”
赵煦真觉得这个梦太可怜了,这要是个古人,没什么建树可以翻页。但自己这个蠢弟弟,又爱热闹,又粘人,还有点要面子。又伸手摸了两下:“总归是一场大梦,或许是神仙点化,叫你有所悟。今夜就在这里留宿,睡醒了还能看见六哥。往后在京城里呆着,没天大的事就别出去了。”
官家是惯性失眠,林玄礼则是内力充沛不需要也不想睡觉:“等我杀光星宿派,就回京城来安安稳稳过日子,再也不想出远门了。”
“好极好极。”赵煦兴致勃勃的说:“等收复失地之后,哥哥带你去泰山封禅。”
林玄礼装作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太好了!何其有幸!”才没有,自从宋真宗封禅之后,封禅的格调就掉的很低。
喝着酒东拉西扯,吃点热腾腾的小汤圆、小馄饨做宵夜,还有鲜香酥脆的麻叶、馓子。
“六哥,你要不要学些内力心法?可以强身健体,固本培元。”
赵煦对此毫无兴趣:“我又不是你,先天不足,又忧思成疾。哪有多少元气可供运转,又没一两个时辰拿来打坐修炼。朕哪有时间可消磨呢?”
林玄礼知道他就是不愿意打坐而已,宁可看书和陪儿女一起玩。
本想再劝,想起打通经脉时候那种异常的剧痛,比被人捅一刀还痛,恐怕他也受不了还要怀疑我害他。
见他转动手腕,似乎有些酸痛,就伸手握住,依照经脉按摩,内力是一种神奇的东西,疗伤时不讲道理,什么内伤外伤、筋膜发炎、肌肉拉伤、骨骼断裂——都能治好。
“嗯~肩膀也疼。”
赵金钟和王善隐在暗室值宿,不免暗暗的觉得官家和他太亲厚了,颈后就在郡王手下。
官家没想那么多,被他轻轻捏了两下,只觉得像是热敷,比以前的效果强一些:“你一去这十多天天,对星宿派有没有什么章程?先派手下去探一探,不要以身涉险。他们用药杀人十分难防,即便堵住口鼻也能中毒。你就算有十足的把握,也不要忘了兵法,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付他们不许有半点差错。”
林玄礼陷入沉思,以前是调查的不深入,现在是连原著的部分都忘光了:“好,我一定小心。”
赵煦:“按理说你的八字是很硬的,怎么屡遭不测,一定是走了流年背运。好了,睡觉吧。睡醒了回去找王繁英,去和她哭诉你当了六十年光棍。死心眼,你在梦里也不知道多娶几个知心解语花?”
林玄礼悻悻的躺下:“我又不能和她们说我的来处。谁听了不觉得我疯了。”
……
慕容复醒过来之后,就像个蚊子似的跟在表妹身后,嗡嗡嗡的叫了一百声:“表妹!表妹!”
王语嫣不厌其烦的答了二百声:“表哥~好表哥,我在这儿呢。”她只有后怕和欣喜,没半点不耐烦,挽着他的手臂,被表哥紧紧搂着肩膀在和尚们面前走来走去,就连对坐吃斋饭时,也不错眼神的看着。
表哥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气质忽然变得更柔和了,眉宇间凝结多年的忧郁之气消散无踪,只是专一的、珍惜而渴望的看着自己。
很快就回到暂居的屋里,慕容复紧紧抱住她:“十年生死两茫茫。”
王语嫣还以为他要嘲讽郡王醒来之后立刻回家去找妻子哭诉,竟然没嘲笑这一点:“表哥,你以前也有过生死关头,都和我做笑谈,我心疼你,你还不当回事。今日发生了什么,怎么让你这样难过?”
慕容复对那镜花水月般的一切没什么可隐瞒的,如实全都说了。出于尊重,没有说他学猴子怪叫并冲所有人扔泥巴,那令人记忆深刻,但是太不体面了:“我如今…是确实佩服十一郎了。想不到他能以那样的武功盖世,去装作一副摇尾乞怜的样子诱敌深入。颜面扫地声誉无存但能获胜,或是像我这样宁折不弯甘愿一死,我只能选后者,前者却也需要人来做。死易,诱敌难耳。难怪他甘愿当武德使。当年以为他在边关的名声是抢别人的功劳得来的。”他随口借用了赵氏孤儿的典故。
王语嫣心疼自己亲亲表哥,也紧紧的抱着他:“你也够忍辱负重了。幸好咱们一直在一起,永远都不会分开,不会像梦里那样。表哥,你哭个痛快,再也别揪心了。”
慕容复回忆起枯燥的文化课和蠢货皇帝变态的其他人:“呜呜呜呜。这天地之间如果没有你,又有什么意趣?”
王语嫣试图安慰他:“表哥,福兮祸所依,你这一趟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我是看开了,学了一堆的知识在脑子里,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你以后再和十一郎拌嘴,有了一招绝技叫他没法还嘴。”她想起来一句俗妇骂街的话:饶你奸似鬼,喝了老娘的洗脚水。出门在外偶然听到的,说却说不出口。
……
萧远山护送十一郎回京之后,就先回郡王府休息——因为宫里禁止外人留宿过夜。
他也无心睡眠,就在房顶上打坐修炼,一路疾驰都没顾上说到底发生了什么,等安顿下来再细问。日月流转,旭日东升时,武功突然变得很好的小孩从宫中回来。
林玄礼终于学会从一个房顶跳到另一个房顶,王府宽阔的庭院都可以一跃而过,落在地上踹门而入:“王繁英!!娘子!你要帮我报仇啊!啊啊啊我被人欺负惨了。”
萧远山:……这是神功大成之后该说的话吗!
王繁英正在蒲团上打坐,讶然:“怎么了?你!!哪来的一番奇遇?”
“什么奇遇,我倒大霉了!帮我去打那个扫地僧好不好,英英啊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惨!”林玄礼一把抱住她,用脸乱蹭一顿:“扫地僧偷袭我,一掌把我送到黄粱一梦中,然后就当了六十年光棍啊,差点活不下去!!”
王繁英让他蹭了个够,这才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本来看他神功大涨,很为之高兴。但四目相对时候能感受到情感,他远比表现出来的更加惊恐、孤苦、绝望,甚至无数次在自尽的边缘徘徊,这就不好了!我那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小甜心呢?他怎么掉在黄连水里泡透了?扫地僧他怎么敢让这么乐天派的小熊从里到外都散发着苦涩?“郎君,你遭遇了什么?”
萧远山并没有很不满:“你要是想找那老僧寻仇,我的武功可比王娘子高的多。总不能疾驰百里只为了撒娇吧?”
林玄礼:“伯父,你进来,咱们关起门来说话。”
萧远山一步落在庭院中,第二步就进了屋。
王繁英起身去拿了一大盒果脯蜜饯,塞在他手里,坐在蒲团上等着听前因后果。
林玄礼沉默了一会,突然伸手就近抓住老婆,被掐了一把才有真实感:“我看起来大约没死过去太久。”
萧远山道:“时间很短,大约不到十息。”
“也不知道他是把我送到了另一个世界,还是摄入幻境,经历黄粱一梦。我清清楚楚的过了六十年光阴。虽然那个身份也是个皇子,但一开场就是要被获罪问斩,然后受了许多侮辱,在文武百官面前叫人踩在脚下戏弄。练通了几样武功,那昏君被我杀了,权臣也叫我给杀了。哦,慕容复和我一样,他先到了十年,帮我杀完了仇人就死了。只有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活了六十年,除了打坐修炼无事可做。”
王繁英叹了口气,她以前就说过,每一个世界都应该弃用前世的名字,也不再去记那些故人,要不然会很痛苦。他还不当回事,还觉得要永远记得曾经拥有过的家人,现在果然痛苦。倘若他能随遇而安,自然有人陪着他逢场作戏,做个亲昵的哥嫂,贤达孝顺的侄儿,照样算有家人陪伴。
萧远山脸色骤变:“怎么会这样…”难怪他轻轻放过扫地僧。
“我现在信了你们说的,人果然用不着睡许多觉,彻夜打坐修炼也不难。”林玄礼往嘴里狂塞果脯,谨慎且不安的说:“伯父,你的武功虽强,依然不是扫地僧的对手。我现在也不行。你们也知道,我不是没受过苦、没被人打过、软禁过的人,但这种折磨人的方式,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倘若再来一两次,我真是要疯了。”
他不想提及自己吃了血亲的肉,一个是那是慕容复的玉足颇为恶心,再一个则是实在说不出口…
那个世界里其他人对自己的畏惧躲避,未必没有眼中血点永远留着的原因。宗室不敢靠近,其他人也觉得害怕。
王繁英伸手捏捏他:“你别急,咱们想个法子,暗杀扫地僧,应该不难。正面怕他的阴招,难道咱们就不会背后偷袭么?”
林玄礼苦笑:“若不除掉扫地僧,我终生不能安眠。可是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我不敢和他正面交锋了,你们也要小心。万一被他暗算…千万不要忘记我。”
萧远山沉思了一会:“那老秃驴有这样的神通,暗箭伤人恐怕会被觉察,普通的毒药对付我都没什么效果,对付他恐怕更不起效。我潜藏在少林寺中二十多年,却不知道少林寺中有这样的高人前辈。玄慈事件中,少林寺若不是因为你一念仁慈,就要覆灭,他也没动静。这是个什么人?”
王繁英:“若说这是威慑你,倒不如说是想卖好。”
林玄礼大翻白眼,松开手抱住蜜饯盒子:“这是什么话!”
王繁英道:“你不是一直都苦于事务繁忙,武功不济,还因为学不会大金刚掌暗中咬牙切齿么?他若能看到人心欲念,帮你成全了…那就是想对你示好。这只是一种猜测,你别急啊。”
林玄礼拍桌:“我现在还没屠杀少林寺完全是因为我的人不够用!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萧远山觉得她这种说法可信,但这就更惹人发狂:“倘若只是为了补全武功的不足,要十一郎尽善尽美,他怎么不找一个名山宝刹、洞天福地,让郎君专心修炼?偏要弄那些恶心人的玩意来叫他难受?这些贼秃,不知死活,什么恶事都敢做。”
“就是就是!那两个王八蛋像南北朝的昏君权臣一样!整个世界都不正常。”
王繁英沉思了一会:“我以前遇到过这样的人。”
“怎么杀?”
王繁英摇摇头:“我不杀她,还要预备酒礼登门拜访,求她大开方便之门,帮我在战前提高能力。他固然可恨,可用之处却大于可恨,并且无可替代。下次我陪你一起去。”
萧远山满头问号:“王娘子,你遇到过什么?”
王繁英打了个响指,一搓指的功夫,面前凭空出现一个火球,足有人头大小,室内瞬间变得温暖,炙热。她指尖一挥,大火球骤然收缩扑到碗口粗细的蜡烛上,就将蜡烛烧出一个洞,轻轻松松的穿过蜡烛和蜡烛下方的金烛台,留下两个洞。“你先在家乐呵两天,定一定神。再决定是要杀他永绝后患,还是我去威慑他一番,斗上一斗,将他收为己用。你想要练什么,学什么,能用几十年光景投入,这不比别人强的多?若有下次,我陪你同去。”
第111章 愤怒的滚来滚去
林玄礼感觉自己突然激发了挂件属性, 从早上开始一整天都要求王繁英坐在自己怀里。
二人感情深厚,平时王繁英啥也不管安心修行,自己快乐闭关, 他快乐的去玩, 遇事了那能不问,搂着小熊的脖子喂他喝酒, 就坐在他腿上紧紧靠着:“欺负你的人都杀了么?”
“杀的一个都不剩。其他人都怕我,畏惧如虎。”
王繁英问:“那你过得怎么样?”
林玄礼有点纠结,大燕皇室立足稳定的主要原则就是厚待高人:“也算是钟鸣鼎食。龙肝凤髓,琼浆玉液没少过, 要什么就有什么。只是没人陪我吃饭说笑, 很没意思。一个人吃饭,吃罢了就去修炼, 困了便睡,饿了就吃。服侍的很周全。”
王繁英:“和坐牢一样, 你怎么受得了。”
林玄礼含住她细腻的脸颊嘬了两口:“每个人都觉得我会把他们抓过来生吞活剥了。仆役, 乃至于亲属,都是这样想的。他们一开始说要给我选几个美人,消息一传出去,有人上吊自杀。宫里送来过歌伎舞女, 她们太害怕了,还没见过我就夜夜哭泣,都送她们回家去了。这要是我原本的世界,有吃有玩,我在家看电视剧看小说打游戏也算有点乐子。结果可好, 没别的消磨时间,我就天天练武, 闭关修行,等着什么时候能修炼到破碎虚空回来找你,始终不行。”
王繁英为之叹息,捧着他的脸亲了两下:“请你在京城的好朋友都来陪你吃喝玩乐,怎么样?”
“三请二邀现提溜。今天请了,他们明天才能来。”林玄礼幽怨的叹息:“本来想种几亩地打发时间,但武功高强之后种地也不消耗体力和时间,什么事都不费力,什么乐趣都没有。”
王繁英:“你自己的兄弟姐妹请来玩,还要什么时间。跟我腻够了就去找六哥,等六哥把你赶走去找九哥,还有小妹妹,轮流玩一圈就该朋友们来了。”
宫中连借口都没找就派人来召见赴宴,官家上午开会,中午决定大宴群臣并把十一弟叫来一起吃饭。总共就三个柔弱的弟弟,一个目盲,一个做了梦深陷忧郁,一个伤春悲秋的文化人,就感觉人丁凋零。
林玄礼已经不在乎穿着了,懒得精心搭配衣服首饰,直接入宫参见。
赵煦看他依然蔫蔫的,也不复往日的珠光宝气,连烹调都懒得做、厨子也懒得骂,暗暗好笑。席间说了几句闲话,谈了谈官员之间的趣闻八卦,知杭州事写的新词,某县令被老婆打破脑袋:“那南柯一梦、一枕黄粱,诸位以为如何?”
章惇知道郡王深夜回京扑倒皇帝怀里一顿嚎啕大哭,虽然不知道缘由,但是现在他都不冲自己出怪样,只盯着官家看个没完。又弄了些争宠讨好的小花招:“官家,这些事不足为奇。清醒时没本事出将入相,臆造一个大梦,自哄自骗。感南柯之浮虚,悟人世之倏忽。佯装悟透了宠辱穷达。”
你为什么不当丞相啊,是因为不喜欢吗?
赵煦暗自点头,不错,攻击力很强了。
林玄礼现在听到这样的阴阳怪气,真的被感动到了。
在那个世界里哪有人阴阳怪气,全都是‘啊对对对’‘是是是’然后如避瘟神的躲开。
现在感动的要哭,章相公,你是真把我当人看啊。
御史中丞考虑端水,开始上价值,开始说这两篇文章的教育意义,充分教育了贪官污吏应该知道人生短短不到百年,繁华富贵都是过眼烟云,只有尽忠职守才能为自己争取生前身后名。
官家很喜欢这种说法,赞许的点点头。
枢密使对这个话题的评价是:“梦里打仗交锋,是不是小孩儿过家家?臣也做梦,白天不研究地图、各地驻军、军械、马匹数目、粮草囤积,在梦里哪里就编的出来?怪累的。”
林玄礼突然就被逗笑了:“哈哈哈哈说的在理,真是怪累的。妙极了,值得喝一杯。”
一连喝了三大杯,只是脸上微微红了红。
席间谈笑了一阵,餐后又陪坐在官家身边,听他们探讨朝政,以及用兵事宜,并骂之前主张割让土地维护和平的所有官员。军事行动总是叫人兴奋,但他现在有些提不起兴趣,心里还在琢磨着要不要杀扫地僧。痛苦是真的,没把握杀他也是真的,要是没把握就不能展露杀气,英英说的成熟又正确,我能在此获利,或许有办法延长六哥的生命,或者掌握这种穿越各个宇宙的能力,将来不会夫妻分散,但是……这口气又怎么咽的下去!
没过一个时辰,就被太后太妃这两位女士派人叫过去,乖乖被她们搓扁柔圆,亲昵又满足的聊了一下午的美容和美食。
向太后:“瘦了这么多,出门在外真受苦。把这一盘桂圆大枣都吃了。”
以前只是很有耐心,现在是真的很享受。
章惇回府去处理了半日公务,隐约觉得不对劲,叫来儿子:“你和遂宁郡王还有交情么?”
章援颇为疑惑:“父亲不喜欢他,孩儿自然不与郡王交往。逢年过节也无来往。”
章惇:“你这几日抽空去郡王府中拜访,与他谈一谈话,探问缘由。郡王今日看起来失魂落魄,斗志全无。我当面讥讽他三次,他都没反应。事出反常必有妖,不要掉以轻心。”
章援躬身应诺:“遵命。府中的桃花已经结满花苞,孩儿折几只去拜访。”
章惇连一朵花也不想给他,但空手登门太难堪,勉为其难的点点头:“也好。你细细的问郡王的心事,如果是担忧战事,觉得武德司没能力恪尽职守,早点说。千万不要逞强。”
章援知道父亲的心事,父亲看郡王不足惜,但官家很在意,又担心影响军事行动。再次应诺:“三四日之后孩儿再去拜访,以免突兀。”
烤串,美酒,亲朋好友。
那六十年中人人都怕他,忽然又回到原点,人人都喜欢他,和他说话玩笑,勾肩搭背,把臂同游。
林玄礼的反应略微迟钝了一点,不似过去那样善于谈笑,但很快就找回真正的字迹。郡王府里一连热闹了三天,早上和萧远山热情洋溢的对练,满京城划拉熟人来陪他玩玩乐乐,白天打牌夜里喝酒。
王繁英觉得他情绪归于稳定,而这几天真的很吵,准备安静一夜。
试图把萧远山拽过来当抱枕:“总不能让我孤枕独眠吧?”
萧远山站在床边:“…好。”但你真的太粘人了。
林玄礼把自己裹成一个被子卷,脸上写满了柔弱无助:“从现在开始,我夜里醒过来的时候旁边一定要有人,早上也是。”
萧远山叹了口气:“我要是跟你一起去到那个世界里就好了。虽然比不上别人,总能陪你说话聊天。”
林玄礼也叹了口气:“别自责了,如果不是我倒霉,便是你被他按着强行和慕容家握手言和。”艹,原著里该不会给萧远山和慕容博扔到什么变态世界里折磨了几十年吧?从共同求生到放下恩怨那种,难怪真能相视一笑,但是谁来拯救一下我的血压?想起来慕容博已经被爆菊之后杀死了,好,我好多了。
萧远山问:“你夫人的来历成谜,本领高强。她说的那些话,我不是都能听懂,但在是否寻仇这件事上,她说的…很有好处。”
林玄礼纠结的蛄蛹了两下:“你知道我的为人。我心里不是很在意得失,可我也很少做意气之争。就为此为难。”一般人要么争利,要么斗气,为什么我的情绪如此稳定只想快乐的吃吃喝喝。
“怎么不问问你六哥?”
“我要是跟他说了,少林寺岂不是要倾覆?”
萧远山大笑:“你已经做了决定。”
林玄礼沉思了一会,愤怒的滚来滚去,把被子卷的更紧更舒服:“明天去洛阳,找大哥喝顿酒去。”很需要吸取一些坦荡、磊落的英雄豪情。
他忘了这张床的尺寸,一不小心滚到边缘掉下去。床不高,普通人摔一下也没什么。
萧远山一把抄起他,重新放回床上。
林玄礼现在内力很强,稍微一贴,就能察觉很多细微问题。坐起来:“内力消耗这么多?你去暗杀扫地僧了?”
萧远山神色微变:“别问了,没成功。”
小孩抱着老婆哭诉之后他忍不住怒火,也对王娘子不赞同暗杀感到愤怒,没必要这么冷静吧?就立刻去下手。潜伏靠近时被人点破,还被说了从最开始潜伏进藏经阁偷阅的书目,身体上的问题,似乎一切都被那老僧看在眼里。按理说偷袭杀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是扫地僧深不可测。
林玄礼皱着眉头,不自觉带出那些年养成的冷漠质问语气:“他对你用那个缺德损招了?”
“没有。”萧远山冷笑:“扫地僧说我的执念已经解开。我问他为什么不管玄慈,他说他从来不离开藏经阁。屁话,借口找的真好。”
“哼。”
萧远山看着他,把他按躺下,一挥手扑灭了远处的烛火:“别想了,睡觉吧。咱们技不如人,你好好修炼,再过三五十年,未必就杀不了他。”
扫地僧还说他搞错了一件事,那老僧看出小郡王心里知道官家必然要死亡和绝嗣,皇位将来非他莫属,误以为他要搞传统技艺斧声烛影。很尴尬,自己之前也有这样的猜测,后来才知道他们兄弟情深,绝没有半点虚伪。但他心里怎么会知道皇帝会绝嗣死亡呢?难道是郡王妃占卜出来的结果?这又不能问。
林玄礼想起三五十年后历史上的大事件——靖康之耻!他妈的,老东西到那时候还装死不吭声么?随即又想起来,原著和历史差距很大,基本上算是平行空间了,令人晕头转向。
次日一大早。
郡王正凑了十个人陪自己吃早饭,就连宅在佛堂里从不露面的玄苦都被请了过来,魏长史正在汇报公务和开支以及损耗——开宴会不仅费钱,还会损坏金银器和瓷器。
林玄礼看淡了金钱,吃吃油炸饼:“几百两银子不算什么。中午出门,就没那么大花费了。”
魏长史提起筷子:“郎君就算从年初到年尾,天天设宴呼朋唤友,俸禄也支撑得住。”
侍卫匆匆跑到门口:“启禀郎君,章援前来拜访。”
“请进来。到这儿来见我。”
现在早已记不住他的长相和官职,但对于‘一本正经的给所有人讲述酷刑,并掏出准备多时的木驴’这件事,就算过一百年也不能忘啊,真的很震撼!
章援提着一个柳条编织的篮子,篮子里满满一篮桃花花枝:“府里的桃花开了,送来请郡王赏玩。”
他脸膛消瘦,脸也瘦长白皙柔和,穿了一件青色直裰,偏偏还提着一篮桃花。就莫名其妙的有种浪漫感。
“好好,有劳你了,拿我那个粉青大笔洗,盛满水把篮子放进去,就搁在这儿。”林玄礼问:“吃了吗?”
章援并不假客套:“早起问讯,便去摘桃花,还未用饭。”
分桌进餐,菜品都用小碟子盛着,每人面前一张小几,按照各人的口味喜好排布不同的菜。练武人士早起就在用红焖羊腿配肉包子吃,文人清粥油饼,一点麻辣鱼干很适合佐粥。
“来与我同坐,添一双筷子,你若不嫌弃,尝尝我府上的厨子手艺如何。”
章援:郡王还真是情绪不佳啊。
但他不善于聊天套话,单纯吃了早饭,陪他下了盘棋,就回府去了。
吃的很饱足,只是过于油腻。
第112章 阿朱阿碧
阿碧颇为担心阿朱姐姐出嫁后的日子, 虽然知道没人能欺负她,得罪她的人也会被狠狠捉弄,依然不免担心乔帮主的父母长辈是否会不好相处, 又有些远嫁他乡缺少亲朋好友的不便。
过完年就赶来找她, 洛阳城中的宅院还算宽阔清净,仆役还是当年听香水榭那些人。进门一看阿朱姐姐穿着她喜欢的红色衣衫, 还加了一件云锦凤穿牡丹的兔皮长马甲,红色的锦缎马甲在领口袖口下摆露出里面的白色兔毛毛,长度到膝盖下方,非常可爱。
阿朱开心的扔下剪子, 跑出屋抓住阿碧的手:“快来快来, 给你压岁钱和过年的新衣服。”
“你少在我面前充大辈!”
“我本来就比你大,现在还先成亲。”
阿碧谨慎的左右看看:“乔帮主在么?”
“他出去好几天啦, 找他有事儿?”
阿碧嘻嘻一笑,伸手就拍她肩膀穴道:“哼哼, 看招!!乔帮主在家时, 我怎么好欺负他夫人呢?”
阿朱大笑,轻盈的一拧身躲开,反手去点她手臂后侧:“阿碧妹妹~你几时赢过我?”
两人插招换式闪转腾挪,玩闹着打了一阵, 阿朱原本就比她强,乔峰又在她练武时悉心指点,名师出高徒,自然胜的轻而易举,捉住阿碧狂挠她的痒痒肉。
“哈哈哈哈哈姐姐!阿朱姐姐!哈哈哈哈哈哈饶命!”
阿朱看她笑出眼泪才松手, 得意叉腰:“哼,小丫头还敢跟我斗。”
阿碧笑的腿软, 趴在她肩头:“哪里敢和姐姐斗呢,你现在是慕容家的大小姐,乔帮主的爱妻,我只是个小丫头,你别欺负我了。”
阿朱笑而不语。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结伴玩耍,互相捉弄,小时候雷雨天抱在一起睡觉,习武后互相出奇招偷袭。
手拉手亲亲热热的进屋去,开箱子拿了一小包金银花钱,一件和自己身上穿着同款的浅青色兔皮马甲,八达晕的料子,八角和菱形组成格纹,格子里填着曲水纹、万字纹:“喏,小丫头,压岁钱新衣裳,还不磕头道谢。”
阿碧叹气:“我就知道你刚才没还嘴,准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侍女端来了一碗糖水莲子:“阿碧姑娘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呢。”阿碧装模作样的接过甜汤:“我来服侍夫人喝汤。”舀了一勺作势要喂。
阿朱笑倒在椅子里:“不闹了不闹了,我还摆不出那副架势呼奴唤婢。再这么叫就踹你!”
阿碧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自己喝了一勺:“丐帮上下对你够不够敬重?”
阿朱点点头:“他们都对乔大哥奉若神明,没人敢对我无礼,不论身份岁数,见了我都规规矩矩的行礼。”
“原来你是神仙奶奶。”
“小丫头片子和包三哥学坏了。”阿朱红着脸跳起来继续胖揍妹妹。
闹够了就去乖乖换了新衣服,阿碧喜欢青色衣衫,阿朱姐姐给她准备的样样称心,她带来的衣裳也正合阿朱的喜好。
见阿朱在缝制一套粗棉布的衣裳,伸手摸了摸:“这是给谁的?”
“大哥的呀。”阿朱嫣然一笑:“他吃饭不挑剔口味,穿衣裳也不在意用料,他身在丐帮之中,我说要做新衣裳给他,叫我别用太好的料子,有三两件来回倒换就够了。这粗棉布洗了几遍,绵软了一些。”
阿碧对此很难评价,只觉得本事大的人就应该过的快活自在,捉着她的衣衫袖子看了看:“谢天谢地,他没叫你也穿成那样。”
阿朱隐约有些不高兴,能和萧大哥在一起,别说是穿一件粗布衣衫,哪怕是要去塞外牧牛放羊,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只是阿碧听说了一定心疼:“我又不住在丐帮里,怕什么富贵扎眼。你这件衣料怎么样?南京云锦。有受过大哥恩惠的人,听说他成亲,从丐帮总舵里搬出来住,过年时送了好些礼物。”
萧峰很有耐心的对着她整理出来的礼单名单边喝酒边讲,这位老兄的交情,顺便评论一下武功品性,他自然不会说人家的坏话,但有很多趣事分享。
“我就知道,像乔帮主那样鼎鼎大名的人物,就缺一位干练的主母打理家事~过年的新衣裳缝到现在没做完,夫人真忙哦。”阿碧拿着衣襟包边的布片看了看绣上去的简洁花纹:“我帮你做吧,做完了咱们出去玩。”
阿朱的针线活并不差,只是她以武功和易容见长,相比较之下……反正公子爷的衣衫大多由阿碧缝制。立刻把笸箩推给她:“看天色快要下雨了,明天咱们去唐宫遗址玩,泡泡温泉。水席不好吃,还不如你我的厨艺,有一家的胡椒羊肉、嫩爆鸡丁、牡丹饼很不错,叫他们去买。你意下如何?慕容家的二小姐?”
阿碧捂脸:“怪难为情的!”
两人就在一起一连住了八天,白天并辔同游,晚上或买或亲自置办几道小菜,热一壶酒,说一说悄悄话,以及八卦。
正在屋里谈论婚后生活,谈论公子和王姑娘每天腻腻歪歪的,什么时候会有小公子出现。进而转移到一些成人话题,忽然之间庭院里有声音,似乎有人翻墙落地,把狗吓了一跳。
“汪汪汪汪汪汪!!”
阿朱讶然,披衣起身:“是哪路英雄前来拜访?”
包不同大声道:“非也非也,不是英雄好汉!”
阿朱阿碧起身迎出屋:“包三哥,风四哥,你们怎么来了?”
风波恶都快憋死了,忍不住抱怨:“是不是英雄好汉娶了老婆,立刻百炼钢化作绕指柔?”
阿碧:“啊?”
包不同离开少林寺就一路阴阳怪气,一直到来找阿朱说话终于大爆发:“乔帮主的英雄气没被消磨掉吧?咱们公子爷啊,现在是别提什么雄心壮志了,在温柔乡里都要泡化了。活似一块掉在醪糟里的小酥饼,别说碰上一碰,吹口气都要散开了。”
阿朱正色道:“包三哥,风四哥,公子和王姑娘这么多年总算修成正果,我听阿碧说他们朝朝暮暮相对,这有什么不好?难道现在还要执着于…那件事吗?”
包不同本来就有点奇怪的脸上摆出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表妹,表妹~”
风波恶的嗓音固然算不上好听,也可以说是相当粗豪:“表哥~我在这里~表哥~”
“表妹~~”
“表哥~~”
二人齐声道:“多肉麻!!”
阿朱和阿碧惊恐的对视一眼,看懂他们在模仿谁了,也确定这两位确实是本人,只是没搞懂他们在干什么?公子爷不会这么说话的。
“就在少林寺就这样!叫大小和尚们见了,都要在背地里嘀咕公子爷不像男子汉。”
“问是什么缘故也不说。”
“忽然之间就这样了,一天叫了几百声表妹,到哪里都寸步不离。”
“也不是非要执着于什么雄图霸业,放下了也没什么不好,反正咱们这些年也没做什么。可公子爷忽然之间就…就很奇怪啊。”
“包三哥说少林寺里邪气太重,恐怕是中邪了,公子气的把我们俩赶出来。要不是王姑娘的神色还没什么古怪,我们真要去找少林方丈打一架了。”
阿朱摸不着头脑,算了算日子也不是谁的生日,又不是哪位老爷老夫人的忌日:“进屋喝杯酒慢慢说。”
她和阿碧在卧室里穿着睡衣喝甜酒,款待他们自然挪到款待客人的东厢房里,这里原本就放着几坛酒,重新捡了干果鲜果,冷荤、糕点,凑了六样。
阿朱问:“还有什么别的异常么?”
包不同大口喝酒,气哼哼,他看着公子那样都觉得丢人,虽然不是问题道德,虽然喜欢老婆喜欢孩子是人之常情吧,但是青天白日的在一群和尚面前显得那么痴缠眷恋漂亮妻子,难免叫人背地议论。问是什么缘故也不说。
风波恶:“我看公子爷是和赵郡王相处久了,好的没学着,就学会怕老婆了。小郡王平时也算是个挥洒自如的人物,他娘子一出场,眼珠子都要黏上去了。”
包不同忽然一怔:“要说有什么异常,本来赵郡王在兢兢业业的抓那些帮着方丈养私生子的和尚充军送死,忽然就带着萧老先生一起飞奔回京了。好像还是哭着走的!”
阿朱无奈:“包三哥,你可很少在背后骂人。”议论公子不算哦,不和我们聊还能跟谁说啊。
“我包不同从来不在背后说人的长短,我都当面指着鼻子、实话实说。”
风波恶隐约怀疑是少林寺有妖术:“乔帮主现在没什么变化?”
阿朱脸上微微一红:“你这话问的叫人没法答。他对我很好,也不至于一天叫我一百声。”
萧峰出了趟远门,回到洛阳先去总坛知会其他人。自己家门口总有乞丐自发的轮班守着,半是为了帮主夫人有什么差遣随时可以效劳,半是因为帮主夫人施舍的饭菜好吃又慷慨。
因此帮主一回到总坛,就知道阿朱的姐妹来找她。
回家时格外小心了一点,他要是突然看到一个身量相仿的陌生女子在家里,那第一反应就是阿朱又在玩,难保不走过去搭一搭她的肩膀。
门已经锁了,门房里虽然有老仆看守,不如直接翻墙而过,省得折腾人起来开门。
正巧听见他们说到郡王哭着回京,心里顿时一惊,落在庭院中:“二位兄弟,郡王遭遇了什么烦心事?”京城里没有变故,要是出什么大事,哪位大人物死了,丐帮的消息传的飞快。如果不是有谁出事…他也不至于哭着狂奔回家吧?
包不同和风波恶暗道失策,阿朱是自己人,这才跑过来吐槽商量,结果到叫外人听见了。
包不同立刻道:“乔帮主,怎么到了自己家反而做出隔墙有耳的事来?”
萧峰也不跟他假客气:“怪乔某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若不然早就远接高迎,听一听我贤弟身边又出了什么事。”接住扑过来的阿朱,搂了搂肩膀,又冲阿碧点头:“这位姑娘就是阿朱常常提起的阿碧妹子吧?”
阿碧起身行礼:“正是,见过乔帮主。”
包不同寻思了一路:“乔帮主,丐帮懂不懂摄人魂魄的法术?”
萧峰深深无语:“一个人性情大变,未必就是撞妖魔邪祟。况且以我父亲多年深厚内力,贤弟至刚至阳的少年体魄,慕容公子的绝佳武功,有什么鬼怪能冲撞他们?只怕碰了面都要魂飞魄散。”
阿朱已经忍不住大笑:“什么妖精住在少林寺里,一群和尚还不够它受的?”
萧峰只在意一件事:“郡王真哭着回京去了?”
包不同尽量量化了这件事:“对,一路洒泪而去。”
“没看见就别胡说八道!”林玄礼躲在暗处偷听半天了,气哼哼的翻墙进来:“只掉了几滴眼泪!没什么事儿,有事也不和你们说。”
萧峰讶然,他的武功突然比上次见面时高了十数倍!几乎能与自己比肩!很难相信这是十一郎。拿天材地宝天天炖豆腐吃,都吃不出这样的神速进步。
包不同恍然大悟状:“原来是见不得人的事。”
林玄礼跳出逻辑陷阱:“哼哼,我回头见了慕容复,就告诉他,他的家臣不远百里跑来找乔峰,跟他说慕容公子出事了,需要英雄救美。”
包不同:“非也非也,阿朱才是慕容家的美人。”
萧峰不动声色的绕到后面,悄悄把手落在他肩膀上,指尖虚悬在穴道上,柔声道:“贤弟,咱们进屋说话。”离开阿朱和阿碧远一点,以免动起手来波及到她们。
林玄礼听出他提防之意,要是过去根本不在乎,还觉得很好玩。现在他有些应激,抬肘便往他胸口一撞:“你还来以防我?”
萧峰手指扣实了,便如铁钳一样要掐住穴道:“你收敛气息时,竟连我也没能发现,惭愧惭愧。”
林玄礼将肩膀一扭,拈花指击向他手腕。
萧峰见他满脸气闷恼火,而且在耳后的碎发中藏着一点胭脂痣,额角碎发里淡淡的疤痕也对的上,即便是有人做面具也很难发现这个:“贤弟,你武功精益如此神妙,为何闷闷不乐?”
林玄礼气闷的瞪了他一会:“你认不出我么?”
萧峰也拿不定主意,看向在场的唯一易容术大师:“贤弟,我固然认得出你,却认不出你这一身好本事。你若是我的好贤弟本人,这一身的神功…莫非你学了旁门左道能吸取他人内力?”
第113章 和大哥哭哭
萧峰只觉得一头雾水, 完全摸不着头脑。
要说耳后的胭脂痣、额角的伤疤,都像是他本人。阿朱若要模仿十一郎,只要观察过一时半刻, 也能模仿的一般无二, 天下高人何其多也,未必别人就做不到。这语气神态, 并不完全像他,十一郎极少表露出什么委屈悲愤。
像这样明晃晃的显露高深武功,这还用得着怀疑?简直是一眼假。说句不好听的,一个人的武功到比他本来面目更容易辨认身份, 凭谁怎么易容伪装, 一动手就能认出来。
如今‘贤弟’的拈花指一用,只怕有五六十年的功力在身上。就算少林寺的僧人传功给他作为惩罚, 积累了足够的内力也没有互相冲突,他也用不出如此纯熟老辣的招数来应对。
那就出现了新的疑点, 如果你要伪装, 为什么不装的像一点呢?压低武功修为不是很难,十一郎常在人前谈笑,他的神态举止很容易模拟,而且他绝对又不会一个人出门。处处都假, 反而有几分真。但你为什么……看起来快要被气哭啊,在姑苏城里把你打了一顿都没这样。
林玄礼怒冲冲的质问:“我待你一片赤诚,什么都不在意,你就这样对我?”
阿朱刚要上前辨认,被他眼神示意不要靠近, 只得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示意他掐一把就知道真伪, 什么易容术都经不住掐脸。咯咯笑了两声:“郡王爷息怒,要是大哥腾云驾雾过去找你,郡王爷你不也得抓着他再三盘问么?”
林玄礼感觉好受了一点,但只有一丁点。
风波恶嚷道:“糟了糟了,少林寺真有妖魔鬼怪。好好的男子汉进去,出来之后都和小姑娘一样爱哭。”
包不同无差别抬杠:“非也非也,小姑娘也没那么爱哭。”
萧峰笑道:“你我这样的情分,让大哥捏一下小脸好不好。”他引用了大战玄慈那次的小趣事,奈何对方虽然是涉事之人,但相隔太远已经忘记了。
阿朱无语,你捏就捏,跟他说什么。偷袭一捏,还算是亲昵,这么一说真的很像调戏。
他伸手去捏,这其实有些冒犯,别说成年男性,就算是小男孩互相之间捏脸摸头都算充大辈,果然还没碰到肌肤,被‘郡王’用手拍在手腕上打断,下一掌极其巧妙的自下而上击向他胸口,掌风呼啸。
萧峰从来不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但能与自己相匹敌的人,其实也不是很多。但无论如何,我贤弟也不会是其中之一,他又是当众嬉闹惯了的人,绝不会在意言语冒犯。“好功夫!你我打个痛快!”
林玄礼之前对萧远山没藏着,对六哥没说自己的武功有突兀的进步,但对萧峰,就觉得他应该能毫无疑虑的接受一切变化并且提供很多情感需求。勃然大怒之后差点使出‘大金刚掌·礼敬如来’,起手式起到一半,庭院中劲风呼啸,强悍无匹的内力四溢,戴了一双刺绣护腕箍成箭袖的圆领袍中被外放的内力鼓起:“好好,来吧。”
萧峰只觉得此人内力深不可测,技艺醇熟,这要是贤弟才怪!过年前他还苦于武功不好,多喝了几倍美酒呢。若说是玄慈假死脱身跑回来找我报仇,反倒可信。天底下再没有第二个人练会大金刚掌!可是玄慈的身形轮廓比他大一圈有余。
两人顷刻之间已过了数招,插招换式拳掌相加。
风波恶见猎心喜,真想上去凑凑热闹,虽然不知道是谁却是很有趣的高手。
包不同点评:“好拈花指,好大金刚掌,武功修为如此之高,大师必然有老婆。”
“贤弟的武功甚是精妙。”萧峰打的到是很畅快,也看出来对面之人并无伤人意,出手很有节制。只是依然迷惑,这到底是哪来的高人:“只是和过年前的境界差距太大。叫愚兄捉摸不透。”
林玄礼和他四目相对,大哥的眼神总和别人不同,清醒坚定,虽然算不上柔和,只有平静的疑惑。在那个世界里常常在想,如果这世上有一个像萧峰的英雄人物,他大概不会人云亦云,只看我眼睛里有血点就避如猛虎。
忽然清醒过来,自己跑过来是找他喝酒的,不是打架,更不是为了动真格的。他也不应当毫无疑惑,归根结底都怪包不同风波恶说话太有趣了,忍不住在旁边听了一会。本来如果他们俩没那么好笑,自己转身就走了,或是遇到萧峰截住说话,一切都会很顺利。
想到这里顿时收回内力,抬手用指甲在自己脸上划了一道。
顿时皮肉开裂,血流如注。
萧峰大惊,一把攥住他的手腕:“贤弟?当真是你?你怎么了?”
林玄礼当场爆哭:“呜呜呜呜大哥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倒霉!!”
萧峰不明所以,依然攥着手腕以防他伤害自己:“咱们进屋去。阿朱,你来帮他包扎伤口,脸上的伤总要细致一些。贤弟,你这样爱漂亮的一个人,怎么忍心划破肌肤。”
阿朱:“哎呀!我去拿药。”
林玄礼从怀里掏手帕擦擦眼泪,眼泪掉在伤口上还挺疼:“遇着一件窝心事。我心里很难过。”
“我爹爹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出门?”萧峰有一点点不太好的猜测。甭管他武功有多高,毕竟年纪还小,一个人出门总是不太安全。
“伯父先去管理武德司了。”林玄礼拿没受伤的那边脸埋在他肩头:“这件事弄得我都快疯了,我得找你聊聊。”
萧峰倒是看出他几近发狂,之前的性情完全不是这样,这必然是什么天大的事,否则决不能改变他的脾气。沉住气:“好,跟我慢慢说。倘若有用我之处,萧峰一定效力。”
包不同在考虑是离开还是偷听,偷听肯定会被发现,不听又好奇得很:“大伙都不是外人,郡王爷不叫我们听,我们就回去问公子爷。”
风波恶问:“究竟是什么天大的事,叫公子爷和郡王爷都变得像个小姑娘?”之前都是王姑娘追在公子爷身后,表哥表哥表哥的叫个没完,怎么突然就改了。
阿碧帮忙去倒了一盆温开水,抖了抖鸡皮疙瘩,简直无法想象。
萧峰感觉他一边大哭一边起了杀意,按住抬起来的手不叫他出掌伤人:“哪里像小姑娘?我敢让小姑娘趴在我怀里哭么?”
阿朱拿了药盒回来,顾不上跟他俩吵架,什么啊爱哭就像小姑娘?您二位小时候不也得哭的嘶声裂肺,小孩子才爱哭。
脚尖一钩关上门,把两位善于言辞的人士关在门外,免得惹人生气。和丈夫交换了一下眼神,站在较为安全的距离,柔声:“郡王爷,您是先喝杯酒稳稳心神,还是先擦擦脸上的血呢?衣衫也被血染红了,换下来,趁现在还洗得掉。”
林玄礼心情稍缓,抬起头靠在他怀里,让她们处理自己脸上的伤:“伤的不重,我现在内力雄厚,伤势恢复的很快。”
“毕竟是在脸上,郡王爷脸上要是有道疤痕,京城的佳人小姐岂不是要痛心疾首?”阿朱拧了手帕过来,先擦干净脸颊脖颈上的血,又换了一条去擦伤口处。
伤口并不深,已经不再出血,看起来快要愈合了。
萧峰道:“我弟妹看了心痛,一定要把你打一顿的。”
“她打过了。”
阿朱打开一个玉瓶,用金簪挑起一点点乳白色的药膏,这药能确保浅浅的伤口或蚊虫叮咬之后不留疤痕,就轻轻涂在伤口上:“行啦。明早差不多就好了,保管一点疤痕也不留。”
又去取出一件黑绸子的圆领袍,衣料略厚,花纹是以经纬变化织出来的黑色格纹:“这是之前给爹爹做的衣衫,还未来得及送给他老人家,您先换上吧。”其实不是,是想看看萧峰穿这种华贵衣裳是什么模样,就做了一件叫他穿上试试,果然非常威武迷人。然后想起还要尽一点孝心,就准备放到一个合适的时候送给公公,譬如他下次来这儿的时候。
林玄礼缓了缓:“好,多谢嫂夫人。”
阿朱拉着阿碧回避出去,在叫醒厨子起来做饭和拿上白天做着吃的糕点之间犹豫了一下,糕点极其美味精致,做的小酥饺、牡丹烧麦、松仁肉丝小饼,但此情此景,应该吃点热腾腾的东西。
阿碧看了看自己揉好醒着,准备明早做抻面的面团,用了得了,在揉一团新的:“我来做两碗阳春面吧,权当接风。”
萧峰拎着换下来的衣服走到院中,提了捅水,衣裳扔在木盆里,浇透水泡着,血不干结就不会留下痕迹,明早仆妇就来洗了。又去拎了两大坛酒:“阿朱,你和你妹妹慢慢叙旧。我和贤弟只怕要说一夜的话,别等我了。”
阿朱也觉得奇怪,那种郁郁挫败的神情一般属于公子爷,前后见过郡王几次,他都是那个洋洋得意心想事成的快活样子,怎么样会呢?“咱又不急于一时。你去吧。”
林玄礼慢悠悠的用护腕把黑袍的袖口扎好,举着菱花镜照了照,黑眼圈,苍白的脸色,黑色衣衫。看起来更像个反派了。
萧峰:“来,喝酒。你现在武功深厚,酒量一定见长,咱们喝个痛快。”
林玄礼就喜欢他这种很坦荡的心态,不论碰到什么倒霉事都能泰然之处,并快速接受命运一切残酷离奇的安排。坐在他旁边,一连喝了好几碗:“少林藏龙卧虎,实在不假。”
萧峰一碗碗的陪他喝:“还有比玄慈更离经叛道的人?”
林玄礼就开始第三次讲起自己倒霉又曲折的‘一枕黄粱’,以及被拉进去的慕容复。100%无删减版。
他上辈子养成的习惯,不要和一个朋友一直诉苦,他会受不了的,多换几个朋友说说。如果不是太思念六哥,第一个就要来找萧峰,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靠得住。
一口气说到击杀皇帝和徐太尉:“大哥,倘若你听说有这样一个人,眼睛里长久带着罪证,你见了他会害怕吗?”
萧峰考虑了一下他击杀昏君的道德问题,那又不是亲爹,既无生恩又无养恩,还是个残暴不仁祸国殃民的,就这样吧:“我向来不知道什么叫害怕。贤弟,这也太离奇了,不瞒你说,食人血肉不是什么太稀奇的事,吃亲人的也不是完全没有…譬如说同族但结了仇的。没听说有谁的眼睛里会有血点。”
林玄礼幽幽的叹气,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我听他们背后议论,说我四个月里从软弱无能,到有了盖世神功,一定是暗地里杀了很多人吃。”
萧峰:“这种话我是不会信的,皇室宗亲出殡总是个热闹(散很多钱给乞丐),怎么可能都秘不发丧。况且‘寿王’究竟是怎样的人,我要是心存疑虑,去见一见也就知道你的为人了。来,喝酒。”
恨一个人就去杀他啊,觉得他坏就去为民除害,抱团排挤躲避是怎么回事。
林玄礼说完全过程差不多用了一个时辰:“这些事呢,我和六哥说的时候不能说弑君的部分,和娘子、伯父说起时,也略有隐瞒。平心而论,我绝没有半点错处。”
萧峰对此表示赞同:“你非但没错,其实是太好了。贤弟心软,不会招揽党羽,像丁春秋那样杀人如麻的人都有一群弟子歌功颂德,有他抓去迫于淫威的,有收养的眉目端正的婴孩。你真狠一狠心,随便乱杀几个人,再抓些小孩,就能叫其他人哭都不敢哭,只敢笑对你。”
林玄礼愣了一会,拍桌:“草!他妈的,惯得这帮贱人。”
宗室躲着我,大臣躲着我,文人也躲着我,都是因为我是讲道理的好人啊。
随机杀几个,谁都得来赔笑奉承。我怎么没想起来。
萧峰笑道:“即便你想起来,也不肯滥杀无辜。来,干一杯。难怪你有这样浑厚内力,精妙招数。原来都是踏踏实实修炼出来的,贤弟,见了面怀疑你,固然是哥哥不对,我也实在猜不出来这样曲折离奇的故事。你别难过。”
“我当时是气蒙了,没想到你也会提防我。”
萧峰并不愧疚,这谁能想得到啊!做了合情合理的事,我要是坚信一个武功突然翻了十倍性情大变的人就是他,那未免有点傻。
“你那一记大金刚掌,还以为是玄慈假死脱身,要来找咱们寻仇呢。这功夫百年之内只有他一个人修成,之前教你不也是因为学不会么。这扫地僧实在蹊跷,你在瞬息之间经历六十年光阴,却能连着内力修为武功境界一起带到自己身上,单凭这一手,就绝不敢小觑。贤弟,你有什么章程。”
“大哥,我是喜欢练武。可是我要做的这些事,我最重要的三件事中,没有武功这一项。”精力当然分配在最重要的事情上。想要绝世武功,但这不是最重要的,也不是最需要的。
林玄礼纠结片刻:“你爹爹去暗杀他,没成功。英英叫我用他。我是又恨又怕,忍不下这口气,可我纵然有杀光少林上下的能耐,却奈何他不得。我又不想杀那些老实和尚。倘若是你,你怎么办?”
萧峰迷茫的抓抓头,要是单纯修炼上十年内功,或是叫人梦中点化两样绝世武功,是应该向老僧致谢的。但他经历了那样一番侮辱折磨,拿人不当人看,他听了都大为愤愤,小郡王从小到大锦衣玉食心想事成,唯一受苦的时候大概是遇到我爹爹……武功四个月就大圆满了,却苦熬了六十年才放出来。怎么想都是那老僧存心折磨人,慕容复都没受那么大委屈,也实在不能说老僧绕过他或是示好。这他妈的那里是示好了?
“我不知道。贤弟,你若要与他一战,我陪你同去。咱们尽力也就罢了。反正我武功尚未独步天下,有什么潜心修炼的地方也不坏。要是在梦境中成了个糟老头,回来见到阿朱岂不是更欢喜?”
“我们也赢不了他啊。”
萧峰微微一笑:“贤弟,你生性稳妥,非要事事有十足的把握才肯动手。其实江湖之事,大多不计生死,只求痛快。我无数次出生入死,都没多大把握,捉着一个破绽就赢了,其实对方也是一样。”
第114章 今日方知我是我
林玄礼心满意足的醒了过来。理智知道老婆说的方法对, 但心里实在是气得要死。
这些天在六哥面前根本不敢喝醉,多年没有和人亲近,看所有武功稍逊的人都是一触即碎, 疾驰回京的路上萧远山提醒了好几次注意力度, 只能在清醒时候和六哥轻柔的贴一贴。至于在自己府中,那也是京城里也不太敢喝醉放肆, 免得酒后无意伤人,或是有风言风语传出去,上达天听。自己对府上那些侍卫和内侍记得不太清楚了,见了小公主都差点认不出来是自己侄女, 何况是他们。
就到萧峰这里敢喝醉了发疯, 深深的记得他,以及清醒时也情绪失控乱发脾气。
果然情绪回归正常了, 说真的,学猴子叫并冲所有人扔泥巴这件事……应该在那六十年里作为固定项目。
萧峰歪在窗前桌边, 拿了本阿朱买的书看, 消磨时间,听他呼吸声一变,搁下笑话集回头:“贤弟,你醒了?”
林玄礼打量了一下屋里, 还好,整整齐齐的,显然没拆了他家。果然自己的酒品很好,喝多了除了撒娇就是睡觉。一翻身坐起来,刚要开口觉得嗓子微哑, 嗯?内力怎么也消耗了一些?揉揉头:“大哥,我喝醉之后干什么了?”
萧峰大笑:“哈哈哈哈你把事情和我说完之后, 就去和风波恶包不同二位老兄对骂,细数他们议论编排你的话,骂了慕容复几句又夸他,他们二人与你争论,对骂到后半夜,贤弟你老怀大慰,哈哈哈哈哈哈,将这二位老兄俩引为知音。”
林玄礼用袖子捂着脸倒回床上。
“然后拉着我去城外荒郊,把大金刚掌演示了三遍,想教我。可惜愚兄没能全学会,又把你气哭了。”萧峰选择性的忽略掉他当时坐在草地上团成一团哭的很伤心,令人伤感又一头雾水。倒了杯茶,过来拉小孩起身,要不是有高深的武学修为,又在短短时间内通晓了别人苦修一世也练不会的两样武功,他简直怀疑那扫地僧把贤弟的年纪给倒退了十岁,哭的像个六七岁小孩似的:“耶律洪基怎样得罪贤弟了?你痛骂此人背信弃义,誓要杀之。”
林玄礼臊眉耷眼的被拽起来喝水:“没事没事,宋辽将来若要交战,必不会将你牵扯进来。”
萧峰轻轻的叹了口气:“贤弟,我没去过契丹境内,连契丹话也不会说,以前倒是杀过不少契丹人,现在想起来甚是难过。但真到了两军交锋时,若要刺杀主将省得战况焦灼不下,你遣我去,我也不敢拒绝。”
林玄礼讶然:“好啊!我还不想显露如此高深的武功,这对我,对所有人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萧峰想起自己派遣得力干将暗中调查的事,汪老帮主真留下了一些什么东西,用以制衡自己。虽然听他们都说了,但真确定之后还真有些难过。“三天之前我爹爹派人送来一封信,叫我去京城有事,我当时在外办事,阿朱寻不着我,今早才跟我说。”
“唔,没事,我不好在京城周围大喊大叫,那儿人人都认识我。”
“阿朱和阿碧找到几家小店,评价为洛阳至味,你去试试。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林玄礼摸摸口袋里,带了不少钱,那就去和美女逛街。
油炸的香菇笋丁小饺、虾米萝卜丝饼(油炸),东坡肉和东坡肘子,羊汤细面,以及雪泡梅花酒、雕花金桔饮,以及大量过年之后还在卖的山楂制品。
林玄礼按顺序吃下来,都觉得很好,瞥了一眼山楂糕的色泽:“这个不好,回去我给你们做糖雪球。”
阿朱:“那就买山楂冰糖去~”
阿碧:“山楂的做法,我也知道十几种。您说一说做法,看我会不会。”
两位主厨从山楂的做法,扩散到甜品的做法,再扩散到开酥的手艺,混酥的技巧,猪油和黄油在酥皮中的不同种类应用,肉馅酥饼和果馅酥饼中所使用的油脂。
阿朱对此评价:“我又饿了。二位快去大展身手!”
林玄礼回到她家,进了厨房略感局促,但很干净。摘洗山楂,一半切开去核熬山楂酱,一半晾干,揉了一团发面,一团酥皮。把冰糖倒进空锅里开始熬糖,握住铲子的一瞬间,只觉得什么都对了。
感觉一切都回来了,依然生活在这个很美好的世界上。
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今日方知我是我。——对不起乱用了男神的诗,但就是这个感觉!
我不就是全世界,从现代社会到北宋年间,最好最牛逼最可爱武功最高的烧烤大师吗!
阿碧在旁边做水晶虾饺,以及看起来是南瓜的栗子酥,看起来是荔枝的桂花糕。
这三样点心和糖雪球、烤出来的山楂锅盔、散发黄油香气的香葱手撕面包一起摆在桌上,没有合适的模具,用瓷碗里垫了张荷叶烤。
林玄礼捏了个虾饺扔进嘴里,又捏了个桂花糕:“厉害,这样精巧点心我就不会做。宫中御厨做的也没有这样神似。”
“郡王爷这面点烤的仿佛层峦叠嶂,还有绿意满布。”
阿朱在旁边礼貌性的假装帮忙消磨了一个时辰,泡了壶茶,没事可做就去缝了一条袖子,一圈下摆,玩了一会猫,浇了浇花。终于可以品鉴。
双方的厨艺差不多算是不分上下,但实话实说,阿碧本局完胜。
小盘里十个端端正正的小南瓜,皮是黄的,梗是深绿的,拿起来两口一个,满满的栗子香气。红皮白瓤的桂花糕也令人啧啧称奇,其中似乎真有一丝荔枝的鲜甜。水晶虾饺中饱满的虾仁在透明的皮里包裹着,看起来只有虾,一口咬下去咸淡适中而且鲜美非常。
至于白里透红的糖雪球只能展露火候,他控制的固然很好,山楂的肉却不太厚。烤制的山楂锅盔又是刚出锅,还未放到回油,没有达到最佳口感。手撕面包的顶端整齐的起伏着,果然像一座小小的山风,缝隙初露出极细碎的葱花和金华火腿的细粒,这个面包足有成年男子张开手那么大,反复开酥按压均匀,层次清晰而油润,火腿几乎被切成小米大小,若有似无又无所不在。
阿朱看他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和往日没什么区别,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但是蛮好的。新点心也很惊艳,比蒸的葱花卷美味的多:“将来大哥和我搬到汴京去住,我可要时常上门打秋风。”
“好啊,不单我常常下厨,就连我府上的厨子也是亲自教出来的。可惜不是名师出高徒,他们笨的一塌糊涂。”
阿碧大为心动:“我倒想拜在您门下,学些烹调的技法,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福气。”
阿朱悄悄踢了她一下,叫她别乱说,这倒怪怪的,况且阿碧将来也是慕容家的二小姐,叫人知道拜在一个年轻英俊的郡王门下,并不是很好。
阿碧一直以来都一心一意的喜欢公子,也知道公子一心喜欢王姑娘,对自己没有半点念头。她宁愿一辈子不嫁,就服侍在公子身边,长长久久的看着他。
林玄礼还真挺心动的,不为别的,府上的几个厨娘厨子都不够称心如意。但是这未免有点耽误美女的人生,她的追求就算是‘在北宋当厨娘’之类,那也得一步步高升啊,通常这种小说不是嫁给高官就是直接去当宠妃了,王府主厨虽然日后出去被官员聘用,一个月也能赚的很多,但这好像不符合武侠世界的价值观:“难道我开宗立派的机缘到了?不急,近来我也忙。真要教你也不能只教厨艺。下半年闲在京城里,再说这件事。”
阿碧见他婉拒,也不好追问,俏皮一笑:“遵命。”
“说起收徒弟的事儿,我大哥寻着合适的弟子没有?”
阿朱大为惋惜道:“还差得远呢。之前带了两个十二三岁的来捡瓦,一个不错眼的偷瞧我,另一个偷拿果子吃。大哥说他小时候从不这么干,就不要了。”
“啧,什么玩意。”
萧峰接话道:“我小时候从来不看别人媳妇。到了帮主家里干活,只顾着左顾右盼,偷吃偷拿。这样的人也只好去当个普通人,决不能委以重任。我安排好了,吃完饭和阿朱说说话,贤弟别急,我陪你去一趟。”
阿朱听他语气平淡,却说‘安排好了’,安排的什么事呢?
阿碧起身行礼,随即避开。
林玄礼沉吟了一会,喝了口茶:“大哥,你不用去。我不是怕他,我怕的是斧柯烂尽。”
萧峰坐下来开始吃她们推到自己面前的所有糕点当晚饭:“什么典故?”
阿朱轻声说:“西晋时樵夫去山中砍柴,见两个老人下棋,看了一局棋,吃了几个桃子。去拿扁担时,扁担和斧柄都朽坏了,这才有了烂柯山。”
“哦哦,烂柯山的故事倒是知道。阿朱真博学。”萧峰并不怕什么,正如他没耐心撕着吃面包,拿起来当饼咬。他也预料到这一点,有六成可能性不去动手,有四成可能是要不计代价的暗杀那老僧,路上等十一郎不那么生气了再劝几句,在气头上别火上浇油:“贤弟若不打算动手,我也去问问那老僧有什么禅机用意,对我可有什么指教。若要赶赴西北,我也同去,西北方向有一些问题,本来也要亲自去一趟。”
林玄礼兴致勃勃的说:“我得讹他一笔。看看那老僧是会给人延寿,还是能叫人通晓医术毒术。哼,娘子也不劝我,她一定是知道我自己能想开。”她只劝了我三次!叫我去找那老僧索要如何控制穿越世界的法门,以及针对星宿派的毒术,以及给六哥延寿的方式。说完了就跑!她有没有想过我只是需要有个人很坚定的答应跟我一去砍人啊!不是真的要去砍,先过过嘴瘾。
萧峰知道他和官家有多亲昵,又是多么的敬爱,只是延寿这方面…武林中人不考虑这个。
阿朱心说那是什么神仙?忽然莞尔一笑:“大哥,你和郡王爷一起去少林寺,公子也在哪儿守着,少林寺的僧人见了,还以为寺里又有哪位重要人物犯下滔天大罪。”在现场,好熟悉的配置哦。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林玄礼摸摸自己白皙修长的脖子:“看这次谁还敢掐我脖子。不过荤话还是要说的,说完了直接打死他,多么惊喜。”
阿朱:“我也要去。大哥~你带我去嘛。”
萧峰问:“我要是不让你去,你真能不去?”
美人俏皮的眨眨眼:“那阿朱只好乖乖待在家里。”过两个时辰之后用上易容术冲出门,快马加鞭赶赴少林,看看有什么热闹。又不会被他抓到,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萧峰:“去呗,随你打扮成什么模样,只是不许扮成小和尚。万一打起来,多有不便。”
林玄礼道:“阿弥陀佛,还是用本来面目,免得我胡说八道时捎着你。”
萧峰对此表示:“贤弟,你随意发挥时,还是可着北乔峰南慕容编排比较相称。”
放过我爹吧,造谣就别带上他了。以前是计谋,现在是爱好是么?
我爹爹为什么不觉得尴尬,我每次事后想起来都觉得很……很不好意思。
林玄礼想了想:“不成,慕容复配合的不好,我调戏他一句,他接不住还要恼羞成怒。上次他自不量力跟我斗嘴,输了,气的脸都红了。”
阿朱笑倒,披露一点姑苏慕容内幕:“公子他现在很俊美,十年前更是唇红齿白、婀娜多姿像个美女。出门时被人调戏过,要是没有家臣陪同,公子便怒冲冲提剑杀人,衣衫沾了血就要扔。公子不好嬉笑,也不善言辞,确实是接不住话的。还是乔帮主历经世事,什么都接得住,什么事都吓不着他。”
因为公子真的会羞愤交加,回去生一个月气,万一下个月又被调侃一句,岂不是还要继续生气。反正都是假的,就别了。
林玄礼乐不可支:“大哥,委屈你啦~”
萧峰心说你没有想过委屈的不是我,你才几岁,你是什么身份:“小心叫你六哥知道了。”
“没事哦,我都跟他说了。包括我在少林寺写的词,六哥甚是开怀,差点叫人刻碑立在碑林里,好悬被我劝住了。”小郡王正色道:“说委屈你,其实是为了另一件事。令尊现在是武德副使,官家不愿意让我亲赴前线,非要给武德司添置一个副使。我要章援,他又不肯给我。要是伯父他什么时候露出真容,叫人发现和你关系匪浅,我也不能顾全。”
萧峰点点头:“听天由命。”
第115章 我还不如陪他演
慕容复进化成【超级粘人状态】只用了两天就恢复正常, 退化成【普通粘人状态】,依然有些难为情。想起包不同讽刺自己到了和尚庙却和夫人格外亲昵起来,是和郡王学会了出奇制胜折磨和尚的方法, 又暗骂了一阵子。
王语嫣则喜欢表哥的每一个状态, 不论是亦步亦趋的跟着自己,还是恢复镇定和潇洒。
郡王离开少林寺过了五天光景, 郡王妃就来了。
王繁英心里也很欢喜期待:“本家妹妹,呀,身上添了几分杀气,跟人动过手了。妙哉。”
王语嫣很是期待报仇:“姐姐, 我也太没用了。郡王爷还没回来, 您来做主么?”
王繁英笑而不语,她仍是一身道人装束, 头戴白玉莲花冠,耳环手镯一概不用, 在少林寺门口勒住缰绳, 就像是来砸场子的。实际上也是,她要来抢夺这一桩机缘。虽然原著没提到扫地僧有这样神威,或是他看书看的不仔细,只顾着被他大哥迷的神魂颠倒, 对段誉有什么经历也没记全,但这种操控和窥探另一个世界的能力,真的很想要啊:“来瞧瞧,看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难为你一个女孩子住在这儿, 咱们今夜住在一起,好好聊聊武功。”
王语嫣正想找人探讨扫地僧是什么境界, 虽然少林七十二绝技家里没有凑全,但也大概都有所了解,这扫地僧的境界已经超出了武功,快要修仙了:“都听姐姐的。”
萧远山上前施礼:“王妃娘娘,惭愧,那人我们还没找到。”老狗躲的挺好,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目前代理主持的慧明和其他僧人在门口迎接,他们知道出事了,听见一场大战的巨响,还知道郡王飞马回京,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是谁又在惹是生非。这些天来悬着心,难以安眠,心里默默诵经求佛,祈祷少林寺能够保全。
王繁英微微一笑:“不急,他跑不了。等十一郎来了,他自然会出来说几句便宜话,咱们也不必多做安排,凭他有天大的本事,也抵不过无欲则刚四个字。”
萧远山知道她的意思是‘扫地僧以为郡王要弑君篡位,给他安排了一个幻境安排他可以倚仗武力直接篡位,试图让他醒悟称帝拥万里江山,享无边孤单,随时随地提防所有人,还不如孝悌和睦阖家团圆。倘若大彻大悟,迷途知返,那算是他的一桩功德。结果发现十一郎根本不是那种人,现在扫地僧缺德丢人不占理’,这个就叫无欲则刚。
王繁英给下一任少林主持相面,还行,无功无过的一个人:“慧明法师,不必多礼。”
慧明法师四十多岁的人,从未体会过如此无力的感觉:“阿弥陀佛。还请王妃娘娘开示我等愚昧众生。”
王繁英懒得给他们讲,没有什么坏处,也没有什么好处:“见闻觉知,无不沾染因果,法师即便知道事情的原委,不能攘外安内,倒不如一无所知。郡王爷眼下还不打算降罪于你们。”
玄寂叹了口气:“王妃娘娘深谙佛理,指点的是。”
萧远山还是很期待她火烧扫地僧,她既然要谋一些利益,那也得先把老僧打服气再说。哼,值得期待。并暗中怀疑她可能就是说书人讲的那种嫁给凡人的仙女,否则怎么能又会操纵火团,又喜欢日常闭关呢?只不过别的仙女嫁给凡人是为了受苦修行,她是来人间享乐,天底下不会有任何一个女人像她这样快乐悠闲,男的也没有。
王繁英去藏经阁,叫人搬来一把躺椅,泡了茶,躺在门口晒太阳看佛经。这儿竟然有京城中都没有的原版梵文佛经,包括对于经脉和脉轮的诠释,她又学过梵文,拿来就看。
几名大译经师对于《金刚经》的翻译都并不相同,各有各的妙处。原版的达摩武功也是一样。
少林寺僧众对此敢怒不敢言,经律论是佛教三宝,不论僧人居士都要净手净心,恭恭敬敬的诵读,她还掏出一盒蜜饯。
慧明劝他们:“毕竟是寺僧挑衅在先,咱们少林寺内究竟是怎样的藏龙卧虎?有多少不肯露面的高人?郡王妃选在藏经阁挑衅,大概是为了郡王第一次遭难的事。”
少林武僧们顿觉理亏:“三次了。”
“一而再,再而三,第二次是谁大伙都知道,那第一次和第三次都是谁干的?”
“师兄弟之间的武功,大伙互相之间都很了解,能是谁?”
玄寂道:“应该是一个咱们都没注意的人。见闻觉知,无不沾染因果——说明武德司已经确定我们都不知道、不认得这和尚。年纪极小的沙弥都有师父抚养教授…难道是有身体残缺、性格令人不喜的人?或是被派遣做了没什么朋友,独守一处的差事?”譬如负责晾晒药材,或是看管菜园,这两个职位地处偏僻,不方便交朋友,但是很合适练武。
慧明:“唉……”
到了次日中午,三骑快马席卷着滚滚烟尘而来,上山时候放缓了一些速度。
到少室山的半山亭驻马,阿朱问:“我们用这么客气吗?”乔帮主可能会在此下马,但是郡王爷没必要吧?
门口的沙弥望清楚三人面目,立刻回去禀报:“不好了,郡王爷带着乔帮主一起来了。”
林玄礼摘下马鞍上挂着的一袋美酒,拔开塞子大喝一斤,还留了不到二斤递给大哥:“都喝光,带进去不好。”
阿朱装模作样的鼓掌:“装在牛皮袋子里不恭敬,装在人肚子里就好啦。”
林玄礼:“哈哈哈哈。意思到了,佛祖也不会见怪。”
萧峰大笑:“可惜喝了酒却不能痛痛快快打架,真是美中不足。”愉快的喝光,这要是普通的酒,随手倒在路边也没什么。但这可是十年陈酿烈酒,又香又醇又烈,赶路时路过一个酒坊,难得赶上老板缺钱,开缸卖了陈酿换钱,立刻停下来畅饮,又买了两大袋在路上喝。
他喝的很快,出来迎接的人来的也很快。
慧明法师带人出来远接高迎,郡王府的属官、武德司的亲从官也都匆忙迎了出来,为了谁给郡王牵马甚至还推搡了一下,然后被谢指挥使按着脑袋扒拉开。
谢宝抓着缰绳,仰头仔仔细细的打量他,看他的神态宁静柔和,面色白里透红,神采更胜往日。“郎君,您撇下我们这七日,真叫人担心坏了。萧副指挥使先回来,说您过三两天就来,果然不假。娘子也来了。”
“好好,她果然爱我。”林玄礼对其他人道:“免礼。谢宝,武德司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萧远山赶过来道:“我有经验,花名册已经造好了,一会请你过目。”
林玄礼装模作样拉着萧峰:“大哥,这位便是我们武德司的副使,只要我不想干活,所有的事都由他打理。”
在场所有重要的僧人,都在玄慈事件中见过萧远山的真面目,知道他的故事背景和父子关系。但既然郡王爷要装,他们也只好跟着不戳穿。
萧峰不太乐意在非战斗状态下耍诈,那没多大意义,难道还非要倒荒郊野岭去偷偷见面我才能喊一声爹爹么:“贤弟,倘若我没记错,我和这位老先生不仅认识,而且关系匪浅。”
萧远山横了他一眼:还不快扔了你那破烂丐帮。
萧峰:我还不如陪他演。
林玄礼传音入秘:“后悔了吧~装模作样有时候不仅好玩还有用哦。”传音入秘是个好东西,可以随时随地展开吐槽。
阿朱笑倒,上前施礼:“爹爹万福。”她知道丈夫的心事,反正人人都知道她是慕容家收养的大小姐,不知道究竟是谁的亲爹先往后靠靠吧。
萧远山:“嗯。”
林玄礼忍着笑意下马往里走:“我娘子在哪儿呢?她一个女道士,天天在这儿听你们念经,一定很烦。”
慧明法师:“王妃娘娘在藏经阁处读经,已经看了一日一夜。”
“糟糕糟糕,她可别弃道入佛。”林玄礼一跃而起,找准方向卖弄轻功,冲了过去。
阿朱揪着他的袖子一角,说了大哥想说的话:“自从婚礼之后,就没再见过您了。时常在心里挂念爹爹,我们总说早晚有一天搬到京城去,也好日日团圆。”一边在心里构思要不要捉弄大哥一下,没办法这真的太合适了。
萧远山冷冷的问:“乔峰乐意吗?”我看他很乐意在洛阳郊外的破地方和一群臭叫花子鬼混,跳到河里洗澡,枕着树干睡觉。
萧峰徒留无语,默默跟在后面。已经开始考虑舵主了!
只是接替帮主的人真的很难选啊!
做了一件事,耗费了十多年心血,总要尽心尽力安排妥当。
阿朱丢给他一串清脆的笑声:“京城里有我思念的人,也有他思念的人,他当然乐意啦。”还是很想找王姑娘和阿碧妹妹天天在一起玩的,阿碧还说金明池的鱼生好吃,捞上来就切了吃,鲜美无比,我上次也没顾上尝尝。
萧远山:“难为你嫁到丐帮去,这臭叫花子的头目也不为你着想。”
萧峰:“没错。您若要骂就直接骂我,孩儿又不敢还嘴,何必拐弯抹角?”
阿朱正色道:“爹爹息怒,大哥他不善言辞,又不会像我这样冲你撒娇。”快快快,关起门来逼他撒娇!我想看!大哥一定会脸红半天的。
萧远山吩咐他:“你先去藏经阁那儿守着,老夫有几句话和阿朱说。”
萧峰:“是。”一纵身用轻功赶路,飞也似的过去。
阿朱有些不解,松开手后退半步,恭恭敬敬的等他吩咐。
萧远山问:“十一郎现在心绪宁静,他去找你们的时候情绪如何?”
阿朱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想了想,如实说:“大哭大笑大骂,并不似往日平稳,还和大哥过了十几招。”
“果然如此。”萧远山道:“少林寺内有个老僧,会些妖术邪法,能摄人魂魄入幻境。倘若你看峰儿这般景象,别太害怕,细心安抚他就好了。”那个妖术的主要副作用是让人抱着老婆大哭。慕容复也是一样。
阿朱愕然:“世上还真有这样的妖术?爹爹放心。我不怕的。”
萧远山补充说明:“我和郡王都在这儿,他要打架伤人,有我们两个奉陪。”
但抱着老婆哭会非常安慰,这种事别人是没法代替的,谁都不行。
和郡王妃商量过了,他自己不去参战,不用老秃驴费心费力的捏造什么幻像,他心里头的伤痕太明显了,恐怕被人利用,难以承受。
慧明大为惊惧,这完全解释了郡王为什么会哭着回京:“少林寺僧都恪守清规戒侓,藏经阁中都不曾记录这样的法门,一定是别有用心的人潜伏在少林寺内,借机生事。”
萧远山:“你们少林寺内,确实潜伏了不少江湖豪客。据我所知就有三个。”
……
林玄礼冲过去的时候,王繁英正在庭院内一边嗑瓜子一边晒太阳看经书,很不恭敬,很无礼亵渎。
等萧峰赶到时,就换成郡王躺在躺椅上嗑瓜子吃橘子,郡王妃靠在他的肚子上看书。
瓜子皮已经扔了一地,大枣吃了半碟,橘子撕了三个。
王繁英:“¥%¥%#……%@”
林玄礼若有所思:“唔…很有道理啊。”
萧峰大奇:“贤弟,你会多少种语言?”
“我就听出这个应该是梵语。”
王繁英弹他脑瓜崩:“我还以为你听懂了呢。欲脱生死,免诸轮回,先断贪欲,及除爱渴。”
林玄礼收到信号:“我虽然除不了贪欲和爱渴,还是想自己延年益寿,控制轮回,不知道有什么法子。”
一名老僧慢吞吞的出来扫地。
他扫干净,郡王就吐枣核、扔橘子皮,他继续扫,郡王就继续吐。
林玄礼轻轻用力,把枣核吐的东一个西一个,就像踢球一样让人难以接住。
萧峰迷惑的注视这一幕,怪哉,他不是这样人。难道这其貌不扬、消瘦枯干的老僧,就是让贤弟濒临崩溃的罪魁祸首?
老僧把簸箕扫满了,提着出去倒,和乔峰四目相对,忽然微微叹了口气:“乐天知命,心怀仁义。”身世如此复杂,却毫无执念,一心所求也只是丐帮帮主平稳过渡给别人,每天和妻子亲昵和好朋友喝酒打架,了不起。
王繁英一动没动,继续云淡风轻的翻书,靠在小熊的肚皮上。只是意念一动,指尖迸发出一团火球,直接扑向扫地僧,火苗只在一瞬间就烧尽了老僧手中的扫帚和簸箕,那木棍被火烧时像一张纸一样,瞬间烧化成为灰烬,而任何人都知道,这种硬木棍子拿来烧火时能漫长的燃烧,足够煮熟一锅小米粥。
扫地僧终于露出了惊愕的表情,旋即明白过来:“三千大千世界,果然不凡。”
林玄礼猖狂大叫:“吃我一记寂灭现前!”
他一跃而起,抬手便是大金刚掌的最后一式,如同佛陀入灭的死寂和神圣,佛陀手印出现在半空中,伴随着天崩地裂般的气势扑向老僧。
萧峰一闪身挡在义弟身前,准备好迎敌。
扫地僧一连后退了两步,撞在院墙上,院墙也已被这一掌震酥,轻轻一靠就稀里哗啦的倒了下去。墙倒了,他可没倒下:“阿弥陀佛,老衲当日误解了赵施主的心性,以至于铸成大错。情愿认打认罚。”
太尴尬了。问题是你是宋太宗的子孙,你热心习武、热爱军事行动,结交江湖中最有名望的两个年轻人,结交朝臣和未来的重臣、笃定自己将来会继承皇位,知道皇帝活不到三十岁……以上种种谁能推断出来你竟然不想篡位??你就说谁能猜出来你爱你哥哥?你哥哥知道这些事,都不能信你。
林玄礼:“好,那我就要三件事。第一,给我六哥延寿十二年。第二,我要学医术毒术,以备不时之需。这第三么,我倒想要这穿行于三千大千世界的技艺,将来好和娘子生生世世。”
王繁英道:“这第三点,我也苦求多年而不可得。还望圣僧不吝赐教。佛法讲有教无类,我与十一郎夫妻二人诚信求教,愿拜在圣僧门下,将来若有机缘,必然传播佛法,使之大兴。”
佛法大兴是不可能的,你们太费钱了。但若是坚决不愿意,我们要打击的可不只是少林寺,哼哼,三武一宗毁佛灭僧的事儿,才过去一百年多一点,你们应该不会忘光吧?十一郎继承皇位是注定的,我又有这样的手段,倘若他一心想要灭佛……谁是这个罪人呢?反正毁寺灭僧,国家能收获财富、土地、人口,真的很划算。
林玄礼:老婆好狠辣,斯哈斯哈。
第116章 开始补课
周世宗造成全国共拆庙三万余所, 毁佛像铸钱,获得金银铜铁重量不可计数,近百万僧尼被逼还俗。收归国有的土地不可计数。
这是什么, 大量的财富, 巨量良田土地,难以计数的人口。国库瞬间就满了, 这才让柴荣能富富裕裕的去收服燕云十六州,不用再‘苦一苦百姓’,而是直接‘苦一苦佛教’。
林玄礼大为心动,宋朝现在虽然富裕, 但赋税已经蛮多了, 不能再加,将来收服燕云十六州, 收服宁夏,钱从哪里来, 分赏将士的土地从哪里来?只不过宋朝继承了后周对佛教的管理, 现在的佛教还没富裕到五代十国那个程度,刮不出那么多钱来,但也绝对不少。
单独针对少林寺上下进行报复呢,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觉得他们无辜被牵连在内,倒大霉。但一想到毁寺灭僧之后能带来的巨大收益,突然就觉得为了天下大义,这事儿是能干的!对内清剿,对外扩张, 这就是强盛国家的基础啊。
萧峰虽然没有完全听懂,但也没往她在威胁佛教法运上思考, 只觉得弟妹真的很客气。这老僧硬接了一掌‘寂灭现前’,数十丈院墙坍塌,他却安然无恙,着实深不可测。
扫地僧本来还想谈一谈,倘若因为他一人的因果,牵连数万、数十万的僧众被迫还俗,所作诸恶业,他最起码要分走三分之一,具体会影响什么还不清楚,但对修行和寿命都有严重损害。
他实在不理解在那样一个癫狂纷乱的世界里,赵郡王怎么会觉得索然无味,任何一个有雄心壮志的人,都一定会整顿那世界的朝纲,武功当世第一的人比皇帝还快乐,不论是纵情声色享乐,广纳美女美男,还是去开疆扩土大兴宫殿,他怎么能什么都不爱?换一个世界的名利权势美人,难道就不是了吗?
林玄礼已经开始思考这件事得等六哥离开之后再做,要不然这帮傻逼又要开始叽叽歪歪皇帝短命是因为灭佛,笑死,历朝历代的皇帝压根就没几个能寿终正寝的,大部分都活不过四十岁,信啥都白费,绝对是食谱问题。但我没问题,我的基因和武功能保证。
王繁英知道扫地僧会答应,像他修行的法门,平日里不敢沾染因果,什么事都不敢管,一旦沾染了,就得小心翼翼的化解,唯恐造诸恶业,以免百年修行化为泡影。
扫地僧双手合十,眉目低垂,长长的白眉在风中飘荡:“善哉善哉,经云:无厌足王,坐师子座,调御众生。罚其罪恶,决其诤讼,抚其孤弱,皆令永断杀盗邪淫,善财童子前往参拜,未解其中真意。郡王爷正如无厌足王,老衲愚昧,只看表象。”
他引用了华严经的内容,非常浮夸的夸林玄礼是佛菩萨在人间的投影,是为了调服恶业众生,令恶人幡然醒悟。【详见作话】
林玄礼压根没听出来这是拍马屁,他陪着太后听华严经的时候整个人魂游天外,除了经文内容之外什么都想了。
心说你准是因为打不过我们仨才这么说的。
看了一眼老婆,你们这种能穿越的大能,就对等的聊天去吧,让我继续思考能从寺庙里掏出多少钱,一尊大铜佛能折合多少铜钱呢。
王繁英明白他的意思:“郎君的人品心性举世罕见,我因此爱他甚深,此生不求长生不老,只希望能与他生生世世长相伴。还望圣僧玉成美事。”
扫地僧垂眸不语。
萧峰愤然道:“圣僧全凭一己偏见,磋磨他人数十年不等,既然武功是真的,那受的苦自然也半点不假,绝非黄粱一梦。我贤弟铁骨铮铮七尺男儿,被害的语无伦次,几近发狂。佛家讲五浊恶世,倘若此间是五浊恶世,那世界岂不是恶鬼畜生道?圣僧今日做出一副任凭辱骂,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样子,足以消解如此深恨吗?”
扫地僧叹了口气。
王繁英不再说什么,又捡了个橘子剥开吃了,好整以暇的等着。
林玄礼被感动到,老婆一心只想着机缘,男神还很关心我的心理健康:“呜。”
萧峰虽然很生气,还是很有礼貌:“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圣僧将他人性命尊严玩弄于股掌,真当自己是不坏不灭的神佛?佛祖说众生平等,圣僧当年为何不去教化玄慈大师,找上几百几千个山精妖怪,叫他勘破女色?”
没别的意思,就给玄慈轮了,轮到看破放下不就很好吗?甭管是男妖精女妖精,助他开悟。
扫地僧本来是想说慕容复依然有反心,有杀他之意,但见了郡王妃才想起来是同道中人,她岂能不知,只是留着解闷。“阿弥陀佛,郡王爷所求的第一事、第二事,都在第三事之内。老衲自幼在少林寺内扫地读经参禅,见三千大千世界,真实不虚。”
林玄礼继续翘着二郎腿乱扔瓜子皮,冷嘲热讽:“不急。三千大千世界与本王无关,老和尚,你既然知道本王心有王霸雄图,誓要创立一番伟业。或许你沉默到底,更合乎本王心意。”
萧峰突然明白过来,原来威胁的是像周世宗那样毁寺灭僧,不太好吧,这个折寿。
扫地僧平静的说:“法不私藏,稍后就为二位施主讲说。老衲想请萧施主评评理。”
萧峰冷声道:“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圣僧请讲。”
王繁英突然冷笑一声。显而易见,这老僧也郁闷的不行,想说小熊实在是可疑。那么他可找错人了,一个人行侠仗义,以天下为己任,光明磊落,慷慨豪迈,那他就不可能搞阴谋论去怀疑别人。
林玄礼露出了一种单纯善良又无辜的可爱表情,如果不是院墙倒了,他真的要柔弱的靠在老婆身上。
扫地僧道:“萧施主不觉得郡王爷曲意逢迎天子、选择良才结交、收买江湖中人、执掌武德司有什么不妥。”
“这很妥当。一个人有父亲有兄长,正应该多亲多近,服侍左右,至于端茶递水,熬粥煎药,也只是恪守本分。”萧峰皱了皱眉,补充说:“昔年萧某被人蒙骗,服侍汪老帮主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就厨艺差点,乱炖虽然难看了点,但自我感觉挺好吃的。
不结交好人去结交坏人吗?有本事不给他哥干活,不为天下苍生去诛杀恶人,那样的人才叫人讨厌。并不是指责谁,说的就是扫地僧理应干点正经事。
扫地僧的声音笼罩在五步之内,五步之外的人绝对听不见:“萧施主可知当今天子的寿数不满三十岁,而郡王爷将来必然继承大统?老衲瞧见郡王心中存着这两个坚若磐石的念头,因而生疑。”
萧峰一点都不震惊,虽然占算天子的寿命基本上算是死罪,但基本在官家刚登基不久就说身体不太好。五六年前时官家生了一场病,丐帮都开始编造一些笑话消磨时光。
譬如说:等遂宁郡王继承大统之后,殿试改制,官家主考煎炒烹炸。
第一天郡王在街道上殴打奸商,我看热闹,第二天郡王在街市上殴打恶吏,我继续看热闹。第三天,街市变好啦!
再譬如:等遂宁郡王当上皇帝,盐糖官卖不说,酿酒的标准肯定也得改一改,太差的不许当酒卖,往酒里兑水的掌柜拉出来当街杀头——是一种淳朴的对奸商的仇恨。
又比如:小郡王曾经说过的八恶分别为,酒里兑水,醋里兑水,米面里掺砂土,香油里兑菜油,牛筋冒充鹿筋,鱼皮假冒海参,以及厨子假称自己出自郡王府门下、男人不怕老婆——本王都怕老婆谁敢不怕。
整理整理够一本笑话集的,在阿朱要求自己讲睡前故事时,经常搜肠刮肚的翻出来几个说给她听,虽然背地里编排兄弟不是很好,但关于他的笑话真是又干净又好笑,主题是贪吃、欺负恶吏和怕老婆。
林玄礼看他似乎忍着笑:“那又如何?大哥,你觉得我会干什么?”
萧峰瞥了一眼郡王妃,刚刚突然飞出来的火球把他吓了一大跳:“弟妹能掐会算,你又对诸事成竹在胸。贤弟不趁现在游山玩水,到将来再想出来玩,可不容易。”
王繁英呱唧呱唧鼓掌:“我郎君喜欢的人不是很多,每一个都正直勤恳,心怀大义,但大哥你是最体贴他的。”
“正是如此!”林玄礼得意洋洋:“有些人啊,不问世事还想管东管西,傻眼了吧,傻了吧~”
萧峰不去想那么远的事,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往围墙的空缺处走去。一定要问问那个火球是什么功夫,难道和鸠摩智的火焰刀如出一辙?还是西域僧人修行的太阳轮?绝非中原武功。怎么从始至终没见过慕容复,他是不是受了刺激不肯见人?
其实慕容复和亲亲表妹游山玩水去了,少室山很大,不好玩,照样可以拉小手说悄悄话。
扫地僧无话可说,很快就将‘可选择性投射到三千大千世界去学点什么或历练’的方法传给夫妻二人。
这就仿佛是窗户纸,一点就通。
扫地僧讲了一个时辰,又传功——并不是武功,而是带人进入那种玄妙的感觉。
林玄礼闭目打坐,眼前浮现出的世界光怪陆离,整齐有序,当中一座须弥山,承载着三千大千世界。无法理解但就这么凑合。他忽然在诸多世界中惊鸿一瞥,看到一个面有菜色的小姑娘,躲在树丛后看她的师兄师姐打架,她头发看起来是营养不良的棕黄,只有一双极其明亮的大眼睛。蛮可怜的,但这样可怜的小姑娘,乃至于无辜惨死的老弱妇孺,战死沙场的父子兄弟,惨遭屠戮的无辜良善,在诸世界之中何其多也。
在此境界之内可以自由的回放,也可以近乎查看设定的大概知晓简介——但不是由某人撰写,而是由很多人的共同认知组合形成,大概等同于‘查看主要人物身上被贴的标签’。
扫地僧已经把地上所有的垃圾扫的干干净净。
“毒手药王?好像不错啊,本王去补个课,回头毒死丁春秋,那多幽默啊。”林玄礼睁眼通知了一声:“娘子,我去去就来。要是没回来记得捞我。”
萧峰就坐在院墙的豁口处盯着他们:“我与你同去。”
“不行,那世界的发型太丑了。”林玄礼双目一闭,瞬间气息全无。
实际上不是因为发型丑,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搞的,不是正宗金钱鼠尾头,用的是影视剧造型,那么帅哥依然是帅哥,可喜可贺!但拉着萧峰穿越到清朝,再让他知道历史进程,那得把他气够呛,绝对不行。他只知道我是赵佶,那最好不要知道历史上的赵佶是个超级无敌大傻逼!还生了巨巨巨傻逼的儿子。
“这是什么话!!”萧峰抓了抓自己半长不短,用发绳稍微扎了一下,基本上披散着的头发,披头散发、蓬头垢面是丐帮的标准造型!
第117章 毒手药王
乾隆年间, 药王庄内,一个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的年轻汉子在光板床上一跃而起。
林玄礼落地一瞬间,踉跄了一步, 这身体虽然年轻强壮, 却饥饿又疲惫,浑身酸疼凝滞仿佛是被人暴打了一顿, 先吐了口血。血是黑血,落地一瞬间散发出腥臭味,满屋子的药味都遮不住这些腥臭之气。
随手在香炉里抓了一把香灰洒在上面,吸干这些血。
自主的选择穿越就能接收一些残存的记忆, 也能看到这个世界的过去和未来, 但只是以选择的人物为中心,对于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是一点都不知道。
但原主姜铁山不知道是谁给自己下的毒, 因此他只知道是师兄师姐之一,隐约知道要是让毒手药王知道了, 他必然大发雷霆, 先把自己暴打一顿再以毒攻毒的解了,很是受苦。原主畏惧的很,暂时还不敢禀报这位师父。
天色蒙蒙亮,也不必点蜡烛, 随手翻了翻屋里的医书,有几本是自己没见过的,随手拿了一本揣在怀里。
按照记忆里那一年到头毫无变化的日程表,出小屋去庭院里抱了一捆柴,到厨房去抓了两把麦秆引火, 烧起炉子,烧茶煮粥。
坐在马扎上凝气净思, 反观内照,这身体的武功平平,这个世界的武功上限并不高,姜铁山身体内到是有许多种毒素,看起来非常强壮的一个小伙子,脏腑骨骼都有中毒的痕迹,幸好天赋素质并不差,现在开始修《易筋经》,三两个月就能清理好毒素和身体问题。
泡茶的水烧开了,提下来晾凉一些再冲茶,淘好的米泡了一会,坐在炉子上开始煮。
林玄礼只当自己是来这儿上大学的,虽然自己没考研,但是听说了很多研究生给老板当牛做马的悲惨故事。
精神抖擞心态平静,打了两套太-祖-长拳充当晨练,这是最烂大街的武功,姜铁山原本也学过,只是绝对没有自己这样得心应手的七十年精练——宋朝十年+神经病世界六十年——使出来时虽然不能使风云变色,也颇有炉火纯青、大巧不工的老辣纯熟。
任凭哪一个懂行的看了,都得夸一句大成圆满,毫无瑕疵。
摸摸水壶,大约到了85°,泡上自采自晒的野茶,盖碗搁在托盘上,端到毒手药王门口,抬手叩门:“师父。”
“进来。”
屋内一名长眉长须的老僧坐在床上,满脸的不爽。正是毒手药王石一嗔,他并不是正经和尚,也不姓释,也没有度牒,也不住在庙里,至于酒肉也是随意吃吃,头发留了一寸来长,也懒得刮,用个僧帽罩住。
一点都不喜欢自己的三个徒弟,大徒弟薄情寡义,二徒弟不辨是非,傻啵楞登,三徒弟性情扭曲。
林玄礼微微有点心慌,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瞒过去,要是被他杀了……用毒的高手我是真不会对付,现在武功还没练出来,我来这儿就是来学习的。轻轻把托盘递到他面前。
石一嗔从枕头下面摸出枚泛着金属光泽的药丸扔嘴里,捡起杯盖扔在托盘里,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嗯。”这茶总算泡出一丝清香味。“怀里揣的什么书?”
林玄礼轻声道:“弟子拿了一本《难经》,煮粥时候也背一背。”
“嘁。”石一嗔瞥了他一眼:“到你这个岁数再开窍发奋用工,实在是有些晚了。想医治薛鹊?”憨憨徒弟突然努力用功,那准不是为了学习本身。薛鹊那样的恶女,你要是以为能凭治愈她的恩情,挟恩图报,新婚当夜她就能毒死你,现在就嫌你烦给你下了毒。要是徒弟这么蠢,连被下毒都发现不了,还是死吧,最近发现了真正靠谱的小姑娘。
林玄礼心说幸好我来了,要不然姜铁山就要试图娶他心爱的师妹了——要说破坏别人的姻缘并不好,但师姐薛鹊爱的是师兄慕容景岳,杀了师兄的妻子,被师兄下毒毁容驼背。
后续剧情是姜铁山终于和薛鹊结婚,心愿达成。结果师兄想开了,又来把姜铁山杀了,重新和小师妹在一起。
对此评价为:艹,恋爱脑滚!病娇女滚!追妻火葬场也滚!死一起去!死远点!
“弟子过去荒废时日,干了许多傻事,辜负师父厚望。”
石一嗔提拉着布鞋站起来,伸手按住这高大强壮的年轻人肩膀,叫他抬眼看着自己,蠢货弟子的眼白中毒到发黄:“别这么说。你没辜负为师。”
林玄礼有点茫然,难道这是一位温和又默默关注的弟子的认真负责的好师父吗?不能吧,你收徒弟的时候还叫石大嗔,属于是日常暴怒,时常杀人的那么一个状态。姜铁山小时候被揍的挺惨,后来他没学聪明,但是毒手药王学会放弃了。
石一嗔捏着他的蠢脸看了看:“为师对你师兄和你,还有你师妹从来就没寄予厚望,景岳毒术功夫两样都不错,人品败坏,至于你嘛,你实在是太蠢笨了,铁山,你就算去当个坏人,能做的事竟也有限。”
林玄礼平静的就好像他骂的是别人。因为确实是别人,姜铁山蠢,关我林玄礼什么事。他确实不会照顾那些珍贵的有毒花草,对于配药也只是普通医生的水准。医术毒术和武功就都是二三流高手——按照这个世界的实力划分。
“是。师父,幸而弟子不会去做坏人。”
“嘿嘿。”毒手药王连连冷笑:“做坏人到容易,你若要做个好人,将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林玄礼有一点点无语:“是。那弟子就去做个不好不坏的渔夫农夫。”
“人家要杀你,和你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关系。”石一嗔戏谑:“可惜你做饭太难吃,否则为师到是可以给你谋个差事。”
一碗莲子芝麻粥,切块的昨夜烙饼,还有切得细细的咸菜丝和酱小鱼佐粥。和往日一样,放在托盘里给毁容驼背的薛师妹送去一份。咸菜是姜铁山腌的,略带一丝苦味,而酱小鱼也有点腥气,也不算太难吃,只是非常凑合。
沉默的服侍石一嗔吃了早饭,就到了自由活动时间,晚上回来做晚饭就成。
剩饭剩菜都喂了狗,虽然不多,也不指望这条捡来的狗看家护院。
药王庄并不缺钱,江湖中有头有脸的豪侠,一旦中毒生病觉得药石罔效,立刻带着大笔银子来磕头求救命,还不敢得罪了毒手药王,怕他老人家一怒之下彻底把人毒死。也有人来买毒药暗害别人,这种人容易有来无回。
毒手药王主打率性而为:谋害我朋友?杀掉。那人我比较喜欢,害他的人杀掉。你的主人我不喜欢,杀掉。
带着斗笠和钓竿马扎,怀里揣着医书,到湖边甩钩钓鱼,开始背书。
赵郡王的学习课程里是有一些中医经典,但他的成绩嘛,仅限于抓一副酸梅汤喝喝,配个去火凉茶喝喝,调制一些金桔紫苏饮,炒胡椒牛肉说是药膳,木姜子油和麻椒油拌鸡丝硬说是食补的水准。懂,但不多,草木金石四大类,只看上品,下品和有毒的部分不仅不学,还不能问教授为什么不教。
所以现在才开始努力补习。
书上写的清楚明白,全部毒药的基础知识用了三个月时间全部扎扎实实的背下来,分辨草木金石几百种药材的技术也慢慢学会分辨,成功率高达80%。至于君臣佐使的配伍,这个以前就学过。
至于不明白的地方也不太敢去问毒手药王,就去隔着门写纸条问薛师妹。
薛鹊这两个月里不胜其烦,终于推开窗子:“姜师兄,你连这‘天花乱坠’也不知道吗?”
林玄礼心中流泪,我真的不知道啊:“师妹,你说呢?”
薛鹊看他神情温和,不似往日那样憨直紧张,举手投足间竟然有几分风度,心中暗笑自己真是在屋里躲的太久,他如何能与大师兄相比:“你想给我解闷?少来烦我!”
她容貌尽毁,弯腰驼背,只有声音依然甜脆好听,宛若十八岁少女,说话时指尖挥动,弹出一点淡淡的烟雾。然后诡异的笑了笑:“这不就是嘛~姜师兄。”
林玄礼闭气躲开:“……”他妈的。又给老子下毒。
这毒并不是天花,却能得到和天花一样的效果,令人皮肤上一点点溃烂,只是这种毒素几乎是百分百不会死,只是毒手药王年轻时用来捉弄达官显贵的小发明。
是薛鹊学习进步很快,给她的小奖励。而姜铁山没学到这一步,翻遍记忆也没找到药方和配方,书上写的并不详尽。师徒传承就是这样的,写内容,但只写一部分,不传之秘才值钱。
“我他妈就当做是考试时间。”林玄礼骂骂咧咧的去药圃辨认寻找了一些解毒的新鲜草药,采摘之后又回来抓了一些晒干炮制过的药材,按照理论上的解毒配方配药。
前前后后弄了两个时辰,配好所有的药,不太敢用,端着笸箩去敲毒手药王的门:“师父?”
“死了。”
林玄礼忍不住失笑:“师父救命,我才真是要死了。”
“滚进来。”
推门而入,见老僧在窗口摆弄一些漂亮的小花,一朵朵的小黄花是断肠草,一串串的紫花是乌头,粉色的夹竹桃,漂亮的小果子是马钱子,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淡淡的幽蓝色小花,窗口还有几盆海棠。
林玄礼柔声说:“师妹拿我解闷,给我下了‘天花乱坠之毒’。弟子学识浅薄,还没学到如何解毒,私下里配了一副解药,又不敢用,还请师父过目。”
石一嗔现在的心情不太好,他在培育一种奇毒,总不成功。想要收一个小女孩程灵素当徒弟,她爹妈还不肯放手,非要到过了年才给。但这三个月里,蠢徒弟厨艺见长,也再也没问过任何一个愚蠢的问题,再蠢的徒弟也是自己收的,不能叫他去死。只好气哼哼的回头看看,伸手在笸箩里拾起青娘子:“你找死啊。”
林玄礼迷茫不解,挠了挠手臂上浮现出的红肿,触手即溃:“青娘子祛瘀,解毒,弟子不知错在何处。”
“哼。单解‘天花乱坠’用的药到是没错,太保守了,你体内只有天花乱坠么?拿一枚白降丹和雪上一支蒿捣碎,用一两附子碾碎煮水,热汤冲泡,擦身子。”
“弟子愚昧,这药理是什么?”
石一嗔气乐了:“用毒还管什么药理?这就是以毒攻毒,相生相克。和毒手药王讲理,你有病吧。快滚。”
笸箩里就有雪上一只蒿,散瘀消肿、活血止痛、解毒疔疮。但这药有剧毒,未经炮制不能使用。
毒手药王开的这个方子,没有一个是理论上能接触破损溃烂的皮肤的。
林玄礼将信将疑,用内力往外逼毒的效果并不强,脱了衣裳,浑身上下星星点点的溃烂摩擦衣服时实在太痛。
取附子煮水,捣白降丹和雪上一枝蒿,忍着痛痒用滚开的附子汤冲了捣成浆糊的另外两味药,白绿色的泡沫立刻膨胀出来在捣药缸里浮浮沉沉,并散发着一种诡异的气味,似香似臭,危险又令人如痴如醉,闻多了头晕。
毒药大多都是这样的,闻起来就觉得不太对劲,又能吸引人反复去闻。
用手抓起浮在表面的泡沫,先涂在手臂上,痛痒顿消——可能是中毒麻了。
把泡沫尽快涂在最严重的地方。
用手巾蘸着热烫的药汁,先从额头、脸颊顺着脖子往下擦。
所有红肿顿消,快的像是特效。
已经溃烂流水的患处每一个有铜钱大小,也在擦拭后整块脱落,露出下面新新的嫩肉,令人无法理解。
只是头发遮住的部分药汤不够擦拭的,干脆剃了个光头,赶在毒药发作之前涂上。
石一嗔满意的点点头,在水缸旁边扒拉黄鳝和黑鱼,都是钓来养在这里,随时杀来吃肉的:“倒有个小沙弥的样子。晚上把鱼炖了。”
林玄礼问:“师父想要酱烧?清炖?葱烧?还是酸菜?”
石一嗔:“随你。”
晚餐就做了酸菜鱼,老坛酸菜和麻椒足量足味,毒手药王那碗里只有无骨鱼片,再配上一壶美酒,炸的鸡米花和蒸的鲜虾酿豆腐。
在给薛鹊的那碗酸菜鱼中加了一点自己炼制的毒药‘戴孝水仙’,酿豆腐里干脆在肉馅中加了一点自己粗糙提炼的□□,趴在酿豆腐上闻了闻,闻不出毒药的味道,只有虾的鲜味。
互相下毒的师门特色,必须继承。
打不还手这种事,根本不存在。
学生的重点虽然在于学习,但杀了师兄和师妹也很重要!
第118章 听着还挺高兴的
林玄礼给薛师妹送去下了毒的茶饭, 回来拎了一根扁担以防动手打架。好整以暇的吃自己的晚饭,按照礼仪他是先服侍师父吃了饭,才回来吃自己那一份。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踏踏实实的疯狂学习之外, 就是花生西红柿辣椒让人开心。呜呜呜多少年了, 我终于又见到花生和辣椒了!!香死我。
炫了一大碗酸菜鱼拌饭,浇上酸汤, 再来一盘炸酥的辣椒炒花生,一根切片蒸过的腊肠,一壶香喷喷的白酒,香的香脆的脆, 自斟自饮, 看看名著小说,自得其乐, 喝到微醺时晚风吹拂,格外快乐。
到这儿已有三个月, 春天来的, 现在是夏天。
毒手药王的脾气不大好,也不好骗。
说厨艺进步是‘神人梦中传授’,被抽了个嘴巴子,果然不意外。
但他教的知识也确实是高浓度、精炼, 有一种‘你为什么在十八岁之前还没学完硕士知识’的急迫感,毒手药王能做到,因此以前觉得姜铁山很笨。这位导师对学生的要求是我今天给你讲了所有的知识点,你明天就得记住并进入实战步骤,后天讲新的, 什么学不会?什么休息?哪有人学不会的?
姜铁山原本不蠢,但这种高强度的学习把他压垮了, 换谁谁都受不了。
现在林玄礼穿到姜铁山身上之后,他的记忆力和姜铁山相比并没强出多少,但他真的是很急迫的在学习,在勤勤恳恳的背书,整理手稿,努力实践,而且经历阅历都足够,再也不为师妹或其他事分心烦恼,也不想着去玩。
毒手药王哪知道他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学习,只知道笨蛋徒弟突然开窍,每日背书、习武、做饭,其他事都漠然不关注,尤其是不傻呵呵的盯着师妹了,也开始如饥似渴的学习,这很好。
薛鹊果然中毒了,从她的屋子里跑出来,去药房寻找一些解毒用的药材。
“姜师兄,你怎么能对我用毒?”
姜铁山这些年被她用毒药捉弄过很多次,从来不还手,始终是憨厚且任劳任怨的包容小师妹。就连石一嗔两次被惹生气,想把薛鹊赶走,也是他殷切求饶,竭力收留师妹。
林玄礼对恋爱脑不做评价,首先薛鹊不值得爱,其次她有点像阿紫,还是死了的好。
抓起最后的花生米都塞进嘴里,嘁哩喀喳的吃光,免得被她下毒嚯嚯了。
薛鹊的脖子已经肿了起来,脸也是一样,皮肤微微涨裂,裂开一道道的血痕:“姜师兄,因为我毁了容,你就忍心害我。过去你绝不会做这种事!”
林玄礼从心底里浮现出一丝不舍和心痛,然后他简直被这句身体里的恋爱脑震撼到了。哥们,建议你爱点好的——指的不是脸哈,她明恋师兄不是多大问题,问题是杀师兄的老婆,姜师兄整天照顾她、她还给你下毒,这都不叫事儿是吗??你有点做人的原则和底线行么?
也不好崩人设,只好温柔的笑了笑:“师妹,我看你一直闷在屋里伤心难过,特意出此下策激励你出来走走,透透气。你看你现在就很有活力,和过去一样,活泼漂亮。”
石一嗔饭后遛弯去药圃观看自己细心培养的可爱剧毒植物们,溜达回来就看到这一幕:阿弥陀佛,我把你毒瞎了算了,你要这双招子也没用。
薛鹊自认为对姜师兄也不坏,她下了毒,却不会危及他的生命,只是叫他别来一遍又一遍的烦自己。但姜师兄却在饭菜里下毒……这半年来都是他送饭来,难道饭菜渐渐变好吃,是他为了遮掩毒药?
她抹了抹嘴,看着手背上的鲜血:“你给我下了什么毒?下了多久?”
林玄礼冷淡的收拾碗筷准备去刷碗,说实话做饭做了三个月,都没看到食客一点良性反馈,早就不想管她了。远到当年打工的食客,近到六哥和英英以及其他朋友,哪一个不是边吃边夸?现在的师父,一嗔大师,隔三差五也会点评某一道菜味道不坏,点个菜什么的,偶尔问题答不上来惹他生气骂的也是‘你滚去当厨子吧学什么毒术’,就听着还挺高兴的。
“你用了‘天花乱坠’,我还你一点‘一衣带水’,礼尚往来。”
薛鹊强撑着制药解毒,跪在地上用针刺脸上和肩头穴道,放出许多毒血,微微缓了口气:“姜师兄,你本事见长。一衣带水是什么毒,师父新传授给你的?你要杀我?”
石一嗔心说:不是为师,我起名没这么矫揉造作。
薛鹊暗暗咬牙:“只因为我容貌尽毁,还不肯答应你,姜师兄,我知道你心里瞧不起我。嫌我为了慕容师兄,什么事都做了。但是…还轮不到你杀我!”
林玄礼左手拎着要去刷的一篮碗盘,右手抄起要凑过去嗅嗅的狗,就要往井边走,还装作一个暖男:“师妹,你振作起来,慢慢的自然知晓。也不必太担心,这药不伤人性命。啊,师父。”
石一嗔给了他一巴掌:“滚一边去。”
林玄礼能躲开这一下,毒手药王并不以武功见长,但姜铁山的武功同样不好——这个世界的武功上限就很低!
他只能硬生生拿脸接了这一巴掌,幸而不是很疼,在传统价值观里被师父抽巴掌也不算必须决斗的羞辱。
默默的提着篮子拎着狗走开,就当是学费了。
石一嗔的袖子中滑出一条细细的小蛇,往薛鹊的嘴唇上咬了一口,毒液注入嘴唇中,瞬间整个人脸色发青,但她体内的毒素却源源不断的顺着嘴唇上的蛇牙咬痕涌出体外。
一开始是黑血,慢慢变红停止。
“薛鹊,你三日之内滚出药王庄。”
薛鹊大为惊愕:“师父?为什么啊?”
石一嗔道:“药王门中有那么几条戒律,同门同辈互相下毒试毒,没什么不妥。只有一条,不许牵连家眷。没有你给姜铁山下毒,他却不能给你下毒的规矩。你没发觉他下毒,就该打嘴巴,他要是给你下了半年的毒,你都一次没发现,你什么药王门弟子?还问他这毒药会不会害人性命,丢人现眼的玩意!自己分辨不出吗?慕容景岳给你下毒时你怎么不问?”
薛鹊恳求道:“姜师兄第一次给我下毒,弟子没料到他忍心这么做。”
石一嗔:“嘿。忍心?他早该这么做。当年为师和师弟斗的死去活来,才有今日的毒手药王。玉不琢不成器,你们两个本事低微,都是因为他脑子蠢笨木讷,不舍得对你下毒!你也蠢笨憨傻,不肯对他下毒。”
薛鹊:“弟子给姜师兄下过不少次毒。”
“呸。”石一嗔:“他那个榆木脑袋,你真下毒逼他上进,他岂能不去求我解毒?”
林玄礼:emmm对门风持保留意见。
刷了碗提着篮子走回来,擦干净就要放到碗柜里。
“姜铁山,你过来。”
“师父有什么吩咐?”
石一嗔:“一衣带水这种矫揉造作不知所谓的名字,你怎么起的?”
他起名字要么按功效要么按主药,少来云里雾里的东西。
林玄礼解释道:“弟子用了雪上一枝蒿、故衣带、水前草配药。这名字太方便了。”正经药方:小儿下痢腹大且坚。用多垢故衣带切一升,水五升,煮一升,分三服。
雪上一枝蒿是乌头属的,榨汁、过滤、精粹提纯得到一点点乌*头*碱,为了去除杂味。
另外两位药则用来去火拔毒,要说折腾人是真折腾人,但不致死。
石一嗔:“哈哈哈哈哈。快滚。”
薛鹊也明白过来,怨念满满的瞪了师兄一眼,火速冲向茅房。
林玄礼苦学这么久,第一次给人下毒,颇有些沾沾自喜。回屋去拿了配好的药粉,捧出来请他过目。
石一嗔仔细嗅了嗅这点灰白色的药粉,并不是很满意:“哼。你就这点本事?这点毒药别说是药王门弟子,普通的江湖高手都毒不死。姜铁山,你以后若要害人,不要用毒药,买两个蹄髈,好好炖上一锅,把人家撑死都比毒死他更有把握。”
林玄礼低声说:“本打算加一些赤蝎毒进去,恐怕太过了。弟子本打算等她精神好了再斗,师父,您真要赶她走。”
石一嗔呵呵冷笑:“她留在这儿有什么用?药圃的野草不拔,虫蛇毒蝎不喂,采收的草药不炮制晾晒,桃花山、太浮山上的草药不采,就连赶集买菜也不去。药王庄不养闲人。她容貌毁了,谁在乎?不干活不行。”
林玄礼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呃自己也不在乎,炮制草药这部分还有记忆,但毒手药王去拔草喂蝎子虫子,可能是真的烦了,添水喂食还要清扫,这是很繁琐的工作。
石一嗔道:“你做些糕点,明日去程家,问问程灵素把书背完了没有。那孩子聪明灵巧,好学上进,比你们三个都有出息。要不是她爹妈不卖,我早就把人买来当关门弟子了。唉。她现在还叫二妞,什么破名字。”
林玄礼:“我做点糖包和绿豆糕,小姑娘一定喜欢。”
“她可不是普通没见识的小丫头。”石一嗔心说:她五岁的时候准比你们五岁的时候有出息。
……
大荷叶里足足的包了三大包点心,拎在手里,怀里揣着书,袖子里还有毒手药王要给的考题。
林玄礼独自走在乡间小路上。
回头看了看:“师父,您有必要吗?即便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路上我也能请教几个问题。”
石一嗔骑在驴上,头戴斗笠,换下僧袍穿了布衣:“再废话给你下毒。”
他需要暗中观察小姑娘的性情,毕竟前三个弟子看起来也是聪明理智的,结果一个不如一个。有道是三岁看老,这次看看怎么样。也看看这笨蛋徒弟会不会和他师叔师兄师妹一样,暗中嫉妒别人天赋异禀。
林玄礼也没什么好说的,继续提着东西步行,反正步行也能修炼易筋经的内功。
两个时辰的路程就离开山中,到了村里,也知道程家的门户在哪里。村民见了他连连作揖:“姜二叔。”
“姜二爷您来了,您来我家坐坐?”
并把儿子拎出来按在地上:“快给姜二爷磕头。上次要不是姜爷出手,你小子的命都没了。”
姜铁山确实会在赶集或来看未来小师妹的时候帮人治病,而且一直都是这样。师兄师妹都觉得药王门不能随意出手,他倒没这个忌讳,而且他的医术确实不错——只要不让毒手药王来评定。
林玄礼只是在穿越之后继承了这种做派,想到此处,微微有些伤感。原主的人品不赖,虽然当不成朋友,但他也不该死:“不算什么,都起来吧。”
程家只用篱笆墙围了一圈,两个女童在门口玩耍,一个摘了许多野草野花做饭,另一个在弄虫子玩耍,这两个小姑娘长得都不算好看,较为清瘦。
林玄礼刚走过去就被发现了。
年级略大的女童拉起妹妹,又羡慕又调侃的说:“你师哥来了。”
程灵素(现用名程二妞)放下手里的竹节虫,抬起头微微一笑,叉手行礼:“姜二哥,请屋里坐。”
林玄礼看她也就四五岁年纪,矮矮小小的黄毛丫头,头发稀疏,按照偏方剪了齐肩短发试着使其增多,一双眼睛亮如黑漆,神态却比同龄人平静的太多,穿的带有补丁的细布衣裳,姐妹两个都有鞋穿,显得这家比别人家阔绰一点。他举了举手里的荷叶包:“程小妹,师父叫我给你送些点心来,还有考题。”
大妞上前接过东西,欢天喜地的搁在旁边的八仙桌上,他一来就算是过年了。
林玄礼在主位上坐定,看着两个小丫头忙来忙去。他到是愿意帮忙,但在篱笆墙外已经围了不少老人小孩,看起来就……还是别动弹的好。
程灵素用粗瓷大碗倒了一碗凉白开,爬到柜子上找了一块冰糖扔进去,捧到他面前:“姜二哥,记得您不爱吃我家的粗茶。”
“嗯。”林玄礼简直有点不适应,被人服侍其实很习惯的,但是让这么矮矮小小还没长到自己腰高的小丫头服侍就不太人道了。赶紧收成小师妹吧。“刚刚在玩什么?”
程灵素依然平静柔和,也不紧张,也不兴奋,只是微微笑了一笑,去院墙一角捧来罐子给他看:“端午节我抓了壁虎和蜈蚣。养在破罐子里,抓了虫子喂他们。”
林玄礼把虫子倒出来,罐子里都垫了砂子:“这种壁虎没有毒,不会咬人,尿却有毒。”拿木棍挑起蜈蚣又扔回去,蒙上纱布。
大妞痛苦的问:“您能不能把蜈蚣拿走啊,太可怕了。妹妹打算送给药王,谁要这东西!!”
林玄礼道:“当真么?这小虫不算什么,是你送的,师父一定高兴。”
“我抓的时候弄掉了它的脚,养的又很不好,现在很没精神。”程灵素感觉有些拿不出手,抓的时候生龙活虎,现在眼看就要死了。
她本来自己养,这东西很酷,捉弄人也很好用,拿一根木棍画上脚就能吓得人吱哇乱叫,但是姐姐每天都很害怕,之前哄她说很快就送人。没想到姐姐真的记住了!呜呜只能送人。“姜二哥,我看壁虎不吃朱砂,只吃虫子。”
“对,他只吃活的虫子。”进行了一些壁虎养殖小课堂:“上次教了你几十个字,今天考完师父的问题,我考考你还记得多少个字。”
程灵素徐徐说:“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姜二哥您之前念给我听的医书,也背下来了。”
林玄礼看她礼貌周全的实在不像个小孩子,却有着小孩子一样的期待。等她回去把壁虎的罐子放好,端起冰糖水喝了半碗,掏出师父写的小题目,哦第一题就是这个:“你背一遍我听听。”
第119章 姜二爷赏个脸
听小姑娘背完了《灵枢》的第一篇。虽然不算很流畅, 但她丝毫不慌。大妞紧张的捏着小拳头,妹妹舌头一打结她脸就涨红了,替人尴尬。
林玄礼已然不记得自己上小学时的表现, 但要是被老师抓到办公室去抽背课文, 绝对没有这么好的心态。自己是经历了许多事,随着成长磨炼出来的, 程灵素大约是天生的好心态。
在题目表上用指甲划了一次,第二题就是认字。左右看看,这家里里外外也就门上贴的旧福字,这儿连一本黄历也没有, 就从怀里掏出一本《汤头歌诀》, 谁能料到这本中医名著是康熙三十年才创作出来的?差一点就没赶上!这里有三百二十条汤药方剂,都写的合辙押韵。随手翻看一页, 递给小姑娘:“你看看,认得哪些字, 指出来。”
程灵素在衣服上擦了擦手, 接过手抄本看:“麻黄汤中用桂枝,杏仁甘草四…”
他摸出一把扇子来展开扇风,屋内闷热潮湿,扇子上用药熏过, 除了淡淡的药香之外还有些清新之气:“四般施。般,施。这两个字在这里的意思是这四种都施用。这两个字都有别的意思,以后我慢慢教你《尔雅》。”
程灵素很惊讶:“施还有什么意思?是施舍吗。”
“对,施舍,添加, 给于,也是百家姓。我现在给你讲药性或许太早了, 将来师父亲自给你讲,哥哥学得不好,恐怕给你讲错了。”
程灵素微微笑了笑:“李四姑都被您救回来了,哪里不好?”
林玄礼继续在医术这方面弱的理直气壮,到现在也不理解他怎么能靠吃一点药消除蛇毒,或者用蛇咬人一口就把毒吸出来,这玩意不是随着血液流过全身吗:“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程灵素往下念,到了【华盖散】时便有些吃力,字的笔画繁多又复杂,林玄礼的小楷下了多年功夫,字体端正骨肉均匀,但写做蝇头小楷对于小孩子来说依然不好辨认。
林玄礼给她逐一讲了字义,药名,性味归经,说了十三四个,感觉再多就记不住了:“村里有教书先生吗?”大不了我给她掏点钱。我可没有玄苦大师那种每天下山教学生的精力和毅力,半夜还得疯狂修炼提高武功,将来下毒毒不过师兄师妹,可以一掌打死嘛。
大妞已经昏昏欲睡,还想去摸一个糖包吃,她都闻见红糖芝麻的香气了!跑出去找爹妈回来。
程灵素脸上第一次出现一丝不快:“有的…姜二哥,他们不收女学生,我去偷听还被赶走了。”
林玄礼大为不悦,这就是清朝,但主要问题是你爹妈太穷,哥现在也没钱给你雇一个教书先生:“哼,他们懂个屁,将来我仔细教你读书写字。第三道题,哦,你已经答过,师父要你抓一只毒虫来。”
程灵素微微有些羞色:“这蜈蚣抓着的时候还挺精神,又黑又亮一根,爬的很快,可惜被我养坏了。”
“你还没学过呢。要喂蟋蟀、蝗虫、蚱蜢,杀猪杀鸡的下水也行,碎肉勉强也可,嫩青菜心儿也吃两口,垫的沙土太干燥了。下次去林下搂些烂树叶,洒点水进去。”林玄礼想到这里,暗笑师父最近真的很生气。本来收徒弟就是用来干活的,结果薛鹊不干活,自己又不精通养殖业,能喂,但不如师妹干得好,毒手药王只好整天切菜切虫子喂他的小可爱们,还要换垫料,很臭的。
程灵素心向往之,她爹妈不让养,只能偷偷养在破罐子里,塞在角落中,还被姐姐发现了。幸好划价秋天抓八只知了给她,姐姐答应不往外说。好有趣哦这些事:“将来到了师父身边,师兄再慢慢教我,我学东西很快的。”
林玄礼看干瘦的小萝莉站在自己面前,扬起脸充满了期待去上学的神情,顿时大为感动,很想帮助失学儿童:“快啦,不必等到过完年才来,等你会自己穿衣服、洗漱梳头了就行。”
程灵素大奇,摸摸短短的妹妹头:“我会啊。”
她又舍不得爹妈姐姐,又非常想去学那些神秘莫测,令人心驰神往的医术。
还有养虫子和种花,那多快乐啊。
程家爹妈挺舍不得小闺女,她长得在村里就算是最可爱的,又沉静乖巧,将来一定能嫁个好人家。要是给毒手药王当徒弟,别说以后不在家里干活,没人给她置办嫁妆照顾起居,小小年纪还要去服侍师父一日三餐洗衣做饭,逢年过节都不知道能不能回来。没学成本事,被那些凶神恶煞的江湖中人给杀了,哭都没地方去哭。要是学成了本事,女大夫也是个不安稳、劳苦奔波的行当,算是三姑六婆,叫人瞧不起。
又不敢明着得罪药王门的人,既怕毒手药王把大伙都给杀了,又怕姜神医示意村里的地主恶霸收拾自己家,他医术那样高明,村里练武的那家人也常常有求于他。
夫妻俩商量了一路也没什么结果,大妞抱着荷花荷叶,程爹背着一篓鱼从门口进来,卸下东西慌忙上前行礼:“姜二爷。礼数不周,礼数不周。”
“俺这就去做饭。”
林玄礼坐在椅子上没动地方,慢悠悠的端起冰糖水又喝了一口,这屋子就算按照药王庄的标准来看,也比较低矮黑暗。沉着脸上上下下的打量这夫妻俩,俩人才二十多岁,男的赤着上身露出一身精瘦的筋骨,看起来就是朴实的农民,女的也是消瘦干练的一个人。见面之前还寻思直接恐吓一下,把小师妹抱走,但这两个人并不刁钻,再看看程灵素,还没到上一年级的岁数:“和小妹聊了一会,她很有天赋。”
程爹完全笑不出来:“姜二爷抬爱了。她才几岁,懂什么。”
程灵素偷偷丢给姐姐一个小得意的眼神。
而姐姐在盯着糖包,就等着开饭了分一个。
林玄礼略一琢磨就知道他们家不同意的原因,姑娘以后不好嫁人了!要是药王庄雇她去当烧火丫鬟,每个月有月钱拿,说不准现在就能领走。但当徒弟算是直接拿走一个劳动力,日后还没有收入给爹妈。但是师父他不爱也不屑于斗心眼,已经直说了要收徒弟,过完年小姑娘能自己打理生活起居就带走,再改口也晚了。起身就要离开,摸了摸可爱小姑娘的脑袋:“点心饽饽么,让我未来的小师妹多吃几个。二妞,下个月我有空了再来瞧你。”
程爹还要热情留客:“吃了饭再走吧,眼瞅着就中午了。姜二爷赏个脸。”
程灵素悄悄拉了拉爹爹的衣袖,示意他别说了,姜二哥肯定是嫌弃咱们家做饭难吃,也确实比不上他拿来的糕点,那都是精米细面做的,自己家的粗粮黑面如何比得上。
“二妞哪天的生日?”
“这…这倒记不得了,是秋收农忙时生的。过了今年,就七岁了。”
林玄礼大惊,旋即想起来现在流行虚两岁,小姑娘现在也就四岁多点不到五岁,吓死。还以为七岁小孩还这么矮呢。轻摇折扇,起身目中无人的走出小屋:“等她过了今年生日,我就来接。”
本村也有村霸——呼为乡绅地主,管家已经在篱笆墙门口恭候多时:“姜二爷您吉祥。”
林玄礼认出这厮是谁:“你主子的腿好了么?”
柳管家恭恭敬敬的说:“好的不能再好了,比十年前还利落。我家老爷常念叨二爷,想求二爷赏脸去府上坐一坐,满室生辉。”
林玄礼觉得这有点仗势欺人,但确实好用,他妈的,以前我就是势力,吓唬一个村民足够用了,现在居然要村霸帮忙,伸手拍了拍这中年管家,他吓的浑身僵硬想躲又不敢躲,整个人都吓麻了。果然我们药王庄的名声很棒棒:“今日太忙了,下次再去。”
柳管家又害怕又要讨好他,有意装腔作势,跟在后面哀哀恳求,一路恭恭敬敬的送到了村口。按理说要是别的大人物想要一个小丫头,他早就把人弄来送过去了,但毒手药王想要这个小姑娘当徒弟,那将来一样得罪不起!
到了村外人烟稀少的地方,也没见毒手药王跟上来汇合,他老人家准是一个人吃了俩人份的午餐然后回家去了。我的煎馒头片抹辣腐乳夹蛋啊!
……
荷叶包着八个糖包,四角四方整整齐齐的绿豆糕,还有八个红豆包(熬夜煮的红豆馅)。
早上才做出来的,用村里难得一见的白面,又舍得放红糖,夏天炎热,一口咬下去红糖半流体半凝固,嚼起来沙沙的,甘甜香浓,还有芝麻碎的香气。
程母每样拿了两个,掰成两半,家里人分着吃了。
“天热放不住,抓紧这两天都吃了。”
“你忘了咱家还欠着一点人情呢?这不就还了。”
大妞虔诚的捧着糖包:“你拜师之后每天都有糖包吃吗?”
程灵素香的忘了心里想着的事儿,以前送来的点心好吃是好吃,却没有这样奇妙的香味,好甜,好吃:“我不知道啊。”
大妞嗦着指头上沾的糖浆:“肯定会有的!你能天天过大年!”
“给你块糖就把你拐走了。”
……
药王庄是在洞庭湖附近,但八百里洞庭湖,烟波浩渺,距离岳阳楼非常遥远。
运起轻功赶路,去城市里租了两本新书,买了一沓白纸,在成衣铺买了所需的新短裤,打了一瓶醋,买了一罐美味酱菜。
就在湖边小摊上落座,无视掉乱飞的蚊子,叫了碗芝麻汤圆吃。
洞庭湖真的很大,大的像一片海域。让他想起之前抽空泛舟太湖,还有去寒山寺附近划船的计划。
吃着吃着想起原著里程灵素的故事,好可怜的天才小姑娘,师父死的早,留给她的分别有缺德师叔、缺德师兄、缺德师姐,还有贫穷和饥饿。小姑娘就宅在家里搞科研,搞到营养不良,后来认识胡斐,也算是她周遭环境里唯一一个正常人吧,然后就送了命。真叫人十分不爽!不行,想个法子不伤和气的把她弄来,早投喂早长个儿。
将来毒死石万嗔(师叔)和慕容景岳(师兄)的重任,还要落在小师妹身上。
扛着东西赶路回到药王庄,见有几个江湖中人在门口探头探脑,似乎想大声嚷嚷又不敢惊扰。
“劳驾,让让。”
五个人似乎被吓了一大跳,个个都把手按在兵刃上,惊惧的后退两步眼睁睁的看着他推门进入,反身关上门,又不敢惊扰,等了一会开始议论:“这位年轻人是毒手药王的弟子么?看他龙行虎步,气度不凡。”
“真是器宇轩昂,内力深厚,他那样快的走过来,我却全然没听见他的脚步声呼吸声。”
“从未听说毒手药王有这样气度斐然的弟子啊。”
林玄礼整理买回来的东西,书和衣服扔自己卧室里,白纸放在书房,醋和酱菜放到厨房。听见他们的议论,心中暗笑:那是当然了,大宋郡王外加武林高手外加一代宗师(厨界限定版),那举手投足的气质能不好嘛,当郡王时从小多少人管着,堪称官窑绝美花瓶。在毒手药王面前收敛了一些,单独在外行动时忍不住带出气势。
过去开了门:“几位英雄好汉有什么事?”
为首的兄弟二人慌忙抱拳:“我们是红花会李秀、郑飞。冒昧打扰毒手药王,想求毒手药王他老人家,救我们兄弟一命。兄弟种了奇毒,普天之下只有尊师一人能妙手回春。”
林玄礼问:“人在哪里?”
他们带来了一个大笸箩,掀开盖子里面就瘫坐着一个人,四肢都不能动弹,满脸乌黑,口唇青紫,整个人浮肿的像个发面馒头,四肢都肿了起来。这人其实不胖,坐在罗框里的样子,倒像是个捏成人形的发面馍馍,出气多进气少,一身的内力都已经废了。
乍一看像是蛇毒,摸了脉,又叫他伸舌头来看。心里有七成把握:“待我回禀家师再做定夺。”
二人连连抱拳作揖:“还请先生多多美言,我等感念大恩。”
“我等没有什么宝物敬献药王爷,只有二百多两银子,不成敬意。”
毒手药王这会难得的没生气,甚至是心情大好,感觉自己此生收一个聪明伶俐好学上进的徒弟,还是有些指望的。
林玄礼一闪身到了窗口:“师父,门口有人来求医。”
毒手药王:“今日心情好,你想救就去救他们。”
林玄礼沉吟片刻:“倘若弟子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石万嗔炼的‘螳臂当车’,我解不开。”
耳畔恍惚间听见王繁英的一声轻笑,难道她一直在盯着自己的行动,并随时准备捞我?好贤内助,感动了。
石一嗔狐疑不信:“你上个月就看错了一次,再错一次,就和薛鹊一起滚出药王门。”
林玄礼只有七成把握是石万嗔的毒,但有百分百解不开这个毒的把握,连忙求饶:“别啊师父,我即便学艺不精,总能干点粗活。小妹子才这么大一点,还没我一条腿高,您能让她干多少活?”
石一嗔对笨蛋徒弟咬牙切齿:“有一种药,顷刻之间就能让她比你还高。”
屋子里真有杀气徘徊。毒手药王散发着一种‘全班虽然只有两个学生但最后一名杀掉’的气质。
林玄礼并不紧张,反正在这个世界大不了删号从来:“师父息怒,弟子去叫他们把人抬进来,请您过目。”
第120章 谁能不爱我啊
大笸箩抬进来, 按照小路穿过菜地,就搁在庭院门前的地上,正午的大太阳一顿暴晒, 五个人外加一个发面瘫子都被晒的头顶冒油, 偷眼四处打量,这药王庄在外面被传的和阎王殿, 实际上也能听见毒蛇吐信子,虫子爬行和划着罐子的嘶嘶声,没有一声鸟叫,安静到诡异。
旁边有一口水缸, 水缸上放着一只水瓢。原本到别人家去从缸里舀水喝, 是不用问过主人家可以自取的,但在这儿, 不问真不敢喝,问了其实也不敢喝。
石一嗔出来看了一眼伤者, 瞥了一眼笨蛋徒弟:“说对了一半。”
确实是石万嗔下的毒。可笑, 老贼过了这些年,毫无进步,和当年一样愚蠢傲慢,一点新花样也没有。
林玄礼总算松了口气, 辨认毒药在人体上的表现就和辨认细微的色差一样,非常高难度。今天敢说这个话,完全是因为毒药的计量和手段非常精妙,确保在‘虽然中毒武功全废浑身严重浮肿、不解毒就会死、还能苟延残喘的状态’,认真学过之后才知道, 这有多难,毒死人反倒容易的多。就这个效果, 现代社会里扔医院抢救都不一定能保证存活,多亏这个世界不讲科学。“是,弟子愚笨。”
石一嗔对此不置一词,他不太乐意当面骂徒弟蠢,显得自己眼光不好。难道我毒手药王收不到一个聪明伶俐的弟子吗?是的!
“这厮便是你今日的考题。”
林玄礼先去搬了交椅过来,搁在房檐下,茶几和茶壶一起移过来,站在旁边给他扇扇子。姜铁山原先或许不善于服侍人,其实就按照自己过去的排场服侍毒手药王,他要求也不是很高。
考虑好了解毒方式,低声禀报:“弟子认为施针拔毒比较好,针刺期门、章门大穴,用草药熏蒸,内服四逆汤。”
期门章门都是死穴,但死中可以求生。虽然不理解但老师就是这么教的。
石一嗔冷笑道:“好好,就按你说的去医。你还没折腾完,人都挺了。”
李秀、郑飞等人慌忙跪倒磕头:“求毒手药王爷爷大发慈悲,救救我们兄弟。将来愿意结草携环已报。”
“只要能医活我们兄弟,情愿日后充当药王爷爷门下走狗。”
“吕大哥是江南闻名的英雄好汉,被奸人所害,现在一连数日水米不进…”
石一嗔喝止这些嘈杂声音:“闭嘴。”
然后继续上课:“铁山,昨天用你的方子来治,还算应当应分。今日则不行,来不及。”
林玄礼恨不能立刻掏出小本本记下来:“弟子才疏学浅,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石一嗔:“去拿锥子来。”
林玄礼去找了破开石头的锥子,还有缝皮革与鞋底的锥子过来,这两个一大一小。
来求医的人还跪在烫人的黄土地上,动也不敢动,嚷也不敢嚷。
石一嗔捡了缝皮革的锥子,在手里颠了颠,照着期门、章门、咽喉各刺入几分。
毒手药王隔着衣裳,摸也不摸直接取穴扎入,而且是锥子直刺到底,看着就和杀人一样。
林玄礼大约能看懂他的医治思路,但要是让自己上,那是真没把握。
来求医的一行人惊的瞠目欲裂,从地上跳起来,想冲上前回护又被李秀按住。眼看着这就是杀人的手法,一个好人拿银针刺一遍,都要死。
“毒手药王!”
林玄礼挪了半步,准备他们要是发疯就拦住。这看起来有些恐怖,但求到毒手药王这儿来,本来就只剩一口气了,赌命。赌就是有输有赢。
筐里的人肿的像灌满水的猪肺,脸肿成猪头,手肿的像是被蜜蜂叮咬,脚肿的要把袜子撑破,整个人都膨胀着,被施针之后更为怪异。
喉头的针孔处嘶嘶漏气。
期门穴就在心口,*头正下方,章门在肋骨最下一根中央的位置上,马甲线上端。
乌黑的脓血缓缓开始流淌,浸透了衣衫,散发出一种农家肥的味道。
石一嗔背着手看了一会,坐回到交椅上喝茶:“去,拿一只狼蝎来蛰他。”
林玄礼应了一声,去养毒虫的室内捉了一只,筷子夹出来搁在铜钵中,蝎子往出爬就会失败的滑下去,气的用尾巴蛰人将铜钵敲的当当响。
端过来用筷子扒拉两下:“师父,我蛰他左手使得不?”
石一嗔抓着小布袋搁在鼻子下,微微点头:“蛰心口更好,你没这个胆量和眼力。”
“弟子肉眼凡胎,怎么看它注入了多少毒素?”
石一嗔无语:我就能看出来,你别问我怎么看出来的,这是天赋。你要是会,天生就会,要是不会,学也学不会。
原本水肿胖子连脖子都肿的粗大了,现在淌了许多黑血,臭秽不可闻,肿胀却已经消除了很多。
再用狼蝎一蛰,当做抗凝血剂来用,污血继续流淌。
伤者仿佛一个被扎了三针的气球,突然开始放气,缓慢但肉眼可见的干瘪下去。
林玄礼凑近了仔细观察伤者的变化,翻了翻眼皮,指尖沾了一点污血,捻了捻嗅了嗅,分辨用的是什么毒,寄存了多少日,摸着脉象的变化,感受他体内的变化,思考该怎么用药,认真学习。
石一嗔道:“你们几个别闲着,去外面抓几只鹌鹑和蛇来。”
郑飞战战兢兢的问:“要抓什么种类的?公鹌鹑还是母鹌鹑?”
石一嗔:“公鹌鹑五只,母鹌鹑五只,蛇要二斤往上,抓十条。有野鸡也可。都要活的。”
林玄礼本来在仔细观察病人的变化,褪去的水肿,以及思考后续的用药,分出一点心思听师父的训话。忍不住翘起嘴角,最近天太热又干旱,每天都得伺候草药疯狂浇水,给蛇换水降温,弄了一锅卤汤,卤蛋卤鸡卤鹅,酱香浓郁,食材焯水之后扔进去就完事,可以躲远点偷懒。配上自己种的黄瓜小葱,或就饭,或卷饼,或是麻酱拌面配卤肉。
但自己一天到晚干活都忙不完,给菜地浇水施肥、给草药浇水施肥驱虫、喂鸡喂鸭,给所有毒虫准备饲料虫虫和降温通风、拔草、背书、炮制夏季收获的草药,晒将要生虫的草药、晒菜干、练习针灸、练武。除了夏天热死的鸡和鹅,只在后山下了几个笼子和夹子,抓到什么炖什么。钱倒是有,赶路的轻功也有,大多数没时间跑去村里买肉,偶尔去一次,猪肉也已经挂了两天不新鲜了。
“看到篱笆墙围起来的园圃不要进入。”
李秀连声答应:“这就去,这就去,能讨口水喝吗?”
“那口缸里的水能喝。”
郑飞还不肯离开,本以为哥四个去抓就能行,被李秀扯了一把,明白过来人家毒手药王要拿自家兄弟当教材,教徒弟。过去围着水缸痛饮了一顿,都出去抓飞禽和蛇。
石一嗔道:“多放些辣椒,别那么抠抠搜搜。这毒确系是我那好师弟所制,他沦落到贩卖毒药为生,可笑可笑。石万嗔现在应该在天山附近,这毒制出来就得立刻使,其中有几样原材料出自回疆,不易保存,咱们这里没有。你记住中毒的特征,以后要是自己中了毒,用粗针刺穴放血。不用蝎子咬,处理的快一些,在针刺处拔罐三次,青色血出尽毒就解了。中这个毒之后不能运功逼迫毒,越运功越逆行向心脉。”
林玄礼:“是,弟子记住了。那几样材料都是什么,师父稍后说一说。辣椒放多了影响味觉,分辨药味时有些受影响。”我也是忍痛不搞麻辣味的,为了学习!
石一嗔断然道:“那是你。区区辣味都能影响分辨药味?等将来我抓住石万嗔,你给他灌两碗辣椒油?四逆汤加芍药根,煎药去。”
林玄礼对于天才也没什么好说的,把折扇留给他,应命去煎药。
煎好了药端过来时,框里的人已经变得干瘪消瘦,身上的肥肉瘦肉几乎都被病痛折磨光了。
一勺勺的喂了药,据说数日来水米不进不出的人已经能迫不及待的吮吸勺子上的药汁。
林玄礼忍不住问:“将来我若是遇到石万嗔,能不能先下手为强?”
石一嗔沉吟了一会:“你觉得你能暗杀我么?”
“……很有些难度。”林玄礼想了想:“恐怕得准备几道重油重辣的菜,多放醋。”
“非也,毒药和醋一相遇,便有了腥臭气,原本无色无味的毒药也起了变化。除非是炸元宵,炸年糕,包在馅料里,烫嘴烫心的吃下去。”
“倘若弟子施展武功,背后偷袭呢?”
石一嗔嗤笑:“倘若是苗人凤要来暗杀我,他能杀了我,却也要中我的毒,回家去安顿后事,等着烂成一滩脓水。至于江湖上其他的土鸡瓦狗,不值一提。”
林玄礼心说那我差不多稳了,虽然没见过苗人凤,他确实牛逼,但我现在确实不弱,也就是大金刚掌恢复了三成功力,剑法也有三成左右。
石一嗔:“过年前你准备一份好毒药给为师尝尝。晚上做葱爆蛇肉。”
“我到是有点想法,还没想出来怎么配置解药。葱爆蛇肉爆不了,咱们没有油了,猪油、香油、菜籽油全都吃光,醋和酱油也快没了,就等着老天爷下场雨,不用浇园子我好出去买油买肉。”药圃虽然不大,也就两亩地,每天在药王庄里打水,挑着两桶水上到半山腰的药圃倒地里,回来继续打水。来回浇灌也要浪费半日时间。
石一嗔叹了口气:“等为师调服心性,将来不沾荤腥就省事。”
毒手药王人生的终极目标:不生气!
幸而鹌鹑、斑鸠、野鸡和菜花蛇、草蛇捉了两大筐,这些人还真有手艺,不仅捉了野味来,还薅柳条编了筐子,装蛇的筐子甚至还带盖。
李秀解释说:“恐怕品相不好,或是受了伤不便使用。多捉了一些。”
郑飞呆呆的望着箩筐里的人:“吕大哥!想不到我还能瞧见你的真容。”
“我虽然武功尽失,还能保住一条命,多谢你们。”
林玄礼轻声说:“家师在修行,小声些,不要惊扰他老人家的清净。”
郑飞跪下来磕了三个头:“多谢铁爷施以援手。”
“呃,我姓姜。”
“是是,失敬,多谢姜爷。”
林玄礼安排他们:“你们把人抬出去,打两桶水,在外面擦洗污血,换好衣服再扶回来。看你们满面风霜,想必从回疆一路赶来此地,很不容易。说说是怎么回事。”
李秀留下来说他们的故事:“那倒是一番惊心动魄的故事,姜爷听起来或许不觉得有什么。您可曾听说过宝树和尚?他和小和卓勾搭,做了人家座上宾。陈舵主听说宝树和尚劫掠了不少村堡,乃至武林名门的财富,嚣张跋扈,就问谁能杀之。我弟兄六人自持武功高强,前往围剿。”
林玄礼开始挑选肥美的蛇蛇和品相较好的飞禽,夏天食物多,都挺肥的。忽然惊觉药王庄的消息确实不灵通,对政治和武林局势完全没有最新播报,这几个人名都没听过:“他也会用毒?哪门哪派的?”
李秀摇摇头:“确实不知。吕大哥中毒之后,我们轮番为他吸出毒血,又慌忙来求救。一开始只是浑身发麻,策马千里,到了雁门关附近突然开始浑身肿胀,水米不进,我们只得弄了个笸箩抬他,路上马跑死了,兄弟几个抬着他跑。总算赶在断气之前来了。姜爷,我们不缺银子,只是事发突然,来不及筹措。明日一早就去找朋友借,三日之内,至少二百两白银送到。”
林玄礼想起雁门关有点微微惆怅,大哥人好好,他还想陪我一起来。他来能干什么呢,重新整顿丐帮吗?可别让他看到宋朝历史,他得气死。
微微颔首:“可以。家师喜欢清净,病人可以住在门房里,你们自便。一会冲点油茶面,你喂他吃了。这三条蛇和五只鹌鹑品相不好,你们自己做了吃。当今武林门派的局势,有什么变化吗?”
李秀不知道他全然不知道武林格局,看这位姜爷二十多岁的年纪,气度不凡,穿一件粗布衣裳坐在马扎上,仍然优雅气派。就一五一十的说了江湖前五的高手,以及江湖四大家:“自从数年前,雪山上金面佛苗人凤与飞天狐狸胡一刀一场大战之后,天下都以苗人凤为当世第一人,并无什么变化。陈总舵主也对苗大侠推崇备至。”
林玄礼微微一笑:“不错不错,他是我师父的好友,断然差不了。”
伴随着李秀呱唧呱唧说完,他心里勾勒出一副当今武林局势的地图,心里有点数了。
正在此时薛鹊回来了,她用布蒙头,遮住被毁了容但隐约还能看出来是年轻美人的脸:“姜师兄,我选了个地方,你肯不肯帮我搬家?”
林玄礼低声道:“师父只是嫌你不干活,你去再求一求他老人家。”
薛鹊执拗的摇摇头:“师父说我注定一事无成,不如滚去嫁人。慕容师兄依然不肯原谅我,姜师兄……”
林玄礼是准备杀了她的,但要先杀了慕容景岳,免得疯批大师兄跑来报仇。按顺序一个个来。
现在拿住人设,柔声道:“师妹,我并不愿意强求。你终生只愿嫁大师兄,我终生只愿娶你,但不想勉强使你不快,我索性终身不娶,远远的陪伴你、照顾你,等过几年师父消气了,你还回来,咱们在这里打理药圃侍奉师父。长相厮守,又何必是夫妻呢。”
薛鹊本来被慕容景岳羞辱殴打之后有些心灰意冷,觉得姜师兄人很好,倘若他不嫌弃……现在却弄得她不明白。这到底是嫌弃我,还是不嫌弃我呢?但她心里确实是不想和姜师兄拥抱的,差点答应委身于他,也只是太害怕孤单一人,
年纪轻轻还不想过孤寡老婆子那种荒凉凄惨,没人说话的日子。“师兄,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如果你一开始就是这样,或许我会喜欢你。”
以前不论是风度谈吐,本领和相貌,全都呆板木讷无趣至极,被大师兄碾压,上次下毒之后才看他,竟然也有几分神采飞扬,潇洒飘逸。
林玄礼心说幸好你们没结婚生子,要不然我真的很难收场。杀原主暗恋的混蛋师妹算我无情但不拈花惹草,送你们去阴间团聚,杀原主的混蛋老婆那就万万不行了,太缺德。
我又是个会过日子的人,谁能不爱我啊。“西瓜在井里,晚上吃卤鹌鹑和葱烧蛇。”和葱烧小鱼一样,蛇段和葱段一层一层的码放整齐,小火焖烧,用葱出的汁浸润蛇肉,半蒸半烤,焖上一个时辰,嫩肉软烂。可以说是一种无油低卡的减脂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