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顺顺利利地把侦探大人护送回武装侦探社后， 千野幸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之后，便很愉快地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只口罩和鸭舌帽，穿戴完毕之后， 乘着夜色， 准备去打他的第二份工。
然而，等到他姗姗赶到手机上显示的任务地点的时候，一切却都已经落下了帷幕。
视线在小巷内环顾了一圈， 千野幸微微俯下身，竖起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在面前的血泊里轻轻蘸了一下， 随后凑到眼前，捻了捻手指，仔细端详。
血液尚且黏腻温热……
“——凶手刚离开不久。”
对着身后以极快的速度向自己倾轧而来的一片黑暗，千野幸头都没回，依旧单膝跪地，头也不抬地轻笑了一声。
咻——！！
一根不详的黑红色触足穿透了空间的阻隔，在下一秒， 便狠狠插在了千野幸身侧的墙壁上。
本就老旧残破的墙壁不堪一击，在接受到重击之后、立刻“哗啦”一声散碎下来，倾斜而下的砂土迅速将地上的那滩血液覆盖在了一片废墟之下。
“谢啦～”
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落在肩膀上的灰尘， 千野幸解开扎在颈后的小草莓发绳、将长发散开之后，又将落在自己发间的尘埃抖落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之后，散着一头足可及腰的黑白双色长发， 千野幸眉眼弯弯，笑吟吟地转过身：“还真是体贴啊， 小芥川～”
“……”
一阵沉默之后。
黑暗中，在一阵急促而难耐的喘咳声响起过后， 一道低沉冷峻的声音缓缓传来。
“……与你无关。在下只是不希望看到太宰先生的努力付之东流。”
“是嘛？”
感激之余遭到嫌弃，千野幸却是一脸毫不在意的模样，向后撩起覆落在额前的几缕碎发之后，露出了一张面部轮廓极尽优越的脸。
——他依旧在笑，但那种笑容里，却又隐隐掺杂了些让人浑身寒毛直竖的凛冽锐气。
青年的眉眼仿佛由金戈雕琢而成，锋芒锐意之余，给人一种仅仅只是远远观看就能将人刺伤的凶戾之气；眼型狭长，眼尾上挑，那双仿佛永远蒙着一层薄雾的青紫色眸子永远影影绰绰，叫人极难拨开迷雾、看清对方眼底氤氲的真实情绪。微微凹陷的眼窝，线条利落的侧脸，还有薄削且微微有些苍白的嘴唇……
这原本是一副极具侵略性和攻击性的长相，让人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会为对方冷漠的眼神之中透露出的锐利所重创，但，可惜的是……
——这件上帝最完美的作品，现在，却被大片大片黑红色的诡异符文、以及宛如皲裂一般细细密密的蛛网状的裂痕所破坏。
于是，那种几乎要将人灼伤的英俊，一夕之间，便在符文与裂痕的双重作用之下，转化为了夺人呼吸与心魄的鬼艳妖气。
像是对自己眼下这样诡谲的装扮一无所觉一般，千野幸摸了摸兜，将口袋里提前准备好的一只小白瓶朝面前的黑衣青年丢了过去，同时，嘴上还在笑嘻嘻地调侃：“嗯嗯，与我无关、与我无关～那么，为了感谢小芥川和太宰君的搭救，请允许我为小芥川献上最最有效的超强力止咳药——”
怪异的符文在他俊美无俦的脸上缓慢爬动，青年的身形很快便开始闪烁不定了起来，像是一台信号接触不良的瑕疵造物。
短暂沉默了一阵之后，被人亲昵地称呼为“小芥川”的阴沉青年喂喂动了动手指。
下一秒，环绕在他身侧的黑红色异形便迅速卷起了即将坠地的药瓶，将其完好无损地送进了主人的手里。
“咳……不会感谢你的。”
“嗯嗯，没关系哦，是我自愿把它赠送给小芥川的～”
在昭示着不祥的符文快速闪烁和涌动之间，千野幸轻轻解开了环绕在自己修长颈侧的皮质choker。
瞬息之间。
一团青黑色的不详黑气，迅速便在他的掌心缓缓浮现了出来。
吃完药后，习惯性地顺手将还剩下不少药品的小白瓶收回自己的外套口袋里，芥川龙之介脚步微动，拱卫在他身侧的罗生门便纷纷乖觉地让开了路。
缓步来到千野幸的身边，芥川龙之介目光警惕地紧紧锁定住对方掌心里托着的奇怪气团。
“……这是什么？”
捏了捏掌心中那团仿佛会呼吸一般的青黑色气团，千野幸微微闭眼、感受了片刻之后，道：“像是某种含有病毒的诅咒……不、横滨应该不会有诅咒出现，这样的话，应该就是某种能制造病毒的异能力了。”
“病毒——？！”芥川龙之介的面色顿时便阴鹜到了极点，“你什么时候中的招？”
——居然让这个家伙在自己的看护下被人。暗算……！简直是愧对太宰先生的信任、！！
一时间，一阵浓郁到几乎令人当场窒息的杀气，瞬息间便疯狂席卷了这处阴暗的小巷。
“应该不久才对，不然我不会一直没有发觉，”将气团交给跟随芥川龙之介一起出现场的部下们密封保管，千野幸想了想，回忆起那团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不明血渍，“我想——应该是在刚才我接触那些血液的时候吧？”
翻搅不休的杀气微微顿了顿。
将那团青黑色的疫病气团彻底排出体外之后，千野幸脸上不断游动的符文很快就缓缓消散，连带着那些仿佛曾经碎裂、之后又被人强行拼接回原貌的诡异裂痕，也在逐渐变淡消失。
扣好choker的颈带之后，千野幸摸了摸自己重新变回光洁的侧脸，满意地点了点头：“还真是危险的异能力啊……对了，小芥川，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这段时间里，横滨似乎连续发生了好几起异能者意外死亡的事件？凶手都找到了吗？”
闻言，芥川龙之介眼神登时透露出了些许不自然，沉默了片刻之后，缓缓移开了目光，同时薄唇微抿。
“……还没有。”
“咦？”
像是为了挽回Mafia岌岌可危的颜面似的，短暂停顿之后，芥川龙之介很快补充道：“在下与中也先生已经在全力追查这件事了。”
千野幸闻言，面露意外之色：“中也也回横滨了吗？”
“嗯……中也先生刚刚结束出差。”一板一眼地回答着千野幸的问题，芥川龙之介在这一刻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被设定好了应答规则的机械程序，一丝不苟，有问必答。
“这么快啊，中也的工作能力果然很强，无愧被号称为‘**武斗派门面’的重力使大人。”
摸了摸下巴，千野幸随口感慨了一句之后，很快便将注意力重新拉回了正题上：“呐、小芥川——最后一次合作，有什么不方便处理的事要交给我来解决吗？不管是刺杀还是善后，我都很在行哦？”
认认真真地仔细回忆了一阵后，芥川龙之介摇了摇头：“没有。除了这起凶手不明的连续暗杀行动之外，其他在下都可以独自处理。”
言下之意是——没你什么事了。
千野幸眨巴了一下眼睛，笑嘻嘻地伸手薅了薅合作伙伴家凶残垂耳兔的头毛：“虽然是这样说没错啦～但、仅仅只是出场三分钟，就要分走你这么大一笔的任务酬金，就算是缺钱如我也会感觉到心虚的耶——”
“要不然……把这起暗杀事件交给我来处理怎么样？”青紫色的狭长眼眸轻轻眯起，千野幸脸上的笑意依旧温和，但在光线昏暗的小巷里，却莫名透露出了一丝不对劲的意味，“这种自带疫病debuff的危险家伙，交给你们这些血肉之躯来处理应该会很棘手，对吧？”
冲对方竖起一个大拇指，千野幸笑嘻嘻地比了比自己：“我在这方面可是很有优势的哦？要活口还是生死不论？尽管开口好了～”
盯着千野幸笑意晏晏的面容，芥川龙之介沉默了一阵，随后，在对方微微有些诧异的眼神注视下，轻轻摇了摇头。
“这里是横滨。”
千野幸短暂一愣，但很快就回过神来。
“哎——”拖长了尾音，他趴在一根横亘在自己与芥川龙之介之间的罗生门触足上，仍有些不死心地试图继续自荐，“可是我——”
“Mafia会处理好一切，不需要外人插手。”
千野幸的眉眼立刻耷拉了下来，抱着罗生门触足开始撒泼打滚：“可是你这样显得我像一个不劳而获的废物混子哎小芥川——！你这样让我怎么对得起中也酱和久作酱的救命之恩嘛QAQ！！带我去带我去带我去嘛！你不带我去的话我可要天天爬你家窗户监督你按时洗澡了！！”
这句话说完，原本打扮得人模狗样的某人，当即往地上一趟，在一种Mafia成员一言难尽的目光注视下，抱着芥川龙之介的罗生门开始满地打滚。
“带我去带我去带我去——”
“求你了小芥川、我超听话超好用的！！呜呜呜呜我就差这一百万就能还完债一身轻松了，求你了带我去带我去带我去嘛呜呜呜呜呜呜呜——”
芥川龙之介：“……”
——这一刻，迎着一众部下时不时投向自己的微妙的眼神，性格执拗较真的Mafia年轻干部，终于懂得了什么叫丢人现眼。
他忍不住按了按青筋狂跳的额角。
“……你先从地上起来，千野君。”
已经滚到墙角的千野幸闻言，从一地的废墟里抬起头，眨巴了一下那双青紫色的眼睛，然而下一秒就把怀里的罗生门搂得更紧了：“不要、你敷衍我——除非你先答应我的要求！”
“……！”芥川龙之介只感觉自己的拳头硬了，“——在下没有要敷衍你的意思……！”
“小——芥——川——QAQ”
捏了捏眉心，他沉默了一阵：“……A死了，Mafia必须回收他的一切东西。”
支起耳朵，一字不落地将对方的话语尽收耳中的千野幸一骨碌从一片狼藉的地面上爬了起来，身上不沾一点灰尘，抹了把脸，神情立刻变成了严肃可靠的模样，沉稳地凑到了芥川龙之介的面前：“有清单吗？”
“……”
“没有吗？”千野幸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后，点头，“行，我知道了，我会尽可能对外回收沾有他的气息的物品的——不过先说好，拿多少钱干多少事，100万只够买我三天的劳动，所以我只会持续搜索三天。”
“三天之后，不管东西有没有全部回收，我都会撤出这次任务，提交报告、领取任务的酬金——这没问题吧？”
芥川龙之介点了点头，喉结滚动，一时没忍住、轻轻地低咳了一声。
盯着对方苍白到有些不健康的脸色，千野幸眨了眨眼，随后扒拉开环绕在芥川龙之介身边的罗生门触足，很是自来熟地贴了过去，戳了戳对方鬓边自然垂落的、神似垂耳兔的发梢。
“哎——”
“……？”芥川龙之介不太适应地往旁边退了一步，忍耐着用罗生门把某人砸出去的冲动，“……做什么。”
“给个联络电话呗～”
“？？”
千野幸用一种“OMG你怎么会这么好运、交到我这样优秀的朋友”的眼神盯着对方，很是骄傲地撩了一下自己蓬松柔顺的黑白双色长发。
“我有个朋友，他家里开了个制药厂。”
话音落地，他很矜持地停顿了一下，但等意识到芥川龙之介并不会像自己的其他小伙伴一样鼓掌捧场之后，稍微有些失落地垮下了肩膀，声音变得有些有气无力的：“……总之就是，我的朋友之前因为一些原因、专门找了团队研制了针对肺病的特效药——喏，就是我给你的那种，接下来再吃个半年左右的量，你的肺病应该就能好的差不多了。”
眸光微动，芥川龙之介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再次刻意顿了顿，发现垂耳兔依然没有要夸夸自己的意思，千野幸的语气很快就变得更加有气无力了一些。
“唔……接下来我可能要离开横滨、回东京处理一些事，不一定能顾得上你这边。所以你给我一个联系号码，我到时候把药用快递的方式给你寄到横滨这边来呗？”
芥川龙之介唇瓣微动：“在下——”
“——不许说不要！”千野幸有些心痒痒地瞅了一眼垂耳兔鬓边那一撮柔软的白毛毛，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敢上手去揪，只是抱着罗生门再次开始打滚干嚎，“我就只是为了感谢森医生那个时候的出手相助、所以还给他一个健健康康的珍贵的干部而已！这可是我送给森医生的谢礼、跟你又没关系！！而且，反正不管你要不要我都会寄给你的，你不收我就寄给森医生！！！”
看着又开始满地打滚、扯着嗓子干嚎的某个行为艺术家，芥川龙之介沉默了半晌，最终，在部下们越来越古怪的眼神注视之下，有些不情不愿地报出了一串数字。
“……这是我的通讯地址。”
停止打滚，千野幸一字不落地将数字完全背下之后，抱着那根一晚上惨遭蹂躏、看上去已经有些生无可恋的罗生门触足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替触足拍了拍灰后，这才笑嘻嘻地冲芥川龙之介抛了个风流帅气的wink。
“okok，就知道小芥川是个好孩子～那么——到时候记得收快递哦？服用时间和方式我之后也会一并抄送给你哒～我先走啦！”
“……嗯。”
第352章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 白天，千野幸依旧跟着武装侦探社的大家满世界到处跑委托，尽职尽责扮演一个为债务所困、不得不努力打工赚钱的侦探社编外跑腿人员， 夜里则是自觉上工， 在这片被mafia统治的夜色里，兢兢业业寻找mafia失落的“宝藏”。
这样勤劳刻苦的打工时刻，终止于三日后的凌晨。
当着中原中也的面， 向跟来的mafia成员递交了自己这三天的搜查成果和结案申请之后，千野幸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呼——总算完工啦！这位小哥，拜托你通知一下你们家的财务、尽快打钱过来哦～”
被千野幸盯着的西装男身躯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 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右边偏了偏，在得到橘发青年的摆手认可之后，这才长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捧着东西退了下去。
撩了一把额前散乱下来的碎发，千野幸的视线随着西装男的目光落脚点望了过去，在看清橘发青年身后那道瘦小的背影之后，眼神立刻亮了亮。
“久作酱——”
乖乖站在原地， 盯着小朋友将身上捆绑的各种款式的铁丝、刀片全部卸除干净之后，千野幸这才欢呼一声、冲上前去，在小朋友和小朋友的临时监护人都没能来得及反应的一瞬间， 抄起小朋友就来了个“飞高高”。
“芜湖——”
呲着一口小白牙，足足将梦野久作连同着被对方紧紧搂在在怀里的破旧布偶来回往天上扔了五六次后，千野幸这才心满意足地把浑身僵硬的小朋友松开， 动作无比熟稔地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了一枚巧克力糖，剥开糖纸后塞进了小朋友的嘴里。
“久～作～酱——！”半蹲下身， 千野幸热情地蹭了蹭小朋友因为含着糖块而显得有些鼓鼓囊囊的柔软脸蛋，“我好想你呀久作酱～你再不来找我的话， 我都要以为你把我忘记了呢QAQ”
梦野久作眨巴了一下眼睛，亲昵地回蹭了一下千野幸的脸颊之后，然后小声说：“没有忘记哦～我也很想你呢，千野哥哥。”
“那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千野幸捏了捏小朋友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很快就将警惕的眼神转向半月眼站在一旁、也被自己顺手塞了一块巧克力糖的娇小青年，“——是不是你的小只哥哥不让你来找我玩？小只哥哥坏、我们不理他了，以后不带他一起玩了！”
像一只大型玩偶一样、被千野幸厚重外套埋在怀里的梦野久作也不嫌热，很乖地动了动小脑袋，蹭了蹭青年的胸口，小声回答了一句“好”。
梦野久作这一下答应来的轻巧，却是差点把一旁无辜躺枪的中原中也当场气炸毛。
“……不要教坏Q啊、你这家伙！”中原中也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上前一把将某只粘人的大型猫科动物从自家崽身上撕下来，像扔垃圾一样随手往旁边一丢，“而且我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给我好好保持距离啊！！你难道还想让Q的异能再失控一次吗？！”
在空中一个灵巧的翻身，千野幸稳稳站在了地上，同时轻轻歪头、悄咪咪冲梦野久作眨了一下左眼。
梦野久作立刻会意，很快就上前了一步，抬手轻轻揪住了临时监护人的衣角，可怜巴巴地仰着头：“我有好好把身上的尖锐物品取下来，也有好好保护娃娃不被弄坏的，所以……”
“……”
“——所以，小只哥哥和千野哥哥……还可以带我去游乐园玩吗？”
半小时后。
看着整座原本已经停业，却被某位干部先生一个电话打过去后、强行凌晨恢复营业的乐园，千野幸一边牵着梦野久作的手，一边酸溜溜地咬着手帕、满是心酸地感慨了一句。
“——有钱真好啊……”
梦野久作不明所以，但看千野幸那副阅尽沧桑的深沉模样，还是跟着一起点了点头：“嗯嗯，有钱真好啊～”
把手里的鹿角发圈分给一旁的怨种好友和崽，中原中也无语：“都说叫你别跟千野这家伙学这些有的没的了，Q——这家游乐园本来就是我们自己的产业啊！”
“！”x2
千野幸当即两眼放光：“意思是——我们今天的所有消费都可以记你账上、不用买单了吗？！”
梦野久作双眼也是亮晶晶的：“那以后我们可以常来吗？”
摸了摸自己正在遭受过强道德感疯狂谴责的良心，中原中也纠结了好一会儿，这才勉勉强强地点了点头，刚准备开口叮嘱些什么，然而下一秒，就看见两个怨种小伙伴已经光速丢掉手里的门票、发出“好耶”一声欢呼之后，一溜烟地就合体跑没影了。
“！”中原中也当即睁大了眼睛，大惊失色，连忙拔腿去追，“我说——你们两个别跑那么快啊！Q你小心点别受伤了！！”
远远地，留守在乐园大门外、负责隔离无关群众的mafia成员还能听到自家上司崩溃的咆哮声。
“——去玩过山车前先把娃娃给我啊喂！”
“等一下、都说了吃烤串不可以加辣！！痛觉也会刺激到Q的异能力啊啊啊啊——！！！”
“千野你这个混蛋！！我鲨了你！！！！”
乐园之外，负责看守大门的黑西装A面露感慨之色，长出了口气：“今天的横滨，也是和平的一天呢……”
黑西装B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听着里面某人暴跳如雷的咆哮声、以及另外两道嘻嘻哈哈的笑声：“重力使大人果然童心未泯，和Q大人与千野先生相处得很融洽呢。”
“真好啊……”xn
愉快的游乐时光，一直持续到了天明时分。
望着天边缓缓升起的灿烂朝霞，千野幸舔了舔自己的那只草莓、香草混合口味的双球冰淇淋，轻轻揉了一下身边小朋友乱糟糟的黑白双色短发。
“今天玩得开心吗，久作酱？”
“嗯嗯！”原本从不离身的玩偶此刻已经到了身边临时监护人的手里，梦野久作右手拿着一只巧克力芒果双球冰淇淋，右手则小心翼翼地提着一直铁笼，笼子里有一只白底黑点的花色小龙猫正蹲跑轮边、探头探脑往外看。
——那是中原中也在套圈摊边，在梦野久作和千野幸双双菜到抠脚、各自丢空了自己的20个圈还一无所获之后，看着梦野久作渴望的表情，实在看不下去、这才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最后一个圈，精准套回来的小龙猫。
握着千野幸的左手轻轻摇晃了一下，梦野久作很高兴地弯着眼睛：“今天超级超级开心～谢谢千野哥哥！”
这样说着，他微微转过头，看着长椅左手边坐着的中原中也那副“没兴趣和你们搞好关系”的酷脸之后，犹豫了一下，将冰淇淋递给千野幸帮忙拿着之后，往那边挪了挪，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试探性地抱了抱中原中也的腰。
双方一触即分，梦野久作望着千野幸暗地里悄悄给自己递的眼神，迟疑半晌，这才两眼一闭，大声道：“也谢谢中也哥哥——我也超级喜欢中也哥哥的！”
中原中也：“！”
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更不擅长应对直球攻势的武斗派，当即僵硬在了长椅上，耳根和脖颈很快就被朝霞染上了一抹微红。
“干、干什么啊——！”抱着Q托付给自己保管的破旧玩偶，中原中也很是不自在地往长椅边边挪了一下，眼神飘忽不定，“你不要靠这么近……我就只是应首领的命令、陪你和千野君最后聚一聚而已……！”
梦野久作愣了一下。
等反应过来之后，他立刻转头去看千野幸的神色，语气有些惊讶、又有些不舍：“千野哥哥……是要离开了吗？”
把快要融化的冰淇淋重新递给小朋友，千野幸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替梦野久作垫了垫手。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这才轻弯着眉眼，温声笑着摸了摸对方毛茸茸的小脑袋瓜：“是的呀，今晚之后，我的欠债就该还完啦～等天亮之后，我就会去侦探社那边向大家告别了。”
梦野久作犹豫了一阵，垂下那双含着星月眸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舔着冰淇淋，同时口中含含糊糊地小声问：“接下来……准备去哪里呢？”
“我吗？”三两口将自己的冰淇淋全部炫进嘴里，千野幸舔了一下唇边的奶油，轻笑道，“我要回到属于我的战场去了呀～”
“……不可以留下吗？”
轻轻摇了摇头，千野幸用一种满含着包容、温柔、与骄傲的眼神望向身侧这个瘦瘦小小的少年，半晌之后，笑着感叹：“能说出这样挽留的话……小久作这些日子的变化很大呢～”
随后，他不等梦野久作反应，很快便又继续道：“但是——不可以哦，小久作。只有这件事，我现在还没办法满足你。”
“为什么……？”“啊呜”一口将巧克力球吞下，梦野久作舔了舔嘴角，有些不理解地歪头瞥了千野幸一眼，“留在这里不好吗？我和中也哥哥可以保护你，不会再让你遇到那样的危险了。”
青紫色的眸子轻轻抬起，锋芒尽显的锐利眼神直勾勾地望向被初阳染作一片金红的东南方向，语气含笑：“因为啊——在那个地方，有等待了我很久很久的同伴和挚友……在那里，有我甘愿为之追逐半生、奉献所有的，最崇高、也是最美妙的极光。”
梦野久作眨巴了一下眼睛，看表情显然是没有听懂。千野幸见状，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细心叮嘱：“要好好照顾这只龙猫哦～想我了的话可以用手机给我打电话，有什么想要的、中也和森医生不给你买的东西也可以偷偷打电话告诉我——”
“——那你会给我买吗？”
“不会，”翘起嘴角，千野幸恶劣地笑着，抬手戳了戳小朋友鼓鼓囊囊的腮帮子，“但我可以给自己买，买完拍照发给你、让你过过眼瘾～”
第一次窥见成年人的糟糕世界的梦野久作当场呆住了。
千野幸于是就舒服了。
等到小朋友慢吞吞地把手里冰淇淋甜筒的最后一口吃完之后，千野幸从长椅上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不存在的灰。
“好啦～现在是正式的告别时间——”
在灿烂温暖的初阳里，千野幸微微转身，目光灼灼地望着身影几乎要彻底被熔金色的光湮没的两人，轻快地笑着，挥了挥手。
“久作、中也，拜拜啦～”话音落地，他看向低着头、捧着笼子一言不发的梦野久作，“下次回来的时候，我可要检查小久作有没有乖乖听话，好好吃饭长个子哦？”
“……好的哦。”
满意的点了点头，千野幸又将视线转向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当即炸毛：“看什么？！我也才22岁！我还会长的！”
微微一怔之后，千野幸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啊——中也君，如果将来遇到有什么需要紧急充电的危险场合、记得给我打电话哦？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我一定会飞奔过来救你哒——”
中原中也一脸有被恶心到的样子，一巴掌把小伙伴凑过来的大脸糊开：“知道了知道了、搞这么肉麻……遇到就连我都解决不了的事的话，就算把你叫过来也没用吧？柔弱无助的‘充电宝先生’。”
千野幸冲对方抛了个做作的wink：“这也说不定呢？总之——祝重力使大人接下来武运昌隆——”
短暂沉默了片刻，中原中也点了点头，移开了视线。
“我的话……就不祝你武运昌隆了。”
“接下来、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矢目君。”
——————
清晨9点，熬了一宿的千野幸看上去依旧神清气爽。
挨个好好和同事们道别之后，他轻轻推开了与谢野晶子递给自己的银行卡，笑嘻嘻地冲对方摆了摆手：“这是给与谢野小姐用来预定接下来20年的点心的资金哦～当然，如果与谢野小姐打算拿去买花、或者买能装下那把长刀的随身包包的话，我个人也是没有意见的哦？”
与谢野晶子沉默了一阵，别过头，轻声道了句“谢谢。”
千野幸笑了一声，开始挨个给同事们派发临别礼物。
给国木田的，是他自己编写的、在输入内容之后就能自动规划接下来的日程安排的软体；给谷崎兄妹的是电影院年费VIP卡；给贤治的一本《牛肉的108种烹饪方式》的烹饪书；给乱步的是一只只有cos效果、不能实际使用的福尔摩斯同款烟斗，以及装满了整整一柜子零食的自己的工位……
——至于太宰治？
某只黑漆漆的绷带精今天也没有好好在办公室里工作，又不知道跑去哪里摸鱼、试图践行《完全自杀手册》上罗列的各种花式作死方法了呢。
千野幸于是轻叹了口气，将一张印着[三箱蟹肉罐头]的收货订单，轻轻压在了太宰治的桌面上。
最后，轮到社长的时候，他神秘兮兮地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毛茸茸的物体。
“——猫？！”
侦探社的众人惊呼。
千野幸连忙摇头：“不是啦不是——这不是真的猫崽，只是我买了材料自己戳的猫咪挂件哦？可以随身携带、而且完全不用担心对方因为受惊而跑掉什么的……感觉非常适合社长的奇妙猫厌体质呢～”
威严冷肃的社长身体微僵。
片刻之后，他伸手接过了编外社员笑眯眯举在自己面前的猫咪挂件，跟毛茸茸的三花猫对视了一阵后，沉声道：“注意安全。”
“好哦～”
“就算回去之后，也不要过分摄入垃圾食品。”
千野幸：“……噢、好的QAQ”
沉默地转过身，就在社长先生的背影即将完全消失在办公室大门之外的瞬间，千野幸听到了对方低低的一句叮嘱。
“——如果敌人实在太过危险的话，你可以随时回来。办公室里，会一直为你保留一个座位。”
原地。
短暂怔忪之后，千野幸青紫色的眼眸轻轻地弯了起来。
最后看了一眼各自沉默不语的同事之后，他轻轻地冲大家挥了挥手：“再见啦，各位～为侦探社痛失一位颜值担当而痛心吧！咩哈哈哈哈哈哈——！！”
“……#”
五分钟后，一位靓仔被与谢野医生揪着衣领、顶着满头包，像扔垃圾一样，毫不留情地丢出了侦探社大楼。
揉了揉差点被闪到的老腰，千野幸在路人惊讶的围观之下，灰头土脸地从一楼人行道上爬起来。
等到把散乱的长发重新在颈后扎成一个小揪揪后，他这才慢吞吞爬上了自己停靠在路边的爱车，发动车子后，朝着东南方向、那座阔别已久的、在朝阳中被镀上了一层熔金色的微光的城市缓缓驶去。
第353章
在驱车赶赴东京的路上， 千野幸其实已经提前设想过很多种有可能会发生的情况了。
——比如中途被与侦探社或者Mafia有旧怨的敌对组织截停啦，森医生突然抽风、说什么不可能让知道Mafia秘密的人活着离开横滨、所以派遣重力使先生赶来灭口啦，又或者是自己前脚才刚踏上东京的土地、后脚乌鸦的先锋兵就赶来刺探自己啦……之类的棘手场面。
针对以上种种， 千野幸甚至已经在心中罗列好了应对策略的planABC。
但……
以上方案， 在他目前面对的复杂情况面前，就只能遗憾地宣布统统作废了。
——千野幸现在正在警车里。
别误会……
他不是因为才刚回到快乐老家，就按耐不住蠢蠢欲动的搞事神经、用蛇皮操作给自己赢来了免费的猪扒饭和银手镯。
事实上， 搞事的另有其人。
望着车窗外飞快后退的景色，很罕见的，身为一个自从回归以来、无论面对何种情况都能游刃有余的成熟男人， 千野幸的脸上划过了一抹茫然。
撩起一缕松散地垂落在额前的碎发，他有些一言难尽地瞥了一眼车辆的后视镜，神情欲言又止。
也许是看出了他脸上微微有些复杂的神情，负责开车的女警瞥了千野幸一眼，很好心地顺手从车内的储物格里取出一瓶矿泉水。
“——要喝点水吗？”
千野幸微微一怔，但很快就回过了神，礼貌地冲对方笑了笑：“谢谢， 不过我暂时还不渴——”
“还是喝一点比较好哦，嘴唇已经干裂了呢～”单手握住方向盘，警官小姐不由分说地将水丢进了坐在副驾的青年的怀里， “接下来，我在交通课的同事还需要向你们确认追尾现场的具体情况、以及录取笔录。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大概还需要占用你们3、4个小时的时间， 但，如果取证出现问题的话……估计你就得和我们一起下班啦， 千野先生。”
有着一双下垂眼的警官小姐笑起来很有亲和力。望着对方嘴角的微笑，千野幸握着瓶装水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后， 这才依言地拧开了瓶盖，同时朝着驾驶座方向轻轻眨了眨眼：“那就谢谢宫本小姐请的水啦～请放心，就算是看在这瓶水的面子上，等下录口供的时候，在下也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握着方向盘，近距离遭到浓颜系帅哥美颜暴击警官小姐忍不住感慨：“千野君的性格还真好啊……要是东京的大家都能像千野君这样的话，我们交通课一定会减轻很大一部分工作量的。”
这样说着，在等待红绿灯期间，警官小姐抬眼瞄了一下后视镜，随后很是促狭地冲镜子里眨了一下左眼。
“——你说对吗……萩原警官？”
迷你巡逻车的后排座位上，两个身高腿长的青年略显窘迫地蜷缩着四肢、尽可能将自己安安稳稳地塞在对他们来说稍显狭窄的后排空间里。
“上次你过来领罚单的时候，我说过什么来着？”分明警官小姐正笑眯眯地弯着唇角，但坐在副驾的千野幸却不由地搓了搓胳膊，仿佛看到了浓郁的黑气正从驾驶座的方向袅袅升腾，“「——下次再被我抓到违规驾驶，可就不是扣分这么简单了」……我当时是这样叮嘱你的、没错吧，萩原君？”
在听见警官小姐的这番话后，其中一个穿着衬衫西裤、留着潇洒帅气的半长发的警官先生表情微僵。
片刻之后，他眨了眨眼，换上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讨巧地冲后视镜的方向露出一个超级乖巧的笑容。
“对不起嘛、宫本酱——”双手合十，超大只的半长发警官看上去略显心虚，“这、这次不是有急事嘛……”
“哦～急事……”目光注视着鲜红的指示灯，宫本由美摸了摸下巴，露出一脸沉思状，“——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在这一周里，萩原君已经用「家里的猫失恋了、打算吃巧克力轻生，需要立刻赶回家救猫」、「担心太晚下班会抢不到爱吃的店限时特供的最后两份厚蛋烧」、「松田警官正在家里炸厨房、为了阻止对方犯罪必须以最快速度返回家里」……这样的借口，从我这里拿走了6份超速罚单了吧？”
瞥了一眼。后视镜，宫本由美身后冒着黑气、微笑着补充：“恭喜你啊，萩原君——在这一周的最后一天里，你虽然没能拿到超速罚单的全勤，但却顺利制造了一起惊心动魄的追尾事故呢！接下来，你即将面临一次交规讲习、或者为期为期一个月的驾照暂停处罚哦，请做好准备～”
萩原研二：“！”
他瞬间就蔫了下来，整个人蔫哒哒地将脸埋在了自家幼驯染的肩膀上，默默无言地陷入自闭、不说话了。
被怨种幼驯染当做挡箭牌的松田阵平感觉有点丢脸。
——尤其是前座还坐着本次追尾事故的最大受害人，一名第一眼看上去攻击性很强、但接触下来却又发现对方意外地好说话的温和青年。
于是，略显嫌弃地推了一把萩原研二，在发现对方仿佛一块牛皮糖一眼死死黏在自己身上之后，松田阵平有些心累地叹了口气，随后转过头，面色诚恳地冲事故受害人沉声道：“非常抱歉，这起事故我们会负全责……之后如果你需要任何形式的赔偿的话，我们都会无条件支付的！”
拧开瓶盖、小口抿了一点水后，千野幸弯了弯眼角：“我的车上过保险，所以不需要你们赔偿哦～”
此言一出，松田阵平心中那原本有些若隐若现的愧疚、立即就被放大了无数倍。
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良心，他沉吟片刻，道：“考虑到这次追尾事故，我和我的同伴需要负全责的关系，再加上事故现场比较严重——这位、嗯……千野先生？留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吧，等处理完这件事后，我们陪你去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后续如果你的身体出现任何不适、也可以及时联络我们……我们会承担全部的医疗费用的！”
习惯性地摩挲了一下颈侧，千野幸在发现自己的指尖摸了个空后，神色微微顿了顿，半晌之后，嘴角这才挑起一抹意味深长的轻笑。
“这位警官先生——您平时会头疼吗？”
松田阵平愣了愣。
“我吗？不会啊——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动作略显别扭地扭过头去，千野幸望向后座，轻轻弯起那双仿佛蒙着雾霭一般的青紫色眸子，笑容里略带了一丝戏谑：“因为……稍微有些担心警官先生的脑部供血不足呢～”
“……？”本案最大肇事者一脸疑惑地从幼驯染肩膀上支起脑袋，“供血不足？这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呀？”
“嗯……因为这位警官先生看起来很有一种冤大头的气质？”
——————
傍晚时分，三名青年满身疲倦地在警视厅交通课长官虎视眈眈的瞪视之下，逃命一般地飞快窜出了警视厅大楼。
“呼……”拍了拍胸口捋顺气息，萩原研二心有余悸地抖了抖，“花田长官还真凶啊——感觉我们在交通课那边再多呆一秒、他就会把自己办公桌上的那本十厘米厚的交规守则摔在我的脸上呢……”
握着手里被强制派发的《交通安全宣传册》，千野幸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感觉那位长官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松田阵平翻了个白眼，很随意地将袖口卷到手肘位置后，懒洋洋往道旁的树干上一靠：“换做是你，每天都能看到熟悉的面孔出入自己的办公室，你估计比他还急。”
“！”千野幸一砸掌心，随后冲卷发警官比了个大拇指，“我居然觉得有一点道理！”
四目相对，两人默契地击了下掌。
拿出手机，松田阵平按亮屏幕之后、随意瞄了一眼上面显示的时间：“已经七点多了——怎么样，这位受害人千野先生？你现在是打算现在先去医院、进行详细的全身体检，还是先去吃个饭？作为赔礼、顺便给你压压惊，这顿饭就让hagi请好了！”
闻言，千野幸歪头沉思了一下。
“嗯……感觉不太饿哎。”
“懂了。”从树干上直起身，松田阵平扭头就打算去路边拦车，“那就先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撞到头、或者弄出点内出血什么的。这个点医院人应该不算多，我们直接——”
“！！”千野幸连忙一把将人从路边拽了回来，顺便对缓缓停靠在路边的计程车司机露出个抱歉的笑容，“——喂喂、等一下啊松田警官！我也不需要去医院的啊！老实说、我的车子安全性能很好，刚才追尾的时候我一点伤都没有受！我的意思是……真的没必要去医院了！”
目光略有些狐疑地上下扫视着这位好说话的受害人，在看见对方身上披着那么一件厚厚的纯黑色夹克、额头上却没有丝毫汗珠沁出之后，松田阵平当即瞳孔地震。
“……你真的没事？”他迟疑了一下，在岌岌可危的良心的阻拦之下，到底还是把后半截的那句“要不要去精神科挂个号”的话给咽了回去。
“真没事！”千野幸把脑袋都快点出残影了，害怕对方不信，甚至准备当场给警官先生来一段激情四射的广播体操——
……被拦住了。
还要脸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一边一个挂在了千野幸的手臂上，强行打断了对方“在警视厅大楼前表演行为艺术”的读条前摇之后，不由分说地架着人往附近熟悉的餐馆火速撤退。
“啊哈哈哈哈哈哈、既然不需要去医院的话……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味道还不错的西图澜娅西餐厅，刚好肚子也有点饿了，不如我们去那里一起吃个便饭吧？”挟着千野幸的左臂，萩原研二笑容灿烂，“说起来——刚才做笔录的时候、我好像听说千野君刚来东京的样子？是打算接下来在这里长期发展吗？”
架着黑白双色长发青年的右臂，一边拖着人往前走、松田阵平一边很有默契地接话道：“东京这边生活节奏稍微有点快，不习惯的话可能会很辛苦……如果遇到困难的话，你可以给我们打电话，号码刚才我已经输到你手机里了，你可以把这当成是刚才追尾的补偿。”
被左右护法强行挟持到西图澜娅餐厅里，千野幸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面前就被塞了一本花里胡哨的菜单。
“想吃什么随便点！”
松田警官很是大方地一挥手。在他身边，萩原警官也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这家店的味道还不错，店里的法式煎鹅肝和番茄汁蒸鱼都是招牌呢，要不要试试？我请客，不用客气哦～”
指尖下意识摸了摸颈侧项圈上那枚不规则的深红色碎宝石，千野幸眸光微滞。
片刻之后，他眨巴了一下眼睛。
“我想要一份冬至布丁～”
“嗯嗯～听说这里的布丁会加入一点点百利甜酒，因此口感会更加丝滑醇厚呢！”
“好耶！”
“……？”坐在一旁等了一阵，松田阵平有些疑惑抬头，“然后呢？继续啊。”
千野幸指了指被自己推到两位警官先生面前的菜单：“剩下的你们点吧，毕竟警官先生们才是金主大人嘛～”
“……不要说奇怪的话啊！”松田阵平一脸嫌弃，但还是接过菜单，跟萩原研二两人三下五除二点好了餐，随后便将菜单交给了弯腰等在一旁的侍应生。
西餐的筹备时间会比正常出餐时间稍长一些。因此，等待期间，刚因为一起惊心动魄的追尾事件而相识的三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哎？千野君之前居然是在横滨常住的吗？”单手撑着下巴，萩原研二兴致勃勃地问，“听说那里的风土民情和东京这边很不一样呢！可惜我和小阵平因为工作的关系、一直没有机会过去看看……”
将微微有些松散的长发重新在颈后束成一个小揪揪，千野幸闻言笑了笑：“其实差别不大的。”
“嗯？你是指哪个方面？”
“事件方面～”千野幸笑眯眯地冲两人比划了一下，“我在横滨的时候，经常会在上下班路上遇到各种稀奇古怪的事件。原本我还以为是横滨人杰地灵的关系，但没想到，我来东京的第一天，就遇到了这么震撼人心的超速追尾事件……怎么说呢，感觉来到东京，就像回到家一样亲切呢～”
震撼人心的超速追尾事件肇事者·萩原研二/松田阵平：“……”
——眼底的心虚都快要满溢出来了呢，警官先生。
眼瞅着这个话题是唠不下去了，社交小能手萩原研二果断尝试转移话题：“说起来……千野君的头发颜色很别致呢，是专门染的吗？”
“嗯？”摸了摸自己的低马尾，千野幸歪头想了想，点了点头，“嗯嗯！造型还不错吧？不觉得有一种扑面而来的神秘感吗？”
松田阵平半月眼，毫不留情地吐槽道：“不觉得，我只觉得你过马路都不需要走斑马线。”
千野幸一脸疑惑：“为什么啊？这样不是会很不安全吗？”
“你都已经把斑马线顶脑袋上了、还走什么斑马线啊，”松田阵平端详着千野幸的黑白双色长发，半晌之后，神情略微有些费解地问，“我说——你是怎么让它们这么整整齐齐地按颜色分层的？如果赶上大风天的话，它们会不会糊成一团、然后变成混色的花白中老年限定款造型啊？”
千野幸：“……你这个问题好尖锐哦。”
沉思半晌无果，他决定亲自试验一下。
在千野幸兴致勃勃的提议下，三人一前一后来到洗手间。
“我要开始了哦？”
短暂沉默之后，两位警官先生一脸欲言又止地望着前后左右疯狂甩头、力图将自己的黑发和白发充分摇晃均匀的某人，陷入了一阵漫长而难言的沉思。
萩原研二/松田阵平：“……”
……已经开始有点担心新朋友的精神状态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在第5次被对方长发糊了一脸之后，萩原研二顾不上去检查自己微微有些灼痛的脸颊，连忙叫停了差点把自己脑浆子给当场摇匀的千野幸：“好了好了、已经可以了，千野君，再晃下去等下就该头晕了！”
然而，他劝阻的时机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扶着额头、千野幸晕晕乎乎地在原地转悠了一圈，差点把自己一头栽进洗手池里。在被松田警官眼疾手快地捞了一把、顺便帮忙把自己糊的满脸都是的长发往后捋了捋之后，千野幸眼冒金星，但还是强撑着问。
“——混、混在一起了吗……？”
松田阵平“……”了一阵之后，半是好笑半是无语地按住对方的脑袋瓜，仔细看了看，“没有，你动作一停它们就自动分层了，跟设定好的程序似的。”
千野幸呆呆地眨巴了一下眼睛，在天旋地转中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我再来一次、！”
“！！”
对视一眼，两位警官先生连忙再次一左一右把人按住。
望着身形依然有些摇摇晃晃的某人，萩原研二努力忍着笑、体贴地替千野幸把散乱的长发捋到颈后、重新整理好：“可是，我们的餐应该快要好了哦？如果再继续玩下去的话，等下食物冷了就不好吃了哎——”
“噢、那好叭……”
——语气可以说是相当遗憾了呢，千野君。
第354章
等顺利镇压了人来疯的奶牛猫（划掉）千野幸、返回桌边开始就餐之后， 各自都没有食不言寝不语习惯的三人，便继续重拾起先前的话题。
“如果是才搬来东京的话，千野君目前有找好住的地方吗？”握着刀叉切割好小羊排之后， 萩原研二关切地问。
被问及的千野幸刚好挖了一口布丁， 于是含着勺子、轻轻摇了摇头。等到将软软糯糯的布丁吞下之后，他这才开口道：“还没有哦。因为来的稍微有些匆忙的关系，所以我原本是打算到了东京之后、随缘选择一个区， 然后直接去房产中介看房来着。”
虽然千野幸没有明说，但在场的两位警官先生都不是笨蛋，因此， 很顺利的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
——「原本是打算来了东京之后就立刻寻找租房的」，但可惜……对方好好的计划，被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追尾事故给生生打断了。
两位警官先生彼此对视了一眼，极强的道德感迅速开始拷问两人的灵魂，很快，两人的眼底就不约而同地泛上了一丝做错事的心虚和愧疚。
短暂沉默了一阵之后，松田阵平抿了一口柠檬汁， 轻咳一声，强作若无其事地开口：“如果需要帮助的话，我刚好明天休假， 可以陪你跑一趟租房中介……毕竟好歹也在这座城市工作和生活了好多年，对东京这边的地产情况应该会比你这个外地人稍微多那么一点点的了解的。”
他身旁的萩原研二也很快接话道：“对的对的，有熟人陪同至少可以避免一些户型、或者居住史的踩雷哦——”
“居住史……踩雷？”千野幸又挖了一口布丁， 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
左右环顾了一圈，萩原研二一手掩唇、神秘兮兮地将脑袋往千野幸面前凑了凑， 压低声音：“就是说——在东京这边、尤其是米花町区域内，有不少低价出租的房产……其实是发生过恶性事件的凶宅哦？据说有不少凶宅还传出过闹鬼的异闻呢！”
这样说着， 萩原研二很配合地环着手臂打了个哆嗦。
千野·非人类·幸当即战术后仰。
“你说的这种凶宅……它多吗？”
“它不是多不多的问题……”抬起手，萩原研二冲千野幸比划了一下，“如果把米花町的租房信息分为三类的话，一类的价格超高、没有发生过凶宅的正常居室；一类是价格比第一种稍低、但也依旧很贵，并且室内装潢和空间巨烂，洗漱之类的都需要和同楼层的邻居共用的格子间……还有最后一类，就是我刚才和你讲的，价格便宜实惠，但因为发生过凶杀案、甚至还有不少出现过闹鬼传闻，所以导致没人敢租的‘鬼屋’！”
话到此处，萩原研二超级严肃地叮嘱：“虽然我本身是个公职人员、并不方便谈论这样的事，但我还是觉得，有的东西……宁可信其有。”
眨巴了两下眼睛，千野幸又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小口布丁，看起来俨然一副完全没有认真在听的模样。
见状，萩原研二犹豫了一下，望着千野幸的面容，眉眼间神情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但，过了半晌，他却又将目光别开，同时语气也恢复了正常状态下的轻快活泼：“——总之，如果确实需要租房的话，找我和小阵平陪你就对啦！毕竟，作为找肇事方的我，还是很讲原则和底线的哦？”
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千野幸便也不再推脱，很快就答应下来，并且和两位热心但稍显冒失的警官先生约定好了第二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解决掉晚餐、离开西图澜娅餐厅之后，三人站在街头各自作别。
望着那道逐渐消融在夜色之中的高挑背影，萩原研二抬起手，轻轻拐了拐自家幼驯染的腰侧。
“哎，小阵平——”
两眼微眯，一直等到完全捕捉不到青年的身影之后，松田阵平这才收回视线，同时发出一道低低的鼻音。
“嗯？”
“——你也觉得很奇妙吧？”
脚步温顿，灯火阑珊的街头，独自伫立在身侧涌动不休的人群中间，松田阵平的面色有一瞬细微的变化。
但，还不等萩原研二仔细去分辨对方那个表情所蕴藏的更深一层的含义时，松田阵平的面色很快又恢复了往常惯带的落拓不羁。
“当然很奇妙，”轻轻的哼笑一声，松田阵平的语气里透出一丝难以理解的迷惑，“那家伙看上去那么大一只，结果刚才吃饭的时候，他的那份食物就只动了一点点——我刚才有特意观察过，他刚才大部分用餐时间，都用来啃他那份冬至布丁了。”
“挑食的很厉害啊、那家伙，”松田阵平感慨似的道，“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才能长那么高的个子的。”
萩原研二沉默了一阵，静静地注视着身侧大步追赶上自己的幼驯染。
“——你明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小阵平。”
他笑了笑，语气异常宽和温煦地指出了幼驯染的狡猾。
“人的感官有时候还真多很奇怪啊，小阵平……”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萩原研二神态散漫地转动着目光，“就比如说——我一直到现在为止，对于小矢目的死讯……都不太有那种仿佛踩在实处一样的真实感。”
“我有时候感觉，和他认识的这五年，就好像做了一场大梦一样。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真切切曾经出现在我们的人生里，就好像现在，我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就这样任性地丢开了我们、独自走向接下来的那段寒冷而又孤独的荒芜旅途……”
“hagi——”
松田阵平停下脚步，转头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幼驯染的表情。
萩原研二也没有要回避的意思，直率而坦诚的视线就那样直勾勾地迎上了松田阵平的。
四目相对，这对与彼此相伴渡过了大半生的幼驯染，轻而易举地就从另一个的眼神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份答案。
深紫色的眸子轻轻弯了一下，萩原研二沉默了一阵之后，率先移开目光，手臂习惯性地往幼驯染肩膀上一挂，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问：“如果我说，我刚才对千野幸的承诺，只是因为他的脸长得超级好看、超级符合我的审美的话……那你呢，小阵平？”
“性格恶劣又毒舌的松田警官——你又为什么愿意和仅仅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交换私人联系方式呢？”
盯着萩原研二那双仿佛看透了一切、却又好像对本相一无所觉的深紫色眸子，松田阵平沉默了一阵后，忽然学着对方模样、一点一点地扬起了嘴角。
“——因为我也是个颜控，不可以吗？”
萩原研二闻言，当即大惊失色。
“——颜控这种属性也是会传染的吗？”
“不知道，”虽然嘴上说着不知道，但松田阵平却是一脸的理直气壮，“我说它传染，它就会传染。你有什么意见？”
接收到幼驯染那副稍带了些危险的神色，萩原研二果断摇头：“没有没有！长得好看的人说什么都是对的，我支持小阵平——颜控就是会传染！”
瞥了一眼幼驯染那副狗腿子一样的谄媚笑容，松田阵平哼了一声，有些嫌弃地一巴掌糊开了对方越贴越近的大脸：“好热，你离我远点！”
等到把一脸委屈巴巴的粘人汪酱从自己身上撕下来之后，松田阵平的眉眼间这才带了点认真，沉声道：“就像你说的那样，hagi——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是很奇妙的。虽然暂时无法跟你解释原因，但是，从我看到千野幸从车上气势汹汹走下来的那一瞬间……”
“——我能感觉到，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正悄无声息地在我的灵魂深处沉默地复苏。”
“……”
萩原研二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一言难尽。
他沉默了一阵，然后默默别过头，捂了捂脸：“虽然知道小阵平是直球属性，但这个球……未免有点直的太过分了吧？”
“如果不是知道千野君是一名男性的话，小阵平你刚才的这番话，不管放在哪里、听上去都像是在向一见钟情的女孩子表白的奇怪恋爱番语录哎……”
松田阵平：“……”
额角的青筋微微跳了跳，他忍了又忍，最终没忍住，一把拎过察觉到不对劲后、迅速反应过来打算开溜的怨种幼驯染的后衣领。
邦——！！
“啊、痛——！小阵平你好凶噢QAQ……”
——————
翌日，早上9：00。
早早收拾好了自己，换下正装、一点也不嫌热地穿上了一身极富青春男大气息的衬衫长裤之后，萩原研二开始催着幼驯染换衣服。
“这种时候就别再穿黑西装了啊小阵平——”
瞥了一眼正朝着挂在衣柜里的一长溜黑色正装伸出手的幼驯染，萩原研二有些无奈地往自己的小腰包里塞了两袋小蛋糕，想了一下后，挤了挤、又往里面塞了一小盒甜味牛奶。
“我们是去陪千野看房的、是顾客，不要打扮得好像什么奇怪的房产中介一样啊小阵平——”
“你好啰嗦啊，hagi——”
半个小时后，成熟沉稳的警官先生暂时下线，两位白衬衣黑长裤、头戴鸭舌帽的清纯男大闪亮登场。
“……”
站在约定好的地点，忍耐着火辣辣的阳光直射和高温蒸煮，松田阵平忍不住将衬衫胸前的纽扣解开了两粒，露出一小片线条流畅优美的锁骨：“所以……我们为什么要穿成这样？”
“你不懂，”萩原研二也有些热的遭不住了，忍不住用手拼命扇着风，同时抹了把鬓边沁出的汗珠，“我们打扮成阅历尚浅的学生的模样，就会让房产中介以为我们完全没有相关的社会经历。这样一来，他不就会毫无顾忌地试图把一些低质的房源推荐给我们了吗？”
“……所以呢？”松田阵平露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然后你再去反驳打脸？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
“意义就是——”笑嘻嘻地冲幼驯染摆出一个帅气的pose，萩原研二深沉道，“可以从此让千野对米花町险恶的生存环境产生充分的认知、以此确保他接下来在这里的日常生活能够顺利且尽可能安全的开展下去……大概就是这样啦～”
“你没病吧hagi？？为什么我感觉你有一种单身老父亲带孩子的奇怪既视感啊？”
“这么说好像也没问题？”萩原研二单手托着下巴，一脸沉思状，“毕竟我已经把小阵平健健康康地带大了呢～空巢期准备再练个小号也没问题吧？”
“？！”松田阵平当即震怒，一把掐住怨种幼驯染的脖子开始大力摇晃，“混蛋hagi——！！我和你拼了！！！！”
两人正在打的热闹，很突然地，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温煦的轻笑声。
“两位好雅兴，顶着这么大的太阳还这么有活力～”
战事稍歇。
齐齐回头，两位警官先生在看清某人的扮相之后，不约而同地“嘶”了一声。
挣脱开幼驯染的“毒手”，萩原研二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千野幸一阵，满脸大惑不解。
“穿这么多……千野君，你真的不会中暑吗？我记得今天的室外温度已经快到35摄氏度了哎，太阳底下的体感温度应该能达到37摄氏度……”
松田阵平也露出一副看稀有物种的表情，“啧啧”惊叹着，绕着千野幸转了一圈：“你刚从哪里走过来的？”
直面刚认识不久的小伙伴吐槽，千野幸却是脾气很好地报了个地址。
“不算近啊，”凑近端详了一下千野幸的状态，松田阵平震惊，“——居然一点汗都没出啊？你这家伙还是人吗？！”
千野幸：“……”
眼见千野幸的表情略微有些微妙，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怪话的松田阵平连忙找补：“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这样子看上去不太像是正常人啊！”
千野幸：“……？”
松田阵平愣了愣，随即：“！！”
眼瞅着幼驯染还打算继续“攻击”小伙伴，萩原研二连忙一把拉住松田阵平、团吧团吧把幼驯染塞去了自己身后，随后一脸若无其事地冲千野幸笑道：“对于未来一段时间的居所有什么要求吗，千野君？”
从松田警官的羞辱二连中坚强地回过神来，千野幸想了想：“采光好一点、允许饲养小动物吧？”
“哦？”萩原研二来了兴致，抹了一下额头上沁出的汗珠之后，有些好奇地问，“千野君是打算稳定下来之后养一只宠物陪伴自己吗？打算养猫还是养狗呢？如果千野君也是猫派的话，我可以传授你一些和猫猫相处的小技巧哦！”
“那还真是遗憾，我可是个很坚定的狗派啊～”眉眼弯弯，千野幸勾唇笑了笑，“不过，我确实有打算接一只小狗回家哦。”
这样说着，他想了想，很快补充道：“有足够让小狗活动的空间就更好啦，最好是独栋式自带小花园的、或者是那种临街的复式套房～”
松田阵平闻言，略有些惊讶地从幼驯染身后探出个头来，在千野幸那件微带了几个破口、看上去陈旧之余又带了些许不羁野性的夹克外套上扫了一眼，委婉劝道：“那种户型的租金，应该会比较高——你的预算有那么宽裕吗？”
“原本我手里的钱是不够的啦。”
“原本……？”松田阵平重复了一遍，脸上表情很费解。
唇角的笑意缓缓扩大，千野幸笑眯眯地望向身旁两位因为高温、白衬衣微微有些汗湿了的警官先生。
“——是呀～不过，如果算上之前追尾赔偿的保险金的话，就正好足够了哦～”
两位警官先生具是一愣。
随即，自己也买了车的萩原研二有些疑惑地问：“但是，车子的保险金……有这么高吗？”
“一般正常价位的保额是没有这么高的啦，”三人边走边聊，路过一家便利店的时候，千野幸很大方地请两位警官先生一人拿了一支最贵的雪糕，付完账后，眉眼弯弯地继续道，“不过，因为我的车子是上了最高系数的保险的关系，所以保险金会相对应地高那么一丢丢啦～”
这样说着，他伸出两根手指捏在一起，比出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
松田阵平于是更奇怪了：“你没事给自己车上那么高的保险干什么？我记得你那台送去维修的车好像也不是什么名牌唔唔唔、——”
面不改色地将自己手里那支刚刚拆开包装纸的雪糕塞进了幼驯染的嘴里、果断实施了物理闭麦之后，萩原研二劈手抢过松田阵平手里那支没拆的：“——有什么问题吗，小阵平？俗话说车才是男人的浪漫，要不是车贷还没还完，我也要给我的马自达酱上最贵的保险～！”
看了一眼再次开始互相伤害的幼驯染二人组，千野幸摸了摸颈侧项圈上的碎宝石，笑眯眯地也给自己拆开了雪糕的包装袋。
“——啊，因为我之前一直都居住在横滨嘛～”
“横滨你们知道吧？”
千野幸的语气是如此的轻描淡写，淡定到就好像正在和朋友们讨论今天中午吃点啥一样毫无波澜。
“在那种相互敌对的帮派之间，随时随地都可能在街道上大打出手、奇怪的……和枪支弹药满天飞的恶劣环境中，用最有效的手段、保护好自己的每一份来之不易的财产，这是每一位横滨人懂事之后的最重要的必修课，没有之一～”
第355章
虽然千野幸对于居住场所的要求并不算高， 为人也好说话，但考虑到对方接下来或许要在东京居住很长一段时间的关系，两位警官先生对于帮小伙伴相看租房这件事可谓是上了百分之一百二的心， 挑挑拣拣一上午， 最终和千野幸来到了位于米花町四丁目的一处临街房产门前。
“绿屋咖啡厅……？”啃了一口小蛋糕，千野幸歪头打量着这座熟悉的沿街小二层建筑，目光在落满灰尘的牌匾、以及稍有破损的落地玻璃窗上绕了一圈， “这里以前是什么商业场所吗？”
房产中介人掏出一块手绢抹了把汗：“啊、对的，这位先生——这里以前曾经是一座生意还不错的咖啡厅！”
松田阵平摸了摸下巴：“生意不错？那为什么后来不开了？而且玻璃窗上的这些裂纹也很不自然吧？看起来像是遭到了什么外力撞击所导致的。”
闻言，房产中介人长长的叹了口气。
“唉……”
萩原研二登时警觉， 一时觉得手上拿着的小蛋糕也不香了，连忙追问：“这里是发生过什么事吗？大野先生为什么露出这副表情？”
掏出钥匙开门，房产中介人大野先生很快便熟门熟路地带着三人进入了这间小二层式套房里。
简单介绍了一下房屋布局之后，大野先生就放自己的顾客们自由参观，自己则是一脸紧张地站在屋子的大门处，压低声音、小声提醒三人：“按理说，我作为一个房产中介人， 一般是不应该跟你们说这件事的……但，我实在是不想再被警察叫到警视厅里问话了！”
“。……？”千野幸缓缓打出一个问号，片刻之后， 见中介人依旧一脸苦相，忍不住开玩笑道，“我还以为你们犯罪之都的常驻居民， 对于进橘子这件事已经司空见惯了呢～”
大野先生连连摆手：“我年纪大了，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唉……我也不瞒着你们了， 这处房产……凶啊！”
“凶？”从柜台后面探出个头来，松田阵平一脸疑惑道， “这又是个什么说法？怎么，你们请巫女和尚什么的来看过了？”
大野先生哀叹一声：“这么跟你们说吧，这间屋子，从我刚开始当房产中介人的时候就在我手上了，这几十年里曾经租出去过6次，但没有哪一次的租客能熬过五年，在入住后不久就纷纷发生了意外……直到现在为止，这间房子里，少说也已经丢了7条人命了！”
千野幸叼着小蛋糕，把吸管插进牛奶盒里之后，有些好奇地问：“租了6次，怎么会背了7条人命呢？”
“最后一次出租的时候，那位客人不信邪，说是要把这间屋子改装成了咖啡厅，人气旺盛之后就不会有奇怪的事情发生。结果……”
“——这事我知道！”撑在二楼的栏杆之上，萩原研二一边啃小蛋糕，一边兴致勃勃地举手，“这家店以前我和小阵平常来！我依稀记得……我们最后一次过来的时候，这里已经被搜查一课的警戒线给围了起来，据说是发生了恶性投毒事件。店里的一位客人因为爱而不得、所以在自己的心仪对象的咖啡里下毒，结果最后却误杀了店老板和店里的另一位顾客，由此导致了一场悲剧的诞生。”
又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房产中介人大野先生闻言忍不住叹气道：“就是这样……总之，这处房产在第六次被退回到我的手里之后，就在也没有人敢租赁它了。考虑到它的特殊性，我后来也不再把客人带来这里看房了。”
这样说着，他看了一眼千野幸脸上兴致盎然的神情，忍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忍住，好言相劝道：“这位先生一看就不是我们米花町的本地人，如果以后打算在米花常住的话，我还是建议您换一处风水稍微好一点的房子……毕竟，如果再有人死在我手里的房产中的话，我这中介人也别想再干下去了。”
“可是——这间屋子后面自带一个小庭院耶！”
大野先生劝说道：“如果您喜欢自带院落的房子，可以再去看看二丁目和六丁目那边，那里都是一些独栋带院子的房产，您实在没必要死磕这里啊！”
出于好奇，千野幸简单询问了一下对方口中提到的那些“风水稍微好一点”的房屋的租金。
下一秒……
把脑袋瓜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千野幸捧着牛奶盒，毫不犹豫地拍板：“就这里了！——我们现在就签转让合同吧！”
望着客人那副熟悉的、不信邪又无所畏惧的模样，大野先生欲言又止。
千野幸嘬了一口牛奶，笑嘻嘻地冲这位爱操心的中介人先生比了个大拇指：“安啦安啦，大野先生——不出意外的话，我绝对会是这间屋子最后的一任主人的！我的命嘎嘎硬，绝对不会再让你这间屋子出事的，你就放心好了！”
听到对方这么说，大野先生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就是怕你出意外啊！！”望着对方满脸毫不在意的表情，大野先生沉默了一阵后，叹了口气，“算了，如果你真这样想的话……等等，您这是打算直接买下来吗？！”
千野幸笑着点头：“嗯嗯，因为感觉这里很符合我对‘家’的期待值、所以决定把它当做自己的长期居所呢～”
“！！！”大野先生当即精神大振，“您确认吗、千野先生？这里地段很好，所以价格上恐怕会稍微高一些——不过考虑到这处房产的特殊情况，如果您确认要买下的话，我可以做主为您打个折——我们现在就去办理手续吧？请问您这边是分期还是一次性结清？”
调侃似地瞥了一眼望天望地、就是不敢看向自己的两位警官先生，千野幸弯了弯眼角：“一次付清好了，刚好最近经济比较宽裕呢～”
“没问题，我这就陪您去办理过户！”
身为经验老道的房产中介人，在大野先生的协助下，仅仅只用了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千野幸就迅速完成了房屋转让以及过户的全部相关手续，随后便顺利从对方手里拿到了这间屋子的钥匙。
一点也不嫌弃地拍了拍吧台上的积灰，千野幸高高兴兴地往上面一坐，蜷着长腿轻轻晃了晃。
“好耶——我终于有自己的家了耶！”
萩原研二一边帮忙清点各种合同的份数以及确认细节，一边忍不住笑道：“千野君为什么这样说呢？听起来像是什么流浪小动物的发言一样哎～”
千野幸低头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萩原研二，青紫色的眸子轻轻弯起：“如果萩原警官是这样认为的话，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呢……汪～”
无奈地摇了摇头，清点完毕后，萩原研二抬手把纸质合同卷起来、用纸卷前端轻轻戳了戳小伙伴的腰侧。
“怎么这么自觉地就把自己代入汪酱了啊？——把这些材料收好哦，千野君，以后如果因为所有权或是其他问题发生任何纠纷的话，这些都是需要提供给警察当做佐证的参考资料。”
另一边，坐在高脚凳上、撑着脸百无聊赖地四下打量咖啡厅布局的松田阵平转过头来，盯着千野幸打量了一阵之后，很确定地点了点头：“——比起热情耿直的犬科，千野看上去果然更像是狡猾的猫科动物吧？”
“哎——？”
千野幸轻轻地晃了晃修长结实的小腿，有些不满地拖长了尾音：“什么嘛——松田警官难道是在指责我不够热情吗？我明白了！”
这样说着，他想了想，很快解开长发、微微弯腰，冲着身边靠在吧台上看戏的萩原警官露出自己那头黑白混色的柔顺长发。
“——要摸摸吗？手感很好的哦～”
萩原研二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毫不见外地伸手rua了rua小伙伴的头毛。
紧接着，他就为手下细腻光滑的触感吃了一惊。
“千野君的发质的确好好耶——”
盯着小伙伴油光水滑的长发看了好一阵，萩原研二有些羡慕地缩回手，摸了摸自己虽然不算粗糙、但也和对方绸缎般柔滑的发质完全比不了的半长发。
眼热地捏着小伙伴的发尾捋了捋，他刚想询问对方是用的什么牌子的洗发水，结果一扭头，就看到自己怨种幼驯染一整个扑在了小伙伴的身边，一边“桀桀”怪笑着，一边无情伸手、把小伙伴那一头柔软蓬松的长发一整个搓炸毛了。
“！”
他连忙抬手把幼驯染的爪子拍开，看着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看上去却是一点都没有生气的千野幸，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如果真的是猫科的话，千野君绝对是猫咪里面性格最好最稳定的那一只吧？”
——毕竟已经被这么搓揉了都还没伸爪子，新的小伙伴性格确实超级好啊。
千野幸歪了歪头，任由好心又体贴的小伙伴帮忙把头毛捋顺，面上依旧笑眯眯的：“啊，毕竟是流浪小动物嘛～如果性格不好的话，可是不会被铲屎官领回家好好饲养的哦？”
忍耐着萩原研二的指尖不断在自己敏感又致命的颈间和脑后穿梭，千野幸低头注视着一脸若有所思模样的松田警官，刚想再出口逗弄两句，就见松田警官冷不丁地忽然抬起头，目光直勾勾地望向自己。
“刚见面的时候我就想说了，千野——你外套上的那些破口，是怎么来的？”
千野幸感觉到萩原研二温热的指尖顿在了自己的后颈处。
片刻后。
“是的哦，其实我也注意到了这件事——”萩原研二歪头打量着千野幸，深紫色的下垂眼里闪烁着一抹微不可查的探究之色，“明明昨天见面的时候，千野君都没有携带任何行李，而且身上穿的这件黑色夹克外套也没有任何破损，怎么一夜之间，就多了这么多细碎的破口了呢？”
千野幸愣了一下，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腰腹处微微有些破损的外套布料。
“啊……”仿佛朦胧着雾霭的青紫色眸子轻轻眨了眨，千野幸笑嘻嘻地舒展开双臂，大大方方地任由两位警官先生上下扫视，“因为感觉这件外套的款式太老套了的关系，所以昨天晚上专门找酒店前台借了剪刀、简单做了个风格改造——怎么样，这种赛博朋克风还适合我吗？”
盯着某人无懈可击的笑靥看了一阵之后，萩原研二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是这样啊——不过，赛博朋克风的话，是不是还需要在外套上加一点金属挂件点缀？”
“嗯嗯，好主意！”千野幸一砸掌心，恍然大悟道，“决定了——等把家里打扫干净之后，我就去逛一下饰品店！”
眸光微深，松田阵平笑了一声，很快也收回了微带了些探究的视线：“要打扫这里？需要帮忙吗？”
略显粗鲁地耙了两下头发，千野幸把长发捋到颈后、随意扎了个小揪揪之后，很是愉快地晃了晃脑袋。
“不用啦～”
狡黠地冲两位警官先生眨了一下左眼，千野幸双手撑在身后，笑吟吟地晃着小腿补充：“因为享受了购买折扣、省下了一大笔钱的关系，所以我打算直接轻家政公司的人来帮忙整理～这样一来，大概到晚上的时候，这里就可以住人啦！”
萩原研二关切道：“那一楼你打算怎么办呢？是重新修整成居家装潢，还是翻新一下、维持原本的模样开店营业呢？”
千野幸摸了摸下巴。
“这里地段这么好，全部改装成居家装潢的话，总感觉有些浪费呢……”
松田阵平环视了一圈店内布局，点了点头：“确实，我记得以前这间咖啡厅生意还不错来着。”
——当然，这生意兴隆的表象之下、有多少是他那个险些堕落成牛郎（？）的同期的功劳……那就不好说了。
“虽然国内经济正在复苏中，但合适的工作却也并不是很好找，继续开店营业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客观地点评了一句之后，松田阵平打量了一下小伙伴那张狷狂夺目、第一眼看上去就给人一种很不好惹的错觉的帅脸，有些狐疑道，“——不过，你真的有开店营业的经验吗？感觉你看上去就不像是个正经的生意人啊……店铺什么的，可不是开张就能有所收益的，如果经营不善的话，你甚至还有可能会亏损很大一笔钱，这样反而还不如出去上班来的轻松。”
千野幸眨巴了一下眼睛。
“嗯……我个人不太喜欢给别人打工的感觉呢～而且，实不相瞒，我之前在横滨工作的时候，也曾经在楼下的咖啡厅帮过忙哦？”
闻言，松田阵平很快就来了兴致。
“那你是打算继续经营咖啡厅？”
略微沉思了一阵之后，千野幸摇了摇头：“如果只是单纯的咖啡厅的话，米花这边本身就有不少了。单纯作为顾客来说，应该也会更倾向于光顾知根知底的老店吧？这样一来，想要招揽生意就会有不少难度。”
“那你打算怎么做？”撑着下巴，萩原研二若有所思道，“——确实，咖啡厅这种地方和西图澜娅餐厅是不一样的。如果没有自己的特色的话，恐怕很难吸引到新客光临啊……”
千野幸眉眼弯弯。
“我听一位老朋友说，近期市面上比较流行书咖，并且这股风气听说甚至也已经传到了美利坚那边……”
“——所以，开一间书咖怎么样？”
第356章
原本千野幸是打算直接打电话、摇家政公司的工作人员来帮忙打扫卫生的， 但电话还没拨出去，就被萩原警官给拦下了。
“确定不需要把这里重新装修一下吗，千野君？”萩原研二指了一下一楼随处可见的圆桌和卡座， “如果打算改造成书咖的话……至少一楼应该是需要大改的吧？”
言之有理。
千野幸略微沉吟， 随后点了点头：“嗯嗯，一楼作为营业区的话，的确需要重新规划和布置一下。至于二楼……作为私人的生活区， 果然还是应该按照我自己的喜好来重装一下比较好吧？”
萩原研二想了想。
“那就是整个房子都要重新装修了——这样的话，家政什么的就不着急了，等你装修完成之后再整理也不迟嘛～这样一来还能省下一笔家政费呢！”
千野幸：“！”
他几乎是用崇拜的眼神仰望着萩原研二：“萩原警官好贤惠——！超级会省钱！！”
望着对方那双闪闪发亮的青紫色眼眸， 萩原研二有些好笑地揉了一把小伙伴的脑袋瓜：“正常人都会这样想的吧？千野君倒也不必如此谬赞。”
两人身边，松田阵平闻言轻哼了一声：“你说的那是正常人，千野是正常人吗？生活和开销毫无规划可言，一整个对金钱毫无概念的样子……完完全全就是一副从来没为钱的事发过愁、下凡来体验生活的富家少爷的做派嘛！”
千野幸摸了摸下巴。
“你说得对。”
然而，下一秒。
还不等松田警官为自己的推理得到本尊赞同而得意翘尾巴，他紧跟着又补充：“所以少爷请吃饭，松田警官来不来？”
尾巴翘到一半的松田警官：“！”
动作相当自然地把手搭在了千野幸的肩膀上， 松田阵平若无其事道：“吃烤肉怎么样？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味道还不错的店。”
双臂环胸，千野幸好整以暇地弯了弯眼角：“可是少爷不想吃烤肉。少爷想吃寿喜锅哎？”
“附近也有。”
松田阵平面色沉稳：“附近那家店的寿喜锅调的酱汁味道一绝，而且不管是肥牛还是和牛的烹饪都非常专业， 非常推荐你去店里实地品尝一番。”
装模作样地捏着下巴思考了一番，片刻之后，千野幸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 “施恩”般地点了点头。
“你说的有点道理。那好吧，少爷批准了——”
一旁笑眯眯围观看戏的萩原研二闻言， 顿时大惊失色。
“现在可是盛夏哎？！”他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原本因为室内的阴凉而止住的汗水再次开始不受控制地往外冒， “这个天气去吃寿喜锅……真的不会吃完就上火、然后连夜冒出好几颗口腔溃疡吗？！”
松田阵平当即用满含谴责的目光望向自家幼驯染，义正言辞道：“少爷想吃，你有意见？”
萩原研二：“……小阵平，你变了。”
“不要叫我小阵平，我现在有了新的身份——我是尊贵的千野少爷的贴身私人管家，你可以叫我松田管家。”
萩原研二当即睁大了眼睛：“你是管家，那我是什么？尊贵的千野少爷的专属司机吗？嗯……好像也不是不行哎！”
“如果你指的一个星期喜提六张超速罚单、随时可能把少爷送进橘子参加交规讲习课的[专属司机]的话，那我觉得少爷也不是很有必要支付你这一份的薪酬。”
松田阵平嫌弃地斜了幼驯染一眼，随后从高脚凳上站起，左手搭在胸前，十分矜持地冲千野幸行了一个异常优雅的抚胸礼：“愿为您效劳，尊贵的少爷——或许您不介意由我来兼职司机、为您开车？”
千野幸撑坐在吧台上，差点憋笑把自己憋岔气。
半晌之后，好不容易顺过气来，千野幸揉了揉笑得发痛的侧腹，一撑吧台、从上面跳了下来。
“——萩原警官想吃什么？”
萩原研二捂脸，故作惊喜道：“少爷是在询问我的意见吗？没关系的少爷，您想吃什么都可以，我听您的～”
“哦，都听我的啊～”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会儿，千野幸笑眯眯地一砸掌心，“那去吃银座千疋屋的甜点好了——”
萩原研二/松田阵平：“……！”
半长发的警官先生笑容里多出了一丝勉强的意味：“要不……少爷您再考虑一下？”
千野幸再次捂着肚子闷闷地笑了起来。
好半天后，他趴在松田警官的肩膀上，一边揉着自己脸笑到僵硬的脸，一边大方地一摆手：“走，少爷请你们去吃寿司——挑最贵的店吃，少爷有的是钱！”
两位警官先生对视了一眼。
萩原研二举手欢呼：“好耶——那我先打电话预定位置，少爷您再坐一会儿！”随后拿着手机走远了一些，动作异常娴熟地开始拨号。
松田阵平当即地把少爷迎到柔软舒适的卡座软沙发边，相当殷勤地替少爷把沙发上的灰全部拍干净之后，这才让少爷落座。等少爷坐下之后，他甚至还体贴地替少爷揉了揉笑得痛到直不起来的腰腹。
一个小时后。
三人组精准刷新在了一家老字号的平价寿司店里。
瞄了一眼菜单上标注出的价格，千野幸撩起松散在额前的几缕碎发，面上微带了些疑惑。
“这家店，消费这么便宜的吗……？”
萩原研二有些好笑地给小伙伴倒了一杯水：“为了防止少爷乱花钱、让自己沦落到接下来支付不起高昂的装修费的凄惨地步，您忠心的专属司机决定替少爷省点钱——别看这家寿司店价格不贵，但是却已经在寸土寸金的东京开了好多年了，味道一绝，我和小阵平已经来反复打卡过很多次啦～”
“这样。”千野幸点了点头，指尖下意识摩挲了一下颈侧皮质choker上镶嵌的那枚暗红色宝石，不怎么感兴趣收回了端详菜单的目光。
萩原研二见状，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千野君也喜欢choker吗？”
“也？”
“嗯嗯，因为之前有一位非常要好的朋友，他也经常佩戴一条金属制的颈环呢～”
千野幸眨巴了一下眼睛，青紫色的眸子微微弯起，指尖流连在那枚如血月一般暗华流转的碎宝石上，动作显得小心且温柔：“我对这种束缚类的东西谈不上喜欢吧，只是因为这个是朋友送的，所以格外珍惜一些。”
“朋友送的啊……”
萩原研二的眼里闪过了一抹恍惚：“我记得那个时候，他也跟我说……他的那枚项圈是一位长辈馈赠的呢……”
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对于警官先生毫无自觉地低喃出声这件事，千野幸很体贴地假装没听见，凑到一旁，跟松田警官一起研究起菜单来了。
一直等到捏好的寿司被一份一份传上桌，怔怔失神的萩原研二这才慢慢回过神来。
望着坐在桌对面、几乎没怎么取用寿司的千野幸，萩原研二沉默了一阵之后，面上重新挂上温和轻快的笑意。
“——关于家里装修的事，千野君目前有眉目了吗？”
捧着茶杯，千野幸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嗯嗯，大概有想法了，等会儿吃完饭之后我就去联系装修公司商讨细节，争取能够早日完工～”
闻言，萩原研二关切道：“那在装修期间，千野君有找好暂时居住的地方吗？”
千野幸歪了一下脑袋，半开玩笑似的弯了一下眼角：“突然这样问……萩原警官难不成准备接济一下我、让我住进你的家里吗？”
萩原研二愣了一下。
片刻之后，他失笑地摇了摇头：“虽然我是不介意这样做的，毕竟为民众提供便利这样的事，其实也算在警察的职责范围之内——不过，这样的提议对于千野君来说，应该有些太过失礼了吧？”
“还好。”
虽然萩原研二的话说得很委婉，但这些年来、勉强也能算作是阅人无数的千野幸，却也很轻易地就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拒绝的意味。
千野幸弯了弯唇，对于对方的这个反应，倒也没有流露出任何生气或者失望的神色。
轻笑了一声，他抬手拿过茶壶、再次给自己续了一杯热茶之后，这才捧着茶杯温声道。
“这一点倒是不用萩原警官操心。我昨天晚上就已经提前想到了这一点，所以特意把订的酒店单间往后续了三个月的房费。如果愿意给装修公司加钱的话，我想，他们应该是能在我的房费彻底耗尽之前、交出一间像样的成品房给我的～”
正在跟寿司奋斗的松田阵平闻言抬头，问：“就是你早上跟我提到的那间酒店？”
“嗯嗯～”
“行，”取过湿毛巾擦了擦手，松田阵平难得展露出了成年警官成熟可靠的一面，“如果之后遇到什么困难的话，都可以给我和hagi打电话。只要没在出现场，我都会接的。”
“什么都可以？”
松田阵平白了小伙伴一眼：“如果是酒店卫生打扫不彻底、或者是排水系统出现问题什么的就不要找我了。”
千野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这个表情让我稍微有点不安。”
眉眼弯弯，千野幸冲自来卷的警官先生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放心啦放心，我可不是那种会随意浪费警力、就只为了解决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的财阀公子哦？相比于那些奇葩的家伙来说，我自认为还算正常～”
此言一出，不仅仅是松田警官，就连一旁刚捏起一块三文鱼寿司的萩原警官都露出了一副狐疑的表情。
读懂了两位警官先生眼神的千野幸：“……”
——就是说，比起邀请才认识刚不久的朋友来自己家里长住……这才是真正的失礼啊、萩原警官！！
——————
共进完这顿还算愉快的晚餐之后，站在米花町热络繁华的小吃街头，千野幸很快就与两位警官先生挥手作别。
“明天是不是就该轮到你们值班啦？”笑眯眯地拍了拍两位一整个眼神死的警官先生的肩膀，千野幸“好心”提醒，“等稍微消消食之后就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记得早点起床，不要又超速飙车、踩点上班哦？”
有气无力地点了下头，等到目送小伙伴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后，萩原研二这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这个人悚然一惊。
“等下、小阵平——你有跟千野君提过我们总是踩点上班这件事吗？”
松田阵平抓了一把自己略显凌乱的卷发，同样一脸疑惑：“没有啊，我还以为是你跟他说的呢！”
“……”
“……”
两人一时面面相觑。
半晌之后，松田阵平有些不确定地迟疑道：“——该不会是因为你在认识的第一天就超速把千野的车给追尾了，所以才歪打正着、给千野那家伙留下了这样一个不靠谱的印象了吧？”
萩原研二“……”了一会儿，忽然茅塞顿开：“好像、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哈？”
想通了这一点，下一秒，他就装模作样地抹了一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一头扑到自家幼驯染的肩膀上，可怜兮兮地开始咬手帕。
“研二酱在新朋友眼里的可靠形象，居然就这样崩塌掉了……好难过QAQ……”
松田阵平无当即语，嫌弃地推了推对方的脑门，试图把人从自己肩膀上撕下来。
“从一开始就没有这种东西好吧？千野只要不是个傻子，就绝对不会认为某个一个星期拢共只有7天、却一个人就能拿满6张超速罚单的警察可靠吧？！更何况你还把人家的车直接撞去修理厂了。”
“QAQ……”萩原研二捂住胸口，表情泫然欲泣，“我要哭了哦？我真的要哭了哦？小阵平、你讲话好伤人呜呜呜——”
“？！你给我离远点、少把汗水蹭到我的衬衫上啊混蛋hagi！！等、都说别蹭了——这件衣服你给我负责洗干净啊啊啊啊啊！！！”
另一边。
与两位警官先生分手之后，望着近在咫尺的小吃街，千野幸却并没有流露出想要进去溜达一圈的意思，而是脚步一转，高挑修长的身影很快混迹在人群之中，朝着人流较为稀少的方向，溜溜达达地踱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米花公园。
循着幽深僻静的林间小道，千野幸熟门熟路地绕开了监控，露出一副对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湖泊极感兴趣的模样，脚步散漫地朝着湖边缓步而去。
就在他的身影即将彻底暴露在月色之下的瞬间。
噗——！！
一道沉闷的声音、夹杂着空气被什么东西快速撕裂所发出的尖锐风声，瞬息间划过了千野幸的耳畔。
微微歪头，千野幸瞥了一眼身前被钻出一个巨大空洞的树干，笑意不减的脸上却是没有露出丝毫意外的神色。
“耐性不佳啊～”
哪怕浑身被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机紧紧锁定，千野幸却是仍有闲心出言调笑：“这么轻松就被骗出来了……你的老师难道没有教过你，猎人最重要的就是要保持充足的耐心吗？”
漆黑幽邃的月湖之畔，青年意味深长的轻快笑声落在空处，无人应答。
千野幸也不生气。
噗——！！
脚步侧滑，再次游刃有余地让开了一记瞄准了自己胸口点射，千野幸笑着点了点头，青紫色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赞许：“不错，还知道在身形已经暴露的近战环境下抛弃射击接触面积更小的头部，看来带你的老师还不算是个彻彻底底的废物嘛～”
黑暗之中，一道口罩遮脸的黑衣人影再次沉默举枪，黑洞洞的枪口在月光下几乎没有晃出哪怕任何一点的反光。
噗——！！
“用涂料处理了枪身？”
欺身而上，千野幸的身法堪称鬼魅，上一秒还在一米开外的地方，下一秒冰冷的身躯就已经贴在了刺杀者的身后。
冰冷的杀机再一次在这片静谧昏暗的月湖边弥散开来。
然而，这一次，猎人与猎物的位置却已悄然发生了翻转。
修长有力的手掌死死箍住了黑衣人的右手手腕，千野幸微一用力，黑暗之中，便迅速传来了一个骨骼断裂的咔咔声。
啪嗒——！
在两人的脚边，很快传出了一声金属撞击地面的脆响。
冰凉细腻的指尖爬过黑衣人的手腕、肩膀，最终像是一条亟待噬人的毒蛇一般，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对方的咽喉处。
千野幸依然在笑，但那轻快温润的轻笑声里，却是隐隐暗藏了一种令人不安的暴戾、和兴奋的意味。
“让我猜猜你是哪家的～”
在视觉几乎全部被剥夺的黑暗之中，黑衣人很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喉结之上，传来了一股令人不容挣脱的强势力道。
“我说一个，是，你就点头；不是就摇头。如果不听话的话，我就直接捏碎你的喉咙～明白了吗？”
黑衣人不答，只是反手抽出了藏在袖中的匕首，左手手腕向后、狠狠一刀刺向了千野幸的腰腹处。
下一秒。
强大的窒息感、伴随着令人眼前一黑的眩晕感一起袭来。
黑衣人脚下一个踉跄，如果没有千野幸握在颈间的手臂权作支撑的话，甚至差点原地栽倒。
“看来你并不打算配合我了。唔……稍微有点不开心耶。”
千野幸笑眼弯弯，锁在黑衣人咽喉处的冰冷手掌，却是毫不留情地一寸一寸缓缓收紧。
拖着尾音，他像是在埋怨、又像是向友人撒娇，语气轻柔和缓：“你和昨天晚上的那个……应该都是同一家出来的吧？你们是怎么培训的，怎么都这么喜欢噶腰子的啊——”
在一片令人昏昏沉沉的窒息之中，黑衣人感觉自己被人转了一面。紧接着，一道刺眼的光便落在了他稍微有些失焦变灰的眼睛跟前。
“好吧，既然你不配合，我就只有自己想办法了～”
依旧是那样柔和的语调，千野幸举着将屏幕光线调节至最亮的手机、将光全部打在黑衣人无力睁大的眼眸处，目光直勾勾地望着对方因为强光而有些微微收缩的瞳孔。
“‘新人类’？”
没有反应。
“也对，都离得这样近了、还没让我吸到哪怕一点点的咒力，看来你不是咒术界的人。”千野幸颈侧，那枚依旧黯淡的红宝石在白光之中隐隐流转着一丝暗华，“好吧，那再换一个——横滨来的？”
瞳孔依旧没有变化。
有那么一瞬间，千野幸几乎怀疑是自己没掌握好尺度、让手里的这个家伙当场断气了。
稍微松了松手，他感受了一下对方在自己指腹下急促搏动的颈侧脉搏，在确认对方还有意识之后，这才继续道。
“看来也不是，我从你身上感受不到异能波动……这。样看来，就只剩最后一种可能了啊。”
青紫色的狭长眼眸轻轻眯起，千野幸的嗓音柔和得近似于蛊惑：“乖孩子，告诉我，你是谁的部下～是琴酒？朗姆？还是贝——”
话音未落。
下一秒。
望着嘴角缓缓溢出一抹黑血、整个人瞬间就没有了气息的黑衣人，千野幸微微怔了怔。
“好像……真没气了哎？”
有些迟疑地，他收起手机，用空下来的左手仔细探了探黑衣人的脉搏、又探了探呼吸。
片刻之后，满眼失望地，千野幸将手里提着的人缓缓放下，有些嫌弃地甩了甩手。
“又是死士……还真舍得下血本。”
将手掌在黑衣人的衣服上蹭了又蹭，一直到白皙细腻的皮肤都隐隐有些泛红之后，千野幸这才重新摸出手机。
打开拨号界面之后，他看都没看，熟稔无比地就按下了一串数字。
嘟嘟——
两声忙音之后，电话很快就被人接通。
“喂——”拖着尾音，千野幸笑音温醇戏谑，“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享受夜生活啊，前～辈～”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
片刻之后，在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响起过后，一道低沉含笑的声音，缓缓在电话那头传来。
“——如果你说的夜生活，是指替你处理在你回归之后惹来的麻烦的话……千间君，那么我想，我应该马上就会过上丰富的夜生活了。”
闻言，千野幸弯唇低笑。
“好吧，还有闲心开这样的玩笑，看来你现在应该很闲——米花公园南门，7点钟900米左右，湖畔边。我的两位警官先生好像发现了什么异样，所以……快一点来哦？希望你们不会在半路撞上～”
第357章
或许是因为自己日常踩点上下班的怠惰行径终于惹来了天怒， 也或许仅仅只是沾到了某些倒霉蛋身上的晦气，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萩原研二久违地、再一次过上了天天加班到深夜的劳动地狱。
不。
不只是他……
和萩原研二交替带队的、隔壁的松田队长， 近段时间也同样奔波在一线勘察现场、天天忙碌到深夜……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 然而因为过分忙碌的工作的关系，两位警官先生平日里见面的机会，直接就无限趋近于0了。
——萩原警官对此十分不满。
“睡眠时间在减少， 黑眼圈却是一天比一天重……”仰靠在办公室的转椅上，萩原研二有气无力地吐了口魂，“总算知道为什么刑警的病退率这么高了……果然——存在即合理，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在他的身旁，高木涉一脸同情地给萩原研二递了一罐咖啡：“习惯就好了，萩原警官。毕竟我们搜查一课的工作量，哪怕是在整个刑事部里，也是最繁琐沉重的呢……”
嗤——
拉开拉环，萩原研二长长的哀叹了一声，整个人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瘫软在了办公桌上：“就算你这样说了， 但这种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适应的啊……对了，说起来——涉君，你的结案报告写完了吗？”
乍闻此言， 高木涉脸上的表情，在一秒之内由同情转变成了警惕。
“写是写完了……”
小心翼翼地把结案报告往手底下的文件夹里藏了藏，高木涉委婉道：“萩原警官， 上次因为您过度[借鉴]我的结案材料的关系，我们两个已经被上层长官逐级通报批评过一次了， 这一次我说什么都不会再把结案报告借给您抄、不是……借给你[借鉴] 了！无论您怎么说我都不会借您了……！”
萩原研二：“——！”
他试图用自己悲痛欲绝的神情来唤起这位后辈的同情心。但，很可惜， 他这个往常对付小伙伴的伎俩，在此刻却是失去了它应有的效用。
五分钟后。
眼睛都眨巴酸了的萩原研二默默扭过头，神情悲愤地从桌上堆得高高的文件夹里抽出了一份。
紧接着，他的脸上便流露出了一种萧瑟而凄凉的表情，忍辱负重地缓缓拧开了笔盖，一弯腰，重新将自己再一次地、投身进了仿佛无穷无尽的加班地狱之中去了。
三个小时候。
等到萩原研二终于艰难地写完报告的最后一个字、神思恍惚地将文件夹慢慢合拢之后，窗外，原本暮色朦胧的黄昏不知何时悄然过去，清冷如水的月光顺着窗子倾泻入室内，为这燥热的夏夜平添了一丝清凉。
疲倦地揉了揉酸痛无比的后颈，萩原研二眼神发直地将写完的数份报告简单整理了一下、放置到一旁空闲的桌面上，准备等待明早上班之后将其一道上交，随即便摇摇晃晃地从自己的工位上站起了身。
终于……
能下班了啊……
工作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讨人厌的东西、没有之一……！
——等下回家绝对要倒头就睡！没有什么事能打断他补眠的企划！如果有、那他就原地告别这个可恶的需要加班的世界！！！
一边朝办公室的门外走去，萩原研二一边如此神志不清地想。
然而……
下一秒。
咚——！
拖沓沉重的脚步像是被什么东西结结实实地绊了一下似的，萩原研二一时不查，当即失去了重心，整个人瞬间便大头朝下、朝着办公室的地面狠狠摔了下去。
“……！”
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得猛地一个激灵，萩原研二原本浑浑噩噩到差点走着走着就睡着的精神，此刻总算是稍稍清醒了两分。
“唔……！”
望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地板，萩原研二的心头难以抑制地泛起一丝悲伤。
果然——
人一旦倒霉起来，就算是在平地上，也是会莫名其妙摔跟头的啊……
“啊、痛——！！”
听着这声痛嘶，撑坐在地上、萩原研二有些呆呆地眨了眨眼：“咦……？我居然喊出声来了吗……”
短暂疑惑了两秒后，他又有些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努力运转着自己仿佛塞满了浆糊、已经完全不能再独立思考的大脑，竭力试图理解眼下的情况。
“好奇怪……是困到连知觉都已经罢工了吗？——明明摔了一跤，但是完全没感觉到痛哎……”
在萩原研二的身下，一道隐含着痛苦和暴躁的低沉男声，在他的话音落地之后，闷闷地响了起来。
“——那是因为、咳咳……你摔在了我的身上啊、混蛋hagi！！痛死了——还不快起开、然后把我扶起来！！”
萩原研二愣了半天，这才堪堪反应过来自己都听到了什么，于是等到生锈的大脑终于恢复转动之后，忙不迭地活动着僵硬的手脚、慢腾腾地从屁股底下的人肉垫背身上爬了起来。
“——对、对不起啊，小阵平……”
动作磕磕绊绊地把幼驯染从地面上给捞了起来，萩原研二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对方的脸，确认自家幼驯染那张超级符合自己审美的池面脸并没有受到任何形式的损伤之后，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他看了看自家幼驯染眼下浓重的青黑色，有些心疼地上手揉了揉：“小阵平今天也要加班的吗……？我记得你们小队的报告，不是一直都由在文书方面相对比较拿手的佐藤警官处理吗？你怎么这个点了还没回家？”
揉了揉差点被幼驯染创岔气的胸口，松田阵平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佐藤请假了，上面又催得急，我没办法，只好加个班、连带着佐藤那份一起赶出来……”
“噢……”
慢腾腾地歪头沉思了一阵，终于用生锈的脑袋艰难捋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的萩原研二呆呆地点了一下头，慢半拍地问：“那你赶完了吗？”
松田阵平看了一眼自己办公桌上仍然堆叠着的好几份文件，下一秒，便一脸安详的地闭上了眼。
萩原研二：“……”
已经完全不需要幼驯染之间的默契……看到这一幕的萩原研二，几乎是瞬间秒懂。
看了看幼驯染悲痛欲绝的模样，再看看对方办公桌上的那一摞此刻看上去显得无比罪恶的文件报告……此时此刻，从小一起长大的幼驯染情谊、和对睡眠的无比真切的渴望，很快便在萩原研二的脑海之中展开了天人交战。
理智的天平不断来回摇摆，萩原研二的脸上，也不断浮现出艰难挣扎的神情。
半晌之后。
望着自家幼驯染那苍白疲倦的面色、以及眼睛里浓密的红血丝，萩原研二脑海之中的天平，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停止了摇摆。
——岌岌可危的友谊的小船，到底还是在这场人性的风暴之中，险险幸免于难。
一脸沉痛地，萩原研二颤颤巍巍地冲松田阵平伸出了手，尾音都因为心头的悲怆而微微有些变了调。
“来吧……”
两眼一闭，萩原研二大义凛然道：“我帮你写两份……”
于是……又是一个小时过后。
顶着两张同款的青白交加的面容，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双双双目无神地从工位上爬起。
默默对视了一眼之后，仿佛两个死不瞑目的冤鬼幽灵一样，两人踩着轻飘飘的脚步、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走出了警视厅大门。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萩原研二吸了吸鼻子，气若游丝地低声喃喃道：“——早知道来了刑事部这边、会面临这么恐怖的加班地狱，小阵平，我当初就不该陪着你一起调职的……！”
松田阵平晃了晃脑袋，声音沙哑而衰微：“来都来了、你现在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呜……”
相顾无言，两人凄凄惨惨地互相依靠着站在路边，等到绿灯亮起之后，这才步履蹒跚地穿过了斑马线。
“我说，hagi——”
一脚踏上人行道，松田阵平哽咽了一声：“年假什么的，也别留着了……我看我们俩明天就直接请假吧……”
“我感觉，我们要是再这样继续熬下去的话，可能很快就要下去见矢目那家伙了啊……”
平日里向来元气满满的萩原研二、第一次疲倦到根本没力气讲话，只能勉强点了点头，权作回应。
因为过分疲倦的关系，两人谁也没敢开车，加上租住的公寓距离警视厅距离也并不算太远的关系，因此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倒也没奢侈到这两步路还要打车的地步，就打算像这样彼此搀扶着、摇摇晃晃地往家走。
在路过一处街角的时候，萩原研二的视线漫不经心地、从街旁一处亮着灯的店面一扫而过。
下一秒。
原本已经迈开的脚步忽然停顿，萩原研二呆呆地扭过头，又扫了一眼那家从门缝里渗出了熹微灯光的门面。
——夜色之中，这间唯一一家还亮着灯的店面，与周围黑漆漆的景色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他这一个停步不要紧，突如其来的刹车却是带得身旁的松田阵平一个踉跄，重心不稳、险些直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
紧急薅住幼驯染的胳膊、这才堪堪维持住了平衡，松田阵平有些不满地回头：“你干什么啊？现在已经快一点了……你今晚是不打算睡了吗，hagi？”
面对着幼驯染的质疑，萩原研二却像是根本没听见一样，神情怔忪地望着街边还亮着灯的那间门面，呆呆地抬手指了一下。
“哎、小阵平……”语气满含着不确定，萩原研二迟疑着问，“这家店……是不是就是千野盘下来的那家啊？”
松田阵平愣了一下，顺着幼驯染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迟缓地转动着即将罢工的大脑、努力思索了一阵之后，点了点头：“好像是啊……说起来，这家店、居然离警视厅这么近的吗……？”
两人相视沉默了一阵。
“今天太晚了、就不进去打招呼了吧……？”萩原研二捂着胸口靠在幼驯染的肩膀上，整个人看上去气息微弱到了极点，“真要是这个点进去溜达一圈，我都害怕我会给千野的这间凶宅里、再添一条因为加班而不幸猝死的冤魂呢……”
勉强支撑起两个人的身体，松田阵平同样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虚弱道：“没意见……”
——达成共识。
然而，就在两人相继转身，准备假装什么也没看到、迅速溜之大吉的上一秒，冷不丁的，萩原研二忽然听见身后、传出了一道轻浮而含混的呵斥声。
“别、别让老子再重复一遍——现在、立刻、马上，嗝、把店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给老子买酒喝！嗝……臭小子，老子给你……唔、给你五秒钟，如果……你交不出来东西的话，我、嗝……我就让你见见血——”
远远地，哪怕只是听着对方这口齿不清的声音，萩原研二都能十分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说话这人喝了酒，而且量绝对不小。
迈开的脚步霎时间顿在了原地。
两位警官先生对视了一眼，原本精疲力竭的状态勉强振作了一些。
“……醉酒闹事的？”松田阵平眉心微皱，“这活儿好像不该我们搜查一课管吧？”
萩原研二摸了摸下巴，眼底闪过一抹狡黠：“虽然的确不归我们管，但是我们可以当报案人、把治安部门的同事摇起来加班，争取让警视厅的大家一起因为加班过劳而去警察医院团建住院嘛～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觉得呢，小阵平？”
“我感觉……你说的有道理。”
四目相对，两人都从对方的眼底看见了咕噜噜地冒着泡泡的坏水。
当即，两人一拍即合。
确认了行动方案之后，身为两人组里武力担当的松田阵平当仁不让，对着古色古香的木质大门、上去就是一脚。
“开门、警察——！”
在他身后，萩原研二很配合地掏出了自己的警官证。
然而……
下一秒，两人眼前俱是一花。
还不等两人弄明白眼下发生了什么事，紧接着，他们就听到了几声接二连三的惨叫声。
随后，一道温煦含笑的声音，很快就在门内响起。
“——劳驾二位警官往旁边让让～”
听到熟悉的声音，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想也没想、下意识的就依言往门内的左侧靠了靠。
下一秒。
“对、对不起，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啊——！！”
“痛痛痛——！！”
萩原研二只觉得那几声凄惨悲痛的哀嚎声打着转、以极快的速度从自己身侧弹射了出去。
呆呆地眨了眨眼睛，萩原研二一格一格地回过头。
深紫色的下垂眼，很快就对上了一双青紫色的狭长凤眼。
向上挑起的眼角微微弯了弯，明明是攻击性极强的长相，但这一刻，萩原研二看着这张映照在暖黄的灯光下面容，心头除了欣喜和熨帖之外，竟然生不起任何警觉和抗拒之意。
“他们……”张了张嘴，萩原研二努力开动脑筋，试图为眼前这一幕寻找到一个稍微委婉一些的说辞。
“啊，是一些似乎觉得我太过弱不禁风、无法确保开店时店里面的安全和秩序问题，因此打算向我收取一些[保护费]、顺便帮忙维持一下秩序之类的好心邻居啦～”
千野幸眉眼弯弯，一错身，将两位警官先生让进了自家店里。
“弱不禁风……？”快速回忆了一下刚才某人把“邻居们”单手丢出店门外的英姿，松田阵平缓缓扣出一个问号，“这话是谁说的？刚才那几个人？”
“嗯嗯～”
千野幸面不改色，给两位落座沙发上的警官先生一人冲泡了一杯饮品后，冲两人柔柔地笑了一下。
“——你知道的，警官先生……对于我这样一直以来都从事脑力方面工作的人来说，柔弱一点、也是很正常吧？”
第358章
手里端着一杯散发出浓郁香气的卡布奇诺， 萩原研二尽可能让自己忽略掉店门之外、陆陆续续传入自己耳中的凄惨呻/吟，靠坐在柔软的沙发之上，望向千野幸的目光微带了一丝犹疑。
“是、是这样吗……？”
“当然啦～警官先生难不成认为我会骗你吗？”
望着扎着蕾丝边草莓布蕾花纹款的围裙、斯斯文文伫立在流理台后方的小伙伴， 萩原研二很快便回想起对方明明身处酷暑， 之前见面时、却仍然坚持披着一件超厚的夹克外套出门的样子。
有那么一瞬间。
萩原研二居然感觉，对方口中所说的“弱不禁风”这个形容词，用来形容千野幸……似乎也不是什么很离谱的事了。
毕竟， 忽略对方内在的人来疯本质、仅仅只从表面上来看的话，千野君的确是个文弱温和的无害青年呢……
为小伙伴柔弱的体质短暂忧心忡忡了一阵之后，萩原研二顺利说服自己接受了千野幸的全新人设， 端起咖啡杯，浅浅地抿了一口。
喝着咖啡，他的嘴里、还不忘同时叮嘱对方。
“——如果开业之后、你再遇到这种来找麻烦的人的话，不用不好意思，随时都可以给我打电话哦，千野君？”
千野幸眉眼弯弯，笑吟吟地应了一声好。
将手里捏着的拉花杯小心放回流理台上， 他很快端起手里的那只精致小巧的白瓷杯子，很热情地招呼杵在一旁围观自己操作的松田警官。
“要尝尝吗，松田警官？这是我新学的咖啡配方和拉花～”
松田阵平：“……！”
微微低下头， 他看了看这只被递到自己面前的咖啡杯，满含惊恐与挣扎的目光在咖啡表面上一掠而过。
片刻之后。
“……你这拉的是什么花？”
千野幸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一抹很明显的意外神色。
“看不出来吗？”垂眸端详了一阵咖啡表面上的奶白色花纹， 千野幸对自己的作品十分之满意，“——是巴黎铁塔哦！事实上， 这杯咖啡的名字，其实就叫做[巴黎日落]～”
注视着咖啡上漂浮着的、那一层仿佛被猫咪滚乱了的毛线团一样的抽象派拉花， 松田阵平很明智地、没有对此做出任何点评。
他有些沉痛地闭了闭眼。
反正最后都是要喝下去、在胃里被搅拌成一团的液体——就算表面上看起来像是什么奇怪的炼金制品，但至少用料是自己亲眼看着对方往里面加的。
所以……
这杯咖啡，单从理论上来说……应该是能喝的吧？
这样想着，松田阵平面上流露出一副决然之意，两眼一闭，端起咖啡就吨吨吨给自己灌了下去。
因为闭上眼睛的缘故，他错过了自己幼驯染发射过来的、惊慌失措的眼神暗示。
——当然，也错过了最后一次全身而退的机会。
深褐色的液体涌入口腔，微带了一点苦涩的咖啡香、混杂着牛乳的醇厚气味，很快便在这间尚未正式开启营业的书咖里弥漫开来。
两秒之后。
“噗——咳、咳咳咳咳……千野！你到底往这里面加了些什么啊！？”
身法灵活地避让开了某人呛咳而出的咖啡，千野幸连忙从流理台后翻出一包纸巾，手忙脚乱扯出一大堆后、一股脑地将其按在了松田警官的胸口之上。
“——没事吧、松田警官？”把还剩下一小半的咖啡杯挪开，千野幸转过身，体贴地给对方倒了一杯温水，“喝点水会不会好一点？”
面色扭曲地连连摆手，松田阵平咳得脸上都有点涨红，整个人很不自然地往旁边缩、努力试图让自己离某个罪魁祸首远远的。
不远处，沙发之上。
亲眼目睹了惨剧发生的萩原研二，默默地、默默地将搁在自己面前方桌之上的咖啡杯，推得离自己更远了一点。
——看来小阵平杯子里的“特调款”……劲儿来的要比自己的这杯更大啊。
点蜡jpg.
一边替松田警官拍背顺气、一边帮忙简单抢救了一下对方那件已经被咖啡渍彻底污染了的深蓝色衬衣，片刻之后，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微微有些僵硬的身体，千野幸稍显担忧地扶住了警官先生的肩膀。
“现在好些了吗？”
在店内暖黄柔和的顶灯映照之下，面容俊美、神情温煦的青年披散着一头黑白混色的长发，眼底氤氲的关切和忧心之色不似作伪。
“是不是喝的太急了？”
——不知道是因为生活已经逐渐趋近于稳定的关系，还是因为不需要出门、所以衣着更偏向居家系的原因，青年换掉了原本那件赛博朋克战损风的黑色夹克外套，身上仅仅只套着一件慵懒随性的米白色V领毛衣，就那样随意站在灯光下，整个人看上去却是温柔到几乎在发光。
对于对方所作出的这个离谱结论，呛咳半天、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的松田阵平登时一口气没上来，再次咳嗽了起来。
千野幸顿时大惊失色，连忙用力拍了拍警官先生的脊背、神情略显紧张：“用不用送你去医院？那些咖啡应该没呛到肺里吧？松田警官喝水的时候不要着急啊、一下喝太猛就很容易呛到的——”
略显狼狈的抓着纸巾按在唇角，险些咳到背过气去的松田阵平，神情格外愤怒地瞪了一眼一脸无辜模样的始作俑者：“你自己听听、千野你刚才说的这还是人话吗——？！”
“……？”千野幸眨巴了一下眼睛，眸色中满是纯然的疑惑，“不是因为喝太急、一不小心呛到气管导致的吗？”
松田阵平闻言，登时气急。
“不是、你倒是来说说——谁家咖啡是辣嘴的啊？！你到底怎么做的咖啡啊我说！！”松田阵平一脸崩溃，“而且……我为什么还能在里面喝到奇怪的固体啊？”
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调制步骤，千野幸撩开散乱在额前的碎发，神情迷茫且不解：“怎么做的吗……？无非就是把咖啡液、蒸奶还有糖浆按比例倒进咖啡壶里冲泡——我看书上就是这样介绍的呀？”
顿了顿，他迟疑了一阵，有些犹犹豫豫地开口：“因为听说咖啡里面加一点点酒精、能够让咖啡香气融合得更好的关系，所以……我就顺手往里面加了一点点乌佐酒调味……”
松田阵平：“……”
“——乌、佐、酒？”
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人难以置信的内容一般，松田阵平语速缓慢、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就是那种……在酿制过程中，会加入茴香、八角、和肉桂之类的香料来进行调味的酒？”
千野幸瑟缩了一下，偷眼瞧了瞧松田阵平微微有些发黑的脸色，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原来那个瓶子里装的不是无色糖浆、而是乌佐酒啊……”松田阵平按了按突突直跳的额头青筋，“——我说这咖啡怎么喝着这么辣嘴呢。”
无言沉默了一阵，酝酿好半晌之后，松田阵平环顾了流理台一圈，眸色微凝，十分谨慎地发问。
“所以——你泡完咖啡的滤渣在哪？”
千野幸顿时就惊了，脸上的惊诧之色完全不像是演的：“——咖啡还要过滤的吗？不是直接兑水喝吗？”
另一边。
距离料理台不远处的沙发上，萩原研二闻言，连忙端起了自己的那杯咖啡、轻轻晃了晃，一直到看清了杯子里正缓缓从底部翻涌上来的咖啡豆碎渣后，当场陷入了沉默之中。
松田阵平：“……”
他哽咽了一阵。
“所以说……我刚才喝到的固体，其实是黏在一起的咖啡渣……是吗？”
青紫色的眸子四下来回转动，千野幸一边“哈哈哈”地干笑着、望天望地，一边心虚地别开脸、压低声音嘀咕：“居然和速溶咖啡不一样啊，怎么书上完全没有介绍的……回头绝对要给个差评、！”
松田阵平闻言，瞥了一眼被对方放置在流理台最显眼的位置上的精装书，无力扶额：“就是说——那是咖啡师的进阶指南啊……有谁会在已经考过了初级咖啡师证之后、还不知道咖啡是需要萃取和过滤的啊？”
一听这话，千野·无证业余咖啡师·幸顿时不敢吭声了。
环着手臂、可怜兮兮地蜷缩在流理台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千野幸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警官先生的脸色，弱弱提议。
“那……要不我重新给你泡一杯？”
话音落地、像是害怕再被对方骂一顿似的，他连忙举手保证道：——这次我绝对不会再往里面加酒了！而且一定会仔仔细细过滤的！我发誓！”
这样说着，他眼巴巴地拉了拉警官先生的衣袖：“再给个机会呗？这次我一定拿出最高水平——”
“——所以你打算怎么过滤？你这店里就连滤纸都没有，更别说那些专业的过滤壶了。”
没好气地白了不靠谱的小伙伴一眼，松田阵平挤开杵在清洗池边、小嘴叭叭个没完没了的千野幸，把那杯已经被某人给霍霍得面目全非的[巴黎日落]无情倒掉之后，顺手把杯子一起洗了。
老老实实地站在松田警官旁边，等对方洗完杯子、拧上水龙头后，千野幸极有眼力见地递上了一块干净的新毛巾。
“擦擦手上的水～”讨好似的帮神情不爽的警官先生放下衣袖，千野幸乖巧举手，“——那个、如果警官先生不介意的话……这件衬衣我会负责帮您清洗干净的！”
介于他的认错态度过于良好，原本还因为大半夜的被小伙伴塞了一嘴奇怪炼金产物而火大的松田阵平，几乎是瞬间就被顺好了毛。
他看了看笑得一脸乖巧的小伙伴，沉默片刻，深吸了一口气。
“……算了，不用少爷您屈尊。”
享受着“少爷”跑前跑后的殷勤服务，松田阵平有些心塞地坐到了萩原研二的对面，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吐槽：“泡个咖啡你都能弄成这样，我都不敢想，如果我把衬衣交给你、我的衬衣会被你洗成什么鬼样子了。”
“！”
千野幸顿时就睁大眼睛，用一脸“有被冤枉到”的委屈表情，趴到了松田警官身后的沙发靠背上，压低了声音抗议道：“我只是、只是在冲咖啡这方面稍微缺乏了一点点经验而已啦！毕竟之前在楼下咖啡厅帮忙的时候，我也没有机会去后厨实地观摩过……”
这样说着，他心头的心虚感瞬间就灰飞烟灭，抬起手，很不服气地戳了戳松田警官头顶胡乱翘起来的一撮小卷毛。
“——总之，不要说得我像是什么社会废人一样嘛，松田警官！仅仅只是清洗衣服这样的生活必备技能，我其实还是非常精通的啦！”
松田阵平被戳得有点痒，于是没好气地扒拉掉某人的爪子。
“会使用[精通]来形容自己清洗衣服的技能——我对你口中所说的内容持谨慎态度。”
在两人对面，萩原研二一边前排围观小伙伴拌嘴，一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那杯仅仅只喝了一口、就因为口感过于奇妙而遭到搁置的卡布奇诺，沉吟片刻后，还是觉得就这样扔掉有些太过可惜。
——好歹是小伙伴的一片心意呢！
于是，他做好心理准备之后，捏着鼻子、又给自己灌了一口。
“……”
浅褐色的咖啡液入口，一股咸涩过头的芝士奶香味，很快就霸占了萩原研二全部的味觉神经。
半长发警官先生的池面脸、瞬间就皱成了苦瓜脸。
火速放下咖啡杯，萩原研二甚至都不敢去看杯子里盈余了大半的浅褐色液体一眼，只是满脸诚恳地向业余咖啡师先生提议。
“——要不要考虑聘请一位专业的全职咖啡师呢，千野君？”
千野幸垂头丧气地点了下头。
“其实是有在招的啦……只是今天难得遇到你们，所以我想给你们露一手而已，没想到会把事情搞砸……”
有那么一瞬间，萩原研二感觉对方那头黑白分明的柔亮长发都灰暗了不少。顿时，他就有了一种“欺负了从自己身边无辜路过的野生猫咪”的负罪感。
于是，略微沉思了一阵之后，望着这个人恹恹地趴伏在松田阵平身后的沙发靠背上的小伙伴，萩原研二温声笑道：“我刚才有注意到，这里的装修好像已经完全结束了是吧？千野君打算什么时候开业呢？”
“嗯嗯——”千野幸弯了弯眼角，雾霭朦胧的青紫色眸子在室内暖黄色的灯光映照之下、温柔得简直不像话，“我在装修的时候有特意叮嘱他们使用环保材料，所以大概再通通风、一个月后就能步入正轨啦～”
“那么，咖啡师有找好人选吗？”
闻言，千野幸的。身周的气场很快就变得低落了起来。
“还没有……就是因为招不到人、所以我才想说自己来试一试的。只是没想到，泡咖啡原来还有这么多讲究啊……”
“这种事急不来的啦，千野君放宽心～况且距离你正式营业，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呢！”萩原研二温声安抚道，随后跟自家幼驯染交换了一个眼神，“你先不要着急，招聘信息继续挂着，我和小阵平这边也会帮你打听一下有意向入职、并且有这方面经验的咖啡师的～”
“！”
千野幸顿时感动得眼泪汪汪，一个猪突猛进、直接飞扑到了对面沙发上，狠狠贴了贴可靠又体贴的萩原警官。
“呜呜呜呜呜呜呜谢谢萩原警官！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萩原警官，你带我走吧萩原警官！！”
有些好笑地把人接住，萩原研二贴心地帮小伙伴顺了顺长发，以免过长的发梢被冒冒失失的小伙伴压到：“我倒是不介意啦。不过，我家里已经养了一只原住民了哦？稍微有些担心千野君和我的零酱相处得不愉快呢～”
“零酱？”
萩原研二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翻出手机上保存的萩原零的照片递给小伙伴看：“嗯嗯～是我养的猫猫的名字哦！就是这一只暹罗猫——怎么样，他很可爱吧？”
捧着手机瘫软在沙发上，千野幸舒舒服服地享受萩原警官的顺毛服务：“是的耶，超级可爱——！萩原警官有空可以带零酱过来玩呀，虽然我是坚定的狗派，但我个人其实也是很喜欢猫咪的哦？”
“零酱吗……”
萩原研二笑意微深，和松田阵平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这就要看他自己的意思啦～”
第359章
“啊啾——！！”
揉了揉鼻尖， 安室透有些不适地再次打了一个喷嚏。
等回过神后，他手上动作却没有停，很快打包好了一份资料塞进U盘， 随后将U盘递给了面前的同事。
“给， 这是你要的鬼枭会资料。”
扎着一头利落的高马尾、额前散落下两绺自然卷碎发的女人接过U盘，确认过是自己需要的资料之后，瞥了一眼又开始打喷嚏的波本， 在内心那点微薄的塑料同事情的趋势下，很是敷衍地关切了一句：“你这是感冒还是鼻炎过敏？抓紧点吃药，可别耽误了。”
安室透皮笑肉不笑道：“多谢关心， 基尔。不过——就目前来看，我的身体状况应该是比你要好上一些的。”
望着这瓶活蹦乱跳、甚至还有余力嘲讽自己的威士忌，水无怜奈握着U盘的指节不受控制地缓缓收紧。
在她如天空般澄澈的猫眼眼底，有一抹深沉的晦色，随时间的流逝、开始一寸一寸缓缓蔓延。
在一片沉默之中，她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眼前这个坐在电脑跟前、正在漫不经心地敲打着键盘的情报贩子。
“呵……矢目久司还真是瞎了眼。”
“……”
飞快敲击键盘的指尖微微一顿， 安室透沉默片刻、缓缓抬起头，紫灰色的眸子里飞快闪过了一抹阴鸷与冰冷。
分明位居于下位，但当他抬眼仰视着面前的女人时， 身上流露出的气势却丝毫不落下风：“这就不需要你来操心了，基尔。”
“所以呢？”
望着对方的冷脸，水无怜奈冷冷地嗤笑了一声：“我对你的事略有耳闻， 波本。作为曾经的搭档与上司，矢目久司待你如何， 哪怕是曾经的我那样的外围成员心里都有数。但你又是怎么回报他的？在他暂离日本后不到一个星期、就转投朗姆手下；如今他死了，你却连他留下的旧居和遗物都不放——”
“——够了！”
未尽的话语被满含厌恶的呵斥声打断， 安室透倏地站起身，冷冷凝视着面前的水无怜奈，几乎要凝结成实质的恶意在他的眼眶里缓慢流淌。
“矢目久司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做过什么，我和他之间又存在着什么样的关系……这一切都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置喙，基尔。”
眼眸缓缓眯起，安室透勾了勾唇角，脸上很快就露出了一副标准的波本式的阴沉假笑，浑身弥漫而出的敌意与杀气几乎毫不掩饰：“——又或者说，我可以把这理解为你对我的挑衅吗？还是说，你也打算效仿他、和他一样背叛组织……最终就连死亡，都悲惨到留不下一个全尸呢？”
四目相对，两人都没有说话。
在一片宛若死寂一般的沉默之中，一股冰冷而危险的气息，就在这间光线黯淡的情报交接室内缓缓扩散、蔓延。
几乎就在两人间的空气即将降至冰点的前一刻，水无怜奈率先转开了视线，自嘲似的勾了勾唇。
“也对。”
她的眼底，飞快划过了一抹似同情、又似怜悯的讽色。
“一直到死之前，他都还想要袒护你、不想连累你……这是你们之间的事，的确与我无关。”
眼底汹涌着的暗潮终究归于平静，水无怜奈抬手将棒球帽的帽檐向下压了压，意有所指地冷笑了一声。
“我由衷地祈祷，你能健健康康地多活几天、波本——我可不希望等你死了之后，冰酒那家伙又跑来找我的麻烦。”
丢下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她没有要再继续指责或是停留的意思，转过身，将U盘揣进口袋里之后，便大踏步地离开这个房间。
“……”
寂静。
落针可闻的寂静。
纹丝不动地伫立在电脑桌前，身材颀长消瘦的金发青年、就那样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被人狠狠摔上的房间门，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已经完全停止了思考，就此成为了一座毫无生命气息可言的冰冷石膏雕像。
水无怜奈走后，这间安室透特意向朗姆申请的、专门用来处理组织情报搜集、整理与交接工作的房间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在一阵漫长的沉默过后，浑身应激般竖起的尖刺一点一点闭合，金发深肤的青年脸上，缓缓涌上了一抹疲倦。
“……”
沉默地将电脑关闭，他拿上了放在桌角的车钥匙，一言不发地走出了这间情报处理室、钻进了自己那台返厂重修过无数次的爱车里。
呜呜——！！
引擎声嘶力竭地咆哮着，纯白色的马自达几乎在身后拖出了一道长长的虚影，在深夜无人的街道上飞速疾驰。
三十分钟，近郊，某处陵园。
夏夜的晚风里似乎也带上了一抹令人心烦意乱的潮湿。
降谷零抿了下唇角，默默无言地凝视着眼前这座成色并不算新的墓碑。
这方小小的石碑似乎已经伫立在此很多年了，边边角角上存在着不少被风雨侵蚀后留下的磨损痕迹。但，奇怪的是，虽然石碑本身并不算崭新，但石碑正面上镌刻的那一行小字，却显得格外鲜艳刺眼，与周遭那几座稍微有些掉色的墓碑铭文看上去很不一样。
[公安警察—千间目之墓]……
注视着那一行烫金色的端方小字，虽然心知不合时宜，降谷零却莫名感觉自己有些想笑。
——仅仅只是为了在碑文上镌刻的名字之前、加上[公安警察]这四个小字……
这明明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但他却和自己的同期们为此费尽了心机，甚至差点和警视厅上面的某些高层翻脸。
——这就是你所追求的正义吗？
——这就是你献出了所有，到死之时，除了四枚硬盘和一盆月季、什么都没有留下所换来的，所谓崇高而伟大的理想吗？
沉默地伫立在墓碑前，降谷零的眸色反反复复地变幻着。
他觉得，自己是想要这样问出口的。
但……
还有意义吗？
本该亲口告诉他答案的那个人，已经永远沉睡在了冰冷而死寂的长夜里，再看不见自己所守护的、所挚爱的这个国家，再听不见好友们的殷切呼唤。
那个如荒原春风一般、惊艳了一段深黑岁月的青年，终究先他们所有人一步，独自踏上了一段无人追随、无人陪伴的孤独旅程，令他们从此只能怀念。
“还真是狡猾啊，moku……”
唇角轻动，降谷零像是想要微笑，但最终却只露出了一抹无法言说的哀伤，以及深深的疲倦。
千间目的墓碑被打理的很干净，几乎没怎么积灰，看起来像是经常有人过来扫墓。
抬起手，动作轻柔而小心地将墓碑上方凝聚的露水拭去，降谷零摸了摸兜，发现仓促之下、自己除了兜里习惯性备着的几块草莓味硬糖之外，竟然没有带任何扫墓用的祭品。
短暂沉默过后，他非常自然地伸出手、将倚靠在墓碑前的几束纯白色月季往一旁挪了挪，随后将自己带来的硬糖摆在了墓碑正中央。
“不知道这种东西有什么好吃的，”做完这一切后，他小声嘀咕了一句，“好好一个大男人、居然喜欢草莓味的东西……你都不知道我去买糖的时候，那些营业员都是用什么样奇怪的眼神看我的。”
无人回应。
静寂的墓园里，只有一座座石碑默然伫立在夜色之中，无论日升月落、四季轮转，依旧缄默地恒久长存。
环顾周围密密麻麻的墓碑，降谷零叹了口气，面色有些惆怅。
“你说你走这么急干嘛？”指尖随意地拨弄了两下摆在底座上的草莓硬糖，降谷零拖着尾音、埋怨似的轻声道，“之前还和hiro他们商量，说等我们几个死后，一定连墓碑都要摆在一处，这样也方便下去之后就地团圆……结果你倒好，直接抢跑、率先给自己选位置是吧？”
他伸出手拍了拍墓碑上方，动作轻柔，就像在最后那段时间里、轻拍某个无力抗议的家伙的脑袋瓜一样：“这座墓园已经快要满员了，不过我听说公安委员会的首脑们正在筹建一座新的警察墓园。到那时候，我就找个偏僻点的位置，申请把你迁过去，再顺便预定一下你旁边的位置。”
“你会打麻将吗？”微微歪头，降谷零摸了摸下巴，“我去向你以前的同期们打听过了，听说你在警校的时候是个特别严肃正经的人……感觉你不像是会接触这种娱乐项目的性格，那正好。”
“等再过几十年、我们都下去陪你了的时候，我和hiro、萩原、松田他们几个打麻将团建，你在旁边给我们切水果——哦、对了，还有班长和娜塔莉，”这样絮絮叨叨地说着，他成功用某些想象把自己给逗乐了，“这样的话，三缺一，还差一个人我们就能再凑一桌了啊……你下去那么早，记得抓点紧提前多交几个朋友啊，到时候带给我们认识认识，大家一起玩才比较热闹～”
……
依旧是一片难言的静默。
“……”
降谷零怔怔然地抚摩着冰冷坚硬的墓碑，像是瞬间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脱力般、将自己重重摔坐在了墓碑边上。
“靠一会儿……不介意吧？”这样半开玩笑似的说着，他等了等，意料之内地并没有收到任何答复。
面上最后一抹笑意，终于还是缓缓凝固在了唇角。
仰起头、双目微阖，降谷零将脊背倚靠在某人的墓碑上，抬起手，手背轻轻搭在了自己眉眼之上。
半晌之后。
“骗子。”
他说。
仿佛是在叹息、又仿佛仅仅只是在感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在这个潮湿而闷热的夏日夜晚，降谷零很罕见地放任自己的脆弱，唇瓣微动，声音低的几乎连自己都快要听不见了。
“还骗我说什么「不会留在这艘注定沉沦的黑船上」……”
“呵。分明从那个时候开始，你这家伙恐怕就已经为自己筹划好了这样一个结局了吧……？”
就好像是说给身边存在着的、一个看不见形体的未知生物听似的，降谷零压着尾音、小小声地抱怨着。
“——给月食和日珥寻找了新的领养人，替宫野家的两姐妹安排好了万无一失的退路；为萩原和松田那两个家伙送上了升职礼包，甚至就连那群完全不在意你的死活的警视厅公安、也被你塞了一大堆够他们吸收很久很久的情报……”
“我该庆幸我至少得到了日珥的抚养权，而不像hiro那样、除了一句完全用不上的道歉，什么都没被你留下吗？”
在这处足够安全的私密空间里，像是终于卸下了压在自己肩头很久很久的重担一般，降谷零的倾诉欲，难得变得旺盛了一些。
“如果我能早一点看出漫画里藏着的那些信息……”
“如果我能再坚定一点、不理会你的反抗把你直接带回警视厅……那么现在这座空荡荡的衣冠冢上，是不是就永远都没机会被刻上属于你的名字了？”
微闭着眼，他轻轻依靠在冰冷的墓碑上，沉默了好一阵，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唇角，话音里难得带上了一丝茫然。
“也许是因为我的前半段人生过分顺风顺水的关系，导致我之后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觉得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我办不到的事……”
“一直到我遇见你。”
“我劝不走你、拉不动你，最终也没能救得了你……”
“——你是我这一生中所遭遇过的，最大的一次滑铁卢。”
他叹息。
“都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感觉你应该是一个到死还想着不给别人添麻烦，为了不牵连我、还特意把我支去国外的圣母心泛滥的倒霉鬼吧？——毕竟那个时候，我可是违背了你的心意、悄悄回国准备给你庆祝生日，完全辜负了你的一番苦心呢。”
“以前还不知道，没想到你在组织里的人缘居然也这么好……吃你一颗糖，应该不介意吧？”从某人的墓碑前顺走一枚草莓硬糖，剥开糖纸之后，降谷零小心翼翼地把它塞进了自己的嘴里，“琴酒、贝尔摩德、基尔、还有莱伊……这几个家伙在我进审讯室后，都来过问过你的事——啊、不对，莱伊那家伙在你死后不久就叛逃了，现在摇身一变，成了FBI的王牌。”
话到此处，他忽然愣了一下。
“不是……你身边这是什么卧底收容所吗？”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降谷零都有些无语了，“算上你自己、我、hiro，还有那个混蛋FBI——你身边的卧底含量是不是稍微有点超标啊？”
“我说论坛上怎么称呼你为[二五仔的快乐老家]呢，原来在这等着呢。”
空寂无人的墓园里，降谷零想了想，干脆直接打开了自己的随身光幕：“说起来，我好像还没跟你说过吧？——关于我们所在的世界其实是别人眼里的漫画这件事。”
“你可能还不知道，你和hiro、萩原、松田、班长他们五个人，被沙雕网友们组成了[早死白月光组]原地出道，在论坛上读者之中人气居高不下呢……给你看看她们最近都在讨论些什么啊。”
往下翻动着论坛讨论热帖，降谷零清了清嗓子。
“[老贼还我那达成了BE2.0结局的白月光！！！]……这个好像是在说你在原著里就死过一次的事，现在在重制版又领了便当。哦、对，老贼指的就是漫画作者啦——听说这位作者很喜欢在漫画里一言不合就发刀，这一点倒是跟你蛮像的，毕竟你在作者笔下这都是第二次被刀了呢。”
“[哈哈，大家讨论什么呢，这么激烈？刚才被可爱鬼moku酱鬼压床，我一直到现在才醒，话说moku的腹肌是真涩]——等一下、这个你就先别看了，稍微有点少儿不宜。”
略显狼狈地快速将论坛往下翻页，降谷零继续往下看：“[现在好了，阵平酱的黑西装倒是不给hagi守寡、现在变成给我的moku猫猫守寡了QAQ]……这个好像是在说萩原那家伙在原著噶了一次、之后松田就为了悼念他穿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黑西装来着。没想到兜兜转转，重制版里萩原倒是没事了，结果反倒是因为认识了你、松田那家伙又开始穿黑西装了……这大概就是他命里犯黑西装吧。”
降谷零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但随即又叹了口。
“其实那家伙穿花衬衫也还蛮顺眼的……你怎么就不给个机会、让松田把花衬衫焊死在身上呢？”
“[呜呜呜呜冰酒我的冰酒、我的尤妮丝乖孙女——]好家伙，光哭你一个还不够，这是连带着把你画的漫画女主角一起带上哭了啊。”
“[没关系，我已经是成熟的砧板了，moku杀青之后还会有新老婆的！（叼玫瑰）诸位请吃新登场的元气活泼系阴阳头帅气店长粮[图片]]……嗯？我看看，”点开二创图看了看，降谷零很犀利地吐槽道，“千野幸……看来是漫画更新的新角色啊，光看脸就感觉不像个好人的样子，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黑衣组织这方新增的反派角色了……而且谁家正常人给自己染阴阳头啊，中二期还没过吗？”
“[咦咦咦，新老公招聘的店员也好帅耶！是忧郁寡言叔系男！！！我提姆直接舔]、咳，习惯一下……大家有时候就是会有点热情过头的。”
随手点开那位千野幸招聘的店员的漫画截图、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降谷零刚要往下翻的手忽然就愣住了。
“等一下……这个店员好像有点眼熟哎？”
眼神很快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降谷零原本散漫的表情立刻变得认真了起来。
他迅速点开了楼中楼。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吗？这位店员先生真的给我一种奇怪的既视感……前面有出现过这样的角色吗？]
[没印象了——但感觉光从画风上看、这个店员也不太像次抛的路人甲哎？立绘精致程度直逼常驻角色了都（吗喽挠头jpg）]
[是啊，而且自带随身小道具……（笑容戛然而止）（猫猫惊恐）等一下、这个椰子糖？！]
[啊？啊？啊？重制版里会随身携带椰子糖的人、我记得好像就只有一个吧？！]
[卧槽！这不是奥吉尔下岗再就业吗！！！]
[就是奥吉尔啊啊啊啊啊啊！（土拨鼠尖叫jpg）是那个被我早逝的亲亲老婆故意放走的警视厅卧底啊家人们！！呜呜呜上次见面还是奥吉尔和爆处组一起想办法捞我老婆，结果再见面已经是阴阳两隔了呜呜呜呜呜（哭到满地打滚]
[所以奥吉尔是怎么回事？（呆）他回归警视厅之后，应该是重新当回了警察吧？那他现在出现在我新老公的书咖岂不是表示——]
[懂了——新的主线、新的红黑三选一！我赌新老公是酒厂新出品的真酒！表面是沙雕热情的可爱奶牛猫，实则是个冷血残酷的暗夜鲨手什么的……老公正面*我！！（叼玫瑰）]
盯着论坛上陆陆续续刷新出的，黑白混色长发青年的各角度漫画分镜截图，降谷零的眸色，瞬间就深邃了起来。
迅速从墓碑前站起身，他朝着好友的墓碑挥了挥手，匆匆转身。
“我先去处理一下工作——等下次有空再来看你。”
第360章
千野幸想过很多种与故友再逢的场面。
但……
唯独眼下这种。
稍微……有那么一点出乎他的意料了。
金发深肤的青年双腿并拢、腰身挺直， 整个人略显拘谨地端坐在对面沙发上。见到千野幸将目光转向自己后，他轻轻抿了一下唇，很快就朝对方露出了一个谦逊而略显腼腆的微笑。
“——这杯厚乳拿铁还符合您的口味吗？”
迎着对方满含期待的眼神， 千野幸端着咖啡杯， 陷入了一阵难言的沉默。
就是说……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的咖啡厅完全不想招奇怪的人进来工作？不管是黑衣组织的代号成员还是公安警察都达咩啊！！！
——不管是前者那个让自己直接幻视凶杀现场的身份后缀、还是后者这个随时有可能原地查抄自己店面的公安头衔……
这个同事，安室透跟他是非当不可的吗？！
也许是他沉默的时间太长，金发深肤的青年略感不安地悄悄抬起头， 谨慎地观察了一阵千野幸的表情变化之后，这才有些不太确定地问：“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非常抱歉！如果您对这杯拿铁的口感不太满意的话，我这就去给您换一杯！”
虽然使用了询问式的语气， 但几乎就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安室透便立刻站起了身，主动转身，朝着流理台方向快步行去。
凝视着某人的背影，千野幸青紫色的眸子轻轻眯起，眸中，有一抹晦暗的神色飞快一闪而逝。
“——不用了。”
他笑了笑， 望着对方忽然顿住的动作，端起桌上的咖啡杯，又轻轻抿了一口这杯奶香味浓郁的拿铁。
“那我——”
“不好意思， 您不符合小店的招聘需求呢～”
有着一身小麦色皮肤的金发青年闻言回身，有些意外地歪了歪头：“呃、但您不是正在招聘咖啡师吗？我有高级咖啡师证书……就算这样也不符合您的要求吗？”
高、高级咖啡师证书——？！
仅仅只是一瞬间，千野幸就顿觉自己手里端着的那杯拿铁开始变得有些烫手了起来。
捂了捂砰砰直跳的心口， 千野幸强行掐死了心里拼命冒头的“现在立刻马上给对方发入职合同”的念头。
艰难地稳了稳心神之后，再开口时， 他的嗓音听上去，有那么一点点微妙的虚弱。
“你、嗯……你的外貌不符合我们店里的招聘要求， ”一句话说完，像是为了替自己荒谬至极的话增加一点可信度，千野幸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坚强地又重复了一遍，“——对，你的外貌不符合我们的招聘要求！”
“……？”
安室透愣了一下，但看着那样一副对方义正词严的模样，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错。
“外貌……吗？”
他陷入了一阵沉思。
“呃、不好意思——但这家店，难道还兼顾了男仆营业、又或者是男模特供之类……的特别服务吗？
话音落地，安室透的脸上飞快闪过了一丝纠结。
片刻之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样：“如果店里真的有这个就职需要的话，我想、凭我的条件……我应该也是可以胜任的。”
——该死！风见不是说这里是一家纯粹的书咖吗？！
到底是怎么样不正经的书咖，才会在招聘咖啡师的时候、还要特别核验员工的外貌条件的啊？？
这真的不是那种被查到之后、会分分钟被警方高层责令关停整改的奇怪深夜会所吗？！！！
反反复复给自己做了好几分钟的心理建设，终于，环抱着为崇高事业慷慨现身的精神，安室透在沉默片刻之后，将略有些凝重的目光地转向了对面沙发上坐着的这位店长先生。
他脸上的表情，在这一刻，竟然略微透出了一抹悲壮的意味。
凝视着千野幸那双仿佛永远雾霭沉沉、叫人捉摸不透其下掩藏的真实情绪的青紫色眸子，安室透酝酿了一阵之后，稍显艰难地沉声询问。
“——需要我现在就去换上职业套装、给您当面检验吗？”
……当、当面检验？
谁来检验？
检验什么？
怎么检验？
数个问题快速在大脑之中一闪而逝，短暂怔愣片刻之后，千野幸过载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事情似乎有些超出了自己的意料范围。
他的眼眸瞬间睁大。
“不、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往常伶俐的口齿在此刻却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千野幸瞳孔地震、结结巴巴地拼命摆手，竭力试图扭转自己、在对方眼里已经变成了[某个有着奇怪癖好的不正经店主]的荒谬印象。
但……
很可惜。
他的尝试最终毫无用处。
看着店长先生那张英俊逼人的脸 ，完全无法被对方苍白的语言给说服的安室透强颜欢笑：“没关系的、店长，我都懂……”
千野幸：“……”
不是、你到底背着我这个当事人都懂了些什么啊？？
——你们警察厅警备部就是这么培养自己的公安警察的吗？！这是把技能点全点脑补上了吧！！
你不要过来啊！！（猫猫虫尖叫jpg）
一时之间，千野幸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先惊讶于[现在外面的就业形势已经这么严峻了吗？连组织代号成员都要靠这种不正规的竞争手段来求职]……还是先震撼于[安室透不愧是在职公安警察，职业素养和觉悟确实专业到让人无可指摘的地步]。
这种牺牲精神……
只能说，如果对方不是把浑身解数浪费在自己身上的话，千野幸是很高兴能见到怨种老东家培养出的一堆废物里、能蹦出个这么个出类拔萃的优秀人才的。
捧着咖啡杯，千野幸眸光惆怅地无声叹了口气。
——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前辈的吗，安室透？
事情稍微有些棘手了啊……
不管是作为组织的波本、还是身为公安警察安室透，对方这样一言不合就直接突脸开大的行为，都让千野幸产生了一种进退两难的错觉。
在这一刻，安室透和他手里的那杯咖啡适何其的相似——不敢喝、又不好不喝，不敢招进来，但对方都这样说了，他继续拒绝的话，又委实有些难以说出口。
没记错的话……
自己应该只离开了这里不到三年吧？
——只是短短三年的时间，安室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把自己变成现在这副冒进又鲁莽的样子的？？
真要是这样继续下去……对方该不会发展到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跑回公安那边、协助自己的老东家光明正大地抓人和执行任务吧？
——我当年是这么教你的吗，安室！
半晌之后。
勉勉强强压下了涌到嘴边的吐槽欲，在CPU隐隐发出过热预警的背景音里，千野幸听到自己艰难地挤出了这么一句。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我想您可能没弄明白我的意思——”
听到千野幸这么说，安室透的脸上飞快浮现出了一抹大惊失色，紧接着，是一阵欲言又止的羞愤和恼怒。
片刻之后……
沉默了很久很久，公安先生最终还是向现实低下了头。他缓慢低沉的音色里，逐渐带上了一抹决然。
“就算是女仆装……”长着一张超减龄娃娃脸的青年面色沉重，“——也不是不可以。”
“……！”
千野幸：“不是、我——”
“店长还有什么需求？”安室透用一种近乎麻木的苍白微笑正对着千野幸，“不管有什么要求，您都可以一次性说出来的……我会根据自身情况认真考虑的。”
虽然嘴上说着“会认真考虑”这样模棱两可的话，但……
光是看安室透那副咬牙切齿的表情，千野幸几乎都能猜到对方的心理活动——不管对方还想出什么招来刁难对方，自己都会咬紧牙关、全盘接受下来。
“……”
无声地长叹了一口气，望着安室透脸上那显而易见的执拗神色，千野幸到底还是没有再继续推拒下去。
——总觉得，言已至此、如果自己再不给个[批准入职]的答复的话，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自己这家还没开始营业就命途多舛的店……
恐怕就要面临警方那边三五不时以“危险物品筛查”、频频出警和疏散群众，严重影响店内生意的尴尬情况了呢……
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千野幸端着咖啡轻抿了一口，却感觉这杯浓稠香醇的咖啡瞬间就失去了吸引力：“一楼走廊尽头休息间，我在深蓝色的矮柜抽屉里放着一份合同……你把它拿过来吧。”
“签了它，然后你就可以回去了。”
安室透闻言，眼底飞快闪现出一丝惊讶：“这样就可以了吗？不需要再给我介绍一下店面经营信息、或者做个职前培训什么的吗”
千野幸稍显心累地轻哼了一声。
“如果你实在觉得太轻松闲得慌的话，一会儿再去给我冲一杯咖啡……这次我要生椰拿铁，不放糖。”
眨巴。了一下眼睛，安室透乖巧地应了一句“好的”。
总算了结了一桩心事，虽然这个了结的方式和了解对象，与自己设想中的稍微有了那么一点出入就是了……
但……
好在，千野幸到底是心宽，短暂纠结了一阵之后，很快就忘记了两人之间先前发生的一点点细微的不愉快。
很高兴地把从流理台后方翻出了两袋自己珍藏的黄瓜味薯片，他看了看安室透，又看了看自己，依依不舍地分给了新员工一袋之后，千野幸“咔嚓咔嚓”啃着薯片，口中则是含含糊糊地道。
“唔……我刚才粗略估计了一下时间，大概最迟下下个周、这家店面就要顺利开张了，到时候你可别找借口说什么临时有事、没办法赶到现场什么的啊！”
安室透向后露了了一把散乱搭在眉眼间的额发，小黑脸上的情绪正经又认真：“我不会忘的。”
嘴里叼着一枚薯片，千野幸抬头瞥了自己刚招聘回来的怨种员工一眼，不怎么高兴地哼唧了一声。
“最好是这样。”
青紫色的狭长凤眼微微眯起，千野幸狐疑地上下扫视着安室透：“你对这份工作的定位……是全职吧？我可不希望等书咖正式营业之后，会三天两头因为咖啡师不在、而不得不被我经营成一家彻彻底底的纯粹书店。”
安室·打了三份工·透面不改色。
“——当然，我对这份工作怀有很高的热情，并且我对待工作也一向都非常认真负责。您完全可以信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