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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话不能乱说


    喧嚣,吵闹。


    乌黑的睫毛轻轻颤动,他慢慢睁开眼。


    “妖?”


    “这世间还要妖的存在吗?”


    “我就说他不正常吧!一个在外门修炼的弟子,两年就能修成元婴,机缘?骗鬼呢!”


    “他若真有这样的天赋,又怎么会被凌蘅仙尊弃与外门,不闻不问?”


    ……


    入门的是无数交叠在一起的人影,他抬起头,看见一群居高临下的修士。碧绿的眼瞳映照出他们的模样:相同的着装,相似的面容,就连神情仿佛都如出一辙,他们居高临下,对着他指指点点。


    厌恶,痛恨,惊诧……


    “嗡——”


    低低的嗡鸣在脑海中炸响,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将脆弱的神经当作撩拨的琴弦,随意拨弄。疼痛让他眉头紧皱,令入目的画面模糊起来。


    模糊的景象并未消减重重的恶意,反而将所有负面情绪混合凝聚,形成令人作呕的威压。


    “啊,我知道了,那场比武,想必也是这个妖孽用了特殊的手段才能取胜的!”


    不是……


    “难怪凌蘅仙尊厌恶他,依我看,这妖伪装的再好,也叫仙尊发现了不对之处,所以才远远地赶走了吧?”


    不是。


    “这样的妖孽就该立即绞杀,不过两年便能有这样的修为,不知道害了多少人!”


    不是的!


    他没有害人!


    小小的猫儿轻轻颤抖着,他挣扎着想要将辩解说出口,然而喉咙中却像是被棉花堵住,让人无法言语。


    “还犹豫什么,难道要让这妖孽模样出现在仙尊面前吗?”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呼了一声,伴随而起的是长剑出鞘的利音。


    金灿灿的阳光照射在银白的剑身上,将一片光辉折射到谢陵游的眼皮上,眩目的光晕晃得他睁不开眼,被束缚的四肢也将他躲闪的可能掐灭。


    “铛——”


    一道劲风刮过,长剑飞射而来,带来流星划破夜空般的拖尾,仅此一剑,将朝着谢陵游脖颈而来的灵剑从中劈成两段!


    “谁?!”动手之人见自己的宝剑被这样拦腰斩断,当即异常恼怒,高声质问是何人坏了他的好事。


    只见长剑斜斜插入泥土当中,银白的剑身散发出凛冽的白霜,刹那间,寒意骤起。霜冻爬上绳索,超乎想象的低温令绳索如烧透的木材,尽管看似还保持着原本的形状,但风轻轻一吹,便如灰飞般随风而去。


    这样的霜寒气息,只有一人——


    “是凌蘅仙尊!”


    “仙尊来了!”


    身着墨色衣袍的仙尊缓步走出,长靴踏在被霜寒之气凝结的土地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他一步一步,行至谢陵游面前。


    青葱素白的手指从衣袖中探出,他握住手中的灵剑,手腕微动,剑刃破开空气,划出一道银色的光弧,最终直指谢陵游的眉间。


    谢陵游仰着头,愣愣地盯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人。


    “师尊?”


    凌蘅面若寒霜,声音幽寒而平静:“你的剑呢?”


    他的剑呢?


    谢陵游满目茫然,他好似在顺着凌蘅的话在认真的思考自己的剑去了何方,有像是在思考师尊问他的剑是何以。


    “谢陵游。”凌蘅并没有让他就这样慢慢思考出结果,“拿起你的剑。”


    “今日,是生是死,由你的剑而决断。”


    翠绿的瞳孔猛地收缩,简单的一句话却比洪水猛兽还要可怖,让他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师尊?”


    你也要杀了我吗?


    “我……我没有害人……”


    “拿起你的剑。”凌蘅不为所动,冷声重复:“拿起你的剑。”


    “相信我,师尊,求你信我……我真的没有害人,我不知道为什么……”谢陵游苍白无力的低声辩解,小心翼翼地往前半寸,指着自己的眉心的剑刃没有半分退却的意思。剑尖抵住眉心,戳破表皮,丝丝缕缕鲜红的血慢慢淌下。


    “引颈受戮,或者拿起你的剑,赢了,给你解释的机会。”


    浅色眼眸清透冷冽,不含半分情绪,过分冷的神情让谢陵游不由得轻轻打了个哆嗦。


    他不得不承认一件事,他的师尊并不相信他。


    ……


    “不……不是这样的……师尊……”


    低低的呓语饱含痛苦,岑羡云放下画本,抬头看去,床榻之上的小猫眉头紧皱,粉色的唇瓣开开合合,仿佛在像谁求助。


    【宿主,接下来的剧情该怎么办啊?】


    失联了三五天的系统突然冒了出来,它搓着小手手,原本明亮光滑小光球变得黯淡了不少,脑袋上还打了两个补丁。


    瞧着它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不必多想,就知道是被主神批斗了。


    【按照原剧情,谢猫猫……龙傲天应该在两年后的一次外出拔除邪祟,与门内弟子遇上元婴中期的老怪……】


    彼时谢陵游不过金丹中期,虽然剑修往往比寻常修士更为强大,但他一面要护住修为尚浅的师弟师妹,一边要照顾被蛊惑了的村民,自然相形见绌。


    在被邪修逼到绝境之时,他引来雷劫,以金丹中期的修为强行渡劫,令邪修劈死在天道的雷劫当中。


    在那样的情况下,他渡劫并不容易,最后虽然成功渡劫,却也暴露了灵猫血脉,遭到千夫所指,而后更是被赶来的凌蘅仙尊刀剑相向,最终遁入魔界。


    可是现在……


    虽然剧情早就因为他们的参与而乱了套,但好歹时间线没有出现问题,现在谢陵游提前步入元婴,那后面那场让他原形必露的雷劫又该怎么办?


    岑羡云瞥了一眼闷闷不乐的系统,起身出门,等到了屋外才轻声问:“去找主神麻烦了?”


    【对!它太过分啦!就算……就算有人违反了规则,也已经把我积分扣光了呀!这还不算惩罚吗?】得到了宿主的“关心”,701当即气鼓鼓地开始控诉,【结果你知道它说什么?】


    【它竟然说,雷劫不是它给的惩罚,是天道给的!谁不知道现在的天道有一半的控制权在——】


    气急败坏的声音戛然而止,系统眨了眨眼睛,握成拳的手慢慢松开,一点点堵在嘴上。


    它的积分已经扣完,再说错话、做错事,等宿主退休后,它回到快穿局可就得风餐露宿了!


    “在什么?在主神手中?”岑羡云轻描淡写地接上了701未说完的话,在系统惊恐的目光中,慢慢道,“剧情的事情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701瞪大眼睛,它现在担心的是剧情的问题吗?它明明是震惊他是怎么知道的!


    岑羡云抬手轻轻抚摸小猫的额头,手心贴上去的瞬间,小猫痛苦的神情瞬间舒缓了不少,口中含糊不清的解释也终于停歇,划作一声又一声的轻呼,在静谧的黑夜中消散于无形。


    ……


    谢陵游从一片混沌中醒来,入目的是棕褐色的房梁,甚至尚且还未归为,双眼中尽是空洞洞的茫然。


    书页翻动的沙沙音打破了寂静的环境,他本能地偏头看去,率先瞧见的是如泼墨般披散的长发,芝兰玉树般的仙人只着一身单薄白色里衣斜斜倚靠在梨花木打造而成的木椅上,手中握着一卷泛黄的书页,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仿佛全神贯注地读着书卷中的内容。


    事实上——


    【下一页啊!宿主,快快快,下一页,让我看看张生有没有被这狐狸精引诱!】


    701一目十行地将话本中的内容看完,见宿主还在慢悠悠地瞧着前半页,不由急得上蹿下跳,不断地在岑羡云的耳边疯狂催促。


    任凭系统急得跳脚,岑羡云也视若罔闻,他慢慢品读这话本上的每一字每一句,认真的模样不像是在看民间流传的低俗故事,而是在研读什么绝世功法。


    他的视线慢慢下移,最终落在本页末尾:


    只见那素手搭在张生喉结之上,柔弱无骨的食指一点点向下滑,最终停在湖蓝色的腰带之上。狐狸轻柔一笑,恍若春日已至,百花盛开,迷得张生喉头滚动,双颊潮红。


    青葱纤细的手指勾住衣带,狐狸轻轻一拉,力道轻微,张三立于原地,纹丝不动。那狐狸也不见气馁,笑得更加娇媚:“官人可要来陪陪我?”


    寥寥数行看的人血脉偾张,系统期盼地盯着宿主的手指,渴望宿主能够快写翻到下一页。


    可不料,岑羡云面无表情地将话本合上放在身侧的桌上:“醒了?”


    清冷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内回响,岑羡云抬眸,正巧与呆呆愣愣的谢陵游对上视线。


    一双黑色的眼眸睁得大大的,身体虽然是醒着,但模模糊糊的大脑还迷糊得跟做梦似的,他瘪了瘪嘴,既委屈又难过:“师尊,我……”


    系统看着桌上合拢的话本,双手抱住岑羡云的一缕头发失声痛哭:【啊——宿主!你就算不看了——也可以把话本摊开给我看看啊!】


    岑羡云对此置若罔闻,他曲起手指,敲在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醒了便起来。”


    冰冷的音调宛如一股寒流让还沉浸在幻梦中的小猫瞬间清醒了过来,谢陵游看着师尊不悦的神色,眼中滑过显然而已见的茫然与无措。


    他又做错了什么,惹得师尊不悦了吗?


    这样的认知让他分外恐慌,他顾不得其它,掀开被子下了床,赤脚小跑到了师尊的面前。


    小猫垂在身前的两只手局促不安地绞在一起,寒玉石砖冰冷刺骨,冻得他双足发红。


    冷酷的训斥到了嘴边迟迟不曾吐露,岑羡云皱起眉,摆了摆手:“把鞋穿上。”


    谢陵游犹豫着看了一眼面含不耐的师尊,不敢磨蹭,转身朝床边跑去,脑袋却恋恋不舍地朝着岑羡云的方向,生怕自己穿个鞋的功夫,师尊就突然把他丢下了。


    “衣服。”岑羡云减谢陵游慌张地套上鞋子就准备往外跑,忍不住在心中无声叹息,又多嘴了一句。


    这房间中自然没有谢陵游的衣物,目之所及,唯一能瞧见的便是一件红色的大氅,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色的白狐毛点缀其上,只需一眼便知价格不菲。


    谢陵游伸出手又顿住,他害怕自己将师尊的衣服弄脏。


    这幅小心翼翼地模样让岑羡云见了,没来由地心烦,他再次敲了敲桌面,冷声低斥:“磨蹭什么?”


    小猫的身子微微颤抖,像是受到了惊吓,动作迅速的取下大氅将自己裹住,随后快步走了出来。


    “师尊。”他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


    属于岑羡云的大氅与他而言实在是大的过分,白狐毛拥簇着他的面颊,将本就只有巴掌大的面颊衬托的更加小巧。


    巴掌大的小猫,在他面前瞧着仿佛也只有巴掌大的胆子,在外头倒是胆大包天的很。


    刚入金丹,竟然就敢在力竭的情况下引动雷劫,还真是……不要命了。


    岑羡云这般想着,面上的神情也更冷了几分:“不过一场同门之间的比试,你竟然这般较真,你可知晓,若无人阻拦,在场的百余名弟子,都要为你的争强好胜陪葬!”


    冷声训斥犹如一把尖刀狠狠地刺入谢陵游的心里,白皙的小脸顿时褪去所有血色,煞白到近乎透明的地步。


    “我……”不是。


    梦中的恐慌感又一次袭来,他张张嘴,想要辩解,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般难以发出声响。


    “谢陵游,若是你如此逞凶斗狠,那昆仑,”岑羡云盯着谢陵游苍白的脸,无视了心中浅淡的柔软与酸涩,“绝容不下你!”


    刻薄的话语落下,空间骤然陷入一片无言的寂静中。谢陵游显然被这样的话语打击到了,身子轻轻摇晃了一下,只是当着岑羡云的面,他还是稳住了身形。


    他深吸一口气,克制住满腔的委屈,艰难地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来,双手并拢,低头俯身,深深施以一礼:“弟子……知错。”


    滚烫的泪水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从眼眶中掉了下来,坠落在白玉石砖上,碎成小小的花瓣。


    岑羡云抿紧唇,将更加刺耳的话语咽了回去。


    算了,这么娇气的小猫,说这几句也够他难过了,那些更加过分的台词……还是算了吧。


    【宿主,我一直以来都有个非常想知道的问题。】701忍了又忍,最终还是问出了那个让自己抓心挠肺了许多年的问题,【你们人类都喜欢这么推卸责任吗?】


    岑羡云:“?”


    【你看看,话本中的张生分明是定力不足,可后面却矢口否认,说自己是收了狐妖的魅惑。而你呢……】


    岑羡云深吸一口气,阴恻恻地打断系统的疑问:“701,你知道吗,话是不能乱说的。”


    迟钝的系统还没察觉到事情的危险性,仍旧自顾自地喋喋不休:【什么叫乱说,本来就是啊,你明明就是见小猫可怜,舍不得更加伤小猫的心,所以才留手的,干嘛每次都把这人推卸到小猫的头上啊?】


    “谢陵游。”岑羡云面色平淡,仿佛丝毫没有因为系统直白的话语而受到任何影响,他语气仍旧寡淡,“自今日起,你搬入凌霄阁,由我亲自教导。”


    垂着脑袋的小猫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盯着岑羡云,他像是被意外之喜砸昏了头,瞠目结舌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还以为自己又要被赶走了。


    “我……我可以,可以留下来?”喜悦冲昏了大脑,让他磕磕巴巴地提出疑问,“真的……真的吗?师尊?”


    “……”岑羡云默了片刻,没有打击小猫的好心情,轻轻应了一声,“嗯。”


    第72章 不出所料的梦


    “下盘不稳。”


    带着晨露的枝条敲在谢陵游的膝盖上,谢陵游身形不稳,挥出的剑也跟着错了位。


    “慢。”


    柔软的柳枝在岑羡云的手中比灵剑还要坚韧,直接挑开了谢陵游挥来的长剑,落在他持剑的手腕上,留下深深的红痕。


    “唔!”在声音发出的是一瞬间,谢陵游便咬紧了唇,却还是没能藏住出口的痛呼。


    岑羡云抬眸瞥了一眼谢陵游,手腕微动,抵在谢陵游手背上的柳枝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而后重重敲在了小猫的脑袋上。


    残余的露珠像是一场小雨悉数落在了谢陵游的头上,将他额前的碎发彻底淋得透湿。


    岑羡云松了手,柳枝从二人中间滑过,掉在地上发出轻轻的沙声:“三个月了,还是这样的结果?”


    徐徐的清风拂过,地上的柳叶轻轻晃动,谢陵游默默收了剑,垂着脑袋听训。


    “再去练。”


    岑羡云不曾多言,简单的三个字便宣告了结果,他并不在意谢陵游的反应,拂袖而去。临到门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再过两个月,我要去罗山巩固灵阵,若是在那之前,你还没有能学会这一套剑法,滚下山去。”


    话音未落,红檀木的院门无风自动,发出一声巨大的砰声后牢牢闭合,等谢陵游再抬头,院内哪里还能瞧见师尊的影子?


    【那套剑法,凌蘅自己也学了一年才学会的吧,你这不是纯纯刁难人吗?】


    系统一边跟着宿主往前跑,一边忍不住回头去看谢猫猫的神情,紧闭的朱红大门隔绝了视线,它这才回过头来,眼巴巴地期待宿主会说些什么。


    岑羡云什么都没说,只是掀起眼皮给了系统一个没有情绪的冷眼。


    【好嘛好嘛,我不说了,今天该看什么了?是不是该看张生和狐狸了?这都几个月了,轮也该轮到了吧?】


    岑羡云意味不明地轻笑:“想看?”


    【嗯嗯嗯!想看,超级想看!我想知道张生到底有没有——】


    “啊,可是我昨晚那本还没看完。”岑羡云漫不经心地打断了系统兴奋的话语,他瞧着系统像是被掐住喉咙般呆滞的神情,脸上的笑意更甚,“啊,就是你说没趣,看的想要睡觉的那本。”


    701愣愣地盯着宿主,嘴巴开开合合,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也算是话本吗?】


    “嗯……”岑羡云停住脚步,状似思考般轻吟片刻,随后道,“野史嘛,怎么不算话本呢?”


    【……】


    那些枯燥无聊的历史记载,怎么可以和描写山野精怪、爱恨情仇的话本子相提并论啊!


    岑羡云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不想看?”


    困倦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感,系统理所当然地将其视作挣扎的希望,看正儿八经的话本怎么也比看野史要有趣的多吧,就算看不到张生与狐狸,它也认了。


    “那好吧。”岑羡云推开卧房的门,慢步走了进去,在701快乐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地躺在了床上,“那还是睡觉吧。”


    两个月,能睡好久呢。


    【等等——宿主!岑羡云——】


    系统守则规定,当宿主进入休眠状态时,非剧情影响、生命健康受损等严重元素,系统不可打扰宿主的休眠,需要同步进入强制性休眠或小黑屋禁闭。


    换而言之,当岑羡云睡着的时候,除非小世界的主线剧情受到严重影响,或者岑羡云本人受到生命威胁,701是无法打扰岑羡云的沉睡的。


    【——哪怕只是看野史也好啊……】


    没说完的话和系统一起被关进了小黑屋,701望着空荡荡又黑漆漆的环境,幽幽地叹了口气,闭着眼缩在了角落。


    它能怎么办呢?当然是跟着一起睡觉啦。


    ……


    不出所料,梦又开始流转。


    【宿主!回去吧!从上界跌落魔界的位置是随机的,你不可能找到的!】


    岑羡云一睁眼,听见的便是系统焦急的呼喊,他刚张嘴,灼热的风裹挟着腥甜的味道直冲嗓子眼,这种味道他不算多陌生。


    在上次的梦境中,他抱着黑猫行走在风沙中也是这样的环境。


    这里的环境可要比上次梦境中的环境好许多了,岑羡云猜测,大概是因为这里是魔界与上界交接的边缘地区,因此虽然灵力混杂,但也有部分能够使用。


    不过对于刚刚来到这种地界的凌蘅来说,却要比上次已经适应的时候更加痛苦。


    他才没走出几步,喉咙就传来一阵痒意:“咳咳咳!”


    猩红的血溅在手心,系统见状更加焦急:【宿主!你看看!你受不了的!咱们快走吧,魔界的浑浊的气息损伤的不仅仅是这具身体,还会对你的灵魂造成损伤!就算快穿局有灵魂恢复药剂也不是这么折腾的呀!】


    他不为所动,偏头看向身侧的系统:“你能够直接锁定谢陵游的位置对不对。”


    【……】


    “你如果担心我,不如直接告诉我谢猫猫在哪儿,也不用我再去找。”岑羡云抹去唇边残留的血迹,五脏六腑中好似有一把火在烧,但他的神情却格外的平静,唇边甚至噙着一丝无所谓的轻笑,“这样我也能够少受一点伤了。”


    系统抓紧小白帕,线条组成的脸上尽显犹豫:【如果你找到谢陵游了,就会回去吗?】


    “……”岑羡云望着小系统紧张的模样,所剩不多的良心悄然作祟,让他没法把谎话说出口,“如果他没什么大碍的话,我就回去。”


    【那没有你说的那个如果呢?】


    岑羡云:“……”


    【你能护住他这一阵子,难道还能护住一辈子吗?他可是要在魔界带几十年的!而且你知道魔都的位置吗?你找到他了,就能把他送过去吗?】


    系统一连串的问题将岑羡云问的哑口无言,他慢悠悠地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但系统却不愿意这样放弃,喋喋不休地继续追问:【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因为愧疚吗?虽然从表象来看,的确是你造成的他的苦难,但这是注定的结果……】


    “我以前喂过一只猫,黑色的,大概这么大。”岑羡云伸出双手在眼前比划了一下,这个大小正是他初遇小猫时相近的大小。


    “你知道我是怎么死去的吧?”


    他的前半生都在忍受病痛的折磨,与病魔抗争,最终还是死在了病床之上。


    系统不知道宿主为什么会提起这个,它并没有安装共情与安慰的模块,只能维持缄默,等待下言。


    “那只黑猫,是医院里的流浪猫,大概是因为我总是食欲不佳,会将一些东西留给它吃,所以它总是陪在我身边。”


    岑羡云慢吞吞地回忆着过去:“于是我收养了它。”


    “在大概二十岁的时候吧,我在放风的时候犯了病,是它及时带着护士出现找到了我,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或许我还能早几年来给你们打工?”岑羡云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得轻笑了一声,他瞧见了系统似乎有些悲伤的情绪,伸出手摸了摸系统光溜溜的脑袋。


    【可是……可是谢陵游,不是你养过的那只猫。】


    “我知道。”风沙呛进鼻腔,岑羡云掩住口鼻轻咳了一声,慢慢道,“我知道他不是。但人,总是喜欢移情。”


    他还知道,自己向来是责任心过剩的人,在他决定收养这只可怜兮兮的小猫的时候,就已经没法轻易地对谢陵游的悲惨命运不闻不顾。


    “打个赌吧,系统。”岑羡云望着越发焦黑的土地以及漫天的黄沙,“如果我能够在三天之内找到谢猫猫,你就好好给我当向导。”


    【……】系统沉默片刻,【你不会赢得——两天。】


    岑羡云没有反驳系统的话:“成交。”


    第73章 被饿狼欺负的猫猫


    虽然宿主答应的太快,令系统有那么一点点细微的担心,但是它还是非常坚信自己的判断。


    经过它精密的计算,宿主能够在两天时间内找到谢陵游的概率不足0.01%,这样小的概率,放在人类世界中约等于彩票中奖的概率。


    还真是个赌徒。


    迷乱的风沙遮人眼,视觉与听力都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又因为这是魔界的缘故,练神识都放不出去,他只能如普通人一般,凭着受限的视力与听力寻找不知落在何处的小猫。


    呼吸仍然是灼痛的,但好在身体的适应能力比想象中的要强上许多,虽然呼吸道仍然灼痛着,但起码并非无法忍受。


    风将黄沙裹挟成一柄柄凌冽的钝刀子,一点点切割着裸露在外的皮肤,没多久,面颊与脖子便被夹杂着浑浊气息的风刮出道道红痕。


    本来准备好冷眼旁观的系统看了看系在自己脖子上的小白帕子,最终还是没有忍住跳了出来:【别找了!你瞧瞧,这片地方这么大,怎么找得到?】


    “这谁说得准?”岑羡云抬手摁住胸口,心脏因为浑浊的气息不断收缩绷紧,剧烈的抽痛让他不得不停下搜寻的步伐,躲在一块背风的小坡后暂时松一口气,“我是个赌徒。”


    他低着头,抓起一把黄沙,细细的流沙从指缝中流逝,只剩下稍大写的石子被攥在手中。


    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让系统属实有些摸不着头脑,它眨眨眼睛:【为什么说这个?】


    岑羡云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系统的问题,脚下是松软的黄沙,抬头是永远如黄昏般昏黄暗沉的天空。传言道魔界是遗弃之地,被驱逐到这里的人,无论如何挣扎,最终也会失去神智,在痛苦中死去。


    “赌徒呢,向来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他选择开启的赌局,除非已经输到手中没有任何一枚筹码,否则他都不会轻易放弃。


    “这一次的赌注是——”岑羡云将手中的石子轻轻抛出,它们落在沙地上,咕噜噜地滚了几圈,纷纷停下了转动,唯有一颗最为缘分的石子遥遥领先。


    它滚出了背风小坡的庇佑,被风卷着去了更遥远的地方。


    岑羡云淡笑着,将未尽的话语补全:“缘分。”


    轻飘飘的声音散在风中,他平复了呼吸,站起身重新走进了黄沙之中。


    ……


    荒芜的旷野从任何角度来看都似乎一模一样,初时尚好,走得久了,便难免生出在鬼打墙的迷宫转圈的感觉。


    系统说的没错,要在这样宽广的区域中找到谢陵游并非是易事,要在两天内找到,更是难上加难。眼下已经过去了二十一个时辰,挂在眼前的倒计时时刻提醒着岑羡云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系统从一开始苦口婆心的劝导,到最后乖乖的保持了沉默,它也算是充分的理解到了人类世界里的那句俚语,倔的跟头驴似的,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它不觉得驴那点倔脾气能够和宿主相提并论,也不觉得自己那点毛毛雨的小力气能够和九头牛箱体冰露,因此只好默默地看着宿主做着无用功。


    它抽空看了一眼地图,或许宿主和谢猫猫的确是有缘分存在的,他们只见的距离,相隔不过十米。


    但是这样黄沙漫天的幻境中,方圆十米的范围,仅凭一人搜寻,已经足够困难。


    更何况,现在只剩下最后半刻钟了。


    它观察这宿主脸上的神情,师徒从中找出丝毫的气馁,只是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算了,也没什么关系的,二十多个时辰都过去了,这最后十五分钟,它还等不下去吗?


    虽然心中是这样自我安慰的,但系统的心却提的高高的,无它,宿主现在前进的方向正是小猫的方向,小地图上两人只见的距离正在不断的减少。


    “咪。”


    小小的叫声随着风声传来,不算大,稍不注意便会泯灭在风声中,但岑羡云……听见了。


    他抬起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黑色的小猫不知道吃了多少的风沙,浑身灰扑扑的,它扒拉着小小的尖峰石堆,四只小爪子努力地挤在一起,在被吹的东倒西歪的“小高塔”上维持这平衡。


    而小高塔的下方是两只瘦弱干柴的饿狼,它们不知道饿了多久,面对眼前的“食物”,眼睛中冒出渴望的绿光,若不是以两只老狼的身躯是在爬不上这样细长的高塔,它们早就扑上去了。


    “咪。”


    黑猫眦着牙,从喉咙中逼出闷闷的恐吓,只是这样的声音听起来实在是没有半分威慑力,黑色的皮毛遮掩了伤口,但它那不自然曲起的前肢,以及后背上长长的一条黏满黄沙的痕迹,暴露了它受了重伤的事实。


    “这里为什么会有狼?”


    下界人难以修行,但却仍有些志怪妖精,但上界和魔界早在几千年的法则归宿之下,再无妖怪,这也是为何谢陵游的母亲选择带着孩子去下界生产的缘故。


    上界与魔界没有妖怪,这也代表了眼前的狼的确是未开灵智的蠢物,可是这种地方连修士大能都难以生存,又怎么会有狼能够在此生存下去?


    【大概是风朔城跑出来的吧?】系统不确定地说,它的确知道小世界主线发展走向,但那也是针对所有陈列在人前的故事发展,像眼前这种一笔带过的故事,它自然无从得知。


    系统调出了风朔城相关的剧情,飞快地浏览了一遍,随后道:【找到了,风朔城城主的女儿,喜好凶猛的野兽,尤其喜欢驯服群狼,在城内饲养了上百只狼,经常会带着狼群乱跑,这两只应该就是她不久前出来的时候走失的。】


    “我没记错的话,风朔城城主的女儿就是将小猫捡回去的配角?”虽然找到了小猫,但岑羡云却没有第一时间上前解救受困的小猫。


    【是的。】系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打开演算,风朔城城主女儿虽然的确喜欢往荒漠里乱跑,但并不是找死,荒漠对上界跌下来的人有损伤,对于居住在魔界的人同样有侵蚀,城内有特殊的阵法庇佑,城外可没有。


    因此她外出的频率并不高,从这两头狼至今还没有饿死的情况来看,眼下距离风朔城城主女儿上次出来的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也就是说,短时间内那位城主女儿并不会再次出城。


    她不出城,又怎么捡走谢猫猫?


    演算的结果很快出来了,系统将展板投影在宿主面前:【这两只狼是城主女儿的爱宠,大概两天后她会为了这两只狼再出来一趟。】


    被圈养的饿狼并没有被磨灭野性,面对黑猫的挑衅,它们报以更加大声的怒吼。锋利的爪子不断拨弄着不牢固的石塔,石塔更加摇摇欲坠,它们大张着嘴,只等着黑猫坚持不住,自己掉进嘴中。


    岑羡云低声问:“两天后,那等她到这里需要多久?”


    【十……十天。】


    看着随时都会倾塌的高塔,岑羡云无声叹息,由衷地生出了庆幸感。


    还好。


    还好他来了,否则等那位城主女儿到了的时候,小猫大概早就成为两匹狼的腹中餐了。


    荒漠中,狂风阵阵不知停息,令即将被风侵蚀到崩塌的土峰更加危险,犹如大海中的一叶扁舟,面对狂风骤雨只能无力地四处飘摇。


    黑猫的腿本就受了伤,在这样的颠簸之下更难以稳住身形,它爪子一滑,整个猫身便向前倾斜。


    “喵!”


    身上的伤口被扯到,令小猫发出剧烈的痛呼,后背被黄沙覆盖的伤口重新开裂,流出汩汩的鲜血。血腥味刺激了下方的两匹狼,它们张大嘴饥渴的咆哮着,四肢焦急的在地上蹦来蹦去,渴望能够凭借一个跳跃,冲上去咬住小猫落下来的右前爪。


    岑羡云后知后觉地想起,那只爪子上的伤口,或许不并非饿狼造成的。


    是他。


    难以言明的情绪在心底徘徊,岑羡云抿紧唇,灵力在指尖汇聚,无形的风刃自指尖爆射而出,风刃斩断空气的声音被掩盖在狼的咆哮与嘈杂的风声中,只见如同红宝石般的鲜血从两只饿狼的脖颈处冒出。


    两只饿狼的嘴仍旧大张着,绿色的瞳孔却已经开始涣散,风刃割断它们脑袋的速度太快,头颅落地的时候,身子还残存着神经,稍稍往上蹦了一下。


    两匹饿狼轰然倒塌,鲜血从脖颈处平整的断口处冒出,慢慢的浸透了黄沙,猩红的血将黄沙染上暗沉的颜色,浮于表面的黄沙黏结成块,又在狂风中慢慢的散开。


    与此同时,小黑猫也坚持到了极限,再也控制不住下滑的驱使,整个人朝前栽了下去。岑羡云拉起黑色的面纱,赶在小猫跌进肮脏的血沙之前接住了小猫。


    “……咪?”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小猫发出疑惑的声音,它用完好的爪子轻轻踩在黑色的布料上,明明踩到了实处,它却更加慌张,小心翼翼地拱起后背,抬起前爪,生怕将肮脏的血液蹭到了“救命恩人”的身上。


    岑羡云蹙眉,低头看,小猫小心翼翼收起自己的爪子,将自己缩成灰扑扑的小猫饼,在它的注视中,完全不敢动弹。


    “疼吗?”冰凉的指尖慢慢拂过小猫的脊背,他声音低哑,沉闷中藏起了那一丝不慎泄露的心疼。


    小黑猫扬起脑袋,小耳朵折了折,在浅灰色瞳孔的注视下小声叫了两声:“咪咪。”


    第74章 大猫猫和小猫猫


    也不知道小猫是怎么从仅漏了一双眼睛的脸上看出了情绪,它抬起没有受伤的那只前爪,轻轻地摁在了岑羡云的胸口,像是在告诉他不疼。


    岑羡云:“……”


    最终,他揉了揉小猫的脑袋,记忆中柔顺的皮毛现在藏满了沙石,摸起来不仅不柔软,反而有些咯手。


    小黑猫也知道自己现在脏兮兮的,手感并不好,垂着脑袋一动不动,全然没有过去主动往手心里蹭的活泼。


    它现在这么脏兮兮的,师尊不会嫌弃它吧?


    岑羡云不知道小黑猫的心思,只当它是被伤到了,所以不再和以往那般亲近人。


    这个认知令他心中的愧疚感更浓,纤长的五指贴着小黑猫的皮肉,从头顶一点点向下梳理,将浮在表面的沙子从中抖落。


    不过片刻,他的小臂上便布满了黄沙。岑羡云的手指在伤口处停下,灵猫的自愈能力极强,虽然伤处刚刚才被二次撕裂,现在已经止住了血,结出薄薄的痂。


    岑羡云虚虚笼罩在小黑猫的伤处,指尖小心拨开黑猫的伤处上的毛发,轻轻拂去被血凝固住的沙石。


    凝固在猫毛上的血块很好处理,但黏在皮肤上的就要难处理多了。岑羡云沉默的看着深可见骨的伤口,唇瓣绷紧,懊悔与愧疚的情绪纠缠在一起,让他的眉宇间浮现出显而易见的郁气。


    小黑猫对师尊的情绪格外的敏锐,它察觉到到了师尊的不悦,翘起尾巴卷上师尊的手腕,尾巴尖尖轻轻摩擦着手腕内侧。


    “咪。”它伸出爪子,按在岑羡云的胸口,扒拉着让自己立了起来,它将脑袋埋入他的脖颈,用刚刚被岑羡云清理过的耳朵轻轻蹭藏在碎发间的耳垂。


    岑羡云知道,谢陵游喜欢用这种方式来表示亲近。


    柔软的触感在脖颈见来回磨蹭,他见小黑猫将自己的身体绷得很直,知道它维持这个动作的艰难,干脆抬了抬手,让踩着他手腕的小猫能够更轻松的埋在脖颈处撒娇。


    岑羡云轻轻抚摸着小猫的脊背,轻声叮嘱:“会有点疼,忍一忍,知道吗?”


    回应他的仍旧是小声的猫叫:“咪”


    岑羡云闭了闭眼,寒霜骤起,干燥的空气中凝结出细小的冰晶汇聚在他的手中,随后又在灵力的作用下慢慢地融化成刺骨的冷水。


    他操控着水流慢慢冲刷着小猫的伤处,伤口突然遭到冷水的冲刷,小猫的身子瞬间绷得紧紧的,小爪子本能地轻轻颤动一下,想要挣脱,但爪子在抬起的一瞬间又放了下去。


    碧翠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脑袋顶上的耳垂,干巴巴地嘴巴因为渴望生出许多的口津。它吐出一小截粉嫩的舌尖舔了舔唇瓣,悄悄地咬住一小缕垂在湿润鼻头上的碎发。


    岑羡云不知道小猫背着他做了些什么,他用灵力撑开小小的罩子将风沙阻隔在外,一手轻轻抚摸着小猫的后背,一手操控着水流匀速地冲刷后背上的沙子血块。


    终于,后背的伤口清理干净,将原本的模样暴露在了岑羡云的眼前,足足有一个巴掌长的抓痕几乎横跨了小猫的整个脊背,最深的地方甚至能瞧见森森白骨。


    岑羡云感受到了强烈的不适,尤其是……心脏。


    微微收缩的心脏让他的呼吸稍稍急促了些,小猫的尾巴来来回回的蹭着他的手腕,像是某种无声的安慰——


    明明受伤的是黑猫,结果反而是它来安慰自己。


    听起来属实有些可笑。


    岑羡云的唇角勾起嘲弄的弧度,手中的灵力汇聚在小猫的伤处,慢慢的为小猫疗愈伤口。


    在魔界中动用灵力其实并不是明智的选择。元婴在运转的时,不可避免地将魔界浑浊的气息带入体内,随着灵力的使用,魔气的渗入速度也更加快起来。


    【宿主,你赢了。】系统心不甘情不愿地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小光团子对于蛊惑了宿主的小猫没有任何好感,冒出脑袋的时候,一双眼睛恨恨地盯着小猫。


    毫无疑问,要是可以的话,它恐怕会直接一口吞了小猫。


    “这附近有可以避风的地方吗?”


    修为越是高深的人,在这样的环境中受到侵蚀的情况更为严重。以凌蘅大乘期的修为,为了不堕魔,他自然不能过度使用灵力。


    系统自然知道宿主现在的难受处境,它手脚麻利地打开地图,飞快地检索出能够暂时落脚的地方标注在地图上:【最近的地方是往南走五十里,那边有一个废弃的防风洞窟。】


    岑羡云点点头,抱着小猫按照系统指示的方向走去。


    虽然风沙剧烈,但幸运的是这一路上并没有再遇到别的什么东西。


    【现在是荒漠风沙最为剧烈的时候,但凡惜命一点的人都不在这种时候出行的。】系统没好气地说,它看着宿主越发苍白的脸色,打算让初出茅庐的宿主好好吃苦头的心思不由得动摇起来。


    它盯着自己的数据小帕子,想起宿主装模做样为它包扎不存在的伤口的模样,抬手撑起了防护屏障。


    系统用充满怨念的眼神盯着宿主,对于谢猫猫的不满又多了几分:【快点快点,走快点,你知不知道这个屏障一分钟就要一百积分!】


    它现在拢共不过三万积分,可是个名副其实的小穷瓜蛋


    岑羡云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见系统恶声恶气地叫唤:【还把灵气罩子撑着干嘛呢?】


    “谢谢你,701。”岑羡云收回灵力,真心实意的想系统道谢。


    随着那串编号从嘴中吐出,眼前的场景在无形中扭曲了一下,随后仿佛变得更加真实起来。


    小光球的脸上浮现出浅淡的红晕,数据脑在刹那间过载,让所有的言语都变成了一句干巴巴的“不用谢。”


    不用苦苦支撑着防风护罩,岑羡云的动作的确快了不少,不过十来分钟他便到了系统说的那个洞穴。


    洞穴内已经荒废了很久,洞口几乎完全被黄沙掩埋,不过好在封在洞口上的灵阵仍还有作用,没有让黄沙将洞穴直接掩埋。


    系统看着自己骤然缩水的积分,心一横,又用一百积分兑换了冲击炮直接轰开了沙石堵住的洞口。


    岑羡云带着小猫走了进去,因为是临时的防风洞穴的缘故,里面的东西虽然陈旧,但还算齐全。


    他将小猫放在石床上,抖了抖衣服下摆的黄沙,坐在了小猫的身侧。


    小猫在荒漠中苦苦支撑了许久,身上又带了伤,而后到了温暖安全的地方自然没忍住困意,在岑羡云的怀抱中睡着了。


    岑羡云环顾四周,洞穴中的确有纱布,但他并不准备用这些不知道放了多久的东西。


    他从衣兜中取出冰凉的丝帕,随后将专门携带上的药物倒在帕子上小心翼翼地为小猫处理伤口。


    小猫身上的伤口只有两处——右前爪和后背,但岑羡云却花了不少的时间,他怕自己的动作不够轻,给小猫带来二次的伤害。


    等伤口包扎完毕,他垂眼眸看着熟睡的小猫。即便是在梦中,小猫也像是眷恋巢穴的幼鸟,闻着味道朝他的方向轻轻挪动身子。


    岑羡云深吸一口气,随后慢慢吐出。


    他并不是多么迟钝的人,到了眼下,咬牙不承认自己的动心没有任何意义,他的所作所为早就出卖了自己的心。


    他慢慢抚摸小猫的脑袋,感受着小猫越发平稳的呼吸,洞口透露进来的白光逐渐强盛,灼目的光芒吞噬了周围的一切,这是梦境即将结束,他快要醒来的征兆。


    岑羡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这具身体已经能够自由地被他操控。眼下的片刻,是梦与现实的边界,也是唯一能够抓住破绽的机会。


    “谢陵游。”


    泠泠如玉石碰撞般的声音响起,被白光笼罩住的洞口刹那间出现波澜,如同平静的湖面突然被丢入一颗石子,掀起圈圈涟漪。


    岑羡云的眼中没有任何惊诧,他的手仍旧搭在小黑猫的脑袋上,即便手下的温度逐渐冷却、黑猫的身影也变得透明,直至消失。


    洞口处的光芒被一道身影遮挡,长长的影子从洞口一路延伸,直到落在了岑羡云的脚边,微弱的光芒勾勒出黑色的人影,即便看不清面容,岑羡云也能轻易地认出那人是谁。


    “这是第几次?你还剩几次?”岑羡云从宽袖中抽出一条白色的帕子,慢慢将黑猫舔舐过后残存的湿润擦去,他微微抬眸,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慢声闲谈,“过来。”


    他招了招手,这样的动作往往带着些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轻慢,更有甚者,难免有些轻蔑与不屑的意味。但谢陵游却没有半分不悦,他噙着一丝浅笑,步履轻快地来到岑羡云的身边。


    无需岑羡云多言,他席地而坐,俯身将自己的脑袋枕在了岑羡云的膝上:“师尊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岑羡云一低头,便能瞧见谢陵游的莹润如玉的侧脸,墨色的瞳孔中像是盛着漫天的星河,亮晶晶地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被明晃晃地拆穿了小把戏,谢陵游没有半点恼羞成怒的意思,反而笑得格外的开心。


    愉悦的心情冲淡了过分消瘦而带来的锋利感,此刻的他像是躲进了避风港的孩子,将所有尖锐的伪装卸下,露出柔软脆弱的肚皮。


    “明明发现了破绽,却一直没有叫停我。”他在岑羡云的注视中俏皮地眨了眨眼,眼中尽显得意,“师尊心里……”


    “有我。”


    第75章 吻(二合一)


    四目相对,心事被戳破的瞬间,眼瞳轻微的变化被小猫出色的动态视力捕捉,所有被下意识藏起的心事在这一瞬间暴露无疑。


    宛如深夜的眼眸中的得意更浓了几分,谢陵游的唇角翘起,脸上是不加掩饰地笑意。


    他伸出一根指头,戳在岑羡云的胸口,黑色的衣裳被不轻不重地力量戳的微微下陷,形成一个小小的凹痕,他的手指轻轻在岑羡云的心口游曳,慢慢勾勒出一只小猫的形状。


    岑羡云张了张嘴,他本能地想要辩驳,但是事实又让他无从辩驳,只能以沉默充作回答。


    他冷眼瞥着洋洋得意的谢陵游,抓住在心口作乱的手。


    “啪!”


    岑羡云的手不轻不重地落在谢陵游白皙地脸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谢陵游突如其来的耳光打懵了,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岑羡云。


    小猫的面颊实在是太嫩,明明他都没有用什么力气,却还是在他的面上留下了浅浅的红色印记。


    像是打一棍子给一颗甜枣的训狗方法,岑羡云轻轻抚摸谢陵游微微泛红的面颊,语调轻缓:“疼吗?”


    谢陵游属实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偷瞥师尊的神情。淡淡的脸色看不出任何端倪,既没有被戳穿心事的恼羞成怒,也没有对他算计的愤懑,平静的像是陈年的枯井,生不起半点波澜。


    显然,只要岑羡云不乐意,他完全可以将自己的情绪收拾的干干净净,不让人瞧出半点破绽。


    明明他已经不是过去的小猫了,但是面对神情莫测的师尊,谢陵游久违的感到了紧张。


    他努力从细微的变化中揣摩岑羡云的情绪,害怕自己的回答不足以让对方满意,因此而被厌弃。


    “需要思考这么久吗?”


    摩挲着面颊的手顿珠,拇指恰巧摁在了谢陵游肉粉色的唇瓣上,岑羡云眸底的神色微深,手上的力道加重,将饱满的唇压出小小的凹陷。


    没有任何深意的话语落在谢陵游的耳中成了无言的催促,他悄无声息地捏紧手指,在拇指的压迫下轻轻张开唇瓣:“咪咪。”


    粉嫩的舌尖从口中冒出来,像是不小心,轻轻舔过摁在唇间的手指。


    温热的濡湿感不甚分明,却的的确确存在,岑羡云心尖微颤,像是被小猫挠了一爪子,不痛,但痒痒的,令人忍不住想要渴求更多。


    岑羡云不是喜欢委屈自己的人,他这么想了,便也这么做了。


    玉白的拇指凿开粉色的唇,压住那一截蓄意勾引的唇,不算用力,但也遏止了小猫胡作非为的可能。


    谢陵游眨了眨眼,忐忑从眼中化开,取而代之的是分明的笑意,他下巴微扬,像是某种挑衅的信号,唇瓣不仅没有半分抵抗的意思,反而张的更开。


    柔软温热的舌尖在口腔中小弧度的摇摆,轻轻的摩擦感让拇指上的痒意更甚。岑羡云扣住他的下颚,止住了谢陵游想要轻咬的举措。


    “做什么呢?”他微微挑眉,不咸不淡的语气里是完全没有任何威慑力的训斥,这样的语句在某些时候并非是拒绝,而是潜藏的放纵。


    被这样扣住嘴,谢陵游自然说不出话来,他眨眨眼,深邃黝黑的眸子中尽显懵懂无辜。长长的睫毛像是两把小小的扇子轻轻的翕动,在眼窝处投下一片浅色的阴翳,令本就立体的五官衬托得更加深邃。


    “一大把年纪了装什么天真可爱?”岑羡云嗤笑一声,轻轻拍带着谢陵游的面颊,这样的动作并不疼痛,只是多少会有些羞辱的意味,“真丑。”


    不出所料的,谢陵游的瞳孔紧缩,他像是被这样半嘲讽半玩味的话语伤到了,脸上的情绪出现了刹那的崩塌,仿佛每一块面部肌肉都在表达着一句话:什么?


    凭心而论,谢陵游是万万算不上丑这个字的。他今日终于脱去了红艳艳的扎人眼的喜服,穿了一身黑色的劲装,垂在地面的下摆上绣了三两只白鹤,期间穿插着袅绕的云雾很是有少年意气潇洒的味道。


    他天生有一副好容貌,剑眉星目,容颜俊秀,一双桃花眼仿佛盛着万千的柔情,潋滟的似春日桃花林下的碧湖,美妙的令人不做抵抗的溺死其中。


    过分的消瘦没有对这份美色有半点损伤,反而因为配上仿若受伤的表情多了几分病体难支的破碎感,叫观者忍不住心生联系。


    “太瘦了。”岑羡云垂下头,肩颈处的碎发也跟着垂落,在谢陵游白的近乎有些透明的面颊投下几缕长长的阴影。


    “怎么能这么瘦呢?”轻声的喟叹慢悠悠地在洞穴中散去,岑羡云慢慢摩挲着小猫的面颊,他不曾掩饰此刻的心绪,心疼便犹如小溪从眼中潺潺地流淌出来。


    谢陵游呆愣愣地不知所措,他早已习惯了冷眼相待,面对着刹那的柔情反而更加不知所措起来,黑发下的耳朵慢慢染上绯红,红红的像是被热气煮熟了一般。


    他有心解释,但唇瓣舌尖的使用权并不在他,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咽。


    岑羡云松开扣住小猫下巴的手指,从高热的口腔中抽出湿哒哒的拇指,他没给小猫开口的机会,俯身在小猫水润的唇上印下浅浅的一吻。


    不含任何情|欲的吻轻轻的,仿佛一阵风吹拂而过,不等谢陵游所有反应,便已经分离。


    “……”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岑羡云,灼灼的目光像是想要穿过皮肉看清藏在其下的灵魂,谢陵游浑身僵硬,过度的紧张之下,连呼吸都忘了,胸腔下的脏器一鼓鼓地跳跃着,恍若擂鼓。


    “傻了?”岑羡云拨开盖住耳边的碎发,两指并拢捏住红的能滴出血来的耳垂,食指轻轻摁下,碾过敏感的耳朵,他语调轻柔,尾音上扬,宛如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妇女。


    谢陵游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鬼使神差地张嘴发出一声奶猫的轻叫:“咪。”


    “……”


    片刻的沉默让暧昧的气氛骤然陷入了某种无法言诉的尴尬,谢陵游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耳垂上的红意像是某种发作极快的毒药般,飞快地蔓延至整张脸,就连露出来的一小截的脖子也没逃过。


    好好的小猫在刹那间变成了煮熟的虾,浑身僵硬,眼神慌乱地不知道往哪里放,只能缠着眼皮遮住了黑漆漆的眼睛。


    可是一旦失去了视觉,听觉和触觉就变得更加敏锐起来。交织的呼吸此起彼伏,他清晰地从中分辨出了岑羡云沉稳而又平静的呼吸。


    “呵。”


    轻轻的笑声听不出喜怒,岑羡云低头看将自己绷成一块呆木头的谢陵游,哑然失笑,他曲起手指敲在谢陵游的额间:“紧张什么?”


    “更过分的事情都做过,现在才想起来羞涩,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声音的发出带动着胸腔的轻微震动,谢陵游无意识地抿紧唇,不发一言,心里却不服气的小声辩解。


    那能一样吗?


    那个时候……那个时候是他“强迫”得来的,而眼下是师尊心甘情愿给的。


    紧张之下,难免滋生更多古怪的想法。他搭在岑羡云腿上的手悄然收紧,攥紧了手心中小小的布料。


    师尊没有对那只蠢猫作过这样的事情,是不是说明师尊的心里,其实他更重要?


    岑羡云不知道谢陵游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但是看着他眼皮底下不断转动的眼珠子就晓得多半不是什么好念头。


    “好了,撒娇到此为止。”岑羡云摸了摸谢陵游毛茸茸的脑袋,大概是因为灵猫的种族天赋,即便是人形,谢陵游的头发也比常人要更加柔软些,摸起来的手感格外的好,“现在说说吧,你和谢小猫什么关系?”


    谢陵游还没得意多久,就听见了师尊提起了让自己不太开心的东西,他瘪着嘴,不高兴地睁开眼,直勾勾地盯着岑羡云:“谁是谢小猫?”


    “嗯?”


    刚刚还暗戳戳开心的小猫瞬间变了脸,闷闷不乐的语气中带着丝丝谴责,像是独自在家等候丈夫多年的妻子,终于等来了自己的心上人,却发现心上人心里口里念叨得都是另外一人。


    无言的委屈化在眉眼中,他又酸又妒,偏偏又不敢在师尊面前过分放纵,只好闭嘴用谴责的目光盯着对方。


    四目相对,相对无言。


    岑羡云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将小猫的头发揉的一塌糊涂:“胡思乱想什么?难道他不是你?”


    “……是。”谢陵游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但或许是读出了师尊话语中的纵容与安抚,他立刻随棍而上,追问道,“那师尊是更喜欢他还是更喜欢我?”


    岑羡云:“……”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是你的分魂?”


    谢陵游眨眨眼,虽然他更希望师尊能够干脆利落地回答自己的疑问,但仍旧乖乖地将回答了问题:“严格来说,是我分割出去的一部分。”


    “因为天道容不下完整的你回到过去?”岑羡云深谙养猫之道,见谢陵游乖乖听话,赞赏般捏了捏他仍旧发烫的耳垂。


    “天道算什么东西?”谢陵游的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在这一瞬间,小猫的讨好的姿态消失的无影无踪,显露出原剧情中龙傲天藐视天地的狂傲来。但很快,这份傲气就消弭殆尽,他垂着脑袋,在枕着的双膝上轻轻蹭了蹭,“因为赌约。”


    耳边似乎有隐隐约约的呼唤,但岑羡云对此充耳不闻,快穿世界中最为安全的地方是哪里?不是屏蔽外界气息的秘境,也不是用符阵构筑出来的隐秘空间,而是任务者的梦境。


    毕竟任务者虽然是快穿局的员工,但也有着基本的人权,比如隐私权。梦境这种相当私密的东西,只要稍加做些手段,屏蔽掉随身系统的敏感词捕捉,就能够在里面畅所欲言。


    这也是为什么岑羡云明知那盏灯有问题,却对其视若无睹的原因。


    “讨厌的东西。”谢陵游小声地抱怨,不过能够这样静静地待在岑羡云的身边就已经能够冲散所有的不愉悦,因此虽然不满,但他很快就重新挂起了灿烂的笑容,“不过都没有关系啦,师尊还是回来了。”


    “……”岑羡云思绪陷入短暂的沉默中,他抚摸谢陵游脑袋的动作也更轻了几分,像是某种无言的补偿,“等了……很久?”


    谢陵游没有错过那一闪而过的心疼,唇角的弧度止不住地扩大,他开心的像是获得了至宝的孩子,眼里、脸上都洋溢起快活的笑意。


    “不久。”他说,“等待师尊的时间,多久都不算久。”


    雀跃的回答轻描淡写地概括了许多年的晦暗,他笑得明媚,仿佛那些孤寂与痛苦从不曾存在。


    岑羡云只觉心脏仿佛在无声的收缩,不疼,但算算的情绪让鼻腔跟着出现了些许的不适,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心中便已经有了决断。


    毫无疑问,眼前这个世界就是他当初的第一个任务世界,在这个世界后,他执行过的小世界任务数不胜数,快则三两年,短则数十乃至上百年,积累起来的光阴足够谢陵游带着记忆重复多少次孤寂的等待?


    言语的安慰实在过分的苍白,岑羡云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拨开了谢陵游额前的碎发,轻轻落下一怜惜的一吻。


    明明不久前才亲昵过,谢陵游却仍旧分外的羞涩,方才褪下去的绯红卷土重来,白里透红的像是熟透的桃子,让人忍不住掐上一把。


    面颊上轻微的疼痛让谢陵游回了神,他盯着岑羡云近在咫尺的面容,讷讷低问:“能……再来一下吗?”


    岑羡云:“……”


    片刻的寂静让出走的神智回了笼,谢陵游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说些什么,他懊恼地拱起身子,将脸埋在岑羡云的双膝间,恨不得找个洞将自己埋进去。


    岑羡云看着小猫的举动,不由得好笑,上个梦境中他便知道小猫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惹火的时候熟练的像是个老手,真的操作起来又腼腆羞涩的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


    不悦的情绪被冲淡了不少,岑羡云捏住小猫的后颈,揉搓了一把,问:“把脸都藏起来了,让我怎么办?”


    “什么?”


    “不是说再来一下吗?”


    “……”


    虽然逗着有趣,但过了头就不好了。岑羡云稍稍收敛脸上的笑意,正准备开口转开话题,却不料双膝上传来轻微的震动,闷闷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可以吗?”


    没给岑羡云思考的时间,谢陵游抬起头,将通红的面颊暴露在人前,小声地重复:“可以吗?”


    他的双手无意识地攥紧岑羡云的裤腿,眼中的紧张与期盼的光芒在交织闪烁,眼尾泛起浅淡的红色,薄薄的水意将一双眼眸衬得更加水润,他像是马上就要紧张地哭出来了,但却始终坚定不移地盯着岑羡云,期盼着一个回答。


    岑羡云并未作声,而是直接用行动充作回答,他扣住小猫的后脑勺,强迫他仰起头,修长的脖颈绷得直直的,将脆弱的喉结暴露在空气中。


    不甚明显的喉结轻轻滚动,岑羡云只停顿了片刻,便俯身吻了上去。


    这次不再是小孩过家家般蜻蜓点水的轻吻,他叼着谢陵游柔软的唇瓣一点点的研磨,仿佛在品尝什么世间少有的美味。


    唇舌交缠,带来绵密的愉悦,谢陵游长睫轻颤,盖住了即将滴下泪水的双眼,积蓄在眼眶中的泪从泛红的眼尾滚落,淌进浓密的鬓发中。紧绷的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他抓着裤腿的手因为过分用力而指节泛白,或许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是推拒,还是迎合。


    “唔……”


    牙齿磕破了红肿的唇瓣,轻微的刺痛让他谢陵游不由得轻哼出声,淡淡的腥气在口腔中蔓延,心理与生理的双重快感让他难以招架,只能掀开眼皮,用哀求的目光祈求放过。


    绵长的吻停在小猫将要窒息的前夕,岑羡云扣住小猫后脑勺的手卸了力道,然而晕乎乎的小猫却没有把握住逃脱的机会,傻愣愣地立在原地,像奶猫舔舐般轻吻着鲜红的唇。


    岑羡云掐了掐小猫的后颈,将他从自己的唇上扒拉下来,眼瞳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喑哑的声音暗含警告:“还要?”


    谢陵游等一双迷瞪瞪地眼睛,本能地点头,慢半拍才回过神来:“不,不要了。”


    他的声音发虚,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欲盖弥彰般拱着腰,想要藏住下腹的异常。


    同为男性,岑羡云哪里看不穿小猫这点小伎俩,他轻轻捏着小猫的后颈,仿佛掌握着下位者命脉的当权者,一举一动中都裹挟着些许支配的意味。


    谢陵游并不反感,他稍稍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混乱的思绪莫名地拐回了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上面:“师尊还没有告诉我,是更喜欢外面的那只小猫还是更喜欢我。”


    岑羡云:“……”


    他没想到谢陵游竟然能够对这个问题如此念念不忘,明明无论哪个都是他都是他本人,却非要在这上面争一个高低。


    面对谢陵游直勾勾的眼神,他实在没法把违心的话说出口,习惯性地左顾其他而言:“你和他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谢陵游下意识地反驳,但话出口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陈述其中的差别。


    说外面的小猫更天真更蠢?可是师尊不就是因为当初的那份蠢笨可怜才动了恻隐之心的吗?


    岑羡云看出了谢陵游的无言,他揉着小猫的脑袋:“我喜欢的是你,只要是你,什么样子的都喜欢。”


    阴郁偏执的也好,懵懂无知的也好,都是他即便丧失了记忆,本能也忍不住为之颤动的人。


    谢陵游愣了愣,随即飞快地撇开脸,他害怕被岑羡云看穿此刻的心思,干脆转过身背对着岑羡云:“投机取巧。”


    听着小猫软绵绵的抱怨,岑羡云眼神柔和,洞口的白光越发强盛。主神与天道无法窥探他的梦境,但这样明晃晃的异常,它们也不是傻的,自然会想方设法地尽快中断这个梦境。


    “快结束了?”


    他的声音淡淡的,仿佛还带着些意犹未尽得遗憾,谢陵游埋着头,不敢深想对方在遗憾写什么。


    “我的房间中有很多话本。”最后的时间,岑羡云没有用来从谢陵游口中获取更多信息,而是风马不相及地提起了不想关的事情。


    谢陵游不懂师尊为什么会提起这个,却也忍不住竖起耳朵认真倾听。


    “其中有一本张生和狐狸的故事……”岑羡云曲起食指,指关节节律性地敲在膝盖上,“我很喜欢。”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眼前的白光骤然强盛,陈旧的洞穴在白光中失去了色泽,像是被泼了水的水墨画,晕染出模糊不清的斑块。


    主神与天道的忍耐早就到了极限,在抓到破绽的瞬间将梦中的空间直接摧毁,即将苏醒的刹那,岑羡云淡声告别:“下次见。”


    ……


    岑羡云慢慢睁开眼,清晨的阳光正巧落在眼皮上,让骤然落入光明中的眼睛出现了刹那的失明。他重新闭上眼,等待眼睛适应外界的光辉。


    【宿主……】


    幽怨的电子音在耳畔响起,仿佛吊死多年的老鬼在耳边轻轻吹阴气。


    被窝里很暖和,岑羡云拉起被子盖过眼睛,准备直接再睡一个回笼觉。


    【别装了——你明明就醒了!】


    爆炸般的声音吵得耳鸣,岑羡云叹了口气,掀开被子,看向满脸怨恨的系统:“唉,这不是我能控制的啊。”


    【这话骗鬼去吧!不对,鬼都不会相信你的话!】


    瞧着系统气鼓鼓的眼神,岑羡云幽幽叹息,如果眼神能够杀人,他现在大概早就被系统大卸八块了。


    “扣了多少积分?”他抬手握住上蹿下跳的表示愤怒的系统在掌心戳了戳,随后道,“我赔你双倍?”


    正准备挣扎的系统瞬间不动了,爆发出惊喜的尖叫:【真哒?!】


    【不对!】可惜701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好骗的小系统了,惊喜只冲昏了头脑一瞬,它很快从中清醒起来,厉声反驳,【你明明一丁点积分都没有!】


    岑羡云起身下床,随手拿过一件衣裳披在身上,他斜眼看了眼系统,语气轻蔑:“我不能有私房钱?”


    【!私房钱?!你哪里来的私房钱?不对,你怎么在主神的眼皮子底下藏下私房钱的?】


    岑羡云推开木房门,外面的阳光洒进屋内,将他的影子拖地很长很长,不远处黑色的影子站在圆拱门外,已经等候多时。


    第76章 罗山八方


    “师尊。”


    听到房门发出的动静,垂着脑袋的谢陵游瞬间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了过来,只是愉悦的心情还没有维持多久就被从身后传来的声音打破。


    “凌蘅仙尊,好久不见。”


    红金相伴的衣服华丽地过了头,在清晨的日光中闪闪发光,这样大俗大雅的颜色,常人向来是难以招架住的,但架不住戚百风生了副雌雄莫辨的风流面,竟然硬生生将这样的衣服穿出了几分浪子潇洒的味道。


    小猫的脸色像是骤然被人泼了墨,黑的彻底。岑羡云一眼便瞧见了谢陵游鞋底的青泥,已经衣角上的不明显的灰痕,显然,这两人估计在他还没出来之前已经动过手了。


    这个时间段的谢陵游自然打不过修为高深的戚百风,只能够黑着脸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岑羡云收回目光,语气淡淡:“你来做什么?”


    “自然是来亲自迎接仙尊去罗山八方固阵的呀~”戚百风刷开手中的折扇,故作风流的扇了扇,只是他忘了昆仑仙山寒雾冻人,凌霄阁之上更为凌冽。


    此刻虽然护山大阵已然开始运转,但残存的冷意也足够沁人心脾,他这般轻轻一扇,只觉得寒霜扑面而来,刺骨的寒冷令脸上的肌肉出现短暂的僵硬,将故作姿态的笑容一并凝结。


    面对戚百风幽怨的眼神,岑羡云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响指,空气中弥漫的寒意收敛,他招了招手,一大一小的两人都朝前迈出了步子。


    然后毫无疑问地被堵在了拱门的入口处。


    “……”


    岑羡云在心底无声地叹息,他抬手,伸出一指指向一人,冷声道:“你,过来。”


    他指尖所指之人正是谢陵游。


    谢陵游的唇角小弧度的向上翘了翘,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将唇角往下压了压,只是他的功夫实在是没练到家,一眼望去,任谁都能够轻易地看出他的好心情。


    他走到岑羡云的跟前,规规矩矩地抱拳行礼:“师尊。”


    行了礼,他却没有立刻直起身,而是偷偷抬起眼眸,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亮亮的,宛若等待主人夸奖的猫。


    掌心莫名泛起一股痒意,岑羡云抿紧唇,压下揉搓谢陵游毛茸茸的脑袋的冲动,寒声道:“一炷香时间,收拾东西,随我前往罗山。”


    说完,他没给谢陵游反应的机会,朝门外走去,路过戚百风的时候,他稍微停顿片刻:“戚阁主好好闲心,想来用不了多久,戚阁主便能够独管罗山八方。”


    言语中不明显的警告让戚百风伸出的手硬生生地在半空中拐了个弯,落在了自己的鼻梁上,他讪讪地后退半步:“仙尊说笑了,戚某实力不济,打理打理易臻阁尚且勉强,如何能够管理罗山八方?”


    对于戚百风略带讨好的言语,岑羡云不置一词,拂袖而去。


    他来去匆匆,自然不曾留意被落在身后的小猫黯淡的眼神。


    戚百风“啪”的一声合上手中的折扇,看看远去的凌蘅仙尊,又看看维持着躬身行礼的谢陵游,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凌蘅和他这个徒弟,有意思。


    这一路上可不差乐子了。


    另一边,系统仍旧在岑羡云耳边喋喋不休,上蹿下跳的小光球恨不得将自己塞进宿主的记忆中,看看那些私房钱都藏在哪儿。


    然而它办不到,只好挂在宿主的耳边不断碎碎念:【私房钱,真的有私房钱吗?给我看看私房钱,给我看看!】


    难得的,岑羡云没觉得它烦,将聒噪的声音当作无聊打发时间的单口相声。


    【宿主~求求你——让我看看吧!】


    吵闹到最后,系统所有脾气都被磨灭殆尽,它只能哼哼唧唧地哀求,渴望宿主能够大发慈悲一次。


    “你帮我做一件事。”岑羡云竖起一根手指,在饥|渴若狂的系统眼前晃了晃,“是你能做到的,不损害你的个人利益的事情,做完之后,我就将我的……嗯,九百万积分,无条件赠送给你。”


    【……多少?多少?!】系统短暂的沉默片刻,随后爆发出更加刺耳的尖叫,它完全克制不住自己的兴奋,此刻宛若真的小球绕着岑羡云咕噜噜的转圈圈。


    “……”


    看见系统如此欣喜若狂的模样,岑羡云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过去是不是太过于苛待系统了,九百万积分竟然能过够让系统如此欣喜若狂。


    “滚”了不知道多少圈的系统终于稍稍平复了激动的心情,兴奋地放出豪言壮语:【只要有九百万积分,别说什么做不做得到,就算是你让我去揍主神一遍,我也可以做到!】


    “倒也不必。”岑羡云将兴奋的系统摁了下去,“等用到你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


    系统努力地从指缝中扒拉出一条小小的细缝,将自己的眼睛移了过来,望着宿主不生波澜的神情,它悄无声息地打了个寒战。


    总感觉……那九百万积分不是那么好拿的。


    ……


    作为上界第一仙门,昆仑绝对算不上穷,但这些年,在云台长老兢兢业业地哭爹喊娘的情况下,几乎所有长老弟子都习成了宁走十步路,不可多花两分钱的习惯。


    因此,对于戚百风的亲自接送,旁的人不说,至少云台长老是真心实意的开心了。


    毕竟灵船往返,至少要消耗上千块上品灵石,都是白花花的钱啊!


    更何况戚百风在昆仑可是有名的散财童子,只要他能见到凌蘅仙尊,就算是路过的一条狗都能够得到他的赠礼。


    岑羡云见完柳序逸,一出山门便瞧见戚百风站在灵船上,跟天女散花似的往下抛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包括但不限于灵石、灵材、丹药以及法宝。


    下方堆积起密密麻麻的人,一看东西掉下来,也不管自己能不能用得上,直接各展身手,齐齐疯抢,就算自己用不上,转头拿去以物换物也都是好的呀。


    反正易臻阁出品,哪里有俗物?


    【我算是知道原剧情中凌蘅为什么看不上戚百风了。】系统望着不断落下的天灵地宝,思维中自动将其带换成无数往下掉的积分,它恨恨的咬牙,【因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败家子!】


    岑羡云听着系统羡慕嫉妒恨的话语,目光一转就瞧见了躲得远远的谢陵游,满脸的嫌弃不加掩饰。他停在谢陵游的身边,问:“你怎么不去。”


    小猫本倚着树懒散地站着,听到声音后本能地抬起头,再看见岑羡云的瞬间,他的身体立刻绷直,他拍了拍衣服上微小的褶皱,磕磕巴巴地开口:“师尊,师尊来了?”


    谢陵游这副紧张又窘迫的模样和梦中重合,岑羡云抬手想要揉揉小猫的脑袋——明明也没有做过几次,但这样的动作却将要成为他的一种习惯。


    幸而理智及时刹车,悬在半空中的手停住,临时改变了方向落在了谢陵游的肩上。岑羡云微微垂眸,遮掩住眼中浅淡的柔情:“走吧。”


    手掌只在肩上停留了刹那便离开,谢陵游望着自己的左肩,心中生出怅然若失的遗憾感。他抿紧唇,压下失落,小步追了上去。


    岑羡云在余光中瞧见了小猫的垂头丧气,他不紧不慢地跟在他的身后,活像个甩不脱的小尾巴。


    长靴踏在木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戚百风扭头看去,在瞧清凌蘅的一瞬间眉开眼笑:“哟,仙尊可算是来了~”


    他往乾坤袋里掏宝物的动作加快,最后干脆一只手拎起乾坤袋的一个角将里头的东西通通倒了下去。


    下头的弟子们瞧着这架势,自然晓得这是最后一轮了,什么脸面啊、同门情谊啊,当场一概不论了,一窝蜂地冲上去疯抢。


    也还好下头都是些筑基以上的修士,这要是普通人,可不得发生点意外事故。


    岑羡云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走吧。”


    乾坤袋已经被丢了个干净,戚百风拍拍手,把乾坤袋塞进腰封中,朝凌蘅走来,只是他没走几步就瞧见了躲在凌蘅身后的小猫。


    他略一挑眉,张嘴便喊:“儿子,还不快出来看看师弟?”


    船舱中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响,华丽的珠帘被掀开,身长玉立的少年从中走出来,少年人的年上还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但那双眼眸却分外的深邃,显出不合年龄的凌冽与老成。


    他身姿挺拔,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大家修养的风范,任谁也无法瞧出,他原是戚百风从罗山与魔界边界捡回来的孤儿。


    “凌蘅仙尊,”戚百风躬身行礼,先朝凌蘅一拜,而后微微抬起些许,朝斜后方的谢陵游施以平辈间的见礼,“师弟。”


    “……”


    岑羡云属实有些无语,易臻阁的少阁主和自己的徒弟,就算是攀八辈子的远亲也扯不上一个师弟的关系,奈何这孩子向来对戚百风言听计从,戚百风教了什么,他便当真跟着喊什么。


    “在下易臻阁少阁主戚予忆,初次见面,一点薄利,不成敬意。”戚予忆说着,从储物袋中取出精美的盒子递到谢陵游的面前。


    谢陵游看着面前的礼盒,无需打开,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着丰富的灵力,一眼便知是至宝。


    易臻阁富甲天下的名头的确名不虚传。


    岑羡云没有插手小辈的事情,他看了一眼抿紧唇不太高兴的谢陵游,不动声色的反驳:“天下修士皆为一家,称兄道弟是平常事,但既非同门,便不必称什么师兄师弟了吧。”


    闻言,谢陵游眼前一亮,上前半步回礼,随后低声拒绝:“多谢戚兄好意,但见面礼还是不必了。”


    戚百风笑意微凝固,他正准备开口,就见凌蘅冷眼瞥来:“时候不早了,启程吧。”


    ……


    罗山距离昆仑不算十万八千里,却也相隔甚远,即便是灵船也要行个三天放能够到达。自从当初百年前惊鸿一瞥后,戚百风月月往返三五次,路途遥远,他又是个受不得苦楚的,自然将灵船装饰的富丽堂皇,舒适宜人。


    几人围着小桌坐下,戚予忆正准备拿出灵酿招待来客,就听见仙尊清冷的声音:“罗山的封印如何了?”


    这便是只谈正事的意思了。


    戚百风环顾四周,为凌蘅多年如一日的不解风情而叹息:“儿子啊,你带着小师——陵游好好休息,我同仙尊谈谈正事。”


    戚予忆闻言,听从的站起身,但谢陵游可就没那么听话了。他面无表情地坐在岑羡云的身侧,对于戚予忆的无声邀请没有任何的表示。


    他并不想离开师尊的身边,也不想放任面前的花孔雀与师尊独处。


    “他留在这里。”岑羡云不曾回头,他将方桌上的地图摊开,罗山的全貌展示在眼前,灵力构筑的画面格外的真实,连风吹草动都被缩小复刻在了地图之上。


    岑羡云伸手拍了拍身侧:“坐这。”


    小猫先是一愣,片刻后立即膝行至师尊的身侧,他知道师尊让他坐上来不过是为了让他更好的看清地图,但他还是忍不住为了这份靠近的邀请而感到欣喜。


    等不到需要带下去休息的人,戚予忆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戚百风一抬眸,瞧见的便是“亲亲我我”的师徒二人,一扭头就看见了宛若门神的乖儿子,当即朝戚予忆招了招手:“过来,你是易臻阁的少阁主,跟着一起看,没问题。”


    罗山八方的整体状况并没有出现问题,唯独临渊的黑雾格外的浓重,灵力维系的屏障在黑气的侵蚀下格外的单薄,从上方往下看去,仿佛无数堆积的乌云即将冲破下方的屏障,落在每一人的头顶。


    临渊之地是魔界与上界的交界处。


    这些黑气正是从魔界中散发出来的,上界无数的修士用惨痛的教训明白,这些黑气是寻常修士不能沾染的,轻则堕魔,重则暴毙而亡。


    黑气最初蔓延的时候,罗山八方不知死了多少修士,最终是在昆仑的帮助下集齐整个上界的大能,用尽奇珍异宝方才凝结出能够阻挡黑气蔓延的结界。


    若不是罗山八方素来富饶,易臻阁产业遍布天下,恐怕这结界无人能成,罗山八方早就成为魔界的与部分。


    不过,随着时间的消磨,结界难免出现破碎不稳的情况,需要凌蘅出手修补。


    岑羡云微微垂眸,慢声讲诉着罗山八方的往事,随着背景讲诉完毕,他的指尖轻轻点在临渊处最为黑暗之处。恐怖的灵力倾泻而出,通过符阵的传导,直接将千里之外的黑气稍稍荡平,刹那间,地图边缘位置上的图画清晰了不少。


    “此行,有两个目的。”岑羡云抬头,他的眼中是还未曾褪去的寒意,看向谢陵游的眼神冰冷的瞧不见任何情绪,“一,清理罗山八方外的黑气,修补破损结界。”


    “二,捉拿一位自巡城逃入罗山八方的魔修——颂隐。”


    第二个目的被岑羡云说出口的瞬间,戚百风手中一松,外界价值千金的难求的白玉盏从手心滑脱,跌落在腿间,不算烫的茶水打湿了衣衫,可他却顾不得这些,当即厉声反驳:“不可能!我从未听闻过罗山八方来过此人!”


    戚百风掌管易臻阁多年,自认为对罗山八方了如指掌,自然不肯相信罗山八方中潜伏了一位魔修而不自知。


    岑羡云凉凉瞥了戚百风一眼,并未做解释。


    颂隐的恶名在上界早就传遍了,他以婴儿、幼童骨血作为炼化,不过三年光景,便从筑基期到了金丹,这期间不知到死了多少婴孩。


    事发之后,颂隐当即遭到了上界众修士的围剿,只是他狡猾至极,竟然从众多围剿众脱身而去,自此多年不知所踪。


    按照原剧情,他改名换姓潜入罗山八方,一藏便是多年,经历过一次围剿后,他的手段更加隐蔽,负责管理罗山八方的易臻阁愣是没有发现半点异样。


    直到谢陵游与一队人接取了处理邪祟的任务,无意间撞破引起邪祟的是魔修颂隐。


    虽然眼下的时间节点提前了不少,但按照时间的推断,此时颂隐已经进入罗山八方两年有余,现在修为已至元婴中期。


    【宿主,你准备提前剧情发展?】


    看到这里,系统总算是明白自家宿主想要做什么,它了悟的点点头,但随后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可是现在谢猫猫已经元婴了,而且他的身边如果没有同伴的拖累,未必赢不了颂隐吧?】


    “那就人为的制造些麻烦出来。”


    戚百风了解凌蘅,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他绝不会胡言乱语,可是……


    他回头看了一眼戚予忆,易臻阁的长老对于他逐渐放权给戚予忆不满已久,若是知道罗山八方在戚予忆手下溜进了这样大的麻烦,只怕是又要借题发挥了。


    戚百风:“你要处理临渊的雾气,还有修复罗山八方的结界,颂隐之事,不如交给我来处理。”


    岑羡云怎会不知戚百风心中所想?他略略掀起眼皮:“易臻阁之事我自然不会多管,只是缉拿颂隐之事,我的弟子需要参与。”


    岑羡云顿了顿,眉目微转,目光随之落在了谢陵游身上:“这是你下山历练的任务。”


    ……


    “父亲,对不起。”


    戚百风正准备进房,便听见充满歉意的声音,一回头,只见他那便宜儿子站在几步之外,垂着脑袋,瞧着可怜兮兮的模样。


    奇怪……戚百风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的警惕心有这么差么?戚予忆都到离他这么近了,自己都不曾发觉。


    疑惑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很快将其抛在了脑后,他招了招手:“过来。”


    如剑般锋利的少年走到他的面前,还没来得及再开口道歉,温热的手便落在了他的头顶:“道什么歉?你每天要处理那么多事情,哪里都能面面俱到?”


    “七大门、八大派围剿都不能都能逃脱的颂隐,你未能察觉也不奇怪,更何况,易臻阁那么多长老,也不见得谁提前发现了什么异常。”


    他说着揉了揉戚予忆的脑袋,少年的性子格外的冷,但头发丝却意外的柔软:“凌蘅仙尊的弟子,听说前不久方才入元婴,捉拿颂隐的时候,你多照顾他些。”


    “若是有什么意外,保全自身最重要。”直到把戚予忆的头发揉乱成鸡窝,他方才松了手,笑眯眯地瞧着自己的杰作,脸不红心不跳,“毕竟爹爹可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好大儿。”


    被揉乱的碎发挡住了眼睛,也藏住了不分明的情绪,戚予忆抿紧唇,闷闷地应了一声。


    另一边,谢陵游也亦步亦趋地跟着岑羡云到了房间门口。他不敢靠得太近,隔着七八步的距离,遥遥地盯着师尊的背影。


    “做什么?”岑羡云在长廊的尽头停住脚步,天色已晚,灵船内部亮如白昼,灵船之外却是黑漆漆的一片。


    “我……弟子,弟子害怕。”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到了最后攥紧着衣角,嗫嚅着发出蚊蝇般的细响。


    细细的长风吹起碎发,露出谢陵游红透了的耳垂,岑羡云藏在袖袍中的手指轻轻碾搓,克制住了那几分不可言说的痒意:“害怕?”


    “弟子从未……从未来过这样高的地方。”谢陵游目光犹疑,不敢与师尊对上视线,“我……”


    “腿软?”岑羡云打断了小猫的后言。倘若谢陵游现在抬起头看看,便能发现岑羡云眼中潜藏的笑意,不分明,却实打实的存在,“心慌?”


    “……是”谢陵游悄悄摸了摸不齐的心律,虽然他的腿并不算多软,但是心慌是真的,毕竟,他还是头一回做这种事情。


    “呵。”岑羡云轻笑一声,猫猫果然不是突然变坏的,只是以前胆子小,藏得也好,现在么……


    猫越大,胆子也越大,竟然在他面前说这样拙劣的谎言。


    揣揣不安的小猫听见这声轻呵,身子不由得轻轻哆嗦,他咬着唇,心里仿佛在天人交战。


    只是还不等他想好说辞,便听见长靴踏在木板上清脆的“哒哒”声——师尊,走了。


    失落的情绪如潮水般涌来,他紧紧咬住下唇,用刺痛提醒自己不能得寸进尺。


    岑羡云停住脚步,侧目,行过方才的乌云重重,此刻天朗气清,繁星点缀在乌黑的天空中,斗转星移,美不胜收。


    唇角勾勒出微不可察的弧度,岑羡云曲起食指,敲了敲身侧的栏杆:“既然害怕,还站在那里作甚?”


    第77章 淮骆镇


    谢陵游无法言说此刻的心情,像是落水的人拼死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却在入手的瞬间发现那根稻草不过是虚妄的伪装。


    本以为必死无疑,万念俱灰之际,岸上冷眼旁观的人却突然伸出了手。


    绝望中生出的希望将情绪推到最顶峰,两种截然不同的极致情绪在胸口挤压,令谢陵游无法控制脸上的表情,只能垂着脑袋藏起自己的脸。


    他极力压制自己的步伐,不让自己的动作过于出格。


    小猫自以为与平常并无两样的行动,实际上格外的缓慢,仿佛刚学会走路的幼崽,每一步都绵软的像是踩在云端中,步步小心,生怕稍不注意就会从天上跌落人间。


    岑羡云并没有催促,灵船的屏障隔绝了狂风,只剩下温和的微风轻轻拂过面颊,夜风习习,将鬓边的碎发吹起。


    这样轻松简单的日子……恐怕是不多了。


    “师尊。”


    身侧传来怯怯的声音,岑羡云侧目。小猫脸色微白,双手绞在一起,指关节因为过分用力而泛白,倘若没有那通红的耳垂的话,瞧着到真有些像害怕的模样了。


    “嗯。”心头千转百回,面上却仍是一片冷意,岑羡云摊开手,低声道,“走吧。”


    小猫的体温对于冰灵根的修士总是要略高些,靠着哄骗得来的片刻柔情,让他不敢过分放肆,只虚虚覆盖在他的手上。


    岑羡云的余光瞥见了谢陵游小心翼翼地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牵着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脆弱易碎的陶瓷品。


    谢陵游注意到师尊的侧目,抿着唇露出内敛的浅笑,像是单纯的小猫稍稍哄了几句,就心甘情愿地袒露柔软的肚皮。


    他手掌稍微用了些力气,将小猫的手握紧。两手交握,掌心的温度也因此传递,将如玉石般冰冷入骨的手染上了凡人因有的体温。


    即便步伐不快,但这条路终归是有尽头。楠木金丝的木门散发出幽幽的凝神香,沁人心脾,岑羡云松开手,推开房门。


    受限于灵船的大小,房间并不算宽阔,但内部也按照戚百风的性子装饰到了最好,罗列的装饰物件随便一样放到外界都是不知价值几何的宝物。


    岑羡云挥手,屋内的夜明珠随之亮起,刹那间屋内亮如白昼。他抬步踏入屋内,几步路之后才发现身后的小猫没有跟上来:“站在门口做什么?”


    小猫呆呆傻傻的,愣愣地不知在想些什么,迟迟没有说话。


    岑羡云顿了顿,又问:“准备站在门口当守门神?”


    “弟子……”小猫如梦初醒,怯生生地开口,“可以进去吗?”


    又来了。


    淡淡的念头在心中浮现,岑羡云默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包容小猫爱装可怜的小癖好:“进来。”


    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去纠正他错误的认知。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谢陵游这才慢吞吞地踏入属于师尊的房间。进门之后,他还不忘回身将房门合上。


    听见极轻的一声“砰”,岑羡云看着谢陵游的背影,不知道为何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夜已深,张生且添油灯,正欲挑灯夜读,却闻屋外传来三两轻敲,心中疑窦丛生:这等深夜,是何人造访?


    心有疑惑,书自然是读不成了,他起身开门,却见一少年立于门前,月光皎皎如薄纱覆身,将其衬得如仙人般出尘。


    张生自认阅人无数,却也不曾见过这般貌美之人,当即羞红了脸,磕磕巴巴开口:“所……所谓何事?”


    那少年盈盈一笑,似百花骤开,美不胜收,只听清脆如鸾凤之音响起:“我能进去吗?”】


    岑羡云默了默,随后在识海中低斥:“闭嘴。”


    【诶?为什么要闭嘴,宿主不觉得眼下的场景和书中的很是相似吗?】701故作懵懂,只是明知故问的语气中藏不住的幸灾乐祸暴露了所有,【哦,可惜了,站在宿主面前的是猫猫不是狐狐,但猫猫也很不错啊……】


    “九百万。”岑羡云才不屑于与701废话,他轻而易举地拿捏住了系统的命脉,“从现在开始,到抵达罗山,你每多说一个字,最终的报酬就少一万。”


    刚刚还满脸贱笑的系统瞬间变了脸色,高声惊呼:【你不能这样——】


    岑羡云淡声道:“五万。”


    701本能地想要求饶,只是嘴巴刚张开就想起白花花的积分,最终选择默默地闭上了嘴。


    房间虽小,但也五脏俱全,清雅的屏风将其分割成两部分,其内是舒适的床榻,其外则是供于座谈小憩的外间,靠近窗台处还有着不大不小的贵妃椅。


    谢陵游也注意到了外间的贵妃椅,藏在眼睛深处星碎的光亮黯淡了些许,他还以为能够有机会……


    “愣着做什么?”岑羡云走进内间,一回头才发现谢陵游不曾跟上来,他回头,“现在是又准备在屋内当守门神了?”


    平淡的音调中暗藏调侃,柔和的深夜之下,仿佛冰山都带上了些许温度,没了白日里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这样的态度让谢陵游生出了勇气,他半握着拳,快步跟上师尊的步伐。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与师尊指尖的位置悄无声息地拉近了不少。


    内间瞧着比外间大上不少,但也绝算不上宽敞,岑羡云望着屋内仅有的一张大床,还没开口就听见谢陵游小小的声音:“我,我睡地上就行。”


    见岑羡云看过来,他自以为懂事,认真的点点头:“师尊放心,弟子不会打扰师尊休息的。”


    岑羡云没有反驳,他坐在床边,抬眸看向隐含欣喜的小猫,虽说现在的小猫与梦境中的大猫的确是同一人,但显然,小猫没有那么贪心,也好满足多了。


    他抬手灭掉外间的光亮,房间内骤然暗了不少,只剩下床边小柜上的灯盏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岑羡云取下玉簪,长发如泼墨般落了下来,他冷声低问:“这么大一张床,不够你睡得?”


    “……”


    空气骤然陷入安静中,灯火幽暗,却也足以照亮彼此的面容。阴影交错,本就顾盼生姿的面貌更加深邃,让他无法挪开眼睛,谢陵游喉头微动,被眼前的画面勾走了心神,什么礼教廉耻,通通被抛在了脑后。


    他一步一步,走到了他的身边。


    漫长的等待终于在此刻开花结果,他向着心心念念追逐的人走进,直到来到他的身侧。


    长夜漫漫,但有人陪在身侧,似乎也不那么难熬了。


    ……


    因为颂隐一事,三天的行程被压缩到了两天,他们在第二日傍晚之时来到了罗山八方与魔界的交界处。


    四个人,两队人马,各自都怀揣着某种不愿张扬出去的心思,因此都不曾到易臻阁设立的分点休憩,而是直接来到了最靠近临渊之地淮骆镇。


    虽然此处是上界与魔界的交界处,但因为易臻阁多年的妥善打理,此处与寻常乡镇并无太大差异。


    然而,如今整个淮骆镇都被淡淡的黑屋笼罩,四处寂静无声,连鸡鸣狗吠都不曾听闻。


    上界是修者的天地,却不代表上界人人都能修行,许多人无法修行的普通人在上界中与下界的百姓一般无二,都是需要吃喝拉撒睡的,家家户户都少不了圈养家禽。


    而眼下……却如此安静,实在是过分反常。


    作为四人中修为最高深的修士,岑羡云自然走在了前头,戚百风则是留在队伍末尾殿后。


    淮骆镇之所以名为淮骆镇,是因为此地的居民世代以培育出强壮矫健的骆驼而闻名。可如今家家户户门前树立的木杆上仍旧绑着手指粗的麻绳,但麻绳的另一端却并无骆驼的存在。


    “这算是淮骆镇的习俗,他们认为骆驼是不能被圈在篱笆里养的,否则就会走不远。”戚百风开口解释,自从戚予忆能够掌事以来,他便很少过问易臻阁中的事务,但他对罗山八方都了如指掌,“所以家家户户便有了夜间将骆驼绑在门前木杆上的习俗。”


    “这些绳子没有损坏的痕迹。”戚予忆用剑尖挑起麻绳,仔细观察后得出结论,他伸出两指划过木杆,将指尖上的灰褐色的痕迹展示在几人面前,“这些绳子至少有五天没被人动过了。”


    绳子没有损坏,说明骆驼并非是自己咬断绳子逃走的,木杆上积灰许多,则说明淮骆镇的居民明知骆驼不见了,却不闻不顾了许多天。


    骆驼是淮骆镇居民赖以生存的东西,他们绝不可能放任骆驼凭空消失多天,而无动于衷,除非……


    镇上的居民也和这些骆驼一样消失不见了。


    “啧啧,瞧瞧,我就说我这好大儿很聪明吧?”不合时宜的赞叹声响起,戚百风一边拍着戚予忆的肩膀一边不断夸赞,眼中炫耀的情绪分明。


    在身边还有个同龄人的情况下,很难让人不去恶意揣测戚百风是在故意拉踩。


    岑羡云挑眉:“聪明?有个不靠谱,说撂摊子就撂摊子的爹,也只能努力聪明点了。”


    戚百风:“……”


    “不是,收了徒弟之后的人,变化都这么大吗?”


    岑羡云没有搭理戚百风的废话,他朝谢陵游扬了扬下巴:“去敲门。”


    既然怀疑没有人,那自然要验正是真没人还是假没人。


    谢陵游闻言,乖巧地走上前,只是还没走几步就听见了来自身后的叮嘱:“小心些。”


    若是无人便也罢了,若是有“人”,在这样的环境下,自然需要注意些。


    谢陵游眼底微亮,动作间更显几分轻快。


    更像了。


    被夸奖后的小猫,挺直腰杆,做什么都带着一股亮眼的骄傲感。


    岑羡云注视着离木门越来越近的小猫,垂在身侧的手臂不自觉地绷紧,倘若门内出现任何异常,他都会在第一时间出手。


    “叩叩。”


    谢陵游叩响门扉,低问:“有人吗?”


    静默。


    不知从何而起的风卷起长街上谁家丢出的破烂草篮子,咕噜噜的脆响在空旷而又死寂的环境中格外的清晰,令人不由得产生某种不可言说的畏惧感。


    岑羡云眉头紧皱,阴沉的气息让他生出不详的预感,他后背紧绷,右手悄无声息地搭在腰间的剑柄之上。


    淮骆镇的确是颂隐的藏身之地,但他才来这里没多久,根基尚浅,应当没有能力在一整个的眼皮子底下将淮骆镇弄成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还不被发觉才对。


    “吱呀——”


    门……


    开了!


    第78章 未婚妻?


    冰冷的阴气倾泻而出,这种寒冷与昆仑仙山上的蕴含着灵力的寒雾所带来的寒冷不同,而是一种透骨的阴冷,仿佛置身于荒凉冰冷的坟场。


    老旧的木门被掀开一条细小的缝隙,露出一只浑浊的眼睛,密密麻麻的血丝密布在他的眼球上,猛然看见,还以为是无数细小的血虫盘踞在他的眼中。


    戚予忆与谢陵游相距不远,在开门的瞬间也瞧见了门内之人的眼珠,大骇之下,身体本能地后退半步,攥在手中的灵剑也跟着出鞘半寸,剑光森寒,照亮了那人恐怖的眼球。


    只见浑浊眼白上附着的红丝仿佛轻微的颤动了一下,速度快的仿佛那一瞬间的变化只是错觉。


    “!”


    那只眼睛骤然紧缩,像是恐惧又像是怨恨。眼球往后稍稍退却,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戚予忆尚且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听得一声刺耳的“锃”,银光划过。


    长剑稳而准地卡在即将紧闭的门缝中,里头的人受到了惊吓,发出水牛般沉重的喘息。


    眼球里的红血丝动的更快,那人双手用力,抓住门扉一下又一下拼了命地胡乱砸着,仿佛撞了鬼,只想着将大门快写关上。


    只是凡人之力又如何能撼动灵剑的坚硬?


    木门被撞出不小的凹陷,木屑横飞,即将落在谢陵游面颊之前被无形的灵力弹开。尖锐的木屑如同一柄尖刀狠狠地插入木门当中,力道之大,倘若不细细察看,根本无法发现木屑落在了何处。


    门内的人仿佛意识到自己不敌,终于放弃了无用功,抛弃了摇摇欲坠的木门,转身边跑。


    可是……


    岑羡云面色凝重,这样杂乱的脚步声,门内的人应当不止一个。但神识分明只感知到了一人的气息——


    不。


    伴随着脚步声的远去,视线,潜藏在各个角落中的隐秘视线犹如实质般落在了众人身上,轻轻的呼吸声落在五感灵敏的修士耳中犹如闷雷炸响,淮骆镇,在此刻复苏!


    “谢陵游,”岑羡云瞧见小猫竟然胆大包天的准备推门而入,连忙低喝一声,“过来!”


    然而到底还是晚了。


    阴风骤起,风沙漫天迷人眼,岑羡云快步上前,却只来得及抓住一人的衣角。


    瘆人的笑隐匿在长风中,唧唧呱呱的不知道说些什么,脚下的土地骤然变得松软起来,仿佛泥沼泽地令人不断下陷。


    岑羡云当即催动灵力,试图带着身侧的人飞离地面,但脚下的泥土却像是活了过来,蠕动着攀扯上脚踝,拉扯着人往下坠。


    他皱了皱眉,正欲拔剑出鞘,却听见一声哀哀的低泣:“师尊,我怕……”


    与谢陵游一般无二的音色出现在脑海中,明知道是假,但哪怕仅仅只有一丝的可能,也让岑羡云分了心。


    就是这片刻的分神,蠕动的土地找到了机会,冲上来将四人完全吞噬。


    “师尊!”


    焦急的呼喊从另一侧传来,岑羡云扭头去看,只见满脸惶恐的小猫奋力的想要挣脱戚百风的束缚朝他跑来,只是眼下的场景戚百风可不敢放任谢陵游乱来,自然是牢牢地抓着不放。


    谢陵游被戚百风抓着,那他抓住的是谁?


    戚予忆?!


    他与谢陵游之间的距离原本不是只有一步之遥吗?眼下怎会间隔如此之远?


    来不及过多思考,黑暗彻底剥夺了视觉。


    “嘻嘻。”


    “嘻嘻嘻。”


    “来人啦~陪我们玩来啦~”


    清脆的童音此起彼伏,忽远忽近,仿佛鬼魅如影随形。


    岑羡云闭眼凝神,拔剑!


    寒光乍亮,生生破开眼前的黑暗,飘渺的童音化作一声声尖利的惨叫,刺耳的锐鸣仿佛要将人的耳膜洞穿。


    “坏人!是坏人!”


    “吃掉他!吃了坏人!”


    “呜呜呜……我害怕,我不敢!”


    “他太厉害了,我不敢。”


    “那就吃掉他旁边的那个!”


    “嘿嘿嘿~”


    颂隐用儿童的骨血炼药,以他们受尽折磨而产生的怨念进行修行,甚至喂养灵魂见人的魂魄充作小鬼使用。


    “吃掉他!吃掉他!吃掉他!”


    嘈杂混乱的声音在一道最为尖利的女童音带领之下逐渐汇聚成一股,它们高呼着,化作一阵阴风袭来。


    “小心。”岑羡云低低叮嘱一声,上前半步挡在戚予身前,他抬手,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剑意澎湃而出夹杂着冻结一切的寒霜直劈阴风。


    “嘻嘻!”


    “打不着打不着!”


    阴风中传出得意洋洋地嬉笑,面对凌冽的剑光,它们分作两股,飘飘染的避开了,一股脑的朝岑羡云的身后冲去。


    在眼前环境发生变化的瞬间,戚予忆便将全副身心放在周遭的环境上,只是谁也不曾想到,那阴风竟然直接无视了灵力屏障,一股脑的涌入了他的身体。


    整个过程不过眨眼之间,即便是岑羡云也没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瞧着玉树临风的少年逐渐缩小,慢慢变成了五六岁的小童模样。


    在凌蘅的记忆中宛若面瘫的少年唇角抽搐,扭曲成诡异而又可怖的笑容。它们还无法操控这具身体,或者说戚予忆的自我意识还在抗争,导致他吐出的声音如同机械般僵硬卡壳:“凌、蘅、仙、尊!”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一束光从岑羡云的身后打来,寂静被小贩长长的吆喝声打破,暖融融的阳光落下来,让人生出骤然回到阳间的错觉。


    岑羡云环顾四周,毫无疑问,他所处的位置仍旧是淮骆镇,只是……


    更加崭新。


    来来往往的行人面上挂着稀疏平常的神情,或愉悦或懊恼,路边的骆驼等了一夜,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去放风,面对主人的东张西望,张嘴便咬住了他的衣角不断催促。


    “哟,凌先生?怎么还在这儿?不是说今儿你那未婚妻要远道而来么?”


    挎着菜篮子的大婶从他身边路过,不经意间注意到站在路中央的人,连忙回头惊叹:“这孩子你还养着呢?哎呦喂,你那大城里来的未婚妻若是见你带了个孩子,岂不是要轻视你?”


    “要不,这样。”大婶笑得慈眉善目,从菜篮子中拿出红彤彤的苹果,“这孩子先放我哪里去住两天?”


    虽然只是最为细微的变化,岑羡云还是注意到了大婶在低头看向戚予忆的瞬间流露出贪婪的神色,那是一种饥饿了许久的猛兽在看到食物时会流露出来的神情。


    “不必了。”岑羡云淡声拒绝。身边来来往往的人似乎都在忙碌着各自的事情,然而仔细看去,便会发现他们的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了戚予忆的身上,把戚予忆放在这些人手中,无疑于羊入虎口。


    至于未婚妻……


    他微微垂眸,轻笑:“既然是未过门的妻子,总该是要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大大小小事事都瞒着,骗来的新婚又有何意义?”


    大婶脸上的笑一僵,浑浊的眼珠子中飞快的划过一丝怨恼,随后布满褶子的脸重新绽开灿烂的笑容:“说的也是哟,凌先生这般赤诚,您那未过门的妻子可真是好运啊!”


    面对大婶虚假的夸赞,岑羡云只是笑笑,不发一言。他牵起戚予忆的手,少年的手冷若寒冰,竟然比他的手掌还要寒凉几分。


    细细看去,戚予忆一双眼仿佛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纱,叫人看不清。


    岑羡云猜测戚予忆正在和钻入体内的阴风做着斗争,他没有插手,毕竟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也算是不可多得的锤炼神识的好机会。


    虽说这样的想法有些不应当,但岑羡云还是由衷的庆幸,还好跟着他下来的不是谢陵游。光是小猫被一群心理扭曲的孤魂野鬼占领的身子,他就膈应的厉害。


    见没法将戚予忆哄骗到手,大婶也只能悻悻然的离开。


    按理说,岑羡云本不知道所谓的“凌先生”的住处在哪,但他望着眼前的小街小巷,却莫名其妙的晓得自己该往什么方向走。


    像来这也是“颂隐”的把戏。


    路边的几个路人牵着自己手中的骆驼,他们一边笑着攀比,或说自己的骆驼昨天背了多少石粮食,或说谁家的骆驼走了多远的路,就连吃了几斤几两的草料也成了众人的谈资。


    他们看起来与寻常百姓并无任何差异,但岑羡云还是敏锐的注意到了几乎所有行人的左眼下两指左右的位置有一颗黄豆大小的黑痣。


    魔头颂隐,面貌千变万化,唯有左眼下方的那颗黑痣无法去除,那是玄门的一位修士死前用秘法打入颂隐体内的,用作帮助往后的同门追踪颂隐的踪迹。


    岑羡云心中多少已经确定,颂隐恐怕已经不再是颂隐了。


    这般想着,岑羡云牵着缩小版的戚予忆到了一间算不上多破烂,但也绝算不上好的茅草屋。


    茅草屋前围着参差不齐的篱笆,前院种着一颗枝繁叶茂的槐树,此刻树下已经占了七七八八个人。


    不远处,几个游手好闲的邻居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隐晦地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地交换着道听途说的八卦。


    走得更近些,便能看清槐树下石凳子上坐着一人,“她”一袭红裙,双手共持着一柄圆扇挡在面前。


    额前的碎发挡住了光洁饱满的额头,“她”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眸,狭长的眼尾被胭脂染成红艳艳的色泽。


    岑羡云牵着戚予忆慢慢靠近,“她”听见了脚步声,睫毛微颤,缓慢地抬起含情脉脉的眼眸。


    第79章 他的猫


    视线交汇的瞬间,岑羡云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情绪。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新郎来了”,围着“未婚妻”的众人纷纷散开,他们的脸上绽开如出一辙的笑容,狂热的、迷乱的,不经意间看去,又仿佛只是普通的欢庆。


    有人从身后扶起了“新娘”,带着“她”一步步朝他走来。岑羡云皱起眉头,搀扶着“新娘”的不是旁人,正是戚百风。


    瞧着戚百风脸上同样狂热的笑容,他心中的阴云更重。戚百风身为丹修,在修为上难免参杂了水分,但再怎么有水分,也是半步化神的修为,竟然这么也被控制了心神。


    实在是……


    岑羡云的目光落在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未婚妻”身上,即便只露出一双眉眼,他也不糊错人,他的“未婚妻”正是谢陵游。


    微妙的感觉又浮上心头,岑羡云在某个瞬间甚至以为这又是谢陵游的某种把戏,毕竟黑猫猫在他这里的信用的确有些少的过头了。


    这样的念头并没有持续太久,岑羡云相信小猫虽然喜欢在某些时候搞些小手段,但是也不会如此不分场合。


    他回头瞥了一眼宛若痴呆的小童,心想戚予忆是被阴风入体才变成这模样,谢陵游跟着戚百风又是遇到了什么?


    总不会是……


    谢陵游的步子很慢,绯红的裙摆被绣着鸳鸯戏水纹样的红绣鞋承接着,繁复而精致的喜服随着他的步子轻轻荡开,恍若一朵随风摇曳的莲花。


    步步生莲不过如此。


    岑羡云的思维出现浅淡的跑偏,上了谢陵游身的不会是一群女鬼吧。


    “新郎怎么还带个孩子?”


    “啧,莫不是在外头的私生子?”


    “哦哟,城里来的大小姐能忍下这种羞辱?”


    接二连三的闲言碎语在人群中此起彼伏,岑羡云没有分出过多的心绪去看,目光始终如一的落在越来越近的“新娘子”身上。


    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有空想写不合时宜的东西,也不知道大猫猫知道这一切会不会暴跳如雷,毕竟他心心念念的,“第二次不会这样了”的婚礼竟然以这种荒诞的形式出现了。


    戚百风的动作停在几步之遥,谢陵游却并不愿意停下,仍旧先前走了几步,还是戚百风摁住了他的肩膀才止住脚步。


    “凌先生,我家小姐下嫁,您怎么还带着个拖油瓶呢?”


    岑羡云略一挑眉:“路边捡到的小傻子,瞧着可怜,总不能不管吧。”


    他的语气淡淡的,听起来没有任何故意讥讽的意思,然而戚百风却变了脸色,当即怒骂:“你说谁是小傻子呢?!”


    他那好大儿那么聪明,怎么就是傻子了!


    即便意识被不知道什么邪祟控制住了,但涉及自己好大儿的事情,戚百风就算是死了也要从棺材里头爬出来争辩几句。


    岑羡云拽着戚予忆往前推了推:“不如送你?”


    “送”字一出,四周的目光如同聚光灯般汇拢,齐刷刷地落在岑羡云的手上,贪婪的目光如同垂涎欲滴的猛兽,只待猎物又片刻的松弛便会蜂拥而上。


    戚百风脸上的愤怒还没有完全散去,手上的动作比大脑快的多,直接送了手。过分主动的新娘失去了桎梏,小小的步子迈得飞快,恍若飞射而来的利箭直直往岑羡云扑来。


    他的双腿似乎有些行动不便,在即将来到岑羡云的面前时更是被石子绊了一下,整个人失去了平衡,直接朝岑羡云扑了过来。


    即便是即将摔倒,小猫还保持着传统的以扇遮面的姿势,岑羡云松开我这戚予忆手,上前半步将谢陵游接了个满怀。


    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尖,碎发摩擦过眼皮带来细微的瘙痒感,岑羡云不自觉地用舌尖抵了抵牙根,用这样的手段的稍稍安抚了下蠢蠢欲动的欲|念。


    谢陵游的腰身本就极为纤细,新娘的服装对此进一步的苛责,勒出不盈一握的效果。岑羡云丈量着小猫的腰,一低头便白皙的脖颈。


    牙根似乎更痒了。


    在岑羡云松开手的瞬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懂了两人之间的“交易”,戚予忆小跑着来到了戚百风的身边,他不似小猫那般主动,而是含羞带怯地抓住了戚百风的裤管,怯生生的模样活像是被抛弃的幼崽。


    岑羡云觉得大概自己所有的怜悯都放在了谢陵游身上,因此对于同样看似可怜兮兮的戚予忆没有半分的同情。


    “新娘”安静的伏在他的胸口,耳朵紧紧地贴在心脏的所在地,仿佛在聆听心脏搏动时发出的声响。


    岑羡云将灵力汇聚在手中,慢慢入侵谢陵游的经脉。


    这是一种很危险的行为,毕竟经脉丹田都是修士至关重要的命脉,稍不注意就会引起修士的强烈反抗,导致两败俱伤。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谢陵游的灵力格外的温顺,像是吃饱喝足的小猫懒洋洋地爬伏在主人的膝上愉悦的享受着阳光浴。


    它全身性的信赖面前的人,不仅没有半点警惕心,并且还把柔软的肚皮露了出来,坦然地接受来外来者的入侵。


    岑羡云的灵力顺利的通过经脉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丹田,小小的元婴蜗居成一团,散发着柔柔的白光,察觉到外来者的入侵,它没有呲牙咧嘴的威胁,而是甩着尾巴小声喵喵叫。


    黏黏糊糊的,像是在撒娇。


    岑羡云没忍住,操控着灵力轻轻撸了一把元婴化作的小猫。


    “唔……”


    怀抱中人儿轻轻颤抖,像是受到了什么极强烈的刺激,发出闷闷的哼声,他抬起头,正巧撞入施害者浅色的瞳孔中。


    黑曜石般的眼珠湿漉漉的,眼尾泛红,像是被欺负狠了,剔透的眼眸中折射出委屈的光芒,可即便如此,他除了将团扇扇柄捏的更紧以外,再无任何反抗的意思。


    这样任人采摘的模样实在是勾的人心动不已。


    岑羡云喉结滚动,理智尚存,他也没有想要在众人面前表演节目的心思,灵力很快从丹田中离去。小猫的丹田清澈干净,似乎并没有招惹任何不干净的东西。


    但是……


    岑羡云丈量着小猫的腰,手掌上移,两指摁在谢陵游的脊椎上,从骨龄上判断,小猫如今应当是……十九岁。


    正巧是原剧情中,谢陵游来到罗山八方遇到颂隐的年龄。眼前的是幻境,还是时空的再次错乱?


    窥视的目光如影随形,岑羡云放下心中的猜想,将谢陵游拦腰抱起,大步朝屋内走去。


    半旧不新的木门被贴上大大的喜字,门扉两边更是挂上了红亮亮的灯笼。只是它们的颜色过分的鲜艳,让人生出隐隐的不悦来。


    岑羡云不是么有注意到这上面的异常,但他眼下顾不上那么多,他一脚踹开木门走了进去,还不忘用灵力掀起一阵风将木门“砰”的一声合上。


    巨大的声响似乎恐吓到了某些藏在暗处的东西,它们畏惧着,如同见了光的阴暗爬虫飞快的消失。


    但岑羡云还是不放心,他的猫,不应该被其他东西窥视。


    澎湃的灵力构筑出厚厚的壁垒,强悍的修为不加掩饰的放出,让整个空间都出现了刹那的扭曲,这样的粗暴的行为几乎要将这个不知因何而诞生的荒诞世界直接摧毁。


    直到确定整个房间的所有角落都被灵力覆盖的严严实实,任何视线也无法窥探其中的色彩时,岑羡云才抱着谢陵游走到床榻边。


    破烂的茅草屋里摆放着一张出乎意料的豪华大床,红通通的床单映照的来人的面颊都染上了几分红意,大大的双喜映入眼帘,仿佛某种无声的催促。


    不过……


    构筑环境的人似乎有些缺乏常识,什么人家的未婚夫妇在第一次见面就直接洞房花烛夜?心中这般想,岑羡云的脸上却没什么情绪波澜,他将谢陵游放在床榻边,小猫很听话,乖巧地坐好。


    他的双手仍旧牢牢抓着扇柄,因为过分用力,指关节甚至泛起了淡淡的白色。


    “谢陵游?”岑羡云没有抽走小猫手中的团扇,而是轻唤了一声。


    对方闻声抬起头来,水润的眼睛升起难言的委屈和伤心,灵动的眼神诉说着抱怨,直勾勾地盯着岑羡云,像是在看一个负心的坏人。


    “……”


    被这样的眼神盯着,即便岑羡云什么都没做,却还是生出了莫名的心虚,藏在袖中的手指轻轻碾了下,他冷着声音命令:“说话。”


    谢陵游的眼神更加胆怯,但他却仍旧没有说话,而是极小幅度的摇了摇头,发髻中的步摇金钗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微鸣,悦耳欢快。


    像是怕他误会,小猫轻轻晃了晃手中的扇子,用行动来提醒岑羡云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寓.w.言.。


    新郎在拿下新娘的团扇之前,新娘都是不能开口的,否则会叫新人往后的婚姻都争吵不断。


    岑羡云默了片刻,但就是这么短短的时间就叫谢陵游红了眼眶,豆大的泪珠盈在眼中迟迟没有落下,他认为这是一种无声的拒绝。


    他不由得慢慢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够好,才没有讨得新郎的欢心,还是说……新郎的心中只有那个叫“谢陵游”的人,所以不愿意和他成婚?


    谢陵游心中的酸涩更浓,他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发出小小的啜泣声。只是他心中还挂念着那些繁琐的规矩,因此将眼睛瞪得大大的,愣是不敢将眼泪掉下来。


    岑羡云不知道小猫在心头不断的和自己较着劲儿,只当他是固守着大婚前的习俗,虽然这场婚礼的确有些不太成样子。


    他握住小猫执着扇柄的手,慢慢将其挪开,开口时带上了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温柔:“礼成了,可以开口说话了。”


    第80章 属于我的标记


    少年俊美的容颜被施加的了浅淡的粉黛,削减了面容上的坚毅之色,多了几分女性的柔美。乌黑的长发被高高盘起,只余下几缕碎发从鬓边垂落,柔柔地搭在肩颈处,更加修饰了脖颈优美的曲线。


    即便从生理上看起来似乎拔高了不少,但是心理年龄似乎还进行了某种退化。谢陵游几乎完全不懂得掩饰脸上的愉悦,在听到“礼成”二字时双眼瞬间亮了起来。


    不管凌先生心里惦记的是谁,此刻他拿下了他手中的团扇,是不是就代表着接纳了呢?


    这样的念头让小猫委屈又难过的心情瞬间好转,他仍旧羞怯,抿着唇朝凌先生露出腼腆的笑容。


    谢陵游这般怯生生的模样在唤醒了某个刹那间的记忆,岑羡云喉头微动,忍不住抬手捂住了小猫的眼睛:“你叫什么名字?”


    即便看不见那双传神的眼睛,岑羡云也能从小猫的剩下半张脸看出疑惑与不解来。仿佛在说新娘就是新娘,还需要有别的名字吗?


    他有那么一瞬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灵力凝聚成丝线扎入谢陵游的大脑,他需要好好探查,他的小猫有没有被什么不应该的东西玷污。


    就和进入小猫的丹田般顺畅,灵力探入灵台也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清明的灵台没有一丝一毫的阴霾,肉眼可见的没有任何异样。


    没有异样……


    那就是不曾被邪祟入体。


    这样的结果理应让人松一口气的,如果他能够找到别的合理的原因来解释小猫现在的状态的话。


    “会说话吗?”


    手指轻轻碾过小猫泛红的眼角,细腻的胭脂水粉蹭在指尖上,晕染出淡淡的红色,他注视着属于自己的新娘,清醒地认知到自己脑海中的某种意识仿佛也发生了改变。


    最为突出的是欢喜和……迫切。


    至于迫切着什么,岑羡云抿唇,罕见的感到难以启齿,下腹的燥热还在控制的范围内,但他无法保证面对可口的小猫,这份镇定能够持续多久。


    谢陵游轻轻眨了下眼睛,小扇子似的睫毛在手心中划过,带来酥麻的瘙痒感。岑羡云本能地想要移开手掌,但一想起小猫那懵懂中夹杂着星点泪花的模样,他就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相较而言,手心的这点“不适”似乎也并非不能忍耐。


    犹豫间,他听见了愈w宴谢陵游回答:“会……”


    片刻停顿,谢陵游认真地斟酌言辞:“相公,要吃掉我吗?”


    很好。


    岑羡云没什么感情的默念,小猫这次扮演的角色稍微有那么一点超纲。


    隐匿在内心生出的渴望催生出不耐与烦躁,仿佛某种无声的催促——洞房花烛夜,新郎新娘这么能就这样站着相对无言呢?


    岑羡云不由得生出几分直接用蛮力破开该死的幻境的想法,无论这是“颂隐”的小把戏,还是主神联合着天道一起使得绊子,他都有信心能够直接带着小猫冲出去。


    但问题在于之后呢?


    701所透露的信息并不多,却都在强调着一点:剧情的时间节点可以提前推迟,达成剧情的最终手段也能够稍稍变更,但其中的关键剧情必须按照“前任”所走过的道路而发展。


    比如小少爷捡回了谢陵游,比如灵蛇打败玄龟救了谢猫猫,比如山今的出现……


    眼下的事情节点应该是,颂隐将谢陵游逼入绝境,意外暴露灵猫血脉,被凌蘅当作妖邪驱逐至魔界。


    他当然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破坏掉眼前的一切,可是之后呢?他去哪里找第二个颂隐成为小猫的磨刀石?


    生活啊,果然是充满挑战与惊喜。


    长久的沉默让不安的新娘滋生出了更多的恐惧,他害怕极了被眼前的新郎厌弃,在几番犹豫纠结中,最后还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勾住了新郎的腰封。


    眼前一片漆黑,所作所为便只能如瞎子摸象胡乱摸索,初次开窍的小猫带着些稚嫩,紧张的连面上的每块肌肉都在用力,脑海中不断回想着自己从不应该了解的书籍中学来的知识。


    他应该……怎么做?


    谢陵游抿唇,鼓起勇气,他自以为自己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实际上却只是轻轻拉动了新郎的腰封,轻微的力道犹如蚍蜉撼树,没有让岑羡云有片刻的挪动。


    眼瞧着小猫紧张地似乎快要哭出来了,岑羡云默默叹了口气,握住了小猫绷紧的手,他主动向前半步,俯身在谢陵游的唇瓣上落下轻轻的吻。


    他从剧情的夹缝中翻找出有关颂隐的设定,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与狂魔,他为了能够快速修炼,不惜将不少男女当作家畜圈养,用情药让他们不断地繁衍,为他的提供提升修为的养料。


    岑羡云的脑海中浮现出钻进戚予忆体内的阴风,那些叫嚣着好吃的童音……


    “闭上眼。”岑羡云轻声叮嘱了一声,蒙住小猫脸庞的手慢慢移开。不出所料,小猫顺从地闭上了眼,只是因为紧张,长长的睫毛忍不住轻轻翕动,在眼窝出投射下震颤的残蝶。


    岑羡云轻轻摸了摸谢陵游的脑袋,即便被操控着处于一种不正常的状态,小猫的本能却仍旧存在,支棱着脖子,将脑袋探到了他的手中,祈求更多的抚摸。


    “别撒娇。”岑羡云不轻不重地呵斥一声,修长的手指捏住发间的金钗,精美的凤头钗肉收却不是冰凉的金属触感,而是……


    仿若捏着纸张的错觉。


    岑羡云了然,不动声色地将谢陵游满头的“珠钗”卸下,五指插入柔软的黑发,慢慢地梳理着长发,顺着盘发的走向,慢慢解开一个又一个发结。


    盘起的长发散落,三千青丝犹如瀑布般落下,披在小猫的身后,与红色的嫁衣形成鲜明的色彩。


    岑羡云对这满头柔顺的青丝爱不释手,长发从指缝中滑走,如同清澈的水流在淌过手心带来一片冰凉。


    “会害怕吗?”


    谢陵游无法理解没有前因后果的问题,他下意识地扬起脸,即便什么都看不见却还是凭借敏锐的直觉找到了新郎的方向。


    过分乖巧的模样在某些时候并不会讨得旁人的心软,反而会因此激发出更为强烈的恶欲。岑羡云克制着手上的动作,轻轻拢住满头的秀发握在手中,即便他不曾用力,也无法否认这是一个掌控的姿态。


    他声音沙哑:“被我吃掉,会害怕吗?”


    “……”谢陵游下意识地摇头,他的所残存的意识中认定这是新娘——也就是自己应该要完成的任务,自然不会因此而害怕。可大概是面前的新郎给他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安心,他迟疑片刻后选择了坦诚,将摇头否认变成了肯定的点头。


    他……害怕。


    眼皮上小小的刷子轻轻抖动,岑羡云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虚虚地盖在睫毛上方,感受着柔软睫毛划过指尖的愉悦。


    “那我……轻一点,好不好?”声音在不自觉的情况下染上淡淡的情欲,像是某种旖旎的开端,他说着商量的话语,握着长发的手却悄然收紧。


    小猫感受到了胁迫的意味,他没有任何逃离的意思,顺着身后的力量仰起头,将脆弱的脖颈暴露在人前。


    微微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犹如天鹅般修长的脖颈纤细脆弱,岑羡云笃信,自己只需要用一只手就能掐断小猫的脖子。


    “好……”


    口脂染的通红的唇瓣微张,吐露出将人理智灼烧殆尽的话语,谢陵游双眼紧闭,仿佛完全不知自己此刻的模样究竟有多容易引得人发疯。


    清亮的声音也染上了哑意,沙沙的透露出某种难言的渴求:“重一点,也没有关系。”


    红色的唇瓣开开合合,说着比山间食人精气的妖怪还要蛊惑人心的话语,岑羡云没能忍住心中的魔鬼的鼓动,低头衔住了那双柔软的唇瓣。


    红润的口脂带着蜂蜜般的甜味,让人上瘾,他细细的轻吻,将唇瓣上泛着甜味的红色悉数吞吃如腹。可即便没有了口脂的修饰,小猫的唇也仍旧红的惊人,甚至因予衍乄为不节制的吮吸而微微肿起,泛起水润的光芒。


    谢陵游双手收紧,指甲不自觉地嵌入了皮肉,轻微的疼痛在这种时候似乎也并非是抗拒,成了欲拒还迎的手段,勾得人不由得渴求更多。


    小猫的眼睛闭得更紧了。


    岑羡云瞧着爬满绯红的面颊,伸手拂去垂落在肩上的发线,将通红的耳朵露了出来。


    高热发烫的耳朵突然暴露在空气中,凉意让谢陵游打了个哆嗦。


    “冷?”


    冰冷的指尖抚摸过滚烫的耳廓,他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细细的摩挲过每一寸皮肤,最终捏住了小小的耳垂。


    明明只是摸了摸耳朵,却让谢陵游觉得自己浑身都烫了起来,他不自觉地弓起后背,像是只煮熟的虾子,揣揣不安地等待最终的结局。


    “不,不冷。”


    微弱的声音似乎哑得更厉害了,他悄悄吞咽口水,视觉上的缺失让其他的感官变得更加敏锐,他在黑暗中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他的新郎……也会像对待他一样去对待谢陵游吗?


    只是这种胡思乱想很快就被现实打散,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耳侧,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引导了那一处。


    “我想在这里,留下一点。”灵力在指尖微微流转,往日凌冽逼人的寒霜在他的手中成了把玩的工具,随着他的心意变换成绚烂瑰丽不规则棱形,尖锐的一端抵住耳垂。


    寒意覆盖,使得平日里肉眼难以窥见的细小绒毛因为染上了淡淡的薄霜而变得分明起来,岑羡云眸色更深,指尖碾过耳垂,将其揉搓的发烫发红:“属于我的标记。”


    “属于我”三个字像是某种引线,将谢陵游心中的烟花悉数引爆,噼里啪啦的声响在颅内不停,震耳欲聋的炸响让他不知道改如何反应,讷讷地张着唇瓣却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


    岑羡云将小猫无措而又紧张的神情尽收眼底,他必须得承认自己的恶趣味,令他十分享受此刻完全掌握着小猫的感觉,他小幅度的扭头,嘴唇若有似无地擦过谢陵游熟透的耳廓,即便在寒霜的笼罩下,小小的耳朵也没有丝毫被冷却的意思。


    宛若爱侣间的细语呢喃,他轻飘飘地问:“可以吗?”


    谢陵游浑身战栗,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被狩猎的错觉让身体的本能想要逃离,但大脑却沉溺在虚假的温柔中,喝令身躯无所作为。


    他吞咽口水,颤颤巍巍地回答:“可……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