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朱银跟了秦严有快三十年了, 他这个主子有什么主意,他一摸一个准。此时听到这个,就明白他的言下之意。这是要摘人家英国公的桃子了。到底良心过意不去, 他委婉地劝道:“官家, 还是不必如此吧。奴才看书铺里,卖得好的话本子也有很多的……”
秦严却一脸凝重:“朱银,这已经不是买不买得到书的问题, 而是事关为人父亲的尊严问题。”
萤萤可以有的东西,灼灼和阿大怎么可以没有!
话都说到这了, 朱银只得赶紧派人出宫宣英国公。
卢行溪这时候确实正在衙署呢, 他得赶紧忙完今日的公务,回到家还得先审稿呢。嘿嘿, 第三章也不知道先生写得怎么样了。卢行溪摩拳擦掌,很是期待。想到乖女儿今日出门前还提醒他去提醒先生记得写,他就忍不住软了心肠。
见宫中来人宣他, 他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最近三司并没有什么重大事务值得官家私底下一见啊。他哪里知道官家觊觎他家的话本子啊!
到了太极殿, 见秦严一副常服打扮, 心里就有些惊讶, 看来今日不是谈政事,而是随便聊天了。行吧, 姐夫有召,自当舍命陪君子。
“微臣参见官家。”
秦严满脸笑容:“你我连襟, 何必多礼。行溪啊, 你还记不记得,上次你和阿质妹妹吵架, 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卢行溪不太情愿地回想当时的细节,但见秦严都已经提出来了, 也只能道:“是姐夫你。”出的馊主意。什么苦肉计,阿质一眼就看穿。
“在你和林裴之间,朕又选了谁?”
卢行溪心里越发警惕了:“姐夫说选我。”虽然当时官家的发言颇有些中二,他这个姐夫的立场实则也无法影响阿质的选择,但不管怎么说,姐夫确实是够义气的。
秦严合了合手掌:“那就是了。那如今姐夫有疑难,你帮不帮忙?”
卢行溪其实觉得没有什么疑难是需要他这个小小三司副使来解决的,如果官家自己都搞不定的话。但他还能不给秦严面子么:“姐夫说来听听。”
秦严心里撇了撇嘴:哼,不老实!就这时候还有所保留,不肯给个准话。
“朕听说,你给萤萤找了个写书人,写了本什么《三崽走天涯》是吧?”这是确认。
卢行溪还当是什么事呢,忙点头:“是啊。”没想到自己爱女儿的名声都传到姐夫这来了,这真是,这真是……怪叫人心里得意的。
秦严也满意地点点头,承认就好。“听说那写故事的寒山居士已经住在你府上了,每日都有新的一章出来。这样,朕每日都派个人,到你府上去拿最新章,再多抄一份就行。”
卢行溪:???
不是吧,原来姐夫你是来摘桃子的啊。你脸皮怎么那么厚啊。
卢行溪不太想干:“姐夫,这可是我亲自挑选出来的人和故事,您若是想给灼灼和阿大说故事,您也自己挑呗。”干嘛拿我的成果啊!卢行溪一猜就猜得到,定然是萤萤在幼学里说了这个有趣的故事,那什么桂花精的活泼肯定吸引了很多读者。灼灼和阿大肯定也会被故事俘获,回来和姐夫那么一说,姐夫就动了歪心思了。
啧啧,真够坏的。先前还和自己拉关系呢。
秦严主打一个“拿来主义”,绝对不肯放弃投机取巧:“妹夫,这《三崽走天下》实在写的太好,灼灼、阿大他们都喜欢,你就送一份入宫,到时候萤萤也有人和她一起讨论剧情。”他眼珠儿一转,“朕可以给钱。”
这样行溪就是不花钱得到故事,而且送入宫也不需要花他英国公府的人力,秦严这边派人解决快递问题。
卢行溪撇了撇嘴:他根本不缺这点银子好么。本来是他给闺女的心意,现在好了,闺女不是独一份的了。他其实心里已经有几分愿意了,到底姐夫也有些诚意,不是强取豪夺,“钱不是问题。你等我回去问问萤萤的意见。”
秦严心里也了悟:他大概知道行溪在意的点是什么了。遂笑容满面:“好好,这自然可以。本就是你给她找的故事嘛。”
于是萤萤就被爹爹问了这个问题:“你姨父也想给灼灼他们念故事听,看中了咱们这个《三崽走天涯》,你愿不愿意让你姨父每日都派人来取一章?相当于送一份入宫,你这就不是独一份了。”
卢行溪说的足够清楚明白。他打定主意,就算是萤萤不愿意,他也会和秦严说是自己不愿意的,他们连襟之间博弈结果都是大人之间的事,就算姐夫真要记恨,就朝着他这个妹夫来吧,不要对着萤萤发脾气。萤萤到底还是挺敬重姨父的。
卢照雪没有大人之间的那些弯弯绕绕,立刻就说:“这有什么的。我愿意呀。”今日她在梅花堂就看出了,全堂同窗都挺喜欢这个故事的。当然,她以后也不可能天天有机会和时间给他们讲后续,小崽崽们过几日可能也忘了,但既然姨父都提了这个请求,显然是阿姐他们也有需要嘛。
卢行溪不意女儿竟如此慷慨,一时又觉得自己这个大人反倒是不如女儿了。他舒了一口气,“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卢照雪还说呢:“阿爹,等寒山居士将这个故事全部写完了,能不能拿去书铺印出来,让更多的人都可以看见这个童话?”
她是真的觉得这个童话写的挺好的,独乐了不如众乐乐嘛,她希望到时候她的朋友们、同窗们、同龄人们都可以看到这个故事。
既然是女儿提出了,“阿爹答应你。”卢行溪想起了之前寒山居士本人也很想这个故事能够被印出来,不管他是不是为了成名,现如今他都要满足女儿的意思,“正好咱们家自己也有书铺。”
卢照雪愣了愣:“我们家也有书铺么?”早要是这样的话,之前的《偏心爹爹恶毒哥》她也弄一点放到自家来售卖啊,也不至于只有致远书铺和春来书铺赶上了好时候。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嘛。
卢行溪笑眯了眼:“是呀。阿爹听说你们写书之后,就买了一个书铺下来。以后你们要是还要写,也可以放到咱们家的书铺来,也方便你。”他反正是不为了赚钱,只是为了女儿行事方便。
卢照雪又哪里听不出来卢行溪的这个意思呢。她笑着道:“多谢阿爹。”
“不用谢。”卢行溪抱起女儿,“咱们去练功吧?晚上就又有新一章了。”
卢照雪心里暖暖的:“好~”
卢照雪这里应了下来,卢行溪当然也不会拖延,当天就让人送了一份第三章入宫。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在和长孙质抱怨呢:“姐夫简直是伸手就来,哼!”
长孙质也是奇了:“你当时怎么不对姐夫说呢。”
“我都已经婉拒了,姐夫还是不松口。涎皮赖脸,我却不过。”卢行溪没好气道。
“那就是了。”长孙质笑了笑,摸摸他的头发,“好了。灼灼和阿大不也是我们外甥?你一向喜爱。”
卢行溪嘟了嘟嘴:“我也就是看在他们面子上,才不是给姐夫面子呢。”
长孙质展颜笑了。她觉得姐夫的这一行为特别像一个表情包。“Fine,mine.”代入卢行溪本人,确实有点子心酸搞笑哈。
“还敢笑话我!”卢行溪隔着被子收拾长孙质。
同一个夜晚。宫里。
听朱银说卢行溪让人送入宫来了,秦严不由喜上眉梢:太好了,今晚有的交代了。现在时辰还早,他虽说不太关心孩子,但还是知道孩子几点睡觉的,这个点,灼灼还在写课业,阿大应该也是。
秦严于是自己看起了这第三章,不过一千字,他看得津津有味。看到末尾,还意犹未尽。于是抓住刚才喜欢的片段又重新看了一遍。
嗯,又忍不住看了第三遍。
“哎。”秦严放下纸张,颇有些不舒服,“怎么不顺便将第一章和第二章一起送进来?”
第三章都写到小桂花“撒谎”骗两个人类幼崽了,没有前情,秦严有些接不上。心里也更是期待他错过的那两章,也不知道有多精彩呢。
秦严唏嘘不已,打定主意明日就让卢行溪送来。
朱银见到了英国公的惨状,到底要为他说句公道话:“这不是要给公主和皇子讲故事么,他们在幼学都已经听萤萤小姐讲过前两章了。”
秦严一个眼神杀过去:“朕说的是朕。”
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呢。他不也没看过前两章么?真是的。
朱银:……
那您也是挺可怜哈。
拿着这稿子,秦严有了底气,先去找了他的皇后:“看看!朕找的故事!”
长孙令正巧闲着,翻看了两页,才狐疑道:“这不是今日灼灼他们说得什么《三崽走天涯》么?你从行溪那顺来的?”
秦严:……
他摸了摸脸:说“顺”多难听呀。
“行溪主动献上来的。”
秦严厚颜无耻,长孙令却是一贯了解他的:“我信你个鬼。”
秦严说:“我们两个孩子,只有一个爹爹,怎么分?”他的意思是,要不他去给灼灼讲故事,阿令去给阿大讲故事?
孩子们都大了,两个儿女早就不是一起睡了,都有自己的宫殿。
长孙令看着这个偏心的爹:“你想得美,怎么不是你给阿大,我给灼灼?”
秦严耍无赖了:“那待会让他们自己选,想要爹爹还是娘亲。”
“行。”长孙令等着看他的笑话。
果不其然,吃饭的时候秦严把这事一提,秦晔和秦曜两个小崽崽都坚持要阿爹讲故事:开玩笑,平日里阿爹就偷奸耍滑的,现在还想偷懒。不行不行不行!
秦严小心翼翼道:“那你们的意思是?”
秦晔早就想好了:“阿爹,你先给我讲完,哄我睡了,再去给哥哥讲嘛。或者轮流。总之每天都要讲故事。”
秦曜点头:“妹妹说得对。”
秦严恍若被砸了脑袋:……
那岂不是说,他每天都要重复讲两遍?
他怎么觉得,自己好像更累了。本来下朝后吃完晚饭,就可以和阿令风花雪月了,现在还要带娃,还一带就是两个。
身为两个孩子的父亲,秦严觉得自己好累啊。说一千道一万,这个给孩子讲故事的渊源在哪里呢。还不是那该死的卢行溪起的头!
英国公府的卢行溪狂打了几个喷嚏。
第 72 章
长孙令成功看了秦严的笑话, 总之这小子休想推卸责任。带两个孩子怎么了,之前不也为两个继承人有的挑而高兴么,怎么这时候就嫌累了?
秦严故意道:“你们不想听阿娘讲故事么?”
秦晔和秦曜对视一眼:那还是算了吧。阿娘适合教他们习武, 讲故事的话, 可能不符合阿娘的性格呀。之前他们听过一次,阿娘自己说的起劲,就忘了他俩了。
但是, 高情商的他们是懂得拒绝的。
“阿娘平日里已经很辛苦了,阿爹你怎么回事, 一点都不知道心疼阿娘。”秦晔指责她不懂事的阿爹。
秦曜也有样学样:“就是就是。我们只会心疼阿娘。”
长孙令一脸动容, 将两个孩子搂在怀里:“还是灼灼和阿大会心疼人。不像秦某。”
“秦某”:……
他有些无辜地看向长孙令,谁知那人根本不搭理他。他的委屈谁能懂!
秦晔和秦曜兴高采烈:看到阿爹吃瘪, 他们就高兴。谁让阿爹平日里总是那么“不合群”,他们非要扭一扭阿爹的性子不成!
不过,秦晔到底是心疼阿爹的。用过晚膳之后, 秦晔拉着秦曜的袖子道:“哥哥, 待会不管阿爹的故事讲得好不好, 我们都要捧场哦。”
秦曜含笑回应:“那是自然。”打一棍子还得给一甜枣嘛, 没想到这道理先给阿爹用上了,嘿嘿。
临睡前, 秦严果然先到了秦晔的宫里。秦晔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床边,她阿爹过来给她盖上被子, 见女儿乖巧模样, 秦严也觉得心头一软。
“躺好。阿爹开始讲故事了。”秦严手上拿着稿子,讲述着第三章的故事, “却说……”
秦晔咂咂嘴,阿爹讲故事怪没意思的, 还没有萤萤讲得好嘞。但不管怎么样,她不能打击阿爹的信心。听他讲完之后,秦晔卖力地夸奖:“阿爹讲的真好!不过还可以更好哦!”
秦严面带微笑,给她掖好被子:“乖女儿,睡觉吧。”
秦晔知道亲爹还得往哥哥那边走一趟,她是个贴心的妹妹,不会霸占阿爹不放的,于是乖乖点头。
秦严走出去以后,才反应过来:什么叫还可以更好?
他心里不是滋味。走到阿大的宫里时,已经有些认命了。同样的故事,他又重复了一遍。秦曜听得比秦晔还要认真,对他来说,阿爹甚少那么亲近的时候。他其实也看得出来,妹妹虽然总是说爹爹不怎么关心他们,但实际上爹爹还是更关心妹妹的,在爹眼里,妹妹肯定排在他跟前。他虽然不吃醋,但也很珍惜像今天这样的时刻。
秦曜听完了,还笑着道:“谢谢阿爹。我睡着了。”
秦严的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从未有过,可今日竟然觉得暖融融的。他也给儿子盖了被子:“阿大快睡吧。”
轻手轻脚地出了宫殿,又嘱咐宫人动作轻些,守夜的宫人得认真点,才离去。
回到景阳宫,秦严抱着长孙令道:“带孩子不容易啊。”
长孙令还当他又要抱怨两个孩子给他找事做,又听他轻声说:“咱们的一双儿女都很好。”
她弯了弯眼睛:“那是自然。”
秦晔兄妹这边哄得他们阿爹同意讲故事,也就沿袭了这个好习惯,此后秦严靠着不断的蹭妹夫便宜,拿到了最新话本,有时候看得比看折子还要上心,让长孙令也是哭笑不得。
为了弥补妹夫,长孙令又送了好些礼物给长孙质和萤萤母女两个。
英国公撇了撇嘴,到底是大姨子会做人,不像姐夫,简直是个混账!
却说王临回府后,他脑子里还在惦记着那《三崽走天涯》,也惦记着英国公又给萤萤讲故事的这回事,心里就有些酸酸的。这种酸酸的感觉在他阿爹忽然从身后拎起他说:“好小子,阿爹与你过过招!”时达到了顶峰。
怎么会有这么坏的阿爹!
王临其实心里已经麻木了。他要自己坚强一点,不能总是那么在意阿爹,要让他追子火葬场才行!
王将军今日也有些纳闷,儿子一声不吭地与他过完招了,一声招呼没打就回房沐浴去了。他还有些莫名其妙的,但是,管他呢。
他迟早会知道我这个阿爹的苦心的。
程秋迟也没有和她爹娘提起。原因无他,阿爹嘛,一向是个甩手掌柜,就算刻意跑到他跟前去说,阿爹也不会有多在意,说不定反而会转过头来指摘你。阿娘倒是十分疼爱自己,但是她实在不想再给阿娘多添一件事了。阿娘对她足够好了,她对阿娘一点意见也没有,只是在父女关系上意难平而已。
可程信到底还是从别的地方听说了这件事。英国公给女儿请写书人定制故事,而且还搞得那么大动作,人人都知道他英国公疼爱女儿,睡前还要给女儿说故事呢。
官员们纷纷撇嘴:哼,英国公,又是你这个显眼包!
他们心里大概是这么想的:这么久了,谁还没孩子似的?别人家的阿爹都不会像你这样,一会儿弄出一个国公饼来,一会儿又请劳什子写书人,整得好像全长安、全天下就你这么一个好爹似的。
你说说你,这是要干什么?把咱们这些当爹的都给比下去呗。
众爹爹们心里不满极了。我们明明也对自己家儿女不错啊,只是没有像英国公这般,处处显摆罢了。
回到家中,就连孩子们也有了些脾气,动不动就人家英国公对萤萤如何如何,骂了孩子几句,妻子也要来给孩子撑腰,还说孩子说得没错,是自己这个当爹的不太好。就连家里的老太太,也忍不住感慨:英国公这样的父亲自然是极好的。
骂得了儿女,骂得了夫人,还能骂老母亲不成?
官员们是憋了一肚子的气了。程信虽说和英国公合作过一次,但到底不赞同他这般纵容女儿。哎。不过这到底是人家家事。
这一日,几位臣子们吸取之前的经验,不敢在背后说人,而是约了几个同僚一起,在酒楼里吃饭。一边吃,一边又说起了家长里短,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英国公爱女如命出风头这事。
几位都说了几句,问到程信这里。程信当然要表明态度,自己和英国公可不是一个立场的:“英国公确实是显眼了一些,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实在太不像话了。”先前那个官员道,“我看,得让国公爷吃点亏。”
程信一听这个,赶紧劝道:“这说到底只是国公爷个人家事,他的为官我还是很佩服的,又何至于此呢?”
他还当同僚们是要算计英国公,阴他一把。到底是女儿秋迟的好朋友的爹爹呢,虽然关系有些绕,但程信自觉还是讲义气的。
“诶,程大人别误会。我们可不是这个意思。”那将军正是王临的父亲王将军,他也觉得英国公最近搞得太过分了,这可能就是王临对他不假辞色的原因。他还记得儿子之前气愤时说过“人家英国公从来不摔打萤萤”一语,虽说已经过了好一阵子,但他还记得。哎,儿子当时还肯和自己多说话,现在却冷漠如斯。
“我们的意思是,孤立英国公。让他知道,少显摆,多做事!”
程信已经有些微醺:“没问题。孤立他!”
只是孤立嘛。反正人家英国公也不需要拉拢我们啊,人家本就是重臣,能力出众的。
他们这群男人发完了牢骚,也不是当下就过去了的。于是卢行溪上朝之时,慢慢地就感觉到不太对劲。
好些武将,似乎眼神不对劲;好些文臣,也看着气氛不对。
卢行溪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最近安安分分,好像也没做什么惹众怒的事吧。
唯一不嫉妒他的人,大概就只有徐子恺了。
徐子恺不仅不嫉妒他,反而还觉得英国公简直聪明至极,怪不得人家和闺女的关系那么好呢,原来英国公心有七窍,六窍都点在了家庭关系上啊。
他应该好生向英国公学习才是。
至于其他同僚对于英国公的态度,他当然也察觉到了。也知道是为什么,别人不像他,他是早就敬佩人家英国公在“做父亲”这件事上的成就的,也一心向他学习。可其他人,难免有些嫉贤妒能,心里不平衡,他们其实打心眼里就不觉得“做好父亲”有什么了不起的,自然也就不理解儿女们为什么这么羡慕卢家女儿。
徐子恺回家之后,先问了儿子:“阿翡,阿爹也给你睡前念故事好不好?”
徐翡:“……不用了,谢谢爹。”
他是真的不需要。
徐子恺还有些可惜呢:“那好吧。”他都准备又和儿子多一个父子活动啦!不过儿子不感兴趣,他也没办法。
徐翡虽然没接受,但他知道阿爹为何会这么说,心里也有些暖意。他阿爹也是很不错的。
卢行溪自己悄咪咪观察了几天,发现很多同僚对自己的态度都有些不对劲,还带着一些阴阳怪气劲,好几次,明明就看见几个人站在一起聊得热火朝天,结果他一过去了,他们就又都不聊了。
卢行溪搞不明白,回府后也有些迷茫。
卢照雪在他身后拍他,他都没反应过来。
小孩儿身高不够,拍的自然是他的腰,卢行溪听到女儿叫他才转过身来。
“爹,你是怎么了?”卢照雪好奇道。
“乖女儿,阿爹问你一件事。”卢行溪想到萤萤一向聪明,人缘又好,说不定能给自己答案呢。“如果有一天,梅花堂的同学都变得怪怪的,还有些阴阳怪气。他们凑在一起说话,结果你一过去,他们就不吭声了。你觉得这有什么可能?”
卢照雪一听,立刻脱口而出:“阿爹,你这是被霸凌了啊!”
卢行溪:???
第 73 章
卢照雪本来就见阿爹今日呆头呆脑的, 和个呆头鹅似的,料定他肯定是自己的问题。再一听他这语气,肯定是帮自己问的嘛。还什么“梅花堂的同学”, 她一听就明白, 肯定是三司的同僚们给阿爹气受了。
简直岂有此理,她阿爹那么好,居然有人霸凌阿爹!在卢照雪的想象中, 每每她阿爹跑去与人搭话,话题就自动中止, 同僚们四散, 徒留她阿爹一人在原地,凄凄惨惨戚戚。
她鞠起一把辛酸泪:“阿爹, 苦了你了啊。”
卢行溪:……
他强自嘴硬道:“阿爹又不是说自己。”
卢照雪没想到他心里包袱这么重,只好顺着他说:“对对对,你不是说自己。”
卢行溪瞅着她那小眼神, 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你的意思是, 故事里的这人, 被同窗们霸凌了?”
卢照雪早在第一日上学之前, 她阿娘就叮嘱过她:“萤萤,咱们去上学, 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幼学里很多好孩子, 但有时候, 有些同窗的行为是不对的,他们可能就会伤害到你。当然, 最重要的一种伤害就叫做学堂霸凌。”
“霸凌分为两种,直接霸凌和间接霸凌, 都不是好孩子应该做的事。直接霸凌……间接霸凌……”
卢照雪记性好,就将那日她阿娘的嘱托又说了一次,“阿爹,你——这故事里的人可能是被间接霸凌了啊。你看啊,他们分明是在孤立他嘛。他们虽然没有骂他,打他,但是性质是一样的啊,都很坏。”
她义愤填膺道:“走,我们去找他们算账!”
卢行溪一听她这么分析,就觉得有几分味道了。别看萤萤年纪小,这份见识人心的能力倒是随了她阿娘。他这个做人家爹爹的还要倒过来和女儿讨教呢。
听到她要去找人算账,心下就一暖,不过——对他阴阳怪气的同僚那么多,法不责众,他怎么好一一算账?
他好不容易把女儿安抚下来,告诉她那些人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后,卢照雪忍不住说:“难不成阿爹你没有在他们走后黯然神伤?”
卢行溪黑线:“?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最后,他再三保证,绝对没有萤萤想象中的那些画面,萤萤才放下心来。
长孙质回来,听说了这父女之间还有这样的事,笑得合不拢嘴。没想到郎君也有这么一天。哈哈哈哈哈哈。要知道,卢行溪简直是大一号的卢照雪,父女俩是一脉相承的人缘好,极其有亲和力。反倒是长孙质自己,大概她就是所谓的高冷技术人才,反而不怎么有朋友,还是靠着搭上女儿的关系,才交到梁之语这个朋友。
卢行溪委屈不已,都这样了,阿质还看他的笑话。不过,他倒是想到了可以问谁:“待明日问过他之后,我就知道是什么原因了。”他就不信了,他卢行溪一向吃得开,怎么会落到今日这个境地。
长孙质不笑了,转过来问他:“郎君打算问谁?”
卢行溪故弄玄虚,摇了摇扇子:“山人自有妙计。”
自有妙计的英国公第二日就跑去找了徐子恺。毕竟他早就发现,这么多人里边,惟有徐子恺对他的态度一点变化也没有,就连程信这个曾经和他合作过的御史,都有些看他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的。
谁知道徐子恺一见他,就开门见山:“贤弟近来可是为同僚们的变化感到奇怪?”
他早就想和卢行溪说了,又担心疏不间亲,亦或是卢行溪自己没发现,这次见卢行溪来找自己,才确定他是真不清楚原因,那他当然要告诉卢行溪了。
卢行溪点点头:“徐兄知道原因?”
徐子恺点了点头:“其实就是因为,他们觉得你最近太显摆了,不仅是国公饼搞得人尽皆知,最近给你家萤萤花大价钱请人写书,也是显眼得很。”
卢行溪:“?”他不解的很,“我找我的写书人,难不成还得顾及他们的想法不成?”
徐子恺:“咳咳,主要是他们家中也有儿孙与萤萤他们一个幼学,自然就……”
好好好,这么说卢行溪可不就明白了,这些人都是窝囊废,自己不想着上进,居然还指责起他这个做得最好的人是不是故意显摆,什么人啊这是。
说句难听的,若是官家安排几个人去办事,有个人办的格外出色,难不成其他人都得怨恨他怎么办的那么好,把我们给比下去了不成?有本事你自己也上进,也知耻而后勇啊。什么玩意儿!
徐子恺见他脸色愤愤不平,心里也明白他的感受,忙安慰道:“贤弟不要担心,那些人都是庸人自扰。时间长了,他们自然能想通。”是他们自己并没有做好父亲的本分,而不是怨怪那个做得好的标杆。
卢行溪见徐子恺这样体贴,心里也有些暖,又说:“是啊,要是世上多一些徐兄你这样的人就好了。”看看人家徐子恺,不也没有吃味嫉妒呢,人家就挺好的,哎,这些人啊,在官场上嫉贤妒能也就算了,在为人父亲这条赛道上也嫉贤妒能,真真让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一时间又想起官家来。诶,姐夫也算不错了。
卢行溪弄清楚了缘由,心情自然就好了很多。哎,这可不是他卢行溪人缘不行,搞不好关系,完全就是这帮人自己的问题。
英国公绝不内耗!
徐子恺与卢行溪说完,心理也觉得舒服多了。不管了,英国公之前帮过他那么多,他和阿翡的关系有所缓和,也是托了英国公父女的福,他也看得出来,阿翡和萤萤玩得久了,性情也被带得活泼舒朗了很多,这是他这个为人父亲的乐见其成的。
当叛徒就当叛徒把。徐子恺心道,枢密使从来不怕别人说他。那些人估计也不会真的对英国公做些什么,最多也就是这样了。等过段时间,他们可能就忘记了,或是自己也醒悟过来,决心做个好爹爹。
卢行溪回家就与妻女说了这件事:“可算是破案了。原来这些人,以为我是故意这样卖弄的。”
卢照雪立刻就义愤填膺起来,奶呼呼的一张小脸都揉巴揉巴的了:“什么啊!他们也太坏了!自己不学好,还要怪别人太优秀!”
又安慰阿爹:“阿爹,我知道你对我的好都是发自真心的,才不是卖弄呢。”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长这么大,阿爹对她的诸多爱护,诸多珍重,又岂是外人能够明白的?他们不知道内情,只看到了英国公弄出了国公饼、还有一掷千金请人写书,就觉得英国公显眼包。
卢行溪心下很是受用,他闺女这么维护他,不枉他平日里对女儿那么好。“哎呀,阿爹的贴心小宝贝呀!有你这话,阿爹才不管他们说什么呢。”
旁人的议论算得了什么。难不成因为他们多说了几句,在背后说长道短的,他就不对女儿那么好了?那不是傻瓜么。
长孙质也同气连枝:“哼,这些大人们正事不干,还有心思给你脸色。自己不上进,还想所有人和他们一样不上进。”合该给他们判零分才是呢。什么破爹!
卢照雪也叹了口气,小大人似的,原以为这些爹爹们还有救,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不仅不见贤思齐,还如此恶劣,试图霸凌她阿爹。她真的会生气好么!
“不行!我得去和同窗们说说,让他们好好管管自己的阿爹。”卢照雪越想越生气。
卢行溪忙劝下来:“萤萤,不要这样。”
“阿爹?”卢照雪奇了怪了,怎么阿爹不让自己去找人。“阿爹放心好了,他们都和我玩得好,只要我和他们说了,他们肯定会回去和爹爹说的。”到时候大家就不会再针对阿爹了。
卢行溪摸了摸她的头:“我知道萤萤对阿爹好。但是,你这样可能会害了你的小伙伴们。”
长孙质从旁补充,省得他们父女俩又闹起误会来了:“萤萤,不是所有人都和你阿爹一样,那么疼爱你的,听你的话的。他们说不定会吵架。”
毕竟多的是刚愎自用的阿爹,固有的观念就在那里,又哪里肯轻易改变呢。
卢照雪这才反应过来,她讷讷道:“不会吧。”还有这么坏的阿爹么。
又一想,连吴王那样坏的阿爹都有,又哪里值得奇怪呢。若是为了她的话,让小伙伴们和自己的爹爹们多闹翻了,反倒是不美。她是无所谓,她不用和那些坏爹爹一起生活,但是小伙伴们可就惨了。
卢照雪不是自私自利的人,做不出这种事来。
她只能沉闷地垂下头:“那算了。”
“乖萤萤,阿爹不会有事的。错的是他们,又不是阿爹。”卢行溪宽慰道,“公道自在人心嘛。”心下还是很为小闺女的这份心而感动的,嘿,不仅是自己这个当爹的要女儿撑腰,现在女儿也知道要给自己撑腰了嘛。
美滋滋,美滋滋呀。
卢行溪这份美滋滋的心情直到保持到入宫见秦严之前。
秦严又宣了他来,一见他就忍不住幸灾乐祸道:“行溪啊,听说你被同僚排挤了?哟,怎么会这样?”
第 74 章
卢行溪:“……”
姐夫, 如果你能收起你嘴角的笑的话,我还会相信一点你的立场。你这幸灾乐祸也太明显了吧。
他不仅在心里撇了撇嘴,甚至就在明面上也撇了撇嘴:这什么塑料姐夫。
不过官家相询, 不可不答。卢行溪还是回答道:“姐夫, 你是不知道,现在很多当爹的,都坏得很。”
秦严:……
不知道为什么, 他觉得自己被内涵了。
秦严确实是来吃瓜的。他昨儿就听朱银说了这事,朱银是替国公爷抱打不平的, 毕竟国公爷的人品一向好, 朱银又觉得自己主仆二人都欠了国公爷一份大人情,人家国公爷上次还送了话本子入宫呢。
所以特意向官家禀报此事。
可秦严是什么人, 能让他逮到卢行溪的笑话,他不知道多高兴呢。朱银万万没料到,官家其实也幼稚得很, 他虽然没有排挤卢行溪这个好爹爹, 但心里对卢行溪也有些怨气:要不是你小子搞那么多花样, 朕也不会平白无故多出两个睡前任务来, 都耽误朕和阿令的相处了。哼!
还有,要不是卢行溪做的那么好, 灼灼和阿大也不会指摘他。
哎,遇事趋利避害、找别人的毛病而非自己的毛病是大多数人的通病。就是富有天下的天子也不例外。
所以秦严一听, 就面带笑容:好好好, 你小子也有今日!
秦严感觉自己被内涵,但还是假模假样地安慰道:“别难过, 别难过。”
卢行溪心道,你叫我别难过, 自己还那么幸灾乐祸。不过他觉得姐夫还是不错,于是也由衷地表扬道:“姐夫,我发现,就两个人不嫉妒我,没有对我阴阳怪气,其中就有你一个。”
秦严见他表扬起自己来了,心头也有些异样的感觉:被表扬的滋味还不赖。自己这个妹夫一向和自己顶心顶肺的,这会子居然学乖了,还知道表扬了。他心里也美滋滋的,顿时就忘记了之前自己是如何幸灾乐祸的:“行溪啊,朕一直都很欣赏你的眼光的。不错,有水平!”
卢行溪为什么觉得秦严没有嫉妒他呢。因为前几天秦严还找他来,顺了他家寒山居士的话本子,由此可见,秦严还是很想学好的,而不是在背地里嫉妒人家。虽说被迫给了出去,但卢行溪现在想来,倒也没有给错人。
他哪里知道,其实他姐夫也嫌他搞这个搞那个的很烦人。
秦严夸赞卢行溪的好眼光,其实也是一箭双雕,既夸了别人,又赞了自己,堪称两全其美。不过,很快他的快乐就消失了:“你说两个人,那另一个是谁啊?”
卢行溪没有隐瞒:“正是枢密使徐大人。徐大人真是一个好阿爹啊,我听说他回去还主动问阿翡要不要给他讲故事。”
不是他夸自己的这个不记名徒弟,而是他真的觉得徐子恺不错。不仅懂得虚心学习,而且还学以致用。卢行溪自己是好爹爹,看别的好爹爹自然也顺眼得很,并不同类相斥。
秦严却有些不乐意起来,甚至感到了微微地不爽。怎么了,他徐子恺怎么就好阿爹了?妹夫还对他评价那么高。
卢行溪继续夸赞:“徐大人和姐夫你是一样的,都主动给孩子说故事呢。”虽然人家徐大人是打算自己找故事,而姐夫主打一个拿来主义,顺手牵羊端的是光明正大。
秦严更不高兴了,因为他其实并不是自己“主动”给灼灼和阿大说故事,而是在两个孩子的控诉下才答应下来的,其中也不乏是看阿令脸色行事。
卢行溪虽然不知情,但秦严是心知肚明,此时更觉得不爽了。被对比的明明白白。
卢行溪今日就是藉此机会来和姐夫诉苦的,顺便夸一夸姐夫,来来来,一起加入我们好爹爹阵营,咱们一起把坏爹爹阵营打败!
秦严却没领会到他这一层意思,将他打发走了。
原以为这样就好了,谁知道之后一直心情不好。
朱银值守一旁,只见他的主子时不时就露出沉思之态,一会儿又烦躁起来。
“该死的卢行溪!”
“哎,可是他说的又有那么几分道理。”
“朕真的有这么差么?”
“应该也不至于吧……”
他自言自语了好半天,批改奏折的效率直线下降。最后自己都受不了自己了,把朱银喊来,“朕这个爹真的很差么?”
朱银:“……”
这什么死亡问题。官家,您若是嫌奴才烦了,想换一个心腹太监您就直说,不必搞这些歪哇绕绕的折磨人。
心里一肚子叽叽歪歪,但朱银还是一脸诚恳道:“回官家,得看和谁比了。”
秦严的脸更臭了。意思不就是,他和吴王之流比,自然是好的,和卢行溪、徐子恺比,那就是一个地一个天呗。
哼,不爽!
到底是跟了自己多年的老伙计,秦严没有迁怒朱银,让他出去了。朱银擦了擦汗走了。秦严终于反思了自己好一会:朕是应该对灼灼和阿大更好一些。
话本子、说故事,这个卢行溪已经开了先例了,我也已经当了这个学人精。看来还是得额外做些什么才行。
他左思右想,忽然灵光一闪:有了!
他要做皇帝面,让皇帝面的美名伴随着深深的父爱,牢记在两个孩子的心里。嘿嘿嘿。
他这不叫抄袭,叫“擅于学习”。如果说,国公饼是卢行溪的独创,那么皇帝面就是他秦严的独创。
秦严心里美滋滋的。加快速度处理完奏折,就奔向了御膳房。
险些没把御膳房的一干厨子给吓坏了。他们近来也没有偷奸耍滑,怎么就惹得官家都来了呢。
秦严见这么多人都在,特意留了一位平日里最擅长做面点的御厨下来,其他人则全部赶走了。
那唐御厨小心翼翼问:“官家,您可是要吃面?”
秦严一脸神秘道:“朕要亲自下厨,你教朕。”
唐御厨顿时心里一片火热。显然这是官家要去表心意了,虽然不知道为何都是天子了还得下厨讨好,也不知道是表给皇后娘娘还是表给儿女,不过这些不是他这个阉人要咸吃萝卜淡操心的。现在官家有事让他帮忙,他一定要抓紧了这个机会,好好表现!
只要教会了官家做面,他一定能够得到官家信任,成为这御膳房的头头,从而走上人生巅峰!
唐御厨踌躇满志地打包票:“承蒙官家信赖,奴才定当倾囊相授!”
两刻钟后,唐御厨看着被糟蹋了一地的厨房,心里悲痛欲绝。他的人生巅峰梦碎了,没教会官家,指不定还得挨罚呢。
秦严的“皇帝面”梦也碎了。他还想着做出皇帝面,用饱含着亲情的面条,抚慰着在幼学学习一日的灼灼和阿大的心灵呢。
什么呀!什么破厨艺,我不学了!
秦严看着手中的一碗稀碎面条,简直悲愤不已。
唐御厨还道:“官家,要不您只负责揉面,其他都交给奴才就是了。奴才也是在您的指导下才完成的。”
秦严一听,一开始确实有几分意动,可很快就自己摇了摇头:“这不是作弊吗。”不行,他秦严光明磊落一辈子,不能在这件事上洛人把柄,不然不仅要被卢行溪他们笑话,自己还给孩子们树立了坏榜样。如果说为了哄孩子高兴就可以作弊,那以后灼灼为了哄他高兴,考试也作弊怎么办?
秦严让唐御厨出去了。倒是没有迁怒,唐御厨一出门就见到朱银,赶紧告诉了他官家在御膳房的遭遇,听得朱银心惊胆战的。
朱银眼珠儿一转,他是劝不了官家的,官家现在还在御膳房面壁思过呢,想必是想不通天才如他怎么会连做面都不会,这事儿,还是术业有专攻,得去求皇后娘娘来!
长孙令赶来的时候,正见秦严蹲在御膳房一个角落里,就和一个小蘑菇似的。她忍俊不禁地笑了。殊不知秦严早就注意到她的到来,悄咪咪地用余光看着她呢。
见她还在那里偷笑,秦严就更加委屈了,甚至假装掉小珍珠。
不愧是后世史书上记载“哭包官家”的人,秦严的情绪说来就来,长孙令也立刻想起了自家这个的脾性,赶紧过去哄他:“阿严,你是不是要给灼灼他们做吃的?”
秦严忙不迭点头。
“做的不太好?”长孙令的说法还是过于委婉了,实际上,何止是做的不太好,而且是惨不忍睹,惨不忍闻。
秦严一想到这悲伤的事实,不得不委屈承认:“阿令,我的厨艺好差啊!我还以为我这么聪明,学什么像什么的。”
长孙令知道他受到打击了,此时当然要好好安慰他:“阿严,不管你做得怎么样,但你这份心是好的。我觉得你现在已经有点好爹爹的模样了,我要好好表扬你!我还要在两个崽崽面前夸你,虽然阿爹做得不好,但阿爹很用心。”
秦严听到前面还挺开心的,等听到后面,立刻就不乐意了:“不用不用,不要告诉他们!”呜呜呜再怎么粉饰,也遮掩不了一个事实——他,秦严,在厨艺上没有任何天赋,属于有心无力。
如果阿令还告诉儿女的话,他只会感到很羞耻。
哟,稀奇了,这人也有羞耻之心了。长孙令心里暗笑(不敢在明面上笑了),又说:“你是不是在学行溪做国公饼?”
秦严红了脸:“谁,谁学了?我才没学。”幸好他的“皇帝面”构想只有朱银知道,还没有说给他的皇后听,不然可就要丢脸了。
长孙令给他出主意:“你做面不行,但你有你的长处啊。你可以想想,你的长处能带给灼灼和阿大什么?”
第 75 章
真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秦严一拍脑门, 对哦,自己不适合下厨,但总有别的长处嘛。让我想一想……
长孙令则含笑看着他。事实上, 秦严这样的性格能有这样的改变, 她都有些欣慰了。成年人的性格和观念大部分都已经定型了,别妄想轻易去改变他。从前秦严就是觉得,孩子没有妻子重要, 也没有自己重要,分给孩子的时间有一点点就行, 那是他固有的观念。他做不到像卢行溪那么负责, 也是因为他不想去做。现在秦严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自己决定要好好改变一下。那她这个孩子母亲当然举双手支持。
出主意, 鼓励秦严,让秦严在行动中受到奖励,这样他才会更想和孩子亲近, 等时间长了, 形成定势, 就算不再奖励, 他自己也会体会过来的。有时候就是差的那么一步。
长孙令希望自己的孩子都能够享受父爱,浸润在父母双方的爱中长大。
秦严已经开动脑筋在想了。“我擅长的东西很多啊!阿令你是知道的……唔, 有什么适合和孩子一起的。有了!”他双眼亮晶晶的,“阿令, 我教他们下棋吧!”
长孙令点点头, 不失为一个好主意。“阿严你棋艺高超,能下好棋也是一个本事, 既能让你们父女关系变得更好,也能教会两个孩子一技之长。”
下棋能考验一个人的耐心、细致、博弈能力。
秦严见她认同, 自己也笑眯眯的:“灼灼和阿大要是能像我一样运筹帷幄就好了。”
长孙令的眼神也一深。运筹帷幄……这可是天子才应该有的能力啊。天子未必要样样都是精英,世上又能有几个李世民呢,既可以是上马打仗、封狼居胥的大将军,又可以是政治才能出色的诸葛丞相。只要决策能力好,一样能压服群臣,君臣相得,共同治理好天下。
她在两个孩子里面确实有自己的青睐,但他们现在年龄还小,她也并没有利用自己对阿严的影响力做什么。她相信,以秦严对他的感情,他肯定会答应下她的任何需求,目前看来如果儿女水平差不多的话,他会倾向于她的意思。但这么做有两个不好的地方,一是不利于他们夫妻的感情,虽然是可以听取,但利用总是让人心里不悦的;二是也不利于灼灼自己,如果她自己有本事,将来说不定还要怨自己这个阿娘背后使力。
所以,就算要使力,也不是现在。她留待以后呢。
于是,秦晔和秦曜两个小崽崽晚上回家的时候,就听说了一件事:“从今日起,阿爹要教你们下棋。”
秦晔睁大了眼睛:“真的么阿爹!你还会下棋?”
不是她看不起阿爹啊,是阿爹从来没有在她面前下过棋,她一直以为阿爹也就是皇帝做的还不错,谁知道他还会下棋啊。
秦曜则心里一喜,他可不管阿爹会不会下棋,总之阿爹这么说,他心里就很高兴,因为阿爹肯陪他们玩耍了。秦曜和秦晔不一样,秦晔有什么说什么,秦曜却有一点点拧巴和害羞,他其实也特别希望和爹娘亲近,只是不如妹妹那样什么都敢说。他其实也羡慕得很,但见妹妹自在如意,他也高兴了。
被崽崽质疑了的秦严立刻就:???
他看向秦晔,不敢置信:“难不成你以为你阿爹啥都不会?”
区区下棋,能奈他何?
秦晔扁了扁嘴:“那你会啥?”
秦严挺直腰杆,“琴棋书画,样样皆通。”
秦晔两只小肉手挡住自己的脸,偷偷开出一条缝来看阿娘,似是询问,见阿娘点头,这才信了:“好,那就阿爹你来教我们下棋。”
秦严郁闷极了:“我们父女之间的信任就这么薄弱么?你什么都要问过你阿娘?”
秦晔嘿嘿笑,想敷衍过去。
为了让话题揭过,长孙令连忙道:“今儿你们阿爹还在御膳房忙了一下午呢,想给你们做面吃。”
秦严:???
他更不敢置信地看向妻子。泪,真的要炸出来了!
秦晔还看热闹不嫌事大:“真的么?阿爹,面呢?”
秦严深沉道:“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秦晔就转向哥哥:“懂了,阿爹没做出来。”
气死他了!秦严觉得这个闺女已经不是他的亲亲闺女了,而是臭闺女!
不过,取笑归取笑,秦晔还是很高兴阿爹能有进步的。还是小姨父厉害,作为一个优秀的榜样,带动的阿爹也想“上进”了。不过,这话却不能和阿爹说,凭她的直觉,说出来阿爹说不定会恼羞成怒。
于是从这日起,秦严就领了教两个崽崽下棋的活,倒也没耽误多少功夫。秦严还会借着下棋传授一些被后世传为“厚黑学”的东西。秦晔聪明,秦曜稳重,两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秦严在教他们下棋的时候,也对两个孩子了解更深,其实几颗心也是更近了一些。
父女之间虽然还会互怼,但总体来说还是和谐的。灼灼和阿大也领情。
秦晔还和自己最亲的妹妹说了这件事,说完自己就忍不住笑了:“感觉我阿爹变好了呢!好喜欢现在的阿爹。”
更有人情味,眼里也更看得见她和哥哥了。
别人家是母凭子贵,他们家可是子凭母贵呢,父皇是因为爱重他们母后,才会分些爱给他们。他们当然不会和阿娘争宠,但是阿爹多陪他们一些也是极好的。
卢照雪听了这事,立刻就竖起一个大拇指来:“姨父真是好样的。”
看看人家这觉悟,见阿爹是好爹爹,就主动学习,甚至还开始亲近孩子教他们下棋了。卢照雪一向受宠,和帝后一家来往密切,自然知道她这个姨父本性如何。能有现在这样的转变已经是极好的了。
卢照雪也窸窸窣窣地将自己阿爹遭同僚阴阳怪气的事说了:“他们就是嫉妒我阿爹是好爹爹,居然还说我阿爹显摆。”
“怎么会有这么心里没数的人啊。”秦晔不满地嘟了嘴,“还是我阿爹好,没有对小姨父阴阳怪气的。”
她不知道,她阿爹其实也想冷笑,无奈卢行溪这个妹夫先给他戴上了一顶高帽子,搞得他没办法。
姐妹两个一同笑了出声。尤其是卢照雪,格外为表姐感到高兴。这世上还是有和她阿爹一样好的爹爹的!现在她就看到一个了,晚上得给阿爹加鸡腿!
于是卢行溪用膳的时候就迎来了闺女的一筷子鸡腿。
他有些纳闷:“萤萤,怎么不自己吃?”
卢照雪放下筷子,捧脸脸:“我觉得我阿爹好棒啊,给你加鸡腿!”
因为有时候长孙质自己会说出萤萤哪里做得好,给她加鸡腿的事,卢照雪就默认这是一种奖励方式。她今儿是在奖励阿爹呢。
长孙质故意委屈道:“阿娘没有鸡腿么?”
一桌子都是主人,厨子岂会只做一个鸡腿呢。卢照雪又给阿娘也夹了一个,一碗水端平呢。
她又解释道:“阿爹给姨父树立了一个榜样啦,我听灼灼说,姨父也开始做好爹爹了。他先是在御膳房捣鼓,想做皇帝面,可惜失败了。”说到“失败”,卢照雪也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后面姨母来了,劝姨父想想自己的长处。姨父就决定教哥哥姐姐下棋啦!听说姨父下棋很厉害呢!”
长孙质捏了捏她的手:“萤萤想不想学下棋?”
给女儿也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牛肚丝。
卢照雪摇摇头:“暂时没有什么兴趣。阿娘,我每日里已经要忙很多东西了。”
“好,都随你。”长孙质主打给女儿快乐童年,只要她自己玩得开心,学得开心,没什么压力,她就心满意足了。毕竟她也不图女儿出人头地的。他们家也已经是这么一个高度了,没必要。
卢行溪却在心里想,好好好,好你个姐夫,学人精!
“阿爹,你想什么呢。”卢照雪的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卢行溪一把抓住,把她老老实实安在自己位置上吃饭,“没什么,快吃吧。”
总不能告诉女儿他对姐夫有意见吧。大人之间的事,小孩子不要知道。
“噢。”卢照雪乖乖地点头,没多久又被阿爹投喂了一根鸡腿。
卢行溪越想越不平衡,晚上睡觉的时候翻来覆去的。时不时就和妻子蹦出一句:“呵呵,皇帝面,这不就是照抄我的国公饼么?”
“秦严就是个学人精!什么都要学!”
“也亏得他没做出来,不然这学人精的名头就要落实了!”
“还下棋很厉害,哼,不就是做不出皇帝面么?”
长孙质听他翻来覆去说个没完,不开解开解今晚是不用睡了,“姐夫最后不是没做皇帝面了吗?放心,你的国公饼名头还是独一无二的。”
可不就是独一无二?他的好名头,差点就要分出去给臭姐夫一些了。
卢行溪语气不忿:“他那是不想做么?他那是做不出来!”
长孙质奇了,这连襟两个,关系好的时候你帮我我帮你,互相讲义气的很,关系不好的时候又互怼个没完,幼稚得要命。
她只能用杀手锏,直接亲了上去,让卢行溪的怨言都落在了肚子里,很快就全都忘记了。
第 76 章
长孙质这边是躲过一劫, 可知道内情的卢行溪第二日醒来居然还记得这事。
上朝之时,看着御座上的官家,他心里暗暗想着:有些人, 看起来人模人样, 说出去谁不说一句我大周皇帝英明神武、运筹帷幄呢?可实际上,那是一个学人精!
可这学人精的秘密,他根本不能说出去, 属于两家人之间的秘密。憋闷已久的卢行溪只能继续憋着。
可巧,秦严也注意到了卢行溪, 刚好他也有要事要与卢行溪商量, 等商量完还可以和妹夫炫耀一波昨儿灼灼是如何夸他这个阿爹的。
于是下朝之后,卢行溪就又又又去了太极殿。
君臣二人拟定了章程之后, 面色都很有些放松。朱银从旁上茶:“国公爷请喝茶。”
卢行溪接过,“有劳。”
看来姐夫还有私事要和自己说。他静静地等着。
秦严颇有些嘚瑟道:“行溪,昨儿灼灼夸我了, 她说我是最好的阿爹, 还说我棋艺高超, 是她见过的人里下棋最好的。”
说着说着, 他还偷偷打量卢行溪的神色:“我都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哎,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教他们下棋,那不是我这个阿爹分内之事么?”
卢行溪什么反应, 朱银不知道, 但朱银知道,自己已经麻了。官家脸皮真厚, 这都说得出来。就哪怕昨日之前,官家有觉得教公主和皇子下棋是他的分内之事么?有么?
卢行溪和姐夫“缠斗”多年, 哪里不知道他是什么德性。见他这样,就知道这家伙又要炫耀了。切!谁没有一个乖乖女儿似的!
卢行溪本想反讽回去,忽然灵机一动。他一脸真诚地问:“姐夫决定教外甥女他们下棋,是不是因为姐夫的棋艺很行?”
秦严大手一挥:“那是自然。”
再怎么说,他也是被正统培养的皇长孙,琴棋书画那是样样皆通。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学习课程都是满的,祖母还会特别欣慰地鼓励他支持他,让他更有动力。他还问过祖母是不是也学过这些,祖母笑而不语。他只当祖母肯定是个全才!他一定要向祖母学习,赶上祖母!
谁知道,他十五岁那年才得知,祖母骗人,她老人家根本就没学过琴棋书画,琴棋书画她只有书还行,写得一手飘逸草书,其他都马马虎虎。她当时的笑而不语,果然是极有内涵啊。
卢行溪继续真诚微笑发问:“哦,姐夫棋艺很行,只是厨艺不行,做不出那皇帝面是么?”
秦严正要接着兴高采烈说“是啊”,就卡住了。他脸红了,卡顿了,不可思议地看向卢行溪:他是怎么知道的!明明皇帝面的事情,他禁止外传了。
他看向朱银,难道是这小子说出去的?
朱银赶紧摆手。
秦严的目光放过了他,不可能,朱银跟了他那么多年,绝不可能出卖他!
那还能是谁呢?是阿令说给了她的姐妹听?不是,阿令也真是的,这种家丑还要告诉别人。
秦严正要避而不答,卢行溪却继续自言自语道:“哎呀,可能是我的声音太小了,姐夫没有听到。是不是姐夫厨艺不行,想效仿我做国公饼,却做不出那皇帝面呢?”
秦严:人麻了。
看着卢行溪那笑脸,想到一开始叫他过来是为了炫耀,现在却被这家伙嘲笑,秦严绷不住了,他怒喝道:“滚!”
这目无人君的家伙!
卢行溪目的达到,自然也带着笑脸出去了。嘿嘿嘿。
殊不知恰好有两位礼部的臣子来上禀过阵子科考安排的事,虽等候在外,没能入内,却听见了最后几句,还有官家那一声发自内心的“滚”,转眼便见英国公施施然出来了,不由联想翩翩。不愧是国公爷啊,被官家骂成这样,仍能如此淡然以待。
果然他们在官场上且还有的学呢。
秦严把卢行溪赶走后,又接见了几位礼部官员,处理完朝政,才往景阳宫走。景阳宫里,长孙令正在练剑,他背着手在一旁看,也没打扰。
长孙令也早看见他来了,也不急于停下,练完了一整套,才缓慢地停下来,问道:“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却迎来后者幽怨的一眼:“阿令,你怎么什么话都和阿质妹妹他们说。”
长孙令:?“冤枉我?”
“我做皇帝面失败的事,不是你告诉阿质妹妹的么。不然卢行溪如何会知晓。”秦严愤愤不平地将今日之事说给了妻子听,“那卢行溪真不是个好的,当初咱们就不该同意把阿质妹妹嫁给他。”
哼!叫他欺负姐夫我!
长孙令纳闷:“没有啊。不是我。”
阿令一向敢作敢当,既然都这么说了,想必真的不是她……秦严将目光锁定在了儿女身上。等晚上一回来,嘴巴一问,就真相大白。
秦晔对了对手指:“是我说给萤萤听了。”她也没让萤萤不能往外说,可能萤萤告诉小姨父了吧。“阿爹,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啊。我们两家人不是亲如一家么。”
秦严感觉快气吐血了:是,是亲如一家,可你小姨父欺负人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他是没想到,阿令没有告诉她的姐妹,但灼灼告诉了她的姐妹啊。真是千防万防,十分难防啊。
“算了。”秦严摸了摸女儿脑袋,“就是你小姨父笑话了爹爹厨艺差而已。”当然,他也有内涵他学人精的意思。
秦晔:“噢。”
长孙令道:“行溪和你耍花腔,你俩不经常这样么。”
秦严:……
YH
委委屈屈却敢怒不敢言。
长孙令之前没有和妹妹说秦严的“皇帝面”,这次是真受不了了,正好第二日长孙质入宫见她,姐妹俩见了一面。说起这事时,两个人都是服气。
长孙质无语道:“阿姐你是不知道,我家那个昨晚回去后,又说起来,他都还没和姐夫算学人精的账呢,姐夫又炫耀起来,啧啧。”
长孙令也吐槽自己的丈夫:“谁说不是呢。你姐夫也没好到哪里去,昨晚一直说行溪嘲笑他,我哄了好久。”
姐妹俩相视一笑。真没想到,我们长孙姐妹居然嫁了一对幼稚鬼。
却说关于官家的那一声“滚”随着礼部两位官员的嘴巴传了出去。八卦消息流通速度仅次于太阳下山的速度。还没到下值的点呢,基本上所有官员都知道了此事——英国公不知为何触怒了官家,官家甚至让他滚。
传言甚至衍生出了多个版本。
“据说是因为官家要英国公给他做国公饼,国公爷不愿意,俩人就吵起来了。后来英国公还是不乐意啊,官家就让他滚蛋了。”
“不对啊,我听说的明明不是这样。”
“哦?那你听到的是为何?”
“我听说是英国公仗着自己是官家的连襟,就要官家给他做面,还取笑为皇帝面。官家脸上挂不住,所以就赶他走了。”
“天啊,真的假的?”
“英国公胆子也太大了吧!”
“不大可能吧。”
“真的啊。我姐夫的同门师弟就是那日拜见官家的礼部官员之一,亲耳所闻,亲眼所见,就是说了皇帝面,还有国公饼。”
“原来如此啊!怪不得,怪不得!”
传言越发的离谱。到了后面,甚至变成了“官家和英国公在太极殿切磋厨艺,一个做了皇帝面,一个做了国公饼,皇帝面败给了国公饼,官家恼羞成怒,就骂走了国公爷。”
消息传到当事人耳朵里的时候。
秦严:???
卢行溪:?????
卢行溪是真想不到,现在的人造谣也太离谱了吧。在太极殿切磋厨艺,这么离奇的传言,他们也能信?
他听见的时候,正好是前方几个小官在小声交流,伴随着惊讶、微笑、八卦的表情。他简直一脸无语。
不是,你们动动脑子,也知道绝无可能啊!
卢行溪回家与妻女说了这离谱的谣言,本以为她们都会同情,结果一个两个都笑得很大声。
卢照雪可没有什么淑女模样,咯咯咯笑个不停,最后笑得肚子都疼了。
卢行溪:“小没良心的,看你阿爹笑话呢。”
“没有。阿爹,我是替你难过啊,怎么会有人造谣你和姨父啊。”卢照雪还擦着眼角,“你看,我都难过哭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笑出来的眼泪。”
卢照雪嘿嘿一笑,真的很好笑嘛。
卢行溪这边还没什么,秦严那边是真的会生气好么。什么跟什么!
他气得和朱银说:“居然敢传朕的谣言!传也就传了,为何将朕塑造成那么小气,还恼羞成怒,见鬼的恼羞成怒!”
朱银很想说,官家,您现在看起来确实挺恼羞成怒的。原来您不是生气人家造谣,只是生气在谣言中形象不好啊。
秦严越想越气:还说他的皇帝面败给了国公饼,放他爹的狗屁!他们又不是亲眼所见,他们怎么知道的?
干脆叫人将那日礼部的两位臣子都召了过来。他倒是要看看,这俩人嘴里是如何传出这么离奇的谣言的。
朱银吩咐人去叫人了,回头就听秦严问道:“朱银,皇后听说了传言没?”
他还是很在乎自己在妻子心目中的形象的。
朱银有些同情,却不能不实话实说:“回官家,娘娘一个时辰前就知道此事了。还让人送了清心茶来,只是奴才见您刚才在开会,才没送进去。”
秦严眼前一黑,半晌才咬着牙道:“好,知道了——那两个人呢?怎么还没来?”
朱银合理地怀疑,以官家此刻的暴躁心情,现在就是有个太上皇路过,都要被他踹一脚。
第 77 章
礼部尚书真的好愁啊。他人都麻了, 怎么又是他们礼部的人出了篓子!
一开始听说官家和英国公的这一闲话的时候,他还是一脸吃瓜的表情的。毕竟,这种瓜, 诙谐有趣, 吃起来又安全。谁知道,就在刚才,官家派了人来, 将那两个礼部官员宣召去了。
他忽然就懂了,原来这消息是他俩传开的啊!是了, 当时让他俩去汇报科考相关的事。
这下糟了!官家这态度, 想是兴师问罪的来了。
尚书大人感觉自己又要掉头发了。天杀的,怎么次次都是他们礼部的人出事!
他此时的心情, 大概就是:咦,哪里的房子塌了,兴高采烈过去看热闹。啊, 居然是我家的房子!
他们真是, 官家的传言也敢乱传。不要命了?尚书大人是跟着女帝的老人儿了, 对他们老秦家的品性可以说是心知肚明, 女帝就是个内里狠的,官家也不遑多让。他们吃饱了撑的, 跑去得罪官家和人家英国公!
“人家连襟两个闹矛盾,关他们什么事!”礼部尚书和心腹抱怨道。
pó文"~Qqún號Jia 663;867~589
那心腹讪讪道:“大人, 一开始您听这传言也挺起劲的。”
礼部尚书恶狠狠地看过去:要你寡!
他忧心忡忡的, 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命犯礼部,自打他接管礼部之后, 礼部的属下一个比一个不听话,一个比一个还能惹篓子。也不知道那两个冤种现在怎么样了。
俩冤种被官家宣召的时候, 心里都有些虚。他们一开始也没想到,不过是和同僚八卦了几句,就能传得流言满天飞。现在大家都知道了皇帝面和国公饼的较量,这和他们一开始说的版本也不一样啊!偏偏官家只捉了他们来,怕不是要立典型了。
俩人胆战心惊地到了太极殿,就见官家一脸神秘莫测的,但朱伴伴看起来好像很是痛苦,眼神中似乎还有善意的提醒。
两个人一个叫王广,一个叫李杨,都道:“微臣参见官家。”
秦严甚至笑了笑:“二位卿家都有心思在背后传朕和英国公的故事了,想必科举之事已经忙完了?”
王广、李杨齐齐下跪:“微臣不敢。”
秦严玩味道:“那日朕与英国公玩笑,你们恰好进来请见。漏泄禁中语,朕看你们挺敢的嘛。”
几乎不用调查,就可以确定源头是他俩。当时他们在殿外,准备进来,应该能听见他们的最后一句话。
王广和李杨心头都一凉:漏泄禁中语这样的罪名下来,他们俩不死也要脱层皮了。这时候连忙求饶:“官家,微臣知罪。没想到后面的流言会如此离谱。”
秦严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愤怒的颜色,可这让两个臣子更加担心,谁都知道,官家是个和他祖母一样的笑面虎,看着好拿捏,实则最会拿捏人。他要是愤怒的话还好,要是不愤怒,那才吓人呢。
王广胆子大一些,甚至直接说:“官家,微臣二人是有罪,但我们只说了官家与国公爷似有争吵,让国公爷‘滚’,我们还听到了‘国公饼’和‘皇帝面’。至于后面的传言,不是我们传出来的啊。”
秦严盯着二人看了大半天,他当然知道这二人没胆子再骗他,如果再骗他的话,后果很严重。
确实是其他人造的谣,传的谣,但若不是这俩人一开始说了那么多闲话,别人又怎么会知晓呢?就是他俩的错,休想抵赖了。
秦严严肃道:“谣言就是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的。你们不会以为,此事你们一点责任都没有吧?”
二人都害怕得要死:“微臣知罪。请官家责罚。”
秦严能怎么责罚他们呢?到底不好过于生气。因为涉及事情不严重,秦严也不好抓着不放。“你们两人,都扣三年俸禄。那日禀报的科考事赶紧完成,不许让别人帮忙。朕三日后要看到结果,若是做不到……”
王广、李杨都赶紧保证:“做得到做得到。”
就算他们十二个时辰都不睡觉,也做得到。官家绝对是对他们宽容慈悲了,还多给了他们一个机会。若是不抓住的话,官家那小性儿肯定会变本加厉地处罚。至于三年俸禄……他俩家中都小有薄产,一家子本就不是靠俸禄来过活的。
秦严见他们识趣,也满意地点点头:“朕是看在你们泄露的不是什么大事的份上,才网开一面。否则,就漏泄禁中语的一条罪名……哼。”
“官家!”两个臣子都跪了。此时是真心实意地感恩了。官家待他们可真好啊,他说得对,若是官家要杀一儆百,杜绝漏泄禁中语的情况出现,大可大力处置他们,他们也无话可说。
秦严把他们打发走,这事就算是过去了。经过这么一惩罚,大家也都知道官家的态度了,连这么小的“漏泄禁中语”事件都要严加惩罚,甚至找到当事人来问,可见官家整治的态度。
他们当然不敢再传闲话了。只是心里到底是有很多活动的。
原来官家和英国公之间真的有切磋厨艺啊!若非如此,官家怎么会真的处置起来呢!肯定是说中了,说对了。嘿嘿嘿(默默吃瓜)。
秦严只能管得了大家的嘴,管不了大家的心理活动。
好在这个其实很一般的瓜到底还是过去了。因为去吴地调查的官员们回来了,一回来就立刻禀报了官家。
照他们调查的事实以及从吴地带回来的人证物证可见,吴王在吴地的罪行,可以说是罄竹难书!连带着吴王府属官们也在当地作威作福,无恶不作的。
老百姓一听说是京城来人调查,立刻高兴得和什么似的。欢天喜地,载歌载舞,先知道的赶紧去告诉还不知道的人:京城来人了!有事说事!
他们都知道吴王已经进京看望太上皇去了,如今吴王府没什么话事人,此时不抓紧机会,还待何时?他们倒也不是想把吴王怎么样,最主要目的就是撵走吴王!不管是再换一个藩王过来,还是干脆这里没有藩王了,他们都愿意。
因此调查的官员收到了一箩筐又一箩筐的吴王罪证,心里也是高兴不已,此行肯定是立下大功了!吴王真是没让他们失望,在封地干了不少“好事”呢。吴王府属官也不是吃素的,见势不妙,还让人去长安送信给探望老父亲的吴王,可惜都被拦截下来了。两边还毫不知情呢。
消息传回长安,官员们都震惊不已,早朝时看向吴王的眼神都不对了:你小子,好你个吴王,别人在封地最多横行霸道一点,你是几乎把《大周律》里不允许的都犯了一遍啊!你行,还是你行。怪不得说藩王里边多蛀虫!还真是国之蛀虫啊!
吴王也大为震惊,老天鹅啊,调查他的官员都去了吴地块大半个月了,怎么他一点消息都没收到啊!他那些吴王府的属官都是干什么吃的啊!拿了他的俸禄不办事是吧!他吴王要是倒霉了,他们能逃得什么好?
欺男霸女,收敛钱财,毫无节制,仗势自己皇族身份,一件好事没干过,恶事干了很多。这大理寺官员一条条念出来弹劾吴王的时候,他的脸都要挂不住了。
好在他也有理智,知道这些罪名一下来,自己抢皇位的希望是完全没有了,就算此时此刻他皇兄和皇侄都立刻暴毙,也轮不上他了,群臣绝对不会允许他这么一个横行霸道、暴虐成性的王爷登基的。
吴王这下是真的怕了,知错了。他跪下来求道:“皇兄,臣弟知罪——”
他辩解和求饶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大理寺官员已经超大声地说出了他的第二十五条罪状:“吴王在封地迷上了吃丹药,居然掳掠年轻女子,用女子经血炼丹,不仁不义至极。不少女子家人们都告到微臣跟前,都要求个公道。”
秦严本还有些漫不经心,他本就打算处置吴王了,可听到这个罪名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真为有这么个弟弟为耻!
别的罪名群臣都听厌了,不少达官贵族都犯过类似的事,但这事,他们还是头一回听说啊!
个别极其下作的官员甚至已经在心里想:原来女子经血也可以拿来炼丹……吴王连这事都干得出来,会不会是因为真的有用?如果真有用的话,那他们……也不是不可以试一试。
男官员们大多数都目露鄙夷,甚至不认可。女官们可就气炸了,没想到吴王居然是如此下作之人!
林相已经多年不怎么当过这种出头鸟了。此时她站在最前方,一脸端肃:“微臣请官家为这些无辜女子们主持公道!”
吴王也吓怕了,没想到连这么隐秘的事都能被查出来。可他也冤枉啊,这些丹药他又不是自己吃的!明明……
他犹豫了一下,决定先不吐露出去。
秦严看了一眼所有人的表情,也冷静道:“涉事女子何辜。大理寺卿,务必为这些无辜女子严查此事。”
“臣领旨。”
吴王瘫软在地。这么多条罪名下来,他不死也要脱层皮。
秦严又命大理寺与刑部共同审查吴地的案件,带回来的人证都好好安置,吴王府所有人都被软禁在王府内,不能外出,也不能传递消息。
这次是真要严查了。
朝廷内风声鹤唳。从前与吴王交好的、被他收买过的臣子胆战心惊,从前外放过吴地的官员也感到害怕:他们没有将吴王的行为举报给官家,本就是一种失职。
卢行溪把朝中消息带回家后,卢照雪气得连她最爱吃的炒肚丝儿都不爱了。
她撂下筷子,嘴巴撅的老高:“天杀的吴王,炼丹炼丹,他怎么不拿自己的元阳来炼丹!”
第 78 章
卢行溪:???
长孙质:???
夫妻俩面面相觑。
卢行溪鲁鲁嘴, 眼神示意:是你教她的?
长孙质拼命否认:当然不是了!我还能这么没分寸——是不是你?
卢行溪立刻急了:不——是——我!
卢照雪还没意识到自己的一语惊人,继续义愤填膺:“真不是个男人!就知道欺负女子!什么东西!”
一转头,见爹娘都死死盯着自己, 给她吓一跳:“怎么了?”
卢行溪有些艰难道:“萤萤, 你知道元阳是什么意思么?”
卢照雪答得响当当:“那当然了,我连经血都知道,元阳又怎么不知道呢?”
对哦。卢行溪这才想起来, 他刚才讲起吴王的劣迹斑斑时,女儿都听得懂吴王用女子经血炼丹这件事有多恶劣, 她自然是明白什么是经血的。
可是……她是如何知道的呢?大周虽然较为开放, 但自古以来多讳言男女之事,都用“周公之礼”来说, 来月事也是来月事,不会说什么“来经血”。是以今日朝堂上说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甚至有些老夫子听得有些目眩, 指着吴王和说那话的大理寺官员说不出话来。
长孙质望天望地, 就是不望卢行溪。她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的心虚。
卢行溪本来还没发现, 一转头就看到了, 他心里就生气:好嘛,阿质, 原来是你!
“阿质,你怎么什么都和萤萤说?”
长孙质小声附耳道:“从小对女儿进行性教育很重要。萤萤如果懂得这些, 就知道如何保护好自己, 也知道男女之间的差异。”
她一贯认为,娃娃不管什么都要从小学起。性教育即便是在她原来的世界也依然被忽视, 很多人觉得难以启齿,因此对自己的孩子也疏忽了这些。大家三缄其口, 沉默内敛、从不教育孩子相关方面知识,但在实际生活中,相关的案件却绝对不少。
卢行溪听她张口闭口都是“性教育”,虽然没听过这三个字组合在一起,但显然也领会得到这是什么意思。不由就有些脸红,但也觉得女儿从小了解这些,是没有坏处的。在这方面,卢行溪其实并不古板,“那你和她说说经血不久完了么,干嘛还说元阳?”
女子行经,卢行溪都是十五岁偶尔看到医术才知道的,从前哪会知晓这些。女儿早早知道,并非坏事。他不是生气妻子进行这方面的教育,而是生气她口无遮拦。
长孙质:“我只说了女子的,元阳我没说啊。”她是讲究循序渐进的,男子那方面的知识,她准备过两年再说呢。说完元阳,再说女子如何有孕。
卢照雪早就不耐烦了:“爹爹,娘亲,你们叽里咕噜什么呢。”大人之间说话,还不让小孩听呢。可恶!
卢行溪就结束了夫妻加密聊天,转而问女儿:“你阿娘没跟你说元阳,你上哪知道的?”
卢照雪完全不懂阿爹怎么大惊小怪的,害,她理所应当道:“我自己去书铺查的啊。”
她大喇喇的:“阿娘说了,女子到了十来岁上,就会来月事,也就是每个月特定的几天内会出血,叫做经血,这是非常正常的,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卢行溪当然点头了:阿质说得对。他也支持女儿这么想,本来就没什么好羞耻的。生理正常现象。
卢照雪:“然后我就琢磨着,上天应该是公平的,女子每个月都要流经血,那男子呢?是不是也有个对应的,每个月都要来一次?”
长孙质和卢行溪听得一愣一愣的。
卢照雪:“我就去书铺查了啊。原来,经血对应的就是元阳,还有叫精的。《黄帝内经》还说呢:肾藏精,其华在发。肝藏血,发为血之余。”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长孙质不知道说什么了:“萤萤,你可真是打破砂锅问到底啊。”
“阿娘,我这叫敏而好学!”她还有些小傲娇呢。这些都没有什么不可以提的,本来就是正常的生理情况,男女都有,很正常。反而是避讳太多的人,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卢行溪也有些佩服女儿:“那你这作比还怪风趣的呢。”他想到一开始闺女说吴王怎么不拿自己的元阳来炼丹,就忍不住带笑。
“不管怎么说,吴王拿女子炼丹一事,罪大恶极。官家也不会轻易放过他的。”卢行溪继续总结道,“吴王所犯的事情实在太多,大理寺和刑部理清罪行也不知道要多久呢。”
卢照雪有些不解:“为何要那么久?不是说吴地百姓都说了吴王的许多罪行么?甚至还带了人证回来呢。”她可是迫不及待等吴王受到处置呢。像他这样的恶人,就应该恶有恶报。
卢行溪给女儿条分缕析:“不是这样的。国有国法,虽然主观上现在已经认定了吴王有罪,但客观上他是否有罪,有多少条罪名,应该如何论罪,这些都需要朝廷的相关部门严加核查,不是随随便便说了就算的。”
长孙质点点头:“正是如此。吴王虽然有很多罪行,但也不能冤枉了他。”
卢照雪沉思片刻,忽然一拍掌:“我懂了!不冤枉了吴王,但也不能让他逃脱一条罪名!”所以才要花时间一一核对嘛。
长孙质:……
卢行溪:“这么说也没错。”就是狱中的吴王可能会哭出来罢了。
卢照雪最是嫉恶如仇,她甚至联想起了之前吴王打妻子、为妾室抢夺女儿大夫的事情,这人有这些前科,所以她一见到他,就觉得他罪大恶极。哎,这样也不好,她要就事论事一点才行,不能偏听偏信。
好在舆情如潮,声势浩大,大理寺和刑部的官员都感到了压力。之前他们还有不少别的部门的官员都觉得是不是官家有意铲除吴王,观官家的动作,先是太上皇病了,现在又是吴王被抓。难不成官家真的要赶尽杀绝?让太上皇和吴王一党的人全都没了指望?
但是他们转念一想,就太上皇和吴王这样的,本就没有什么指望。而且,本也不是官家要去查吴王,而是吴王自己跑来长安的,后面一系列的事,分明是他自己做的。也不是官家要他宠妾灭妻,声名扫地的啊。
官员们兢兢业业,夙夜奉公,只为了查清楚这些案件。不少长安的老百姓们也都非常关心,吴王是不是真的干了那么多事?虽然本来和他们没有关系,但他们也见到那些从吴地不远千里而来的人证了,那些都是为了自己的家人朋友来作证的。而他们的家人,或许早就死了,或许蒙冤受屈。如今都等着朝廷主持公道呢。
好在最后确实查明了真相,吴王犯了七八条罪,违逆法度,证据确凿。就在这个时候,大理寺卿面见官家,递上了消息:吴王有话当面对官家说。
此时的吴王已经不是被软禁在吴王府了,而是被关在了大理寺的监狱中。他刚进来的时候还神奇的很,大肆辱骂大理寺官员,说自己是太、祖血脉,他们休想动他一根汗毛。
很快就服软了。
现在他要求见官家,大理寺卿不敢不报。
秦严听了,只是哀伤道:“吴王定是知道朕的性情,必会顾惜兄弟之情,想找朕求情,朕实在怕两难啊。”又转头对大理寺卿道:“朕不能对不起百姓,就只能对不起兄弟了。”
大理寺卿忍不住感动到落泪:“官家!是吴王负您,非您负吴王!您千万不要为吴王伤神!”
秦严摆了摆手,仍然黯然神伤:“爱卿,你去吧。”
大理寺卿出去见人就赞颂官家的仁德,比起来,吴王是多么的可恶啊!等见到吴王转达官家不愿见他的答案时,吴王痛骂不已,说皇兄忘恩负义云云,却被大理寺卿劈头盖脸一通骂:“够了,吴王,给自己留点体面吧!官家都快为你这个兄弟哭了!”
吴王:???
他真的破防了。他只是快要死了,但官家可是快要哭了啊!
你爹的!
吴王龇牙咧嘴:“我真的有要事要和官家禀报!”
大理寺卿:“我不信!”
吴王:!!!
却说吴王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常宁宫中的两位养病和照料人士也不可能一点也没听说。太上皇心里也有些不喜,秦严对秦徵赶尽杀绝,他是要做什么?下一步,是不是屠刀就朝向自己这个亲爹了?
康太后则更是急得不行,偏偏关在宫里无法出去。李玟看守的死死的。
她只能不断地给太上皇进谗言,毕竟只有太上皇可以说动官家改变主意,至于机会大不大,总得试一试啊!
在康太后的努力下,太上皇终于决定好好和秦严谈一谈了。是,他现在虎落平阳,但他到底还是老子,有些话还是可以说的。太上皇到底也有几分心疼吴王,毕竟吴王也是亲生的幼子。
吴王没有见成功官家,但他气愤之下吐露出了炼丹的真相:“我不是为自己炼丹的!我年纪轻轻,哪里用得上什么丹药!都是为了父皇!是父皇让我炼的!”
情急之下,哪还顾得了什么父子之情。能少一项罪名就少一项吧。吴王知道自己肯定要糟,但是糟成哪种地步,还是可以选择的。
秦严得了这消息,倒是心神一振:这是送上门的福报啊!
他递了个眼神给朱银,朱银就心领神会地下去了。
于是,常宁宫就迎来了一大帮搜检的人:“奉官家之命,特来搜检是否有丹药。”
太上皇震怒不已:“?你们胆敢!”
带头的李玟却丝毫不怕:“为何不敢,上皇,此次是吴王状告您这个父皇,他是得了您的授命才用女子经血炼丹的。”
太上皇:???
就连康太后也顾不上儿子还在狱中的消息,一脸嫌弃地看向太上皇:这老东西,居然这么恶心,还授意她儿子去干!
第 79 章
太上皇既愤怒, 又心虚。原因无他,李玟说得没错,确实是他授意吴王干的。
早些年, 他还没传位给秦严的时候, 就已经感觉到精力有些不济,于是就有了炼丹的心思。只是前朝就有皇帝痴迷修仙练道这些,导致差点亡了国, 因此太、祖在这方面严防死守,朝臣对于再出一个道士皇帝也是害怕的紧。
不但如此, 本朝既不崇佛, 也不崇道,就是因为怕再出点什么事来。
因此太上皇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而是交给了自己的一个心腹去办。谁知道吴王这小子不知道打哪听来了,拍胸脯保证说自己能搞定。
吴王想上位、讨好他的心思,他自然也明白。但他愿意去做, 也是他一番孝心。太上皇自然没有不让的道理。一开始还只是一些寻常的丹药, 后来就渐渐地“高级”起来, 太上皇偶尔得了心腹的一个方子, 听说有回春的可能,他心动不已, 虽然内容是恶心了一点,要取年轻女子的经血为引子, 但也没关系, 反正有吴王来处置呢。
他就全权交给了吴王,吴王也点头答应了。此后哪怕是去了吴地, 依然每月都给他进献丹药。这丹药确实也有那么一点用处,让他精力充沛了一点。到底吴王说得好, 他在吴地也能更方便的搜集年轻女子。让那些女子餐风饮露,不食荤腥,不食太多五谷杂粮,自然就有了仙人之态。
偶尔太上皇也会觉得这丹药很恶心,转念又一想,这些女子们也该三生有幸,祖坟冒青烟了,才能被他食用。
李玟的人很快就找到了证据,那是吴王上个月才派人送来的丹药。秦严发难非常突然,之后就派人盯紧了常宁宫,太上皇就算有心服用,也没有机会。
被发现了真相,太上皇的脸面挂不住了。他恶狠狠地看向康太后:“你生的好儿子!”
什么叛徒啊!亏他还想着帮他说情,救一救这个儿子。现在好了,这个好儿子差点就要把他这个亲爹搭进去了。简直是混账儿子!
太上皇自认不是什么太好的人,也做了不少坏事,但在对吴王上,他这个爹还是很不错的。虽然也有看在他给自己忙前忙后炼丹的份上,但他也给了吴王不少回报呢。他甚至还动过要不要改立吴王的想法,虽然最后没有成形,但他对吴王母子算很不错的了。
结果吴王居然这么对他。居然背刺他这个亲爹。
康太后被他这么一骂,也觉得脸面挂不住,但当务之急还是求太上皇救救儿子,弥补他们的父子关系:“上皇,徵儿一定是有苦衷的啊,说不定是被他们屈打成招的,不能作数的。”
太上皇冷笑一声:“此事天知地知,我知他知,若非他主动说,还有谁能知道?”
就算真的是用刑之后吐露的,那也是吴王这个没用的东西,居然守不住自己的嘴巴,护不住他这个亲爹。现在他也懒得回护吴王了。
康太后被他的语气吓了好大一跳,忍不住伏地大哭。看来她儿子是没救了。她眼中闪过恨意,这一刻,她平等地恨着秦严和太上皇。他们姓秦的没一个好东西!
吴王没有亲爹撑腰,甚至亲爹的情形也有些岌岌可危。秦严见到了从常宁宫中搜出来的丹药,颜色鲜红,仿佛掠夺的那些无辜女子的生命力,怒意简直无法遏制。
他祖母英明神武一辈子,怎么会有这么丢人的儿子?他为祖母感到深深的不值。来日史书上,会记载这么一笔,明章女帝有一个这么离谱的儿子。本来祖母的功绩很多,一辈子可圈可点,结果一堆好的里边来了这么一个破烂货,就好比白雪地里站了个黑煤球。
每当他觉得亲爹离谱的时候,亲爹他还能做出更离谱的事。那些可怜的女子,也是他的子民啊。他怎么敢,怎么做得出来!
就这,秦严还得不停地安抚生气的妻子。以长孙令的脾性,忍住了没有往常宁宫去一趟砍太上皇一刀,都是她忍功到位了。
第二日朝堂上,大理寺卿将吴王供诉的“炼丹案”完整地说了出来,其中更有昨日在常宁宫搜出来的丹药作为物证,与审讯的常宁宫宫人作为人证,事实如何,无可辩驳。
朝臣们都惊呆了。本以为吴王一个王爷做出这么不体面的事已经够离谱了,没想到这里头居然还有太上皇的事。
官家也真是的,也不为亲爹遮掩一下,若是传出去,咱们大周的名声就好听么。
秦严当然不会为了虚名而替秦闻掩饰他做过的错事,错了就是错了,不管你是皇亲贵族还是平民百姓。这也是他祖母带他在身边时经常说的话。
那时候,秦严就问祖母:“那祖母也有做错的时候么?”
他祖母眼神悠远:“有。那次我也受到了惩罚。阿严,你要知道,每个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你将来会是坐拥天下的君主,但那并不仅仅是权力,也是责任。你轻易做出的一个决定,能改变数万人的一生。”
他时常觉得祖母的心里另有一个世界,祖母明明是权力最大、位置最高的天子,却似乎将平等的观念刻在了骨子里。她的刀锋都是朝外的。
所以秦严始终信奉以律法治国,无论是谁,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既然连祖母做错了都要受罚,更别提祖母的儿子了。秦严登基四年多快五年,从未大赦天下。因为一大赦,从前犯过事、罪大恶极的犯人都能被放出来,可是凭什么呢,那些被伤害的人可是再也回不来了。
此时秦严有些赧然,又非常坚定:“太上皇有错,朕身为人子,不能及时发现,致使吴王一错再错,无辜百姓受罪,皆朕之过。”
朝臣们听了,立刻下拜:“此事岂是官家之过。”
他们都是明白人,官家日理万机,每日里勤勉处理政事,连后宫都很少去,太上皇都已经退位了,官家就是碍于父子名分,也不好对太上皇多加管辖,否则岂不是要被人诟病不孝?
再说,更早之前,太上皇还在位的时候,对太子也多有防备,太子躲着明争暗斗都来不及呢,如何能发现父皇的罪过呢。
哎,太上皇……你糊涂啊!
原本他们以为,太上皇的声望已经可以很差了,毕竟在大周历史上同时干过“临危之时退位”“怕当亡国之君”“试图迁都”“企图割土”的皇帝,是真的只有他一个。神宗皇帝晚年糊涂的时候,都没因为怕当亡国之君退位过。那也太没有担当了。
现在看来,太上皇的声望好比一个没有下限的坑,你永远不知道坑底在哪里。你本来以为,他老人家已经这样了,结果他从前做出来的恶事被掀出来,你发现,他还可以更差劲。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差劲得更多。
他不仅没做皇帝的责任感,他还恶心,还没有仁义之心。
终于有朝臣先站出来道:“官家,太上皇殊无仁义,微臣奏请官家,还是让太上皇在常宁宫静心养病为好,也是给百姓的一个交代。”
嗬!这话算是把事情摆到明面上来了。众人忙看说话的是谁,却原来是房相房东泷。好家伙,房相本来是太上皇的人,居然也如此说。看来太上皇是真的没有人望了。
不过,这也是唯一不让太上皇添乱的法子了。既然他病的那么是时候,也不好再额外地处置他,只能这样了。
曾经跟过太上皇的臣子也觉得丢人,服用这样的丹药,被联合捅到了朝臣面前,实在颜面不保。谁也不想为他说话。
太上皇的事处理完毕,更重要的还是吴王。毕竟老的那个待在宫里不出来生事就是了,小的那个可是犯了不少事的。
吴王的罪终于理清了,尽管他在“炼丹案”上并非主谋,有太上皇这个背刺对象给他摊走一部分责任,但他犯的其他事可是证据确凿的。
本来按照普通人的话,吴王不知道要砍多少次头了,但他到底有王爷的身份在那,根据从前类似的藩王违法案件来判,最后判决杖五十,抄家,贬为庶人,终身不能入京。
其实半死不活的,也和死了没差了。
吴王本就是个身娇肉贵的,哪里经得住几板子。五十杖下去,几乎没了个人形。可他到底还是想活的,苟延残喘着爬出了公堂。
康太后想尽办法托母家的人接他回去休养,可康英是个精明的,这时候怎么可能和吴王搅和在一起,就算他是自己亲外甥,也绝对不救。
吴王受刑的那日,长安百姓围观,从吴地来的百姓们也围观,纷纷叫好,在他爬出公堂时,还丢起了菜叶和石头。
秦徵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知觉,原来他也会有这么一日么,原来被打会这么痛的么。那些贱民居然也敢来欺辱他。
可他没有办法,他想活,他已经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吴王,而是秦庶人。
吴王府树倒猢狲散,他的妾室们也带着自己的儿女走的走、散的散。吴王府所有非法收入全都充公,至于从前欺压百姓的,也都有朝廷弥补回去,让百姓们离开长安、安安心心回吴地。
不仅如此,朝廷还处置了从前包庇、拉帮结派的吴地相关官员,给那边重新换了一批官员。善后工作也在持续进行。
老百姓们叫好不迭:“官家明察秋毫!官家断案如神!多谢官家,多谢官家!”
卢照雪听说了这一结局,和爹娘高兴道:“果然是恶人有恶报!幸好岑姨母和吴王和离得早,否则岂不是要受他牵连。”
长孙质点头:“这也算是他唯一做的一件好事了。”
秦舒虽然没有了郡主的身份,但没有了会拖后腿的阿爹,跟着阿娘过日子,还有阿娘的嫁妆,她的日子当然不会差的。
卢照雪:“果然吧,我早就看出这个吴王不是好人了。不是一个好爹爹的人,大概率也不是个好人好官。”
卢行溪奇了:“这是为何?”
也有很多官员在为官上干得不错,但家事却剪不断理还乱的呢。公事私事还是得区分来看,一个人的面向是很复杂的。
卢照雪振振有词:“对自己的亲女儿都能不好,还能指望他爱民如子?”
长孙质抚掌:“萤萤说得对!”
卢行溪也笑:“也有几分歪理。”
第 80 章
卢照雪有些怪道:“本就是正理, 什么歪理。”
卢行溪就和她细细地讨论。“有时候也有迫不得已的情况,将自己的全部献给了百姓和国家,就无法陪伴家人。萤萤还记得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么?”
他很喜欢和女儿讨论各种问题, 既是对女儿的锻炼, 也是他这个父亲的成长。女儿虽然年纪小,但见识却不一定短浅,有时候还有别出心裁的点子呢。
卢照雪若有所思:“记得。”
卢行溪又道:“还有许多戍守边疆的将士, 他们也无法陪在儿女身边。”
卢照雪这下明白了,有非常多的将士在边关驻守, 他们离开了自己惦念的家人, 只是为了守护百姓平安。萤萤将心比心一下,他们肯定也会很舍不得自己的家人吧, 但他们还是那么勇敢,那么有担当。
“阿爹,我说错了。有时候是没法两全的。”卢照雪笑了笑, “像吴王这样, 不仅无法陪伴儿女, 还不管不顾、恶意抢走大夫, 这种才是坏爹爹。那些迫于无奈无法像爹爹对我那么好的爹爹,不是坏爹爹。”
她阿爹对她很好, 是她足够幸运。她不能指望所有人都那么幸运。也不能仗着自己有这份幸运,就瞧不起不幸的人。
“对!咱们萤萤明事理。”卢行溪抱起了萤萤, “是不是又重了些?”
卢照雪转了转眼珠儿, 难不成她上午在幼学多吃的烤肉被阿爹给发现了?她吃了那么多,真的那么快就长重了不成?
她脸上惊疑不定, 看得卢行溪和长孙质都想笑。
长孙质就故意逗她:“萤萤吃了什么?”
她是随口问的,没想到把卢照雪给炸了出来:“我没吃烤肉!”
卢行溪:……
长孙质:……
卢照雪自己也忍不住捂住了嘴巴:怎么回事啊, 明明阿爹阿娘本来都没有发现,她居然“做贼心虚”,自己说了出来。
卢行溪和长孙质两个都不允许萤萤乱吃东西,烤肉虽然好吃,但也会管着她不能吃太多。从前萤萤只会在家里缠歪她阿爹烤肉,毕竟英国公烤肉工夫一流。现在居然都不追求家里的口味,在外面吃了?
卢行溪尤其在意这一点:“萤萤,谁给你吃的烤肉?”
卢照雪见他们表情都很冷静,看起来是不追究她吃烤肉的事了,自然也大喇喇说了出来:“阿翡啊。”
卢行溪脸色一黑。长孙质倒是没什么反应,但看卢行溪这表情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也忍不住戳他的背,提醒他:孩子还小呢,别什么都乱咧咧。
于是他只能挤出一个难看的笑:“阿翡为什么给你烤肉?他也会烤肉?”
英国公并不觉得徐翡这小子会这个技能。就连他英国公,也是多年前去关外游学的时候,才和当地戍边士兵学会的手法。他徐翡,呵呵,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公子,能有这技术?
打死他卢行溪也不信。他已经在心里腹诽起来了,要知道,徐子恺那家伙做菜就很一般,上次还想给儿子做早食,差点把家里厨房烧了。哼,虎父无犬子,犬父也无虎子。卢行溪甚至还知识迁移了一下,用之前阿质说过的基因来说,那就是,徐子恺没有做菜基因,徐翡也不大可能有呢。
卢照雪回答道:“我求阿翡啊,阿翡经不住我求,给我带的他家里厨子做的。”又摆了摆手道:“阿爹,我和阿翡是最好的朋友,他什么都听我的。”
卢行溪心下一沉,好小子,你徐翡这是要干什么,什么都听我家萤萤的。还有你萤萤,什么叫“阿翡经不住我求”,你想吃烤肉,还要求阿翡?
他假作漫不经心道:“那你呢。”
卢照雪超级讲义气的:“但凡阿翡有求,我必应之。”
卢行溪:!!!
干什么,你们这是想干什么。小小年纪的,就有求必应,跟我这玩成年人的感情是吧。
他正要说些什么不理智的话,好在是爹疯了,娘还很冷静。长孙质问女儿:“萤萤,你想吃烤肉,怎么不和家里说?倒是麻烦人家阿翡。”
卢照雪低头对手指:“上次我拿了术数大赛魁首的时候,家里已经吃了三天烤肉了。我也知道爹娘一向不让我吃太多。但我嘴馋嘛,那天我问几个小伙伴他们有没有吃过烤肉,只有阿翡吃过,他说他家也有厨子还挺会做的。所以第二天就给我带了。”
她还觉得阿翡很讲义气呢。
“第二天就给你带了?你说那天,那就不是昨天咯,这么说他至少给你带了两次烤肉?”卢行溪急了,这小子怎么这么会讨好女孩子啊!
卢照雪没想到阿爹这时候是这么的“明谋善断”,也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只吃了两次哦。阿翡也知道烤肉火气有点大。”
他们中午都是不回家的,幼学里有专门的膳堂,还有专门的地方可以午休。每到午休的点,卢照雪就偷偷地从休息室溜出来,凭借着她阿爹教授她的腿脚功夫,一路蹿到了秘密接头地点。
然后卢照雪和徐翡两个小崽崽就一起在荷塘边啃烤肉。那块地儿还有两块大石头,一人坐在一个石头上,品着荷花,吃着烤肉,小风吹着,不知道多舒坦!
卢行溪就阴阳怪气道:“阿爹做的好吃还是阿翡家厨子做的好吃?”
卢照雪就算是再迟钝,也听出了阿爹的阴阳怪气来了。她立刻安抚道:“当然是阿爹做的烤肉好吃!阿爹做的烤肉全天下最好吃!”
哼!小马屁精!阿爹做的好吃还去吃外面的野食!卢行溪撇了撇嘴,但脸上到底是带了些笑意了。
“往后不要再让阿翡给你带了。你想吃烤肉,阿爹给你做就是了。不必麻烦人家。”卢行溪循循善诱道。
乖女儿诶,别被徐翡这个臭小子用烤肉给骗走了哟。
卢照雪惊喜道:“真的?”
卢行溪拍胸脯:“真的!”
此时,长孙质轻轻咳了两声。卢行溪拉了拉她的手:“偶尔吃吃也是没事的,我再让厨房做点清心茶给萤萤喝。”
好嘛,那还差不多。长孙质见他们父女俩重归于好,心里也满意。终归这两个人心里有数就好。
等萤萤高兴地拔腿跑了,长孙质才戳一戳卢行溪:“刚才我不拉住你,你是不是还要和萤萤吵起来了?人家和阿翡玩得好,怎么了嘛。”
她哪里不知道他是护女宝,但这护得也太早了一些。男女相处的尺度要把握好来,虽然古代不像现代,不会有早恋的说法,很多孩子十几岁上就要成婚了,可长孙质私心里是要留女儿到十八岁以后的。不仅如此,萤萤以后不是还要当将军么,至少是当女官,这要打交道的人多了去了,不论男女,年少时结交的友人,难不成还要界限分明,只和女孩子结交,不和男孩子结交?
她是想提醒郎君,不要太干预了。明明本身没有的情感,他特意点出来,倒让两个孩子尴尬,往后不好相处了。
卢行溪就是不乐意,他抱着胸道:“徐翡什么意思嘛!我的女儿,用得着他来献殷勤!没安好心!”
“人家上次都说了,一个未来的杜相,一个未来的房相了,怎么,知己之情不行么?”长孙质就奇了怪了,萤萤和阿翡玩得好,戳中他哪根肺管子了?
卢行溪撇了撇嘴:“知己知己,那么小,哪来的知己?我看就是阿翡见色心起,看中我们萤萤长得好看。”
长孙质本来还想哄他两句,听见这一句,那是柳眉倒竖,“我竟没料到,郎君如此食古不化!小孩子之间,怎就不能有知己了?郎君也是从小孩子过来的,为何只珍视大人的感情,而不珍视小孩子的感情呢。在他们这个阶段,友情就是最重要的了。”
被骂了一长段的卢行溪都呆住了,半晌才嗫嚅道:“我、我也没说小孩子不能有知己……我就是怕萤萤被阿翡给骗了……”
长孙质见他还是听得进去一点的,继续道:“你是多少岁喜欢上我的?”
卢行溪的脸开始涨红,从石榴红渐变成柿子红:“十四岁。”
“那不就是了?”长孙质笑着道,郎君这脸也是挺可爱的,“就算阿翡再早熟,至少也要十来岁上才动这心思。你这简直操之过急了。说是杞人忧天也不为过。”
卢行溪一听,对哦。现在两个孩子都差不多七岁呢,还早着呢。诶,等一等,“可是,可是你喜欢上林裴,是多少岁来着?”
丢出去的镖成了回旋镖,扎在了长孙质身上。虽然夫妻两个已经聊过了关于林裴的往事,但说起来还是怪叫人不好意思的。长孙质:“……十二岁。”
女孩子嘛,一般都比男孩子要早熟一些。
卢行溪的气势立刻又起来了:“十二岁啊!说不得咱们萤萤也是十二岁,或者十岁,四舍五入一下就是五六岁……”
到了后面,基本就是胡说八道起来。长孙质立刻就黑了脸,什么乱七八糟的,有他这么四舍五入的么?
忍不住就无需再忍,长孙质一把揪起卢行溪的一边耳朵:“少胡言乱语。”
卢行溪耳在他人之手,还要“据理力争”,虽然是他自己发明的道理,“阿质,我是说真的啊,万一萤萤真的也那么早动心,我……呜呜呜。”他越说越伤心,越说越无法想象。
长孙质松了手,忽然提出一个问题:“如果真的是萤萤动心,那你就更不该怪人家阿翡了啊。说不得还是我们萤萤想强取豪夺呢!”
一个全新的角度在此展开。
卢行溪:……
对哦。他们萤萤喜欢上阿翡的话,好像不该怪阿翡了。
“不对啊!不怪阿翡还能怪谁,谁让他成天在我们萤萤跟前晃悠,搞到萤萤无心变有心了。”卢行溪是个彻头彻尾的双标怪,如果是阿翡对萤萤动心,那就是他小子没有定力,如果是萤萤对阿翡动心,那也是阿翡勾引萤萤。
总之,千错万错都是阿翡的错,萤萤没错,不该怪萤萤。
长孙质斜眼看卢行溪,看看,这就是公平公正的英国公呢。
卢行溪吸了吸鼻子,完全无法想象女儿和别的臭小子在一起的情形。
多年夫妻,长孙质见不得他如此,又打开了格局开解他:“你的意思是,当年你喜欢我在先,都怪我在你跟前晃悠咯?”
求生欲时刻在线的卢行溪立刻回答:“才不是!我喜欢上你,简直是理所应当的事。你那么好,谁会不喜欢啊。”
说起来往事,还怪酸溜溜的呢。
“那不就是了。萤萤那么好,喜欢她也不奇怪吧。”长孙质一摊手。心里还有些自得,若是放在现代,她也算是个最强辩手了吧。看这回卢行溪还有什么话可说!
卢行溪被带进去了:“是哦,萤萤那么好……不对不对,萤萤再好,也不是他们能肖想的。”
长孙质:……
真拿你没办法。
卢行溪摆摆手:“阿质,你的意思我明白,你也不用再劝了。放心吧,萤萤和阿翡那边我不会干预的。我心里有数。”
长孙质信了他,你最好是真的。
卢行溪确实说到做到,他没有再去找萤萤或徐翡,而是直接找上了徐枢密使。找两个小孩子欺负算什么事嘛,他要直捣黄龙,和阿翡的爹算算账。
听说英国公相邀,哪怕再忙,徐子恺也欣然应下,表示必定会赴约。
到了樊楼,两人相视一笑。
卢行溪亲自斟茶倒水,又似笑非笑道:“徐兄家里养了好厨子啊。”
徐子恺就顿了顿,也笑了起来:看来今日是鸿门宴啊。卢行溪话里有话,只是他不知缘由,不好答复,只好打了个哈哈过去:“贤弟说笑了。”
面对熟人,卢行溪开始阴阳怪气:“徐兄还不知道吧,阿翡都从家里带了两次烤肉到幼学了,我家萤萤也吃了不少。”
徐子恺早知道卢行溪有这个心病,说实在的,有女儿的、疼女儿的,都很难不有这心病。因此他虽然没女儿,也有几分理解他,见他阴阳怪气,也都默默忍受,一言不发。
卢行溪继续道:“徐兄,回头和你家阿翡说一下吧,不用再给我们萤萤带烤肉了。”
徐子恺一听,大概就明白什么个前因后果了,原来是阿翡主张给人家萤萤带了烤肉,戳了人家亲爹英国公的眼了。他也笑了:“贤弟,他们同窗感情好,互相分享,我这个为人父亲的,又岂好干涉其中,要孩子行事小气?”
卢行溪气的鼻子都歪了:“不让他带烤肉,怎么就是行事小气了?”好好好,你徐子恺故意扭曲我的意思是吧。
徐子恺知道他的脾气,到底不敢惹他太过,只好把话题往另外一个方向拐:“这事是我们阿翡做得不对。你这做爹爹的,操心萤萤的饮食起居,平日里她吃多少吃什么都有定数,阿翡不知道你们苦心,擅自给萤萤多吃了东西,这小子也是不懂事,回头我肯定好好说他。”
将卢行溪的怒火归结于这个原因。
卢行溪一听,气焰也就下来了。他甚至还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人家阿翡确实是听萤萤想吃,才从家里带的,并不是他无缘无故就这样,现在徐子恺这么一说,倒搞得他英国公一家胡搅蛮缠,别人有心给你分享食物,你还嫌三嫌四的。
“害,也不用。你让他别给萤萤带了就成。”卢行溪小声道。
徐子恺继续笑眯眯的:“好。”
英国公其实也心知枢密使是故意岔开话题的,他在逃避提到儿女之事的话题,不过,卢行溪也不想这时候提起。他们现在就是博弈心理战,万一徐子恺早做好了准备,他一问你儿子是不是对我女儿有意思,他点头了怎么办。
因此两个人“心怀鬼胎”地吃完了这顿饭。卢行溪打道回府,特意做了一顿烤肉,让萤萤在家里吃个够,也就不会惦记外面的野食了。
萤萤当然高兴了,还请阿爹多做一些,她明日中午还想吃。卢行溪这个好爹自然无有不应的。对,就是无有不应。养女儿最是要精细,从小到大都是无有不应,等长大了也不会轻易被别人释放的善意给打动了。
徐子恺回府后,也找了儿子过来谈话。
“阿爹,您找我?”
徐子恺看着逆光而来的儿子,小儿郎身量修长,眉眼清峻,一看就知道将来也差不了。“阿翡,你什么时候喜欢吃烤肉了?”
徐翡还当是家里厨子和主人说的,继续瞒天过海道:“我最近喜欢的。烤肉味道不错。阿爹你有空也尝尝。”
徐子恺不笑了,头一回在儿子面前露出了枢密使独有的清冷严寒之色:“阿翡,别骗爹了。你是给萤萤带的对不对?”
好儿子诶,你阿爹都被人找上门来了,你还在这你瞒我瞒呢!
徐翡皱了皱眉头,意识到是别人告诉阿爹的。很快,他就猜出了是英国公——只有英国公会那么在乎萤萤。“是的阿爹。”
见儿子承认,徐子恺心里也满意不少:“好儿子,你和萤萤是什么关系?”
徐翡耳根一红:“同窗关系,知己好友关系。”
徐子恺这个角度看不到儿子耳朵红了,但心下有些微微失望,看来是他这个当爹的多虑了,儿子还没开窍呢。哎,也是他想的太复杂,大人的思想太龌龊,企图玷污孩子的纯洁心灵。
“嗯嗯,阿爹觉得你分享食物的行为很好,不过人家英国公夫妇都对萤萤吃什么、吃多少有成算,他们不让萤萤吃那么多烤肉,肯定有他们的道理。你往后不要再给萤萤带了,好么?”
徐子恺现在也是几刷过《偏心爹爹恶毒哥》的人了。他想学习好爹的做法,但英国公本人没有出书,书铺里也没有类似的育儿书籍,但是没关系,他可以按照反面例子的反面来做。比如说,《偏心爹爹恶毒哥》里的那个坏爹对女儿动辄打骂,丝毫不顾孩子心情,那他就多多考虑孩子的心情,说话多注意些就是了。
学以致用的枢密使大人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徐翡也听懂这是英国公想要传达的意思,“好,我知道了阿爹。”
只是明日,该如何和萤萤说呢。
徐翡有些小纠结。他确实挺喜欢萤萤的,比喜欢其他小伙伴都要喜欢。但应该不是男女之情,所以英国公的担心实在是没有必要。
他只是想多和萤萤玩,他们保持一辈子的知己之情,萤萤有烦忧的时候第一个想到他,就好了。
第二日。
徐翡早早就坐到了座位上,他的前座就是卢照雪,他还在斟酌措辞。
“萤萤,从今日起,我不能给你带烤肉了。因为你阿爹不让。”他自己小声地模拟着。说完,又唾弃自己:“不行,这样太推卸责任了。”
“萤萤,我家厨子回乡了,暂时没法带烤肉了。”他又想到了一个原因,“不行不行,那不是骗她么。”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卢照雪已经来了,她哒哒哒走了几步,见到他双眼都亮了:“阿翡!”
“萤萤,我——”
“我从家里带了烤肉,我阿爹亲手做的,可香了!中午我们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