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制定新规
白寻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制定36区的守则。
1、不打架斗殴、自伤自残。
2、不拉帮结伙、欺压他人。
3、不传播犯罪手段、怂恿他人犯罪。
4、晚上十二点后熄灯睡觉, 不得发出响动影响他人休息。
……
10、不得欺压任意一名女囚、不得用威逼利诱等手段迫使对方妥协、和对方发生关系。
前面几条守则都和华强曾经制定的大差不差,对此囚犯们也没有太大反应,但在看到最后一条守则后, 他们立马叫嚷起来。
“区长, 最后一条守则是怎么回事?男欢女爱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你为什么要对此设下禁令?”
白寻唇边勾起一道嘲讽的笑容:“虽然我知道你们文化素养都不高, 但我没想到, 你们竟然连人话都听不懂。我有限制正常的男女往来了吗?只要对方点头允许, 我还能强行分开你们不成?我说的明明是不许做出任何欺压女性的行为, 不能用任何手段强迫她们。现在我解释的够清楚了吗?要不这样好了, 回头我在你的囚室里面放个大喇叭, 把这条守则设置为循环播放, 这样t?连续播放个十天半个月的, 你应该能听懂我的意思了。”
男人们继续辩驳:“区长, 你为什么认定是我们在欺压她们, 我们可从来没有强迫她们, 都是她们自愿的, 是她们主动投怀送抱。”
白寻:“自愿?是否自愿你说的可不算。让我们问问看女囚的意见吧。”
好不容易得来这样一个可以诉说冤屈的机会, 但女囚们却各个表情麻木, 她们也曾反抗过, 也曾心怀希望,但现实是她们无法挣脱逃离的泥潭, 在一次又一次的蹉跎之中,她们慢慢地弯下了自己的傲骨,放下了自己的底线,失去了生而为人的尊严。
不会有人来救她们的。这个念头已经深深地融入到了她们的骨血之中, 影响着她们的一举一动,她们听到白寻的这番话时, 她们第一反应不是期待,而是怀疑。
她们就像是被驯化的野兽,从她们被关入牢笼中的这一刻开始,就注定要磨掉利齿,拔掉利爪。
“看吧,什么都没有。”男人们傲慢地笑着,他们认定,这群早已被驯化的女人不敢站出来反抗。
“强迫?如果没有采取过暴力手段就不算强迫的话,那你们确实没有这么做过。但是你们一直在用卑鄙的手段我们低头,折磨我们的精神,这难道不算是一种强迫吗?”脸上纹着蔷薇图案的女人开口道。
她叫风铃,也是在区长竞选时第一个主动加入到白寻的阵营之中的一名囚犯,现在,也是她第一个站出来揭开这群男人的丑恶嘴脸。
“每当有新的女囚加入的时候,你们就会联合起来,孤立她们,欺凌她们,通过各种方式折磨她们,等她们孤立无援之时,再向她们释放善意,这样一来她们就会对你们死心塌地,等你们玩够了,盯上新的目标时,这些女人就会被你们毫不留情地推给狱警,榨干她们最后的价值。”
“你有证据吗?”男人们的表情终于变了,从开始的漫不经心变为严肃,仿佛他们终于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女人不再是以前那些可以任由他们欺凌的玩物,于是他们稍微地收敛起自己的傲慢,但却仍然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打量着她。
风铃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
她看向自己身后的女囚们,然而在触及到她的目光之时,每个人的眼神都无一例外地出现了闪躲。
到了这一刻,她们还在害怕还在犹豫。
但这并非是她们的错,她们只是一群被欺压已久的可怜人。
“没有证据就污蔑我们,是不是该给我们道个歉啊?”
“对!道歉!必须要给我们道歉!”
风铃慢慢垂下头来,一点一点地弯下了自己的脊梁骨,就像是瞬间绽放的樱花,只经历了一段极为短暂的绚烂时刻,就从盛放走向了凋零。
“你要证据是不是?我给你。”一名身形瘦弱的女人站了出来,她没有动人的美貌,也没有傲人的身材,她只是千万人之中的一名普通人,但正是因为她是一名普通人,所以她恰恰能够作为一个无可指摘的最佳代表。
当着众人的面,她动作利索地脱掉了自己的囚服,瘦弱的躯体上布满了狰狞可怖的伤疤。
她的身上有重叠在一起的烟疤,有交错在一起的鞭打痕迹,有叠加在一起的由刀刃刻下的伤痕,这些狰狞交错的伤痕犹如肆意蔓延的藤条,遍布她的躯体,将她瘦弱的身躯不断缠紧,肆意的吸食着她的血肉,直至将那具曾经丰腆诱人的躯体变得干瘪,直至她被榨干最后一滴价值。
但最为可怖的还是她的双乳,已经没有起伏的轮廓,两座山岳被人以一种极为残忍的方式移走了,留给地面的只剩下满目疮痍的痕迹。
“这样的我可以作为证据吗?”女人抓着自己敞开的衣襟,毫不避讳地走到那群男人面前。
在面对这具满目疮痍的躯体之时,男人们全无欲望也无半点羞愧,只是用一种万分鄙夷的目光打量着她。
但目光无法给她带来任何伤害,因为她已经见识过真正的地狱了。
“你们把我送到了狱警身边后,我每天都过得生不如死,稍有不顺心他们就会用烟头烫我,导致我的皮肤彻底坏死,除了植皮以外,再没有办法恢复到昔日的状态。还有我的乳/房,因为我不够听话,不够顺从他们,所以他们就将我的乳/房切割下来以示惩罚。他们把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我们身上,而我们的痛苦换来的却不是丰富优渥的生活,只是一个镶嵌着宝石的笼子罢了,我们的内心早已腐烂,我们的身上爬满了虫蛆,而那些吃着我们的血肉,吸吮着我们骨血的蛀虫,就是你们!”
这是一番高昂激愤、掷地有声的控诉,在话音落地的一刻,女囚们都不由红了眼圈,她们的情绪瞬间被引燃了,眼中的希望之火也重新燃烧了起来。
越开越多人将自己鲜血淋漓的伤疤展露出来,尽管那是她们不愿意再面对的过去,但在此刻她们却愿意挖开伤口,愿意将自己最为不堪的过往展露出来。
男人们的眼神从开始的自信坚定逐渐变为躲闪,最终他们低下头来,无声地接受了他们战败的结果。
虽然,女囚们始终没能在他们眼中看到应有的羞愧、自责、歉意,但能让这些人低下高昂的头颅,对她们来说已是难能不易。
白寻:“现在,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我们保证,不会再以任何手段任何方式欺辱36区的女囚,但是区长,我们是男人,我们总要释放自己的欲望吧?不然会憋死的!36区的女人我们不碰,其他区的女人我们总可以玩玩吧。”
白寻微微眯起眼睛,幽紫色的眼瞳中流露出一丝玩味。
该说他们胆大还是该说他们蠢呢?性命都被握在别人手中呢,却还在想着下半身那点事,真是可笑至极。
不等白寻开口嘲讽,慕祁月先一步道:“你们在外面也像是现在这样吗?只要产生了欲念就会随便抓个女性压在身下?所以你们在家里的时候,也会这么对待自己的亲戚,以及生你们养你们的母亲吗?”
“你给我放尊重点!”男人们怒了,他们拎起拳头妄图给慕祁月点颜色瞧瞧。
白寻微笑道:“谁动她一根头发,我就剁谁一根手指。有本事就试试看,看看是我的刀比较快,还是你们下手比较快。”
众人这才猛然想起前几日在食堂发生的惨案,尽管当时的一幕给他们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心理阴影,但他们心里其实并不觉得白寻有多大的能耐。只是觉得那几个人一时不察,被白寻偷袭得手。若是他们一起上,白寻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男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做出头鸟的意思。
见他们稍微地消停下来,慕祁月继续道:“既然在外面你们没有这么做,为什么进到监狱里反而开始胡作非为了呢?是因为你们觉得这些女囚更卑贱吗?所以可以随意践踏她们的尊严?”
“她们又不是什么好人!”男人们言辞激动,仿佛终于抓住了慕祁月话语中的把柄。
慕祁月眼底流露出几分轻蔑的笑意:“你们说的对,她们并不是什么好人,是因为犯下罪孽才会被送到这里,但是你们呢?你们不也是因为违法乱纪才被关进来的?你们又比她们高贵多少呢?凭什么站在道德最高处指责她们?同样为人,同样为超凡者,凭什么女性就该被你们踩在脚下?被你们当做玩物?”
凭什么?在场多数人从来都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在这个畸形的社会制度的影响下,绝大多数人思考的都是如何过上吃饱喝足,不受战乱影响的日子,至于男女之间的隐形的不平等,他们几乎没有考虑过。
男人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因为他们天生就是既得利益者。
女人无暇考虑这个问题,因为还有更多的困境摆在她们面前,生活的困苦早已经压弯了她们的脊梁,不是她们不想,而是这个畸形的社会早已将她们的思维驯化,她们从一开始就处于一个不平等的环境下,从诞生的那一刻起,这个世界的规章制度就在逐渐侵蚀她们的灵魂,所以她们根本无法意识到,自己正在被同化蚕食,又谈何反抗?
慕祁月继续道:“别忘了,大家同为超凡者,我们的力量不比他t?们差,我们的身体并不柔弱。但我们为何会沦落到这样的处境?是因为我们处于更为极端也更为恶劣的环境之中,男人们虽然会为了利益争抢,大打出手,但在面对共同的敌人之时,他们会出人意料的团结,他们所仰仗的,不过是人数上的优势,但现在,占据人数优势的是我们。”
慕祁月的一番话就像是骤然敲响的警钟,女囚们直愣愣地站在原地,感觉长久以来被封存的脑海中的一扇暗门悄无声息的敞开了一道间隙。
她们的双目中逐渐燃起光芒,表情也不再空茫,又回到了之前那番意气风发的模样。
看到这一幕,男人们顿时慌得六神无主他们连忙道:“区长!我们都已经答应你不会欺压36区的女性了,你还要我们怎么样?总得让我们疏解生理欲望吧?我觉得我们的要求并不过分啊。”
白寻转动着手中的蝴蝶/刀,唇边挂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所以呢?问题不是又回到最初了吗?在监狱外面你们也可以像是现在这样随时随地的解决生理需求吗?显然不行吧。所以我的要求很难达成吗?可是我并没有要求你们做个吃斋念佛的圣人,只是让你们回归到之前的生活,你们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呢?不然这样好了,我也给女人开放一个解决生理需求的途径。每周我都会安排男人轮流服务她们,但是你们只能舔,不能进入她们的身体,反正我们女性又不需要通过纳入行为获得快感,也省的你们的事了。”
“不行!区长你这是要我们做苦行僧啊!”这个提议遭到了男人们的一致反对。
白寻的眼眸瞬间染上一层霜寒,她收起笑意,语气冷冽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以为我是在跟你们商讨吗?你们听好了,我是在通知你们,我现在是36区的区长,我就是这里的天,我说的话就是不容违抗的指令。”
“再加一条好了。本区采用检举制度,若是有人犯下色戒,最先向我检举的那个人可以获得奖励,若是知情不报,犯事者的所有狱友都要连坐。”白寻笑眯眯地比划了一个“咔嚓”手势,“届时我会亲自为你们了去烦恼,让你们一了百了,再无后顾之忧。”
闻言,所有男人都面如菜色,他们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下半身,生怕它们某天就会消失不见。
白寻:“那么还有人有问题吗?”
一个男人颤巍巍地举起手:“我有问题。”
白寻微笑着把喇叭递到他手中:“有问题就多听几遍录音,我已经把刚才的那段对话录进去了,你拿回囚室慢慢听,我相信你听上几百几千遍后肯定就没有问题了。”
男人欲哭无泪:“我明白了,我没有问题了。”
白寻又加了一句:“是吗?那我来考考你。复述一下我说过的第十五句话。”
男人彻底蒙圈了:“我……我……”
他磕磕巴巴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
白寻一脸失望地摇了摇头:“看来你并没有记住我说的每一个话每一个字,你把喇叭拿回去好好听,反复听,三天后,我会过来抽查的。”
叫你嘴贱。
男人现在就是后悔,恨不得回到过去抽自己几个大耳瓜子。
白寻又看向其他人:“你们有问题吗?”
众人头摇得像是拨浪鼓。
白寻:“那你们可千万把我的规则记仔细了,若是触犯规则,可别怪我不留我情面。正好我从狱警那边得到了不少折磨人的器具,届时我会在犯事者身上挨样尝试的。”
白寻上任以来的第一次的集合会议就这样下了帷幕。
一回到囚室,慕祁月就一把将白寻抱在怀里,温湿的泪滴沿着她的脸颊缓慢滴落,很快就在白寻的肩头洇出一片湿痕,慕祁月语气哽咽道:“白寻,谢谢你为大家发声。”
站在这个位置上,选择随波逐流的才是常态,勇于为女性发声的反而是极少数,因为他们不愿意推翻根深蒂固的封建制度,不愿意去打破眼下的“平和”局面,所以在沉默之中,将刀刃指向女性。
慕祁月承认,她承认她害怕了,害怕白寻也会选择沉默,哪怕这种可能性只有万分之一,但如果它成为事实,就会成为百分之百。
所以在听到白寻今天颁布的这一系列新的条款律令时,慕祁月终于松了口气,她也知道,自己并没有看错白寻。
向来沉默的刘雨萱也忍不住夸奖道:“白寻,你今天还挺酷的。”
白寻故意皱起眉头佯装生气:“只有今天吗?”
刘雨萱愣了一下,随即微笑道:“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厚脸皮啊,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你这人一直都是这样。”
从她见白寻的第一刻起,她就在羡慕她,她羡慕她的强大,羡慕她不需要出卖尊严就能轻易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同时她也在嫉妒她。
但现在,她只想感谢她,感谢她所做的一切让她可以不必继续沦落。
刘雨萱不动声色地抚上自己的手臂上,在她的小臂内侧有一道不为人知的烟疤,那是她不愿回忆的耻辱,但好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看着大家其乐融融的样子,沈初夏艰难地撤扯了扯唇角。
好像又没能帮到她们呢。
头顶上方不知不觉覆上了一层浓郁的阴影,沈初夏抬起头来,对上慕祁月含笑的双瞳:“初夏,有件事我想拜托你,这件事也只有你能做到了。”
沈初夏受宠若惊:“什么事?你尽管说,我一定会努力做到。”
慕祁月:“我看到有些女囚身上的伤口还没有愈合。我希望你能把她们送去监区医院,好好照料她们。”
沈初夏用力地点了点头:“好的祁月,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望着沈初夏离去的背影,白寻笑道:“初夏?祁月?你们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要好了?”
慕祁月调笑道:“白寻,你是不是吃醋了?”
白寻点了点头,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是啊,明明是我们先认识的,但是你们俩却背着我变得这么亲昵。不过还好我还有雨萱,雨萱~,来叫我一声寻寻。”
刘雨萱朝着白寻丢来一个枕头:“肉麻死了。”
白寻被枕头砸个正着:“哎呀。”
“没事吧?”刘雨萱和慕祁月连忙上前查探白寻的状况。
白寻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目露沉思道:“我觉得寻寻这个称呼实在太难听了,不然你们以后叫我白老大怎么样?”
刘雨萱:“所以你刚才就在想这件事?”
白寻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对啊。这可是一件大事呢!你们觉得白老大怎么样,还是寻老大比较好?”
刘雨萱:……
慕祁月:……
刘雨萱:“今天对天气真好啊。”
慕祁月:“我觉得也是。”
白寻:“这都没有窗户,你们从哪得知的天气很好。”
刘雨萱揽上慕祁月的手臂:“这里好闷啊,祁月我们出去吹吹风吧,正好去看看初夏那边怎么样了。”
于是这个两难的问题又落到了季之涵和季之澜还有艾尔维斯的身上。
白寻神色认真地盯着他们的双眼,幽紫色的眼瞳中流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虔诚之色。
三人也不由坐直身体,仔细聆听白寻的问题。
白寻:“所以你们觉得叫我白老大好,还是叫我寻老大好?”
季之涵和季之澜以及艾尔维斯不约而同的打出一个问号。
白寻:“怎么样?这是我给自己起的昵称。”
他们能说不怎么样吗?
季之澜:“白寻,昵称有很多种,你可以换一个更顺口的,比如小寻?”
白寻抬手敲了下他的脑壳:“怎么跟你师父说话呢。没大没小的。”
艾尔维斯长臂一揽,将白寻抱在自己的怀中,他凝视着白寻的双眼深情款款道:“不然我以后叫你寻儿,怎么样?”
白寻一把挡住他靠过来的脸:“好肉麻,我想吐。”
压力最后又落在了季之涵的身上。
季之涵:……
救命!
他抱着脑袋惨叫起来:“白寻,我突然感觉头好疼,可能是黑域钻到脑子里了。”
白寻笑眯眯道:“情况这么危机吗?叫医生恐怕来不及了,这样,我现在撬开你的脑壳看看。”
季之涵表情惊恐地大喊:“你不要过来啊!”
第092章 艾尔维斯也疯了
隔天, 区长们聚集在一起,展开了自换届以来的第一次t?统筹会议。
虽然各个监区都是分区治理的,按理说应该是由区长全权掌管, 但当白寻坐上这个位置之后才意识到, 事情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各个监区间也有隐形的规章制度, 而掌握着这项规则的无疑是权势最强的那位区长。
李坐在正中央, 手中握着杆旱烟枪, 乳白色的烟雾沿着枪管缓慢逸散, 但烟草烧灼的气味却在狭窄幽闭的室内迅速蔓延, 每一处角落都充斥着辛辣刺鼻的味道。
慕祁月微微皱起眉头, 她对于烟草的味道极为反感, 但她今日只是作为白寻的助手前来参与这场会议, 她没有权力也不能对李的行为指手画脚, 因为在此刻, 她的一举一动不仅代表她自己, 还代表白寻, 所以现在她只能忍着。
白寻忽而站起身来, 她径直走向窗边, 一把拉开窗户,凉风瞬间灌入室内冲淡了烟雾带来的辛辣感。
在场所有人都被白寻突如其来的举动搞蒙了, 他们下意识地望向那个逆光而立的女人。
从外界涌入的光芒将她的长发镀上了一层金属般冷冽的光泽,将那张沐浴在阴影之中的脸映衬的更为幽暗,她明明是在笑,但唇边的笑意却带着几分令人不寒而颤的阴冷。
“哎呀, 室内好闷啊,我开窗通通气大家应该不介意吧?”白寻眨了眨眼, 脸上表情由刚才的阴云密布瞬间转为艳阳高照,变幻之快,似是一场转瞬即逝的幻觉。
艾尔维斯微笑道:“太好了白寻,你怎么知道我觉得室内环境很闷,真是帮大忙了。”
除了艾尔维斯以外,其他人都不敢出声应和,因为此刻开口就相当于是变相的站队,比起这位还不知底细的新任36区区长,他们自然更愿意站在李这一边。
人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李的身上,他们都在暗暗猜测他会如何惩罚眼前这个肆意妄为的家伙。
“我并不介意,正好我也觉得环境有点闷。”李微笑道,似是完全没有把白寻越俎的举动放在心上,但无论是他的神态动作,还是言语,都清楚地表达了对她的蔑视,因为他从未把她放在眼里,所以她的所作所为在他看来就像是个小孩子在班门弄斧,根本不值得他多费心思。
白寻并不在意李到底是如何看待自己,她反而担心李会对此事闭口不谈,但只要他主动开口,她就可以将局面瞬间扭转过来。
“我还以为只有我觉得这里很闷呢,果然,李先生也这么觉得啊。”
一句话,就把她的大胆妄为的行径变得合理化,不仅如此,还让其余人都陷入了里外不是人的被动处境。
现在应和白寻已经来不及了。
但如果继续这么沉默下去,他们又会被贴上没有眼力见的标签。
众人背后瞬间渗出一层冷汗,生怕李会因此发怒。
“大家不必这么紧张。”李微笑道,“我们同为区长,大家没必要看我的眼色行事。现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定制新的管理方案吗?”
李的发言将即将快要失控的局面重新牵引回了正轨。
02区区长主动开口:“那还是按照老规矩,将各位区长排个高低。”
刚才被白寻摆了一道,现在他必须要把主动权重新抓到自己手中,绝不能再被白寻牵着鼻子走。
白寻举手询问:“我想问下,这个排名是根据什么来考量的呢?”
02区区长不假思索道:“当然是按照各个区长的综合实力。”
白寻继续询问:“综合实力包括哪些方面呢?”
02区区长耐心回答道:“背后势力、人脉关系、自身实力……就这些因素吧。”
听到这个答案,白寻不由发出一声轻笑:“你们这个评选标准是认真的吗?背后势力、人脉关系、自身实力,哪一项能够在监狱里派上用处呢?我们都是一群阶下囚,往日的荣光难道能改变这个事实吗?至于人脉关系,这东西脆弱的像是一层白纸,用不了几个月,甚至几天,就能消失的干干净净,最后再说自身实力,这就更好笑了,我们现在的超凡力量都被禁锢住了,不过是群肉/身强健的普通人,一把刀、一枚子弹就能要了我们的性命,还有必要分出高低吗?就算分出来了又怎么样?能刚过那些手持武器的狱警吗?”
艾尔维斯站起身来,为白寻鼓掌:“说得太好了,我看这个傻叉标准不爽很久了。”
李语气平缓道:“所以你觉得,应该如何制定标准呢?”
白寻:“我觉得,这个评选标准完全没有必要存在。之所以设立分区,难道不是为了更好的管辖吗?又何必把区长再分为个三六九等?难不成我们区出现问题时,还需要等待其他区长点头我才能做决策吗?这么分化,除了给我们增添麻烦以外,没有任何用处。”
扭在一起的眉头缓慢地舒展开来,李点了下头,语气淡淡道:“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我认为这样细致的分化是非常有必要的。因为狱警们是会看人下菜碟的,弱势的区长在狱警手中根本讨不到什么好处,还会被他们肆意欺凌,所以这时候就需要其他区长的保护。”
白寻:“李先生说得很有道理,可是我最初提到的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既然分化区长是为了更好的保护他人,那么为什么要按照旧有的规章制度来进行评判呢?这时候我们不是应该按照作风强势、思维敏捷等规则来评判吗?”
艾尔维斯单手撑着下颌,懒洋洋道:“我同意白寻说的,新的评判标准靠谱太多了。作为区长我们既然是要为各自辖区的囚犯们争取权益,那我们更应该看重区长本身的能力,而不是那些外界附加条件,何况那些外界附加值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啊。你们看我作为文森特家族的长子,不还是说关就被关进来?李先生作为前中央行政官,不也锒铛入狱了?所以人脉也好,权势也好,这都算个屁啊,我们不还是要看三大教会的脸色吗?如果这些真的有用,我们不是早就被捞出去了吗,还用得着在这里玩过家家?所以我觉得,如果真要给区长分个高低,那也应该按照个人的综合素质来排序,总不能把那些靠着家族权势坐吃山空的草包废物推到前面吧?”
为了能把混杂在其中的草包废物拉下马,艾尔维斯不惜把自己的也骂了进去。
反正他的唯一目的就是帮助白寻在这群老油条面前站稳脚跟。为此,他可以牺牲一切,包括自己的尊严。当然他也没有什么尊严可谈,反正他现在只是个阶下囚,又何必在乎这些虚名?
他可不像李,到了监狱还想着争权夺利,有什么用呢?
李脸上笑意不减:“可以按照你们的意思来排序,但如果按照这种规则排序出来的领导人无所作为又该如何呢?”
白寻反问:“难道说,之前的那些区长是真心实意地为囚犯们讨回利益吗?可据我所知,虐待囚犯的事情层出不穷。李先生,恕我直言,与其在这里揣测新任领导人是否会无所作为,不如先把之前的领导人抓起来,严加惩戒,这样才能以儆效尤啊。”
李脸上的笑意落了下来,微微眯起的眼瞳之中染上了几分威胁之色:“听你的语气,似乎对我之前的管理不是很满意。”
白寻:“我可没有这么说啊,李先生可不要多想啊。李先生是个性格宽厚的人,当时如果不是你在餐厅里替我解围,我恐怕走不出餐厅呢。这份恩情我会永远记得。我是觉得,有些人在借由你的权势尸位素餐,我们应该先把那群家伙揪出来,惩戒一番。”
李:“所以你觉得谁应该被惩戒呢?”
让她点名?和直接把她推向火坑又有什么区别?这种得罪人的事情白寻可不干。但她也不会把这个难题重新丢给李,一旦她把主动权交给李,他一定会用艾尔维斯开刀。
白寻:“我才刚进入这个监狱没多久,对大家的情况完全不了解,自然不好妄下判断,不如这样好了,我们来进行一场投票吧。但为了防止有人抱团,迫害其他区长,所以最高票数的人自动排除嫌疑,剩下的几名区长,按照得票高低来排序,得票最高的三个人,将会受到惩罚,李先生觉得呢?”
这是白寻目前能够想到的最为公平公正的一个方式了。
李点了点头:“就按照你说得办吧。”
白寻站起身来,微笑着望向坐在身旁的李:“我以及34区、25区、12区的区长都t?是新上任的,我们可以排除在外吧?当然我们也不会参与选票,而是作为监察员,这样一来也可以防止有人作弊。李先生,这样可以吗?”
李:“可以。”
在白寻的监管下,没有人有能够私下交流答案的机会,甚至他们稍一愣神,白寻就会像幽灵般飘到他们背后。
最后结果很快就出来了:13区、16区、34区长得票最多。
第四名就是艾尔维斯,他和34区区长仅仅相差了一票,但一票之差,却是天堂和地狱之间的区别。
李朝着背后的嫣然招了招手:“把他们几个关到禁闭室。”
三位区长连连求饶,跪在李先生脚边哭诉求饶,然而他们楚楚可怜的样子并不能激起李一丝一毫的同情心。他微微垂下头,眼神平静地注视着他们,虽然没有言明,但三人都心知他们在这场交锋之中彻底沦为了弃子,而白寻却成功借助李之手成功拔掉了三根钉子。
众人终于开始正视起白寻,他们现在才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不仅不是他们能够轻易践踏的,还是能够跟李一较高下的存在。
李:“接下来我们可以继续排序了吧?”
白寻又一次举起了手:“还有排序的必要吗?我认为只需要选出一个领导者就足够了。按照旧有制度排序就会出现之前那个问题,就是领导者根本不知道自己手下的几个区长到底犯了什么混事。干脆把大权都交由一个人的手上,这样不是更好吗?所以我投李先生一票。”
白寻之所以在这个关键阶段主动退出竞选是有原因的。
根据艾尔维斯所言,区长之间还有一条隐形的食物链,排行靠前的区长可以随意驱使手下的区长,包括调动他们手中管束的囚犯。
所以有时候,华强也并非主动将自己手下的囚犯推出去做交易,而是其他区长授意,在这种层层剥削的结构下,处于最底层的区长需要遭受的压力是最大的。
而白寻现在以自己退出竞选为由,换取旧有制度的废除,将层层剥削改为由李来全权统筹,这么做虽然指标不治本,但至少底层受到的压迫能够减轻不少。
其次,白寻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她坐不稳这个位置的。现在除了艾尔维斯以外,剩下的33名区长都跟李站在一条战线上,若是她贸然拿走了领导者的位置,这群人就会联合起来对付她,她身上哪怕出现一星半点的问题,都会被无限放大。白寻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自己处于如此被动状态中的。
听到白寻这番说辞,李眼底划过一丝可惜。
可惜白寻太过清醒,不然他就可以抓住这个机会彻底把她让她沦落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真是个难缠的对手。
他现在有些后悔了,当初华强主动找上门的时候,应该直接杀掉他的,这样一来,36区的囚犯们一定会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白寻,让她无法坐上区长之位。
但正所谓一步错步步错,他原本是想借由华强和典狱长之间的那层联系,避开接下来的假释期,直接出狱。但没想到华强竟然这么没用,不仅没能办成他交代的事情,就连区长之位也被白寻抢去了。
李熄灭旱烟,吐出一大股浓郁的浊气,他靠在椅背上,哑声道:“接下来,我们重新制定一下新规吧。”
所谓的新规并非是给普通囚犯们设置的,而是为各区区长制定的,就好比各个国家间签订的和平协议,虽然这东西无法防住一些不讲武德的流氓,但却不能没有。
区长之间的协议无非是和平友爱民主老三样,这些要求虽然听上去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约束力,但大家至少会在明面上遵守。
白寻增加了一项要求:“不得欺压任意一名女囚、不得用威逼利诱等手段迫使对方妥协、和对方发生关系。不得把女囚作为置换资源送给狱警处置。我提的这个要求,有人有意见吗?”
一直维持沉默的03区的区长发话了:“白区长,你的手会不会伸得太长了?”
白寻笑眯眯道:“是吗?我并不这样觉得。我只是想让这里恢复到原有的秩序。你为什么要阻拦我呢?而且区长存在的意义难道不是为了手下的囚犯们争取权益吗?这点李先生也是认同的。但你却认为将女囚送去做资源置换是一件合理的事情,这位区长,你是想忤逆李先生的意思吗?”
03区区长冷哼一声:“牙尖嘴利。”
白寻不依不饶:“你骂我恰恰说明你在心虚,为什么不肯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呢?”03区区长出言嘲讽:“我不想和你这种没见识的女人讲话。”
白寻微笑着点了点头:“好好好,你说得对,我是没见识的女人,但是你和我同为区长,你又是什么玩意,脑瘫的男人吗?”
“噗哈哈哈哈哈!”艾尔维斯趴在桌上笑个不停,“好好好,脑瘫的男人。”
旁边的07区区长嘲讽道:“你笑什么?好像没骂你一样。”
艾尔维斯把手指头塞到嘴里,翻着白眼,做出痴呆像:“她在骂我吗?她说得分明就是事实啊,我承认我是个脑瘫的男人,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07区区长低声咒骂道:“你神经病啊。”
他这么一说,艾尔维斯更来劲了,他一把抱住07区区长,利用身体优势把他牢牢锁在在自己的臂弯之中。
07区区长都要被他勒得喘不上气了,他一边翻白眼一边疯狂地捶打着艾尔维斯的手臂,然而在艾尔维斯面前,他就像是个瘦弱的小鸡仔,落在艾尔维斯身上的拳头对他来说毫无杀伤力。
艾尔维斯手臂不断箍紧,故意装傻道:“不瞒你说,我精神确实不正常,之前还在精神病院住过一阵子呢。对了,我今天出门忘吃药了,若是我突然发疯,就请你多担待担待吧。”
李出言制止了这场闹剧:“好了!”
闻言,艾尔维斯也不装疯卖傻了,但在松开07区区长的一瞬间,他还不忘在对方的屁股上补一脚。
07区区长直接摔了个狗吃屎,门牙都磕掉了,鲜血顺着他的嘴角不断的往外冒,模样要多惨烈有多惨烈。
李看都不看07区区长一眼,沉声道:“把白寻制定的新规也加进去。”
02区区长还想辩驳:“可是……”
李厉声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没有可是,难道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见李态度坚决,众人也知道这件事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
但是白寻制定的这项新规真的能从根源上改变女性的困境吗?
“不一定。”慕祁月摇了摇头,语气低沉道,“白寻只能干涉这些区长的行动,但他们手下那群囚犯会怎么做,她完全无法干预,还有很多漏洞可以钻。这样一来,女囚的处境其实并不会变好,反而有可能变得更为糟糕。因为那些区长很可能把所有的火气都释放在那些无辜的女囚身上。”
听完慕祁月的分析,沈初夏面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
只有近距离地接触过那群饱受压迫的女囚,才会清楚地意识到她们到底处于怎样一个恶劣的环境之中。
昨日沈初夏前去监区医院主动照顾那些女囚,这才知道,现实远要比她所得知的更为可怕。
大部分女囚的身上都布满了伤痕,有的甚至已经溃烂流脓,甚至还有吸食腐肉的虫蛆在她们的伤口中蠕动。
沈初夏也曾问过为什么,为什么监狱里面明明设立了医院,她们却任由伤口溃烂?
女囚的回答很现实也很绝望。
因为狱警不让她们治疗。
一些心理变态的狱警以在她们身上留下伤痕为乐,他们不允许她们修复身上的伤痕,甚至刻意拍下照片作为比对的证据,若是出现了偏差,等待她们对将会是惨绝人寰的折磨。
所以哪怕伤口开始溃烂流脓,哪怕那种渗入骨髓的痒意让她们抓狂到想要挠烂自己的肌肤,她们也不能动,只能忍着,并祈祷狱警能够早日玩腻这种血腥游戏,好让她们彻底解脱。
这还是36区,一个对于女囚来说相对友好的监区,其他监区的女囚过着怎样的日子?沈初夏浅薄的想象力甚至无法勾勒出现实的一笔一划。
对于她们的遭遇沈初夏深感同情,但是她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去做,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为她们做什么。
或许,她可以利用自己的天赋。
沈初夏垂下头来,眼中流露出极为浓郁的杀气。
第一次杀人时,她感到极为惶恐,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饱受噩梦折t?磨,只要她一闭上眼睛,那具冰凉僵硬的尸体就会浮现在她脑海中。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折磨了。
但是现在,她却忽然觉得无所谓了。
被噩梦折磨也好,饱受痛苦也好,她只想杀了那群该死的家伙。
游戏赐予她这个天赋,难道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为了能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那群人渣?
既然善良无法解决任何问题,那她索性做个恶人好了。
“啪嗒。”在这一刻,沈初夏心中似是有什么东西逐渐崩碎了。
第093章 筛选
当新的规定颁布后, 监狱似是恢复了应有的秩序,陷入到了平静祥和之中。
但实际上,那些原本浮于表面的罪恶只是被转移到了水面之下, 但它依然存在, 而且正在以一种比往日更为激烈的形式上演, 如今除了几个由女性管辖的监区以外, 其他的几个监区完全沦落为了女囚的地狱。
于此同时, 华强死亡的消息也传入到了众人的耳中。
据说, 他是死得极为惨烈, 脖子几乎被扭成了麻花, 两只眼珠从颅骨内硬生生地挤压了出来, 只剩下两根干涸的血管在苦苦支撑。
所有人都认为是白寻秘密处决了华强, 这也使得白寻还未稳固下来的统治出现了极为深刻的裂痕。
她甚至容不下一个彻底失势的前任区长, 又怎么可能真心实意地对待他们这群囚犯呢?
即便白寻已经在华强之前定下的规章制度上进行了一系列改动, 进一步加强了对囚犯基本权益的保护。
但问题在于, 白寻和这群囚犯之间几乎没有信任基础可言, 所以哪怕只是出现了一星半点的风吹草动, 囚犯们就会像是惊弓之鸟般, 瞬间升起对白寻的逆反情绪。
白寻仅用三言两语就化解了此次危机:“我要杀他还需要等到现在?何况如果我真想处理掉之前那些和我作对的人, 我为什么要留刚子一条活口呢?”
虽然仍然有人对她抱以怀疑,但不管怎么说, 这个小插曲都已经被她彻底摆平了。
但白寻知道,这只是个开始,只要她在位一天,这场风波永远不会停歇。
今日白寻像往日一样来到食堂, 一切和平日里看上去都没有任何区别,但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在平静的表象之下涌动的暗流。
无数道饱含憎恨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而这些目光的正源自于她曾为之发生过的女囚们。
距离颁布新的规章制度到现在不过半天的时间,但她们裸露在外的肌肤上随处可见狰狞可怖的伤痕,正如慕祁月猜想的那般,白寻定制的新规会激起男人们的不满,他们只会将自己的无处宣泄的火气变本加厉的发泄在无辜的女囚身上。
然而还没等她落座,一个女人忽然提着一壶热水冲了过来。
白寻早就注意到了这个人,但她并没有要躲避的意思,而是表情平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这场从天而降的雨。
“白寻小心!”慕祁月立即冲上前去,一把将白寻扑倒在地,虽然她的反应速度已经非常快了,但她的小腿还是被热水浇个正着。
“啊!”慕祁月发出一道压抑的痛呼,虽然有囚服作为阻隔,但这层轻薄的衣料在滚烫的开水面前就像是一戳就破的纸,锥心的痛楚沿着小腿迅速蔓向四肢百骸,疼得慕祁月冷汗直流。
“啪嗒!”女人手中的热水壶掉落在地上,她看着倒在地上的慕祁月,喃喃道,“你为什么要帮她?为什么?你知不知道她把我们害得多惨?我知道了,你们都是一丘之貉,你被浇也是活该!活该!”
女人神色疯癫的大吼,仿佛这样就可以让她的行为变得合理化。
白寻唇边勾起一道讽刺的笑容。她的实验好像失败了呢,她到底还在期待些什么呢?
果然,还是应该毁掉这个让她感到恶心的地方,就像是当初的青川精神病医院那样。
但正当白寻盘算着该如何毁掉这里之时,躺在慕祁月极为艰难地站起身来,她抓着白寻的手臂,虚弱的靠在她的肩头,表情平静地凝望着站在她对面的女人。
烧灼的痛意正在侵蚀着她的神经,似是要撕开她平和的面具,让她露出狰狞可怖的一幕,然而慕祁月只是微微皱起眉头,语气也极为平静:“发泄够了吗?现在你的心情平静了吗?”
在场所有人都因为她的这番话而愣住了。
没有想象中的怨念,愤怒,就好像刚才只是发生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疼,当然很疼。慕祁月也并非是个可以任人揉捏的软柿子,若是换做往常,她自然不会让自己平白无故吃亏。
但她选择暂时压下心中的火气。
不是因为她善良大度,她只是觉得,对方很可怜。
她甚至不知道,究竟是谁害她沦落至此,是白寻吗?她只是在尽可能地为女囚们争取权益,哪怕她的办法会激起几位区长的愤怒,导致他们将无处宣泄的怒火全部发泄在女囚身上,但白寻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如果她什么都不做,女囚们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改革是艰难的、是痛苦的、是必要做出牺牲的,虽然她无法和这群牺牲者感同身受,不知道她们究竟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情,但慕祁月至少知道,现在她不应该把目光聚焦于个人之间的恩怨上,必须要将矛头对准真正的罪魁祸首才行。不然这件事将永远无法被真正的解决。
白寻在此时开口了:“我想问下,你刚才一直在说你因为我而遭遇了不公正的对待,你能具体说下这个情况吗?”
见状对应的17区区长立即跳了出来,明明刚才还在一旁乐呵呵的看戏,但当他发现这把火蔓延到自己家门口的时候,他立马坐不住了。
“白区长,这都是误会,误会啊。这个女囚一看就精神不正常,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她一般见识好吗?”
白寻语气平静道:“平白无故被人泼了一盆脏水,我总该知道是什么原因吧?如果真的是我的问题,那么我接受她对我的控诉,也可以任由她打骂。但如果不是我的问题,那就应该找对应的负责人来解决。”
闻言女人立即来劲了:“你说你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如果不是你颁布的狗屁规则,区长又怎么会把火气发泄在我身上!”
白寻继续道:“原来是区长把你折磨成这样的吗?说说看,他都对你做了什么?”
17区区长急得汗都要冒出来了:“误会,误会啊,我们只是在玩游戏。白区长,我可没有违背您定下的规则啊。何况您也不是领导者,总不好插手我们的私事吧。”
白寻笑眯眯地看着他:“刘区长,你应该没有变性吧?怎么总替她抢答呢?你说只是正常的游戏,可她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呢?我看她嘴角处的伤痕好像是拿鞭子抽出来的,原来你好这口啊。”
话音未落,白寻右腿猛然抬起,带着凌冽的劲风,一同落到刘区长的肩头,这一腿来得又快又猛,刘区长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只见他像是个肥硕的陀螺,在原地转了好几圈,这才慢悠悠地倒在地上。
“轰!”他庞大的身躯激起了震耳欲聋的声响,白寻踩着声浪朝着他的方向步步走来,毫不留情地踏在他还在微微起伏的胸口上。
白寻玩味道:“早知道你喜欢这样,我应该早点奖励你的。”
刘区长抓着白寻的脚腕苦苦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求求您,放我一马。”
她又转头看向那个被欺负的女人:“听到没?刘区长就好这口呢,你还不赶快过来满足他?还有其他和刘区长的玩过游戏的,都赶快过来,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女人红着眼睛看向白寻。
她明明应该憎恨她的,可是在看见她将刘区长踩在脚下的那一刻,她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崇拜。
看着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刘区长躺在地上朝着白寻摇尾乞怜的那一刻,她心中别提有多痛快了。
但她并没有轻易上前,她怕刘区长往后会伺机报复回来。
白寻给艾尔维斯使了个颜色,示意他帮自己控制住刘区长,她则是朝着女人的方向步步走来,看着身体不停抖动的女人,白寻唇边绽开一道恶意的笑容,她附在女人耳畔轻声道:“现在知道怕了?当时泼我的时候不是很有勇气吗?不过你别担心,我不是来找你问责的,我只是想送你一句话,如果做了,就做干净点,这样才不会被追责,明白吗?”
眼前这个笑容满面的美艳女人就如同恶魔,和她对视的这一刻,女人心中的恐t?慌瞬间攀升到了顶点。
白寻用力握住她的手,继续诱导道:“你要是不想一直被这头肥猪压在身下欺负,那就抓住这次机会。想想你还剩下几年刑期,你甘心自己的青春在这头肥猪身上蹉跎殆尽吗?何况大家的力量都被封锁了,你和他又差在哪里呢?要是多几个人联合起来他根本就不是你们的对手。”
女人承认她被白寻的一番话说动了,她缓慢地蹲下身体,拿起掉落在地上的热水壶,朝着刘区长的方向缓慢而又坚定地走了过去。
“哐当!”这道清脆的声响像是猛然将人从梦境世界拽出来的闹钟铃音,让那些还处于浑浑噩噩状态之中的人被彻底唤醒了。
刘区长也终于从自己称霸监区的美梦中醒来了,他呲牙咧嘴、面目狰狞地看着眼前的女人,浓烈的恨意侵蚀了他的大脑,让他丧失了最后的理智,他甚至忘了自己现在还受人钳制,和躺在砧板上的鱼肉没有任何区别。
他朝着女人破口大骂道:“臭婊/子!你胆肥了啊啊啊啊啊啊!”
话音未落,金属制的热水壶就贴上了他的脸颊,得益于金属的保温效果,凝而不散的高温落在肥厚的脸颊的一刻,瞬间将他的皮肉烫得卷曲起来。
白寻煽风点火道:“你们真的不参与到这场游戏中吗?没看刘区长玩得这么开心吗?”
李终于在此刻发话了:“白区长,你闹够没有?”
白寻:“闹?我哪里在闹?我难道看上去像是在和大家开玩笑吗?李先生,之前你说,你不知道下面人都在阳奉阴违,现在你看到了,为什么你不管呢?现在看到刘区长这副模样,你又站出来做好人了。怎么不见你在我受辱的时候站出来呢?哦,刘区长的命就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了?李先生,我一直认为你是一位明事理的老先生,现在看来,你不过是个老眼昏花的蠢、货。”
白寻故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
李怒极反笑:“白区长,你才刚上任,还是稍微收敛点脾气,不要太嚣张了。”
白寻:“我嚣张是因为我有嚣张的本钱,不像是某些人,大势已去,也只能躲在龟壳里当山大王了。”
李微微眯起眼睛:“看来你对我很不满意。”
白寻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没有,我哪敢对你不满呢,你可千万不要自己对号入住啊。我只是想说,既然你都选择了闭眼装瞎,为什么不装到底呢?希望你不要插手我的事情。”
李:“白寻,你还当我是领导者吗?”
白寻笑着把玩着手中的死神来信,凌冽的刀锋在空气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半圆,中央注入的毒液犹如毒蛇吐信,无端给人一种强烈的威胁感。
“抱歉,但是我这人脾气倔,我定下的决定,没有人能更改,包括你也是一样。今天就算是典狱长来了,我也是这句话。你听懂了吗?”
李面色难看地凝视着白寻,他做了中央行政官这么多年,哪怕入狱了,人们也不敢轻慢他,但白寻却三番五次的挑衅他的权威,偏偏他还拿白寻没有任何办法。
若是没有死神来信,嫣然估计能和白寻缠斗一阵子,但加上死神来信,嫣然必输无疑,哪怕只是擦破一层油皮,毒素都会迅速蔓延至神经。就算是他这样的序列强者都不敢和手握死神来信的白寻硬碰硬。
比起尊严还是性命更为重要。权衡利弊后,李很快就做出决定,在刘区长绝望的目光中,他缓慢地朝着后方退了一步。
白寻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感谢李先生的理解。”
女人和刘区长之间的“游戏”还在继续,刘区长的脸已经被开水壶烫成了紫红色,脸上肥肉颤动着,看上去滑稽又可笑。
刘区长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能发出不甘的呜咽。
曾经那个趾高气昂的刘区长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猪仔,原本还处于犹豫中的女囚们终于定下心来,她们一窝蜂的扑到刘区长身上,用拳头捶打他,用腿抽打他,用牙齿撕咬他,无所不用其极。
虽然这样并不足以抹平她们心中的痛苦,但至少能让她们发泄一下压抑已久的情绪,让她们有个宣泄的途径。
曾经的绝望、不甘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地上涌,她们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兴奋转为悲伤,带着灼热温度的泪水沿着她们的脸庞缓缓滚落,与滴落在地面上的鲜血融合在一起,慢慢汇聚成了一条蜿蜒流淌的河流。
刘区长的反抗幅度变得越来越微弱,他瞪大眼珠,不甘地凝视着白寻,想要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刻记住仇人的面容。
白寻只是微笑着向他比划了枪击的手势。
“砰!”她勾起嘴唇,无声无息道。
不知从哪里降落的拳头捣碎了刘区长的眼眶骨,他的眼球如同鼓胀到极限的气球,迅速破裂,最后他看到的景象就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看戏的人逐渐散去了,现在就只剩下一群还在对着他的尸体发泄怒气的人。
但最先挑起头的女人已经将自己的情绪发泄干净了,她缓慢地站起身来,走向负伤发慕祁月,一脸歉意地对她说:“对不起。”
慕祁月神色认真地盯着她的双瞳:“你真正对不起的人是白寻。”
女人咧起一道嘲讽的笑容:“白寻?我是很感谢她赠予了我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可是我本来就不应该承受这些!难道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就可以抹消掉她对我们造成的伤害吗?”
慕祁月反问:“你扪心自问,给你造成苦难的人真的是白寻吗?监狱的环境一刻不改变,女性就一刻无法过上安宁日子。你觉得你可以一辈子都不受他们迫害吗?你有没有想过,你之前没有受到欺负,只是因为别的女囚替你承担了一切。你被她们用血肉铸就的羽翼保护着,所以才没有受到侵害。但如果这群人倒下了呢?这些事情迟早都会轮到你身上。难道现在你还没有意识到吗?到底谁才是罪魁祸首。”
女人愤怒地大吼:“你懂什么?你根本没有经历过我的苦难,你凭什么站在这里高高在上的指责我?”
慕祁月:“你说的对,我没有经历过你的痛苦,我永远无法与你感同深受。但同为女性,至少我能看到你的困境,并为之做出改变。但你又凭什么将自己的怨气发泄在白寻身上?她只是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你们争取权益!如果你们有发泄不完的怨气,应该对准那些伤害你们的人,而不是她!”
女人身体微微颤动着,这些道理她不是不明白,她只是没有想到这天会来临的这么快。因为她不敢向刘区长发泄怨气,所以她才会如此盲目的把所有的责任都归咎于白寻。
“对不起,我错了……”女人已是泣不成声。
她是做错了,但她的错是由这个畸形的环境铸就的,但说到底她不过是一个裹挟的可怜人。慕祁月不想对她发火,因为没有这个必要,一个人的思想是长年累月的固化作用下形成的,不是她用激烈的言辞就能唤醒的。
何况,谁没有一段盲目的过去吗?身处于男权社会下,难道有谁是天生就达成思想觉醒的逆行者吗?正是因为她是过来人,她才更愿意用耐心和包容的态度去对待这些迷途的女性。
“没关系。”慕祁月轻轻地把她抱在怀里。
她并不指望自己的三言两语就能让她们真正意识到这个世界的本质,她所做的不过是在她们的心中种下一枚种子。
记忆会被时间侵蚀风化,但是她留下来的思想却永远不会枯萎,它会随着时间缓慢成长。
***
处理完刘区长说事情后,慕祁月立即被白寻送到了监区医院。
当医生撕开她的囚服的那一刻,白寻这才发现慕祁月腿上的伤口已经快要和裤子黏连在一起了,当医生将二者分离的那一刻,慕祁月的小腿已是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痕。
白寻趴在床边闷闷不乐地看着她,表情带着几分哀怨和控诉:“你不该替我挡下的,我可以躲过去的。”
慕祁月:“我知道你能躲过去,但你当时并不打算躲,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白寻:“我很少觉得亏欠一个人,但是看着她抱着视死如归的心冲过来的一刻,我突然感觉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我没想到,他们会反应这么大。”
她以为,自己既然已经把问题点明了,他们至少会夹起尾巴做人,却没想t?到,他们反而用更为激烈的手段来对她表达不满。
慕祁月:“如果说错了,那应该是我的错,我知道他们会有所作为,但我没有告诉你。”
白寻疑惑地看着她:“你知道?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他们难道不知道36区发生的事情吗?难道看不到大家反抗的决心吗?”
慕祁月:“正是因为看到了,所以他们才会选择用强权来压迫。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更进一步的达成分化、驯化的目的,甚至可以说,这是一场筛选。”
在两性方面,慕祁月要比白寻看得更为透彻。
白寻不明白她的意思:“筛选?”
慕祁月:“而在这个畸形的社会下,选择沉默的是大多数,反抗的才是极少数存在,但是对于男性而言反抗者就像是一根软刺,会使得他们的势力逐渐溃烂崩解。所以他们必须要用更为激烈的手段去逼迫反抗者现身,这个过程其实就是一种筛选。”
“我们的世界虽然也是男权至上,但远没有这里严峻,因为这个世界是有超凡能力存在的,枪械也能合法流通。所以这个世界的武力差距很大,但这并不能平衡男女之间的差距,反而会拉大差距,这样一来男性会变得越发傲慢,对待女性的态度也会更为不友善。”
“而部分看清世界真相的女性自然不愿意踏入婚姻的坟墓之中了。她们有思想有灵魂,所以她们不愿意自己被传统束缚住。但这样一来她们骨子中的反抗基因也难以传承下去。而那些早已被规训的女人才是维持这个社会运转的基石,她们所诞下的后代也会继承她们的基因,帮助她们一同维系这个极端而又畸形的社会。如此往复,剩下的大部分女性自然失去了反抗精神。这是环境铸就的,也是基因影响下的结果。而我们现在所面对的是经历了三千多年后筛选后的社会。女性在这个畸形社会的蹉跎之下大多都已经失去了反抗的精神,或者说她们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无法反抗。”
“部分反抗者,像我们一样,会用激烈的手段对这个世界说不,但还有一些人,她们意识到社会的问题,只是没有站出来。但当情况严峻到让她们无法容忍的地步时,她们自然会站出来。就像是埋在脚底的软刺,平时没有感觉,但走起路来就会感觉扎人。只有及时这些软刺彻底清除,才不会拖到问题爆发的那一刻。”
第094章 互扯头花的男人们
原来一切看似不合常理的行为背后都隐藏着更深层次的谋算。作为掌握着统治地位数千年的掌权者, 男性早已编织出了一套能够完美应对任何情况的万能公式。
他们通过这种激化矛盾引发对立的方式来寻找潜伏在人群之中的反抗者,并通过这种方式进一步的分化、奴役、驯化女性,一步步地加深对于她们的掌控权。
慕祁月的一番话清晰的描绘出了女性目前所面临的困局。虽然听到了慕祁月的描述, 但那个世界距离她实在太过遥远, 她没办法和她们共情, 但这并不妨碍她为之做出一份助力。
白寻:“所以该怎么做?”
慕祁月微笑道:“你已经做的够多了, 你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帮助她们逃离苦海, 帮助她们摆脱被压迫的现状。”
“嗯?”白寻歪着头, 眼底浮现出几分困惑之色, “我以为你会希望我把她们释放出来。”
反正他们也要越狱, 多带上几个人对她来说也无所谓, 当然她并不是善心泛滥的好人, 她其实是有私心的。如果罪犯们全都跑出去的话, 那群掌权者会是什么反应呢?惊慌失措?还是痛哭流涕?她很期待看到他们的表情。
慕祁月摇了摇头:“我可怜她们的遭遇, 同情她们的处境, 但我不能忽视一个关键问题, 她们是群罪犯, 无论她们是否自愿犯下罪孽。虽然站在我的立场上, 说这些话会显得厚颜无耻。但是我认为, 如果犯下了罪孽,她们理应在监狱里服役, 可她们不应该受到男性的折辱、欺凌,这是她们本不该承受的。”
“但我也明白眼下这个监狱的问题并不是由一个或者几个人造成的,而是由群体以及阶层所导致的。男性囚犯、狱警、三大教会,压迫是一层一层传导下来的, 是永无止境的,如果无法改变最上层的权利结构, 那就永远无法根除这个问题。所以我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们联合起来,自发地去捍卫自己的权益,比起帮助她们脱逃,我认为帮助她们崛起更为重要。”
沈初夏静静地站在门口,自上而下投射下来的阴影落在她的身上,将她的身影映衬地格外瘦销。
听到她们之间的对话她心中的杀意逐渐沸腾起来,恶念在她心中迅速生根,突破了道德伦理的束缚。
一开始的犹疑不定已经完全被她抛到脑后,现在的她已然逐渐明确自己内心的想法,并且不会再为之感到犹豫和彷徨。
果然,只有清除掉那群欺凌弱小的家伙,大家才能迎来真正的安宁。她是这么想的。
然而慕祁月的这番话却让她有了新的启发和认知,只是除掉这些欺压者是不够的,目前唯一的路径是自上向下而改变这个世界。
***
又到了中午时分,但白寻并没有以往那么热烈地期盼中午的到来,她看着周围空荡荡的座椅,忽而感觉到了几分落寞。
因为季之涵和慕祁月接连受伤,季之澜和刘雨萱就承担起了照顾他们的职责,至于沈初夏,她这段时间一直在照看受伤的女囚们,忙得脚不沾地。
所以现在除她以外,就只剩下艾尔维斯、艾克利以及奥斯汀三人。
艾尔维斯看出白寻情绪低落,他趴在桌上,用手臂挡住自己的脸,另一只手空闲的手则做爬行状,缓慢地来到白寻眼前。
白寻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吗?”
艾尔维斯抬起食指,朝着白寻的的方向轻轻地点了两下,压低嗓音道:“这位美丽的小姐,你好像有心事,可以说来听听吗?或许我可以帮你解决你的困惑。”
白寻被他的举动逗笑了,她望向艾尔维斯的双眼,毫不客气地向他下达难题:“我饿了,我现在就要吃炸鸡,如果吃不到,我会很生气。”
艾尔维斯微笑道:“稍安勿躁,炸鸡很快就会为你送上。”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厨房员工就拎着一桶炸鸡走过来了,但在这个过程中艾尔维斯完全没有起身,也没有和任何人交流过,这让白寻感到了几分神奇。
白寻好奇道:“你是怎么办到的。”
艾尔维斯为她递来一根炸得香酥金黄的鸡腿,说道:“你忘了吗?监狱里还有一群名为灰鼠的存在。”
他们就像是一群随行在身后的影子,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正是因为这个特质,他们能够在能悄无声息之间了解到很多不为人知的情报,知晓他人所知,感受他人所感。
白寻一直以为,灰鼠只是一群情报收集员,从来没有想过,原来灰鼠还可以作为传声筒,帮助他们快速地传递信息。
看来她最好也发展几个能够为自己所用的灰鼠。
思考之余,白寻已经不知不觉地吃掉了一根鸡腿,但还不等她起身去拿,艾尔维斯就帮她把鸡腿续上了。
艾尔维斯:“你就安心的吃你的饭,想吃翅根还是鸡腿跟我说,我帮你拿。”
奥斯汀打趣道:“艾尔维斯,没想到你一个富家少爷还挺会照顾人的。”
艾尔维斯用一种轻松的口吻诉说着自己的过往:“谁让我的父母都不管我呢?周围的佣人也惯会看碟下菜,经常给我端来一些残羹剩饭,所以我一直都觉得,我能长这么大真是个奇迹啊。”
奥斯汀尴尬道:“抱歉,我不是故意触及到你的伤心事的。”
艾尔维斯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也早就已经放下了,你没必要对我感到抱歉,再说,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谁家没点糟心事呢?”
艾克利开口道:“他……你的父亲不知道这些事吗?”
提到自己的父亲,艾尔维斯脸上笑意慢慢收敛,向来没心没肺的他竟然在此刻流露出了几分令人不寒而颤的阴冷。
“他?他忙着和自己的情人逍遥快活,怎么可能顾及到我呢?对他来说,我只是个破坏他们t?之间感情的存在,是他的耻辱,他巴不得我快点死掉呢?你以为如果没有他的授意,我会过得那么凄惨吗?”
艾尔维斯用探究的目光盯着艾克利的双瞳,那双和他如出一辙的金绿色眼瞳似是一面可以映照出他内心情绪波动的镜子,从他的眼中,艾克利清楚地看到自己脸上流出的一瞬间的慌乱之色,他立即垂下眼帘,像是做贼心虚般避开了他的视线。
艾尔维斯继续道:“我父母是政治联姻,所以他们早已签订好了协议,婚后互不干涉。虽是这么说,但他们身上还扛着繁衍后代的任务。所以我父母原本商定好用人造子宫来繁衍后代。可就在前一周,我父亲醉酒,冲入了母亲的房间,之后就有了我,所以体外孕育一事也就暂时搁置下来了。”
“但其实你们也知道,如果真的喝得烂醉如泥的话,是不可能有反应的,我父亲不想承认自己犯下的禽兽行径,于是就把过错全都推到了我母亲的身上,他认为是我母亲勾引了他,他才会背叛自己的真爱犯下错事,并连带着恨上了我。而我母亲也因为这件事郁郁寡欢,对我几乎没什么好感,直至后来,他们诞下了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孩子,我父母之间的隔阂才慢慢消除,可他们对于我的憎恨却不会随着时间消除。在父亲眼里,我是一切错误的源头,而在母亲眼里我是让她饱受折磨的孽种。你们说,在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可能过上好日子呢?”
艾克利语气低沉道:“你不恨那个人吗……那个破坏你家庭的人?”
艾尔维斯诚实道:“恨过。我曾经憎恨过她,因为我一直以为是她的出现破坏了我原本和谐美满的家庭。但真要算起来,我母亲才是那个后来者。所以我后来就想通了。何况,这也不是那个女人的错,因为就算没有她,像是我父亲那种浪漫主义者,也不会就这么轻易回归家庭的,还会有另一个‘真爱’出现,反正他就是个烂人。”
“哦,对了。我听说他和那位真爱之间还有一个孩子。但那个孩子大概要比我小上十岁左右。也就和我三弟的年纪差不多。说到这我真的很想笑,原来他对自己所谓的真爱如此防备,还要等自己的孩子地位稳固了才敢让对方怀孕,你们说好不好笑?”
说完,艾尔维斯自己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艾克利又问道:“那你会憎恨那个孩子吗?”
艾尔维斯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滴:“我为什么要憎恨他?我的家庭的裂痕,早就存在,也不是因为他的出现才有的。何况也不是那个孩子主动要求诞下来的,他也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如果可以,谁会想做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呢?但这些都是虚的,说到底,他和我根本构不成竞争关系,就算他能够得到父亲的宠爱又能如何?他也拿不到父亲的权势。何况,我一直觉得那个孩子还挺可怜的,我们一样,都只是意外诞下的产物。所以我没必要讨厌他。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挺想见见他的,我想关于我们的父亲,我们之间应该有很多共同话题。”
说着,艾尔维斯还不忘给白寻递去一根鸡腿。
奥斯汀感叹道:“真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善良大度的人。”
艾尔维斯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笑话,唇角微微勾起:“我?大度?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可没有你说得那么伟大。只是比起他,罪魁祸首难道不是我那个管不住下半身的父亲吗?我只是把所有的负面情绪投射到了一个人身上。何况如果每一个人都要憎恨的话,我会活得很累的。当然,我不憎恨对方,也不代表我会接受那个流落在外的弟弟。虽然出身是他无法选择的,但他对存在就是原罪,所以我没办法大度到接纳他,最多也只是不仇视他。但也要看情况,如果他是个还不错的人的话,或许,我们能够成为朋友也不一定。”
听到他的这番话,艾克利缓慢地握紧手中的筷子,他压下即将翻涌上心头的酸涩感,低声道:“希望你的们成为朋友。”
艾尔维斯笑道:“不过我希望,我们最好不要遇到。我的几个弟弟妹妹和我可不一样,他们很警惕这个一直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为了防止被他们找到,父亲还把他藏起来了,真是用心良苦啊。”
艾克利不可置信道:“你说,你父亲为了保护这个私生子,特意把他藏起来了?”
艾尔维斯点了点头:“是啊,而且藏得很严实,我们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他。”
“嗡。”艾克利感觉自己的大脑一阵嗡鸣。
他想起自己母亲临终前的一番话。当时他还以为母亲直至死亡的那一刻还在袒护这个人渣父亲,但没想到这番话竟然还有另一重含义。
罗德里克监狱,这里关押着无数罪犯,是道德沦丧之地,却也是无数底层人民的最后容身之所,对于身处于底层的那些人来说,进入监狱反而是更好的选择,至少他们一辈子都不用为吃穿用度发愁,只是会短暂的失去自由。
他从十五岁起就被关在这里,曾经的他执拗的认为,那个人是害怕他的身份曝光后会动摇他的权势地位,但实际上是为了保护他吗?所以才会把他关在相对来说更为安全的36区?
艾克利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么多年来,自己都在误会对方,可即便知晓了这件事他也无法轻易原谅那个人,仇恨的种子已经在他心中深埋多年,不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能彻底拔除的。如果可以的话,他想站在他面前,亲自去问他。
不要假借他人之口,他只想从他口中得到得到答案。
艾尔维斯并没有注意到艾克利的情绪,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扑在白寻身上。
看白寻在旁边安静进食的样子,他心里别提多满足了。
“真可爱啊。”艾尔维斯望着白寻痴痴地笑着。
“啪嗒……”奥斯汀手中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因为艾尔维斯的这句话,他好奇地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白寻张开嘴,一口吞下一根手枪鸡腿的样子。那一刻,白寻在他心中的美好形象彻底碎裂了,再漂亮的一个人,当她张开深渊巨口对着他的时候,他只会本能地感到害怕。
再看一脸花痴样的艾尔维斯,奥斯汀不禁在心中感叹道。
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一桶炸鸡见底,白寻也吃饱了,她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唇边的油渍,美食带来的满足感成功盖过了低落的情绪,白寻感觉自己的心情又重新变好了起来。
“吃饱了吗?”艾尔维斯微笑着望向她,“看在我忙前忙后这么久的份上,也该给我一点奖励吧?”
说完,他张开双臂,妄图把白寻抱在怀中,但却被她一巴掌挡了回去。
白寻一脸嫌弃道:“走开,你手上全是油。”
艾尔维斯连忙擦去手上的油,一脸期待地看着她:“这样可以了吗?”
白寻:“确定擦干净了吗?可不能把油蹭到我身上。”
“呜呼。”艾尔维斯大声欢呼,恨不得将这事昭告天下,他一把将白寻搂到自己的怀中,让她的头倚靠在自己结实软弹的胸肌上。
这可是他引以为傲的资本,就靠这个拿下白寻了。
艾克利望着眼前一幕,眼中多了几分黯然之色。
不知为何,他忽然有些羡慕艾尔维斯,正统身份、权势、爱人……他所渴望的一切他都能够轻易拥有。
口中的饭菜忽然变得味同嚼蜡,艾克利缓慢地站起身来,端着餐盘渐行渐远。
奥斯汀原本也想跟着他离开的,目光却触及到从艾尔维斯后方走来的季之澜。
季之澜微笑着朝他比划了一个嘘声手势,随后端着餐盘大步流星地走到艾尔维斯后方。
“哐当。”装满了菜肴的餐盘应声掉落,里面的饭菜和热汤全部撒在艾尔维斯的背后。
季之澜毫无歉意道:“抱歉,我手滑了。”
艾尔维斯笑道:“没关系。”
他虽然能力被封锁了,但毕竟是一名长期游走在黑灰地带的特工,如果警惕性这么差的话,他早就被杀死几百几千次了。
没错,艾尔维斯是故意的。
他站起身来,直接将自己沾满油污的囚服脱了下来,蜜t?色的肌肤犹如在阳光下烘烤过的太妃糖,流露出诱人的光泽,汗珠沿着深邃的中线缓缓滚落,最终停留在轮廓深邃的腹部。
艾尔维斯动作帅气地手中的囚服丢到一旁,朝季之澜露出一道挑衅意味十足的笑容:“正好吃饭吃得有点热,谢谢你了。”
白寻坐在一旁对着他的身体评头论足:“胸肌和腹肌练得都很不错呢,不过我觉得手臂还可以再紧实一些。”
艾尔维斯朝白寻眨了眨眼:“手臂确实是我的弱项,但我的大腿练得很不错哦,你要不要感受一下?”
白寻来了几分兴致:“好啊。”
反正是艾尔维斯主动要求的,摸一下她又不亏。
季之澜一把抓住白寻的手,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我弟弟说,他很想你。白寻你不去看看他吗?”
比起身体,他确实没有什么优势。但他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白寻去触碰别的男人。
不过他还有个弟弟,虽然他并不想把白寻拱手让给自己的弟弟,但现在,他不得不借助季之涵留下白寻。
在竞选区长时季之涵出了不少力,不看功劳也要看几分苦劳,他相信白寻不会对弟弟置之不顾的。
白寻:“好啊,我去看看他。正好看看他的牙补得怎么样了。”
艾尔维斯大声道:“这么惨吗?牙都被打掉了啊,好可怜啊。但毕竟认识一场,我也去看看他好了。”
奥斯汀:“什么?他竟然被打得这么惨吗?不行,我也要去看看。”
于是四人决定一同前往季之涵所在的病房。
季之涵从来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三个大男人围观。
艾尔维斯一上来就给了他一个巨大的熊抱,随后扳开他的嘴巴,仔细地检查着他的牙齿,啧啧称奇道:“啧,掉了六颗牙呢。太惨了。”
奥斯汀好奇地凑过来:“让我看看。”
季之涵神色惊恐地摇了摇头。
你们不要过来啊。
可惜被钳制住的他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又用求助的眼神望向自己的哥哥,结果发现他正在努力偷家。
季之澜靠在白寻肩头,正在向她诉讼衷肠:“白寻,其实我骗了你,其实不是我弟弟想见你,是我想你。我想和你单独相处,所以只能用我弟弟作为挡箭牌了,你能原谅我的所作所为吗?”
白寻怎么会看不明白他的这点小心思?但对于季之澜的这些小手段她十分受用。
季之涵听得心里呕血。
你们快去看他!看他啊!
艾尔维斯似是听到了季之涵的心声,他转过身来,微笑着看向季之澜:“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也让我听听呗?”
还不等季之澜拒绝,他就以一种极为强势的姿态插入到他们中间,他本来就长得人高马大,坐下来的时候就如同一堵墙,把周围堵得密不透风。
季之澜微笑道:“既然是悄悄话,那就是不能被别人听到的话,艾尔维斯,你不觉得你的行为很没有礼貌吗?”
艾尔维斯爽朗一笑:“哎,你怎么说的这么对呢?我就是个没礼貌的粗人。”
季之澜:“我没有在夸你。”
艾尔维斯:“我知道啊,所以我承认了啊。我早已看清自己,没素质是我的本色,没礼貌是我的代名词,我就是这样一个烂人,我还有精神病,容易发疯,所以你最好小心点,要是不小心伤到你就不好了。”
季之澜:……
他从来没有见过艾尔维斯这种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两人就这样僵持住了,直至季之涵那边爆发出一道怪异的声响:“咕噜。”
白寻好奇地望向他:“怎么了吗?哪里不舒服吗?”
季之涵满脸羞红地看着白寻,语气艰难道:“我饿了。”
第095章 四人行
艾尔维斯拉长音调, 调笑道:“哦,原来是饿了啊?想吃点什么吗?我派人帮你带来。不过肉你就别想了,你掉了六颗牙, 怕是嚼不动肉。”
奥斯汀挠了挠头:“不能吃肉吗?那我多给他带点蔬菜?像是西蓝花、萝卜、贡菜?哎, 食堂里面的金针菇也不错呢。”
季之涵都要哭了。
你就不能挑点不那么废牙的东西吗?
季之澜语气柔和道:“他现在还吃不了那些东西, 你帮他带点白粥就好了。”
奥斯汀乖巧地点了点头。
他一走, 病房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艾尔维斯大剌剌地坐在椅子上, 眉眼微抬, 金绿色的眼瞳中划过一道嘲讽之色。他望着季之澜, 毫不客气地向他开炮:“啧, 你这个哥哥到底是怎么当的?瞧瞧, 季之涵都被你蹉跎成什么样子了?饭都吃不上, 看着怪可怜的。”
季之澜没有妄图辩驳, 而是老实地承认了自己的问题。
“这确实是我的疏忽。”他垂下头来, 像是茫然无措的大型犬, 琥珀色的眼瞳中浮现出几分虚无缥缈的雾气, 看上去分外可怜。
看着他这幅模样, 艾尔维斯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极为微妙的感觉。
这家伙, 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认怂吧?
季之澜轻轻地吸了吸鼻子, 语气中带着浓郁的自责意味:“我很后悔,也很自责, 如果当时我不是失手把餐盘打翻了,也就不会引发后续一系列事情了,我实在没想到,你竟然会突然把衣服脱掉, 当时我的脑子瞬间陷入了一片空白中,后面要做的事情全都忘了。但不管怎么说, 这都是我的问题,我怎么能把弟弟抛到脑后呢?我这个哥哥当的真是太不称职了。”
艾尔维斯额角一跳,差点被季之澜这番话梗出一口老血。
合着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呗?
面对眼下的情况,艾尔维斯也不是没有破局的办法,他也学着季之澜的模样,一脸懊恼地垂下头:“确实是我的错,但你也知道的,我有精神病,我实在控制不了我自己啊,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发疯,所以请你多多担待,不要和我一个病人计较。”
言外之意,如果季之澜再招惹他的话他也不介意表演个现场发疯。
季之澜拿他没办法,只能暂停宣战。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平和之中,直至奥斯汀带着白粥风风火火地跑过来。
“辛苦你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艾尔维斯微笑着接过奥斯汀手中的白粥。
季之澜拦在他面前:“他是我弟弟,让我来吧。”
别以为他不知道艾尔维斯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艾尔维斯轻轻推开季之澜:“我年纪比你们都大,理应照顾你们,我来吧。”
“我来吧。”
“我来。”
“我来。”
季之涵坐在病床上,表情麻木地看着那碗在他们手中晃来晃去的白粥。
有没有天理啊?有谁记得他是个正饿着肚子的病人啊?
白粥的热气正在缓慢消散,但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二人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严峻的问题,他们死死地拽着那碗白粥,谁都没有松手的意思,直至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插入到他们中间。
白寻一把夺过他们手中的白粥:“你们俩吵得我脑袋都大了,都给我一边待着去,我来。”
艾尔维斯和季之澜还想争取,但在对上白寻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神后,两人都非常识趣地选择闭上嘴。
季之涵本来已经被折磨的心如死灰,却没想到这个既定的结局竟然还能出现新的转机,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身姿,又抬手理了理皱皱巴巴的衣领,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正下意识地想要把自己最为完美的一面呈现给白寻。
季之涵一脸紧张地看着朝着他逐步走来的白寻,掌心中已是溢出一层薄汗。
明明之前还能自如地面对白寻,但前几日的那个吻却使得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彻底变质,现在仅仅是看着她走来,季之涵都会感到心动不已。
白寻将盛着白粥的勺子递到他的唇边,微笑道:“来,张嘴。”
季之涵乖乖地张开嘴,全然没有注意到白粥正在向外散发着滚烫的热意。
柔嫩的嘴唇在触碰到白粥的一瞬间就激起了一层触目惊心的红痕,季之涵皱起眉头,眼中瞬间浮现出一层水雾。
“好烫。”
他并不是个娇气的人,当初在面对华强的折磨时他愣是一声不吭,但不知为何在白寻面前他好像变成了一个脆弱的小孩子,下意识地就想朝她撒娇。
“很烫吗?”白寻用勺子拨弄着白粥,不断地帮他吹走热气。
“很烫,但是很好吃。”季之涵红着脸道。
“好吃吗?”t?白寻拿起勺子,好奇地尝了一口。
“那个我吃过……”季之涵还来不及阻拦就见她一口咬住了自己使用过的勺子。
樱红色的唇瓣透着一层莹润的光泽,与金属制成的勺子搭配在一起,意外的和谐,她伸出舌尖轻轻地卷去勺子上的米粒,一触即离,但却带来一种极为强烈的视觉冲击。
原本平和的气氛瞬间染上了几分暧昧之色,季之涵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了,此刻的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全然没有注意到哥哥和艾尔维斯快要喷火的目光。
“就是很普通的白粥啊,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吃。”白寻懊恼地放下勺子。
“可能是我太饿了,所以感觉吃起来格外香。”季之涵望着她的脸回答道。
“那就多吃点吧。”
白寻怎么会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呢?她笑着将勺子递到他的唇边。
季之涵用牙齿轻轻地咬住勺子,目光灼灼的望着白寻,他伸出舌尖,缓慢地舔去勺子上每一粒晶莹纯白的米粒,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色气感,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专注虔诚,仿佛是在侍奉度属于他的神灵。
“真的很好吃。”季之涵幸福地眯起双眼,笑得一脸灿烂。
虽然那日他没能吻上白寻的唇,但今日他却以另一种方式得偿所愿了。
“好吃就多吃点。”白寻语气温和。
毕竟是为了帮她才身负重伤,她也不能就怎么放着他不管。
一碗白粥下肚后,他感觉空荡荡的胃已经被彻底填满了,但是他的心还远远没有得到满足。
季之涵靠在白寻肩头,抱着她的手臂不让她离开:“我有点困了,想睡一会,白寻你可以陪着我吗?”
不管白寻对他的关心到底出自于什么原因,季之涵都不想错过这次难得的机会。
“好,你睡吧,我陪着你。”白寻没有拒绝他的要求。
“白寻,不然你上来躺着吧。”季之涵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竟然稀里糊涂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话音还未落地,两道极为凛冽的目光瞬间朝着他的方向直射而来,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他现在可能已经被这两人碎尸万段了。
季之涵原本想要改口,但看着情敌气急败坏的模样他忽然改变心意了,他抓着白寻的手,红着脸向她祈求:“白寻,陪我躺一会好不好?就一小会。”
季之涵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太过唐突,毕竟他和白寻也只是寻常的朋友关系,又不是亲密的恋人。
他垂下眼帘,勾起一道自嘲的笑容,低声道:“你要是不愿意……”
“就算了”三个字还未说出口,白寻就已经脱下鞋子,动作轻柔地躺在床边。
“你……我……我们……”季之涵被她大胆的举动惊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微微张开嘴,像是个呆头呆脑的豚鼠,只是呆愣楞地看着白寻。
“看什么?睡觉。”白寻抬手盖住他的双眼。
视线被蒙蔽,导致他的其余四感变得更为敏锐,尤其是嗅觉,他能够清楚地闻到白寻身上传来的那种独特的香气,和衣服上的皂香融合在一起,给他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
“唰——”衣服摩擦的声音从后方响起,只见艾尔维斯已经动作麻利地脱掉了自己的上衣,正准备往床上钻。
趁着他脱衣服的功夫,季之澜已经先他一步爬上了床,毫不客气地将白寻抱在自己的怀中。
他的加入让这个本就狭窄的单人床变得更为拥挤。
季之涵望着他的身影,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句话:“哥……你不觉得……这里很挤吗……”
季之澜故作无辜地眨了眨眼:“是吗?可是我并不觉得挤啊,不然你换张床躺着?”
季之涵一把搂住白寻的腰,将脑袋埋在她的颈窝,像是在向他宣誓主权。他微微抬起头,仅露出一双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睛,低声道:“不要,这本来就是我的床。”
眼看他们俩人有要吵起来的趋势,白寻立即道:“你们俩再吵就都给我滚下去。”
艾尔维斯顺势爬了上来,因为空间有限,所以他只能可怜巴巴地蜷缩在白寻的脚下,他抱住白寻的小腿,好不容易从她和季之涵之间挤出一小块可以容身的空间。
“你干什么?”季之涵咬牙切齿道,“床都要被你压塌了。”
“反正多我一个也不多。”艾尔维斯厚脸皮道。
还在状况外的奥斯汀挠了挠头,跃跃欲试道:“不然我也上来?”
季之涵、季之澜、艾尔维斯异口同声道:“滚!”
奥斯汀像是被赶出去的丧家之犬,灰溜溜地离开了病房。
白寻刚在季之澜怀中寻觅了一个舒适的位置,但下一秒季之涵和艾尔维斯就像橡皮糖一样黏了过来,他们炙热的身躯犹如正在燃烧的火炉,为她冰凉的身躯带来一丝难得的暖衣。
白寻很快就感觉到了几分困倦,她闭上双眼,含糊不清道:“我好困,要睡觉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听她这么说,三人自然是大气都不敢出,他们就维持着这样别扭的姿势挤在白寻身旁,虽然折磨,却也快乐。
白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这一觉她睡得格外香甜,殊不知三个男人在她睡着后一直在暗自较劲。
艾尔维斯被季之涵和季之澜踹得差点滚到地上,但他们俩也没有落得什么好,艾尔维斯只要稍微一用力就能钳制住他们的双腿,让他们的下半身彻底麻痹。为防止惊醒白寻,他们还不得不控制着自己的力道。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对他们来说就好像几天那么漫长,当他们从床上爬起来的那一刻皆是腰酸背痛腿抽筋。
“你们好像没有睡好啊。”白寻揉着惺忪睡眼好奇地看着三人。
“没有没有没有。”三人顶着如出一辙的疲态连连摇头。
“好吧。”虽然他们不肯多说,但白寻大概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这三人怎么可能平和地躺在一张床上呢?肯定少不了一番暗自较劲。
可惜,他们竟然没有打起来。
要是把她惊醒了,她就能借此讹一大笔钱了。白寻摸着下巴,一脸惋惜地想着。
她正准备下地,艾尔维斯就贴心地蹲在她的身旁,为她穿上鞋袜。
因为长期训练的缘故,艾尔维斯的掌心早已布满了粗粝的茧子,但在这个过程中他却没有让白寻感觉到哪怕半分不适,他的动作非常轻柔,手掌似是羽毛,轻飘飘的在她的脚背上拂过,被他碰触过得地方瞬间泛起酥麻的痒意。
艾尔维斯感慨道:“哎呀,这让我想起了我们在精神病院的时候,那时候我也经常抱着你午睡,真怀念以前啊。”
听到这话,季之涵和季之澜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难怪你这个老登爬床爬的这么快!原来是熟练工啊!
白寻拽住艾尔维斯的脸颊,眼神不善地看着他:“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你趁着我睡着爬上我的床了?”
艾尔维斯笑得没心没肺:“哎呀,我好像不小心说漏嘴了。”
季之涵和季之澜:你这个老登!你分明是故意的!
艾尔维斯皱起眉头,用那双漂亮的金绿色眼瞳可怜巴巴地看着白寻:“好疼啊,白寻你能不能先松开手。”
白寻笑眯眯地看着他:“现在知道疼了?你做坏事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呢?”
艾尔维斯抚上白寻的手,委屈道:“可是白寻,你怎么能说我在做坏事呢?你也有享受到啊。”
白寻缓缓地打出一个问号。
艾尔维斯继续控诉道:“我承认,一开始是我先起的头,但你忘了吗?后来有好几天都是你主动钻到我的被窝里的,你会抱住我的腰,还会揉我的胸。”
说完艾尔维斯抓着白寻的手,贴上自己的胸膛:“你摸摸看,是不是当年的手感。”
白寻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搞蒙了,下意识地抓了一把。
艾尔维斯的面色瞬间染上一层红晕,他喉头滚动,溢出一道难耐的低吟。
和之前不同,没有衣服的阻隔,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白寻的体温以及她掌心的纹理,那些细密的掌纹似是一双双无形的手,明明只是贴在他的胸膛上,但酥麻的感觉却顺着他的胸口蔓延向四肢百骸。
艾尔维斯承认他刚才说的话确实是在胡扯,虽然他曾经趁着白寻熟睡的时候爬上她的床,但她的警惕性很强,他刚一靠近就会被毫不留情地踹下t?去。
就这样尝试了十几次后,他才能够将白寻抱在怀中,至于揉胸什么的,完全是无稽之谈,如果白寻真的这么做了,他早就借此赖上她了,还轮得到这两个小崽子?
艾尔维斯抓着白寻的手,媚眼如丝地望着她,眼瞳中溢出极为强烈的欲望之色,恍若实质的欲望似是漩涡,像是要把她彻底卷入其中。
别的不说,艾尔维斯对于自己的身材非常有自信,他相信,白寻只要尝试过一次,就会食髓知味,对他无法自拔。
“砰!”季之涵和季之澜同时锤向艾尔维斯的脑袋。
季之涵面红耳赤地大喊道:“你是变态吗?!你在搞什么啊!”
可恶,他回头必须要好好锻炼胸肌,绝对不能被这家伙比下去。
季之澜不赞同道:“你没看白寻非常不情愿吗?你的行为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真是个难缠的对手,他必须要想个办法对付他。
艾尔维斯没有理会两人,而是转头看向白寻,问道:“白寻你觉得不舒服吗?”
白寻坦然道:“没有啊,手感很好,我很喜欢。”
艾尔维斯诱惑道:“那你想不想摸摸别的地方。”
他目光灼灼的望着白寻,抓着她的手,沿着自己的腹部一路下沿,眼看就要迈向不可描述之地。
“你滚啊!”季之涵连忙上前分开两人。
“我也可以给你摸摸。”季之澜则是趁着他们不注意,悄悄抓住白寻的另一只手,他朝着白寻眨了眨眼,诱哄道:“白寻,你要是喜欢的话,也可以摸摸我的。”
“你也滚!”艾尔维斯一把拽开季之澜。
在能力被完全封锁的情况下,季之涵和季之澜完全不是艾尔维斯的对手,无论是身体力量,还是格斗技巧都和对方相距甚远。
他们很快就败下阵来,被艾尔维斯完全压制在身下,肌肉蓬勃的男人宛若一头健硕的身子,而他的身下则是压制着两头不服输的狼崽子,他们目光灼灼地望着彼此,眼中战意在熊熊燃烧,最终,占据优势的艾尔维斯最先放弃攻势。
“切。”艾尔维斯站起身来,把他们两人也从地上拽了起来。
“你为什么?”季之涵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平时挺聪明,怎么到这种事情上就犯糊涂?我要是把你们打伤了,你们不就可以借此在白寻面前卖惨了吗?我可没那么蠢。”艾尔维斯说。
“哼。”季之涵轻哼一声。
他也知道艾尔维斯刚才手下留情了,不然十个他们联合在一起都是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的份。
白寻有些失望地看着眼前一幕。
哎,怎么不继续打了呢?这场戏她还没看够呢。毕竟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男人们互扯头花更有意思的了。
“砰!”就在这时,寂静的监狱中忽然冒出来一道极为刺耳的枪鸣,白寻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她立即起身前往声源方向。
枪声来自于08区,是由五位女性区长管辖的区域之一。沈初夏只跟那位区长打过一次照面,就是在食堂的时候,对于这位区长,她并没有任何印象。对方就像是在她的生命中匆忙路过的一个普通人,一瞬的相交后就会各自奔向不同的路。
现在,她们的生命却再度产生了交集,但这个交集,却是单方面的。
“啪嗒……”黏腻的血液在脚下奏出刺耳的声响,沈初夏走在血池之中,表情麻木地望着倒在地上的那具尸体。
08区区长像是一具破裂的玩偶,她仰躺在地上,滚圆的双瞳已然无法映照出半点光彩。
她的下颌被硬生生地拽下来了,几乎与面部彻底分离,伤痕沿着她的口角一路蔓延至耳根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腥而又残忍的弧线。七八头体型肥硕的黑域正趴在她的身边吞噬着她的血肉。
但这并非是导致她死亡的主要原因,她的眉心处还有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弹孔,子弹击穿了她的颅骨,打穿了脑仁,乳白色的脑浆和鲜血混合在一起,像是融化的奶酪般沿着脑袋后方的弹洞流淌而出。
而那位导致她死亡的罪魁祸首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枪,一脸平静道:“把她的尸体处理掉,别在这碍事。”
他又招了招手,示意自己的下属带上几个趴在地上的女人,她们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出头,正是如鲜花般盛放的年纪,但她们的眼瞳却毫无神采,只有无尽的麻木和绝望。
看着几个向他们走来的狱警,她们没有反抗的意思,任由他们拖着离开,在这个过程中她们甚至没有向沈初夏求救过,哪怕是一个求助的眼神都没有。
不需要询问,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了。
这些日子以来沈初夏经常在想,为什么女性的反抗会如此艰难?
现在她终于知晓了这个答案。
回答:因为掌权者是站在男性那边的。
第096章 间谍
狱警们刺耳的狞笑声、女囚们的低声抽泣、血液滴落的黏答声响一并灌入沈初夏的耳中。
好吵、真的好吵。
明明一直以来都处于喧嚣的环境之中, 但从未有一刻感觉这些声音是如此刺耳,或许是因为周围的背景音过于安静的缘故,所以现在哪怕是轻微的抽泣声都可以瞬间引爆她敏感的神经。
耳膜在发涨、大脑在嗡鸣, 沈初夏忽而产生了一种极为强烈的呕吐欲望, 她捂住胸口, 感觉自己已经快要被这个压抑的环境逼得无法喘息了。
“你是36区的?”狱警扫了眼她胸前的号码牌, 眼中流露出几分警惕之色。
谁都知道36区区长白寻是个难以啃下来的硬骨头, 她将36区围得密不透风, 根本不给他们半点可以侵入的机会。
虽然沈初夏也是一名难得一见的美人, 但一想到她背后站着的白寻, 他们立即收敛起自己的小心思。但他们之所以会忌惮白寻, 不止是因为白寻实力强大, 主要还是碍于典狱长的这层关系, 虽然他们未曾言明, 但是典狱长对于白寻的偏爱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否则, 她早就已经被秘密处置了, 怎么会活到现在?
一名狱警摆手道:“快走, 这里没你的事。”
另一名狱警拽住他的手臂, 冷声提醒:“我们不能就这样放她离开, 要是她回头向区长举报怎么办?她可是个不管不顾的疯子,要是这事被她知道了, 她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的。”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狱警望向沈初夏的眼神都染上了极为浓郁的恶意。
杀了她。不需要言语的描绘,也不需要额外的动作来体现,透过他们的眼神沈初夏就能了解到他们现在的真实想法。
看着朝着她的方向步步走来的狱警们, 沈初夏忽然勾起唇角,因为多日操劳而变得干涸的唇瓣如同重新焕发生机的花, 重新绽放出娇艳的色泽。
“你们真是让我感到恶心啊。”沈初夏笑着说道。
在众人都没有注意到的阴影之中,黑紫色的毒素正在迅速凝聚。
“滴答。”黏腻的毒液沿着她的指缝缓慢滴落,这些毒液曾经折磨得她夜不能寐,但当她从身体中抽离出来的一刻,沈初夏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
就像是饥饿已久的人遇到了极为丰盛的饕餮盛宴,这种满足感是无法用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
“咔哒。”狱警们也意识到沈初夏状态不对,眼前这个女人看上去就像是一朵娇弱的百合花,清雅的容貌,纤细的身躯,她看上去是那么的惹人垂怜。
不过狱警们完全没有放松警惕的意思,他们立即将子弹上膛,准备当场击杀这个危险份子。
但沈初夏的动作要比他们更快,指尖凝结的毒液如同迅速划过天幕的流星,只留下了一瞬间的存在感,快得让人难以察觉。
毒液在贴上肌肤的一瞬间就融入到了他们的身体之中,紫红色的花纹犹如在身体上迅速爬行的蚯蚓,伴随而来的还有一种极为灼热的痛意。
狱警们顿时怪叫起来,毒液的侵蚀带来的不仅是死亡的威胁,还有无尽的折磨,毒液的融入就像是钝刀子磨肉,他们感觉自己的皮肉正在高温下缓慢的消融,这种痛意不仅在折磨他们的身体,也在折磨他们的神经。
“求你……”狱警抓住沈初夏的脚踝,在痛意的折磨下他已经连一个完整的字都说不出来了,浑浊的唾液顺着他的唇边缓慢地往下流淌着,很快就在地面上汇聚出一湾粘稠的水潭。
沈初夏犹记得自己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因t?为愧疚和恐慌,手一直抖个不停,这种症状,直至对方彻底咽气的一刻都未曾消失,还伴随着她长达数日之久。
但在今日,她却没有感觉到半点恐惧,她只觉得兴奋。
看着那些前一秒还嚣张地叫喊着的狱警狼狈的倒在自己面前看着他们犹如虫蛆般在地上蠕动爬行,沈初夏开心极了。
“痛吗?但是这些痛苦和那些饱受你们欺凌的女性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我是一名医生所以当我看到她们身上的伤痕时,我的大脑会瞬间为我呈现出她们受虐时的影像,我看着那些影像,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日夜苦读的学生时代,她们身上那些可怖的伤痕,我也只在教科书上见到过。但我却在这里见到了之前未曾接触过得各类疑难杂症,而这一切都是拜你们所赐。”
“你们把女性当做发泄**的玩物,凌辱折磨她们,以她们的痛苦为乐,因为你们是狱警,你们在这个监狱里是比囚犯们更为高贵的存在,随意你们可以将在现实社会中无法实现的黑暗欲望全都投射在她们身上?可是她们凭什么要承受这一切呢?她们是犯了罪,但法律会惩戒她们,你们这群畜生,没资格对她们动用私刑。”
沈初夏说着,用力踩上他们的脸颊,看上去纤细瘦弱的长腿在此刻爆发出了极为惊人的力量,骨骼碎裂的声响缓慢爆开,狱警的脸随之逐渐形变,紫红色的花纹还在他们身上迅速蔓延着,在烧灼感和刺痛感的双重折磨下,狱警恨不得自己能够马上晕厥过去。
沈初夏刻意控制着毒液用量,所以这些毒液并不会要了他们的性命,只会缓慢地侵蚀他们的神经,一点点的折磨着他们。
只是可惜,她无法让他们感受那些女性曾经经受过得痛苦,她怕自己一对他们用刑,他们就会疼得昏厥过去。
“我错了……真的错了……饶了我们……”狱警们连连求饶,尽管他们的眼瞳中还燃烧着极为浓郁的恨意,但现在是生死危机关头,就算让他们跪下来亲吻沈初夏的脚背,他们也愿意。
沈初夏面无表情地望向他们:“其实我一直很好奇,这里明明是监狱,这里关押的都是一群犯过错事的恶人,可是和你们相比,他们犯下的错事都显得不值一提了,所以你们为什么会在牢笼外面?真正应该被关到这里的是你们才对啊!”
似是解开了常年以来的症结,沈初夏忽然感觉困扰自己多时的问题终于在此刻迎刃而解。
是啊,这里是监狱,是关押罪犯的地方,但为什么真正的罪犯却可以享受着本不该属于他们的自由和权势?这实在太不公平了。
“你们应该在监狱里待着才对,监狱才应该是你们的归宿。”沈初夏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道,像是陷入了无法逃离的梦魇。
“可是你们现在依然站在这里。”沈初夏垂下眼帘,幽深的紫意在她的眼瞳中沸腾着,如同正在燃烧的火焰,她微微勾起唇角,忽而扬起一道凉薄的笑意,“原来所谓的法规只是给我们这群普通民众制定的,当权者犯错依然可以逍遥法外,所以法律存在的意义就只是成为了统治下层的工具吗?”
直至现在这一刻,沈初夏才终于意识到这个最为本质的问题。
“滴答。”指尖的毒液开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蔓延而出,幽深的紫意很快就爬满了他们的躯体。高浓度的毒液具有极强的腐蚀性,他们的皮肉瞬间绽裂,黑红的血液沿着伤患处缓缓流淌,和地上那滩还未凝固的鲜血融合在一起。
“啊啊啊啊啊!”
望着他们因为痛苦而扭曲的面容,沈初夏却没有之前的快意,心情反而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郁之色所占据。
这不过是个开始而已,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迎来尽头?
“这个世界真的烂透了。”沈初夏仰望着头顶刺目的白炽灯,喃喃道。
“沈初夏!”白寻赶来的时候,那群狱警已经被腐蚀成了一具具森白的枯骨。
和她一同赶来的还有慕祁月和刘雨萱,看着满地的尸骸两人眼中皆是不可置信,在她们的印象中,沈初夏是个极为难得的好人,但现在,她的手上却沾满了鲜血。
沈初夏的双瞳已经被浓郁的紫红色彻底浸透了,她转过身,凝望着白寻一行人的方向,可那双空洞的眼瞳却无法倒影出任何景象。
“很抱歉,我原本不想让你们看到你们这一幕的。你们现在是不是对我很失望?”沈初夏的嗓音带着一种无质的沙哑。
她现在的样子肯定很丑吧?
“笨蛋。”慕祁月扑上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沈初夏愣住了。她以为自己会受到责骂,但却没想到迎接她的会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慕祁月哑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看上去,就像是要消失了一样。”
沈初夏缓慢地抬起自己的手,她的肌肤白得惊人,甚至能够清楚地看到下方隐藏的血管和血肉纹理,就好像是一具剥了皮的躯体外面罩上了一层浅薄的宣纸。
大概是因为她一次性使用了太多毒液而引发的后遗症,刚才她还没有注意到,现在她才发觉,毒液匮乏带来的那种痛觉竟然已经蔓延到了她的心脏处。
“初夏,你还好吗?哪里感觉不舒服吗?”慕祁月的声音将她从自我的世界中重新唤回。
沈初夏怔怔地看着她。
没有责备,没有害怕,没有失望,有的只是溢于言表的关心。
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沈初夏始终想不明白这点,但这并不妨碍她抓住眼前这份温暖。
她轻轻地回抱住慕祁月,低声道:“没事,只是因为过度了使用天赋能力,休息一会就好了。”
沈初夏说得轻描淡写,但个中痛苦只有她和白寻知晓。
虽然她的身体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可以储存毒素的毒囊,但她毕竟是血肉之躯,所以每一次汲取毒素都会让她陷入到痛苦和折磨之中。
“你们说天赋?”瘫坐在地上的一名女囚忽而抬起头来,又神经质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我没听错吧?你们刚才提到了天赋两字?”
她神色癫狂地站起身来,因为动作幅度过大的缘故,脖颈处的刺青图样也因此展现在了众人面前——是一朵栩栩如生的红色蔷薇花。
“蔷薇宣言?”白寻问道。
女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执拗地重复着:“你们先回答我的问题,你们提到了天赋能力,是不是?”
“玩家?”慕祁月反问。
女人的双瞳划过一道困惑,随后被狂喜彻底取代。
她立即扬起一道极为灿烂的笑容,但就在她勾起唇角的一瞬间,眼泪也随之倾斜而出。刚才面对狱警的强权和暴力时一声不吭的女人在此刻流露出了无比脆弱的一面,语气哽咽道:“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慕祁月轻轻地拍着她的背部,柔声安慰道:“先别急,慢慢说。”
女人低声抽噎:“我叫赵云。两个月前我稀里糊涂的加入了一个叫做蔷薇宣言的组织,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个异端组织,所以我一直都很想从中逃脱,转而加入官方组织。但是我刚到光明教会的门口就被他们抓起来了。之后他们就以我在肆意传播异端教义为名把我关在这里。”
白寻微微皱起眉头,从她的这番话中意识到了几分不对劲。
“这不就巧了吗?我恰好蔷薇宣言这个组织有所了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个对于女性超凡者非常友善的组织,你为什么想要逃离?”
面对白寻的质问,赵云的眼神出现了一瞬的闪躲,但她很快便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语气坚定道:“你所了解的只是表面。蔷薇宣言广招女性超凡者并不是因为她们想要扶持女性,而是打算把女性当做交易品高价售出。如果不是无意间撞破蔷薇宣言的秘密,我又怎么会想要离开呢?”
白寻笑眯眯地望向她:“可是你刚才说,你是因为发现蔷薇宣言是异端教派所以才想要离开的。你现在的说辞,好像和之前有些出入啊。”
赵云解释道:“我实在太紧张了,还没组织好自己的语言。”
“怕什么?难道我们会吃了你不成?”白寻抬手搭上她的肩膀,然而她的面前并没有弹出游戏面板。
不出她所料,赵云并不是玩家。
“对了,你的天赋能力是什么?”白t?寻直接了当的问道。
“我的天赋能力是情绪操纵,我可以干涉别人的情绪。”赵云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道。
白寻:“是吗?这个能力听起来很厉害呢。正好,我现在很需要你的这个能力。”
“啊?”赵云愣了一瞬,“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在这个监狱里天赋能力是不被禁止的,所以我需要你借助这个能力帮我做点事。你一定可以办到的吧?”白寻附在她的耳畔低声道。
赵云背后瞬间渗出一层冷汗。她完全没想天赋能力竟然不会被黑晶石的力量封锁。
但为了取得白寻等人的信任,她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白寻苦恼道:“我现在很生气,希望你能让我开心起来。”
赵云本以为白寻希望借助自己的“天赋”影响他人,比如狱警、典狱长之类,这样她还可以人为的操纵一下,但谁能想到白寻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赵云僵在原地,干巴巴地解释道:“我……我今天状态不好……真的……明天……明天我一定可以的。”
白寻微笑道:“明天太短了,不如明年吧,说不定你那时候就能进化出天赋能力了。”
赵云面色苍白地看着她:“你知道了?什么时候?”
白寻:“现在问这些还有意义吗?说吧,到底是谁指使你混进来的?”
赵云面色苍白地摇了摇头:“我不能说……真的不能说……求你们……就当是放我一条生路……我绝对不会把你们的秘密说出去的……唔”
话音未落,赵云忽然吐出一大股黑色血污,她面色苍白地倒在地上,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就彻底失去了生息。
作为医生,沈初夏的反应是最快的,她立即蹲下身,为赵云施展急救措施,但赵云体内的毒素实在太过凶猛,当她打开她的口腔的那一刻,一股极为浓郁的腐臭味瞬间飘散而来,伴随而来的还有大股浓郁的黄绿色脓液,以及破裂的脏器碎片。
显然,赵云的内脏已经彻底腐烂了,已经没有任何救活的可能了。
沈初夏面色苍白地看着这一幕:“怎么会这样?”
杀了三个狱警的时候,她脸不红心不跳,但在面对这个仅仅打过一照面的女囚的死亡之时,她却不禁为之动容。
艾尔维斯:“有人提早将生物毒素胶囊埋在她的体内。这种生物毒素胶囊里面不仅蕴含剧毒,还可以检测她的心率变化,甚至可以通过身体上的一些细微变化分析她此刻的处境。是一种专门为特工打造的胶囊,若是觉察到不妙,胶囊就会瞬间启动自毁程序。”
沈初夏:“如果错判了呢?人岂不是白死了?”
艾尔维斯低声道:“机器无法达到100%的准确性,哪怕只有1%的容错率,但若是落在个人的身上就会变为100%。作为棋子,他们根本没有权利掌控自己的生死。那些幕后之人也不会在意这些问题,不过是多一个棋子少一个棋子的区别,对他们来说无伤大雅。因为他们手中还有着大把的可以利用操纵的对象。不管你怎么看待这件事,这就是他们的宿命。”
艾尔维斯继续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刚才提到的玩家还有天赋能力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我觉得,你们现在最好小心点,已经有人盯上你们了。这个赵云只是个开始,往后还会有更多人潜伏到你们身边。”
白寻:“会是三大教会吗?”
艾尔维斯沉声道:“生物毒素胶囊五年前就已经淘汰下来了,三大教会掌握着最先进的科学技术,不会用这种过时的产品何况,对方的手法实在太粗糙了,如果这个赵云真是三大教会派来的,你们可能根本发现不了她的问题。”
白寻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艾尔维斯:“还有,刚才发生的事情是瞒不过灰鼠的,这些消息迟早会散播出去的。”
白寻还是第一次知晓灰鼠的这一隐藏用途:“原来灰鼠得来的消息不止会在监狱中传播吗?”
艾尔维斯:“当然,别看罗德里克监狱秩序森严,但除了限制住人身自由以外,这里和外面其实没有太大区别。而且很多辛密其实都是从监狱里面流传出去的,这里面还关着很多终身监禁的囚犯,反正也不可能离开这,所以他们有的就本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把自己知道的秘密全都抖了出去。”
白寻摸着下巴道:“所以我也可以制造假消息拜托灰鼠帮我散播到外界喽,虽然假消息迟早会被时间验证,但至少可以起到混淆视听的作用。”
艾尔维斯面露惊喜,他还没来得及夸赞白寻,就听季之澜捧场道:“白寻,你真的好聪明啊,这么快就想到应对的办法了。”
艾尔维斯瞪了季之澜一眼。
这家伙平时不声不响,怎么关键时候就抢我台词!
艾尔维斯:“也不看看白寻是谁,还用得着你拍马屁?”
季之澜故作无辜地眨了眨眼:“可我说的是真心话啊。我是发自内心的感觉白寻真的很厉害,难道你不这么觉得吗?”
艾尔维斯现在也只能顺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说:“我当然也是这么想的!”
季之涵也加入了这场战局:“那你刚才为什么没有及时表态呢?”
艾尔维斯都要被气笑了:“你们俩联合起来对付我一个是吧?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他转头看向白寻,可怜巴巴道:“白寻,出于对待朋友情面上,我本来想替他们瞒着的,但是我不得不告诉你,他们俩在你睡觉的时候非常不老实,打呼噜、磨牙、放屁样样不落。”
季之涵红着脸道:“你胡说!”
季之澜也不赞同道:“你不能因为讨厌我们,就随意污蔑我们。”
艾尔维斯微笑道:“你说我污蔑你们,那总得拿出点证据吧?说说看吧,趁着白寻睡着的时候你们俩都做了些什么?”
第097章 越狱计划
季之涵和季之澜无话可说。
他们踹艾尔维斯的时候可一点都没有留情面, 只要他掀开衣服,白寻就能看到他身上遍布的青紫交错的痕迹。他们敢打包票,艾尔维斯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在白寻面前卖惨的好机会。
虽然他们也被折腾得不轻, 但是艾尔维斯只是用巧劲绞住了他们的双腿, 并没有在他们身上留下什么显眼的痕迹, 真要论起来他们又拿不出证据, 所以他们俩无论如何都只能咽下这个苦果。
白寻自然也知道他们之间的暗自较劲, 但她并没有参与其中的意思, 乐得看戏的她巴不得他们几个能够打起来呢, 这样她才好在其中获利啊。
沈初夏的虚弱状态已经稍微缓解一些了, 但透明化的肌肤依然没有恢复正常, 这个现象是因为体内毒素严重枯竭所造成的, 并非时间能够缓解的。
她的包裹空间中还存储着不少剧毒之物, 随时都可以回去补充毒素, 但沈初夏放心不下那些受伤的女囚。
刘雨萱看出她的想法, 说道:“你回去休息吧。照看那些病人的任务就交给我和慕祁月吧, 她腿上的伤已经基本愈合了, 可以行动自如了。”
沈初夏朝着她点了点头:“那就交给你们了。”
她缓慢地朝着36区的方向走着, 单薄纤瘦的背影在冷风中逐渐染上了几分寂寞萧索之色。
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她感到身心俱疲, 积压多时的情绪是通过这场畅快淋漓的屠杀宣泄出去了,可是她的心情却不复之前的喜悦激动, 反而陷入了巨大的空虚之中。
直至此刻,她才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真正压迫在女性脊梁之上的是阶层,是强权, 仅是杀掉这些狱警是远远不够的,但是以她现在的能力, 想要和这个世界根深蒂固对政权阶层对抗无疑是以卵击石。
曾经的愤怒、绝望,最后全部化为深深的无奈。
沈初夏唇边勾起一道苦笑,她感觉自己今天好像做了很多事,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做。
原来,她的所作所为好像只是一场空吗?
沈初夏动作缓慢地爬上吱呀作响的铁架床,抱着自己的双腿,将自己的身体完全蜷缩在角落之中。
“沈初夏。”白寻回到囚室,望向沈初夏的方向。她的身体几乎和阴影彻底融为一体了,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肌肤如同梦幻而又绚烂的泡沫,似是随时都会破灭。
“怎么了t?吗?”沈初夏转过头来,极力扬起一道笑容。
“无聊,想找你聊聊天。”白寻坐在她的床边,懒洋洋地靠上她的肩头。
“好。”沈初夏点了点头。
她回到囚室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体内毒素的匮乏让她感觉到了难以忍受的抽疼,但她迟迟没有行动,甚至产生了一个极为消极的念头。
不如这样彻底爆发吧,或许她的死亡还能让那些高高在上的掌权者们感到几分害怕。
但如果,她的死亡依然无法改变任何的事情呢?
沈初夏表情麻木地望着天花板,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白寻开口道:“这个世界真的糟糕透了,是吧?”
沈初夏应和道:“是啊,这里的一切都让我感觉作呕。”
白寻凝视着她的双瞳,唇边勾起一道浅笑,低声道:“你想不想彻底毁掉这里?”
沈初夏呼吸一窒:“你有办法?”
白寻微笑道:“当然有,但这会导致很多无辜的人牺牲。”
沈初夏眼底的光亮瞬间熄灭了。她今天的做所作所为完全突破她一向的处事准则。过去她总拿很高的道德标准要求自己,这次却狠狠过界了。或许是刚用过天赋能力导致身体过于虚弱,她不复刚才的暴虐强大,在角落里蜷缩着手脚,瞬间又回归到了那个善良又懦弱的自己。
她摇了摇头,哑声道:“我不想其他人也被拖下水。”
白寻笑意更深:“你看,你不是想的很明白吗?那你刚才到底在犹豫纠结什么呢?”
沈初夏呼吸一窒,不可置信地看着白寻:“你是不是知道?”
知道她天赋能力的副作用。
白寻只是微笑,却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沈初夏也没有继续询问,她想她大概知道答案了。
她只是仰头凝视着天花板,嗓音沙哑道:“我只是觉得,我的死亡或许能给他们带来一点震慑。”
白寻捏住沈初夏的脸颊,迫使她抬起头来望着她,她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她对视的一刻,沈初夏都不由感到了几分紧张。
白寻:“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死了,我会很伤心的。你忍心伤我的心吗?如果你态度坚决的话,我也没办法拦着你,但你能不能先把你的财产转让给我?”
沈初夏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水,笑道:“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
果然还是那个白寻,但不得不说,她的一番话确实让她的心情好转不少。
白寻:“你终于笑了,这才对嘛。愁眉苦脸可不像你。”
沈初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白寻严肃地点了点头:“你觉得呢?你的脸都快拉到地上了。”
沈初夏顿时感到了几分尴尬:“大家是不是都看出来了?”
白寻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没有,他们太笨了。也就只有我这种聪明人才能看出来。”
沈初夏忍俊不禁,才刚浮现在唇边的笑意很快就被痛苦所取代。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彻底麻木了,直至这一刻她才终于意识到,她并不是麻木了,只是刻意忽略了自己的感受。
不需要白寻催促提醒,沈初夏就主动地从包裹空间中拿出自己之前花大价钱搜集来的灵性材料。因为是剧毒之物,所以这些灵性材料的都带有极为艳丽的色彩,但在沈初夏手中,这些灵性材料就像是瞬间枯萎的鲜花,很快就失去了原有的光鲜亮丽。
“我的能力是不是很可怕?”沈初夏小心翼翼地看向白寻。
曾经有人撞见过她汲取毒素的样子,然而对方的第一反应却是反感和厌恶,所以沈初夏一直都很怕会被别人知道自己有这样一种可怕的天赋。
白寻好笑道:“很可怕?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何况你又没有用你的天赋做坏事,我为什么要感到害怕呢?”
沈初夏哑声道:“可是曾经有人觉得我的这个能力很可怕,很恶心。”
白寻:“然后呢?”
沈初夏愣了一下:“什么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啊。”
白寻猛拍大腿,扼腕叹息道:“要是我的话,一定会把那个口无遮拦的人抓起来痛揍一顿。你怎么能轻易放走那个家伙呢?”
沈初夏哭笑不得:“这没必要吧?”
白寻震惊道:“怎么没有必要,你的心情难道没有受这句话影响吗?你难道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感到难过吗?所以你不应该最先考虑自己的感受才对吗?”
沈初夏垂下头来:“可是他说的是事实啊。”白寻:“什么是事实?这世界上不存在绝对的事实。只要你有足够的能力,那么你所说对没一句话都可以成为事实。举个例子,比如我说季之涵长得丑,这不是事实,但是他也不敢反驳我。他不敢反驳,就相当于是一种变相的承认,再经过常年累月的洗脑后,大家会自然而然认同我所说的,到时候季之涵长得丑这件事就会就成为事实,你明白吗?”
沈初夏感觉自己似乎想通了一些一直以来困扰着自己的问题,虽然这个灵光一现的念头还不足以她彻底推开那扇常年以来尘封的大门,但那扇紧闭的门扉却因此出现了一丝松动。
沈初夏:“我好像有点明白了。我会好好思考你这番话的。说来白寻,我发现你好像很喜欢欺负季之涵。”
白寻大方地承认了:“啊,被你发现了啊。”
沈初夏:“为什么?”
白寻堂而皇之道:“因为我喜欢啊,这不需要任何理由。我所做的所有事情都在只是为我的心情服务,我喜欢,我开心,所以我想欺负他,就这么简单。如果做的每件事都需要询问缘由的话,会很累的。有时候不如随性点。”
白寻并不是个富有同理心的人,与之恰恰相反,她是个非常纯粹的利己主义者,她所做的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能让她自己得到开心得到满足。
但是在眼下这个环境中,她很少有感到开心的时候,待在这个监狱中的每分每秒都令她感到恶心,她已经看腻了这场令人作呕的戏了。曾经她以为,至少要先拿下36个监区的统治权才能进行自己的下一步计划,但在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都能被灰鼠们看在眼里之时,白寻立即推翻了自己之前的计划。
她发现自己目前面临的最大敌人不是别人,而是灰鼠,有这群家伙在,她对所有行动都会受制于人。
思虑太多,倒不如随性一点。
这句话不仅是她对沈初夏说的,也是对她自己说的。
白寻:“所以我现在做出了个决定,应该就是这几天了,我准备带着大家越狱。”
沈初夏被她陡然跳转的思维吓了一跳:“这么突然?”
白寻:“很突然吗?其实在我看来并不突然。你觉得我做出这个决定只是草率之举,但实际上这是我思虑最长时间的一件事。我和你一样,对于这里的一切感到恶心、厌恶。我之所以这一直忍耐着,是因为我在等待一个契机。但是我刚才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峻的问题,无论我怎么计划都无法绕过灰鼠的眼睛,而在他们当中又有多少是狱警们派下的间谍呢?我不知道,也不想赌。所以我干脆随性一些,说不定还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她们谈话之际,一道融于暗影中的阴影瞬闪而逝。
白寻计划越狱的消息很快就在狱警那边传开了。
得知这个消息后,他们每日都寝食难安、严阵以待,甚至恨不得将监狱彻底封锁起来,让蛇虫鼠蚁全都无所遁形。
然而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
叫嚣着要越狱的白寻生活依旧,甚至每顿还多吃了两碗大米饭,完全看不来半点准备越狱的意思。
为此被折磨的身心俱疲的狱警们就把火气发泄在了灰鼠的身上:“你们不是说,听得很清楚吗?可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为了这件事他们熬得头发一掉一大把,若是换个囚犯他们根本不会如此警惕,但谁都知道,白寻是个极为危险的家伙,尤其是她手中那把蝴蝶/刀。
他们也不是没想过把她那把刀没收,但问题在于,他们把白寻以及她对几个党羽翻来覆去搜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任何危险物品的影子。所以这件事,也就只能这么算了。
后来他们眼睁睁地看着白寻成为36区区长,看着她在众人面前让李下t?不来台,看着她逐渐成为36个监区的中心人物,甚至隐约有盖过李的趋势。
再这样下去,他们这群狱警迟早也要遭殃,正是如此,所以他们才害怕白寻出狱,她在监狱里就能惹出这么大的祸乱,放出去岂不是要把整个联邦都搅得鸡犬不宁?
光明教会的高层甚至向他们下达了死命令,让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跑白寻,不然等待他们的会是无尽的折磨。
对于上层的命令典狱长没办法反抗,但对于这件事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看着面前的白寻,问道:“你到底怎么想的?”
白寻抿了一口热气腾腾的茶水,不由发出一声赞叹:“这茶真不错啊,能不能分我点茶叶?”
典狱长直接切入正题:“你历经千辛万苦来到这,应该不止是为了找我讨要茶叶吧。说吧,你需要我怎么做。”
其实他大概能够猜到白寻到来的原因,典狱长办公室是这间监狱里唯一一处灰鼠无法踏足对地方,他们完全不用担心在这里进行的谈话会被灰鼠泄露出去。
白寻:“我想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短暂的恢复能力吗?”
典狱长差点把茶水喷出来:“咳咳,你不是要越狱吗?我可以利用我的权势帮你。”
白寻:“我是说我想越狱。但就这样灰溜溜的离开完全不符合我的性格啊,所以我一定要在离开之前给大家留下一个深刻印象才行。”
典狱长叹了口气:“不是我不帮你。但这件事我真的无法答应你。”
白寻微微眯起眼睛,笑得像是歼击得逞的狐狸:“所以你有办法帮我恢复力量。”
典狱长扶着额头叹息:“黑晶石本身是一种灵性材料,但其中蕴藏的灵性并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还需要能量装置供给,而你们所生产出的能量球就是维持着这座监狱运作的动力源泉。只要关掉这个动力装置,你就能够恢复力量。但到那时候,不仅是你,所有的囚犯都会恢复力量。你想想看,那时候监狱会变成什么样?”
白寻兴奋道:“正合我心意啊。”
典狱长板起面孔,语气严肃道:“你到底有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这里关押的是一群罪犯,你知道把他们一旦出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白寻微笑道:“我知道。但我也知道,这个监狱里绝大多数囚犯的体内都被植入了黑域,这群人即便意识到自己获得了自由,也不会轻举妄动的。生命只有一次,而这些早已呗奴役驯化的囚犯们,真的敢用自己的生命去做赌注吗?如果他们真的拼上性命也要做出违法乱纪的事情的话,那我想,你这位典狱长应该好好思考一下,是不是自己的管治方法出现了问题。”
典狱长沉声道:“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多不满,但是我受制于光明教会,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我选择和你见面,我想这应该足够表现出我的诚意了。”
白寻笑着摇了摇头:“到底是身不由己,还是助纣为虐,你心里比我更清楚,没必要把自己摘得那么无辜。当然我也并不是来跟你讨论你的行为到底是对还是错。我只是想问你一句,到底要不要帮我?”
典狱长陷入了沉默之中。
白寻继续道:“你体内的黑域,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爆发吧?一直以来维持着这样臃肿的身形,你心里真的没有半点怨恨吗?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一旦你从这个位置上走下来,会面临什么样的情况。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还是说,你心中的天平已经开始倾向于光明教会了?”
典狱长立即辩驳:“我没有!”
白寻:“那你还在犹豫什么呢?”
典狱长握紧的拳头又慢慢松开,他无力地靠在椅子上叹息道:“我知道了。”
“三分钟。我只能给你这么长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我会尽可能地帮你拦截狱警,不让他们去到装置那边。但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处境,我没办法亲自出面去帮你们开启装置,但我可以把方法交给你们。”
白寻点了点头:“这就足够了。”
典狱长:“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白寻微笑着做出一个嘘声手势:“保密。”
典狱长不可置信道:“我都答应你了,难道你还信不过我?”
白寻:“那你就对着女神起誓吧。”
对这位忠心耿耿的教徒来说,这点应该不难做到才对,但他却出现了犹豫。
绝大多数的神灵都陷入了漫长的沉睡之中,这其中也包括降灵会信奉的那位女神,虽然祂之前还曾降下过神谕,但这件事只有少数几人知晓。何况在那之后,祂就再无音讯。
神灵清醒时都不一定会对教徒的起誓做出回应,更何况这位神灵还疑似陷入了沉睡之中。
就算他内心有鬼,此刻也可以完全不假辞色的说谎。但问题在于,典狱长对于降灵会仍然具有很强说归属感,两种信仰在他体内不断撕扯,这次造成他现在的犹豫。
白寻嗤笑一声:“你这样让我怎么相信你呢?”
典狱长面色颓靡地垂下头来:“我没有选择,我真的没有选择,你知道的,光明教会不会放过我的。”
白寻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这人真是好笑,都快死了,还在纠结自己到底该用什么死法比较体面,有什么意义吗?”
白寻不声不响的抽出他别在腰间的手/枪,将其推到典狱长面前,微笑道:“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把自己的生命掌握在自己手中,就算少活几天又能怎样?总好比成为不人不鬼的怪物吧?你觉得呢?”
典狱长凝视着她的双瞳,随后缓慢地握住她递来的手/枪。
***
又是风平浪静的一天。
狱警们已经被折腾得彻底麻木了,他们不再像之前那样保持着高度的警戒状态,又回到了之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这时候,正是白寻发动动乱的好时机。
听闻白寻的计划后,向来对世事提不起劲头的艾克利开口道:“我去吧。我知道他说的地方到底在哪。而且我没有你们那么高调,我比较不起眼,不容易被发现。”
白寻否决了他的提议:“还是我去吧,比较保险。”
艾克利执着道:“可是你没有我了解这个监狱的地形。你们大概不知道,但我已经在这里待了三年了,我对于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非常熟悉。派我去,是最好的选择。”
白寻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询问他为何会在这个监区中待了这么长的时间,只是说:“快去快回。”
艾克利扬起头来,露出自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笑容:“放心。”
白寻这才注意到他不仅有着一双和艾尔维斯如出一辙的金绿色眼瞳,五官也和他几分相似,但因为头发的遮掩,她很少能够看清他的面容。
艾尔维斯也看清了他的容貌,他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微微张开嘴巴,犹豫几次后,在舌尖滚动的话语最终又被他咽入腹中,压抑在心中的千言万语最终只汇聚成一句的话:“你……自己小心点……”
第098章 boom
艾克利踏上了通往控制室的走廊。
走廊尽头就是这个监狱的核心动力室, 但这个地方却鲜为人知,他甚至没有遇到看守的狱警。
但当他靠近大门的时候,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瞬间席卷而来, 他仰起头来, 望向悬吊于天花板上的机械装置。
通体漆黑的枪管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泽, 浓烈刺鼻的硝烟味从中逸散出来, 伴随而来的还有冰冷无质的倒计时的声音。
艾克利神色淡然地输入密码, 接下来是指纹和虹膜的双重认证, 好在典狱长已经将自己的生物信息备份交给了白寻, 所以核验这一步进行的非常顺利。
“滴答。”听到开门声响的一刻, 艾克利才终于卸下自己淡然自若的伪面具, 他的背后已然渗出了一层冷汗, 身上的囚服也已经彻底浸湿了。
艾克利走入核心控制室, 这才发现原来所谓的中央控制室本身就是掌控着这个监狱的防御网的机械装置, 像是一台冰冷无质的机械怪物, 里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银白色管道, 这些管道连接各个监区的能量收集器, 将汲取到的能量重新提纯, 经历层层筛选后的灵性力量将会成为供给这个监狱的主要动力源泉。
而现在, 他只要关掉这个装置,这座监狱里面的所有超凡者都将重新获得力t?量。
想到这里, 艾克利不由紧张起来,掌心也随之分泌出黏腻的汗液,但现实容不得半点犹豫,想到正在焦急等待的白寻等人, 艾克利一鼓作气拉下了杠杆。
最先感受到力量恢复的是白寻,若说之前她的身体外层似是覆盖着一层滞涩的透明膜, 现在,这层阻隔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已经可以了。”白寻提醒道。
“好了吗?”刘雨萱脸上浮现出几分困惑。
但很快慕祁月和季之涵也察觉到了体内灵性变化,他们同为神眷者,对于灵性有着非同一般的感知力。
其余几人对于自身产生的变化仍然一无所知。
原来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察觉到自身力量变化吗?
“你们保护好自己,我还有事,之后在门口汇合。”意识到这个问题,白寻立即改变了之前的计划,转而朝着01区的方向冲了过去。
白寻虽然自大,但也很清楚,现在的她还无法和一位序列强者抗衡,所以她必须要趁着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干掉他,若是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可以自如地调用力量,她将会彻底失去这个唯一能够杀掉李的好机会。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白寻已经来到了01区,李依然维持着初见时的儒雅风度,正站在门口微笑着望向她。
“你来了。”他似是早已预见了这个结果,对于白寻的到来没有流露出半分吃惊。
“我来了。”
白寻语气平静,没有迟疑、没有犹豫。
我来杀你了。
她在心中默默地补上了这句话。
藏于腰侧的死神来信瞬间出鞘,发出了一道极为微不可察的声响,很快就融入到了这个寂静的环境之中,但它流露出的寒光却极为清地映入李的眼中,似是被这瞬闪而逝的冷冽光芒刺痛了,李那双黑沉沉的眼瞳竟然出现了一瞬间的收缩,他凝视着白寻,唇边的笑容不减分毫。
李:“从见面的第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是来杀我的。”
对于李的这番话白寻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她是来杀人的,不是来听他做最后的讣告的。
她脚掌蹬地,腾空而起,在加速度的作用下犹如离弦的箭矢朝着李的方向迅速俯冲,嫣然也在此刻动了起来,毫无光彩的眼瞳直愣愣地望向她,直至刀光映入她的眼底的一刻,这尊看似毫无生机的玩偶才终于有了一丝属于人的情绪。
“砰!”锋利的刀刃最终落在嫣然抬起的左臂上,刀刃一路下沿,瞬间激起辉映的火光和闪电,嫣然手臂外层的涂料在剧烈的摩擦之中迅速剥落,露出了藏在下方的银白色金属义肢。
嫣然面色平静地抚去手臂外层的金属碎末,空洞无神的眼瞳始终没有从白寻身上挪移半寸。
李微笑道:“虽然你手握死神来信,但是嫣然这种改造人恰好是它的克星。”
白寻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她手腕翻转,凌冽的刀锋直指李的方向,李虽然已经被关在这个监狱中长达十年之久,但他依然拥有强健的体魄和不俗的反应能力。
他立即闪身躲闪,但在这一刻,他的大脑似是钻入了一根尖锐细长的针,剧烈的刺痛感让他疼得直冒冷汗,眼前的景象甚至都出现了模糊的重影。
超凡力量?李毕竟是序列强者,很快就意识到了到底是什么在干扰他的神经和行动。
他毫不犹疑地抬起手,脚下的影子在这一刻迅速汇聚,逐渐凝实成一个和他等身大小的人形。
这是影法师掌握的能力之一,影分身。
影分身的战斗力要比李本人还要强大,论格斗能力,不亚于嫣然分毫。
最重要的是影子不会受毒素侵蚀,还可以免疫一切物理和精神伤害。
面对三个对手的轮流夹击,饶是白寻也感到了几分吃力。
这样下去不行,白寻咬破手指,用鲜血迅速在地面上画下一个具有灵性的魔法符文。
虽然这个魔法符文的效果远远不及成型的魔法阵,但蕴含的威力依然不容小觑。刺目的光芒冲天而起,横冲直撞的影分身根本来不及躲闪。
光芒似是带着一种能够融化万物对可怖高温,影分身的躯体在光芒之中迅速融化,最终只剩下一小半的脑袋。
“这怎么可能!”李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作为序列强者,尤其是还是以诡异著称的影法师,除了对抗追光者以外,他在近战方面几乎没有尝过败绩,但白寻的出现却打破了他一直以来的骄傲。
不过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却掌握着能够消解序列能力的魔法天赋?
白寻没有错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白寻极为艰难地突破了嫣然的防御网,从她的腋下穿行而过,借助脚下滑铲的力量,直接从李的身旁飞速略过。
李想要反抗,但再怎么维持,这具早已生锈的躯体都无法追上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反倒让他的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和停顿。
白寻挥动着手中的死神来信,锋利的刀锋几乎在一瞬间就划破了他的裤腿,也在他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并不分明的血痕。但这就是死神来信的可怕之处,哪怕是一道不起眼的伤痕,毒素都能见缝插针的侵入其中。
强烈的窒息感瞬间来袭,李表情痛苦地抓挠着自己的咽喉,但还是无法阻止毒液的蔓延,他倒在地上,不甘地望着白寻。
“为什么?”李极为艰难道。
“有人给我两亿,买你的命。”白寻回答。
“就因为这个?”李艰难地勾起唇角,对这个回答感到了几分好笑。
仅仅为了两亿,对方竟然甘愿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潜入进来杀掉他。真是可笑,但更可笑的是因为两亿而死掉的他。
黑紫色的纹路迅速蔓延至他的每一寸肌肤,李眼中的光彩逐渐消散了,那双曾经目空一物的眼瞳缓慢地映照出嫣然的身影。
白寻抬起手,锋利的刀刃抵在嫣然的脖颈处,但她的脖子显然也和手臂一样经历了机械改造,没有半点属于人类肌肤的软弹,死神来信最终只能停留在她的肌肤表层,无法深入半寸。
白寻:“你的主子已经死了,你还要继续为他卖命吗?”
嫣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瞳中有的只是深深的迷茫。她是李一手培养出来的人偶,李死后,她也彻底失去了自己的目标和方向。
她应该杀了白寻为李报仇的,但可惜,她只剩下一具被驯化后的躯壳。
就在这时,核心控制室的方向忽然爆发出了一连串刺耳的枪响。
艾克利知道自己今日肯定无法全身而退,但他没想到狱警们竟然反应这么快。
这才过了多久?一分钟?两分钟?还是三分钟?
“砰砰砰!”接连响起的枪声打断他的思绪,但他最先感到的并非是痛觉,而是一种强烈的不甘。
要死了吗?
体内的血液正在迅速流失,体温也随之骤降,艾克利感觉自己好像一瞬坠入到了深不见底的冰窟之中,随着寒意的侵蚀,他的四肢逐渐变得僵硬起来。
“砰。”艾克利倒在地上,但是枪响并没有停止。
子弹犹如一场磅礴而至的大雨,纷纷扬扬地洒落在他的身上,他的身体在这种猛烈的作用力下不断地抽动着,似是想要借此表达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眷恋。
艾克利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产生这种情绪。他原本以为在监狱里的三年时光已经彻底磋磨掉了他对于生的渴望,但为什么,当死亡来临的一刻,他感到的却是深深的不舍?
白寻、艾尔维斯、季之涵、季之澜……同伴们的面容接连在他眼前浮现,艾克利艰难地抬起手,想要去触碰那些浮现在面前的幻影。
“砰砰砰!”又是刺耳的枪鸣。
无数枚子弹一同落下,他举起的手掌在强大的作用力下瞬间化为一团软绵的烂泥,就连骨骼都化为了碎末。
最终,他什么都没能抓住。
艾克利的手臂缓慢地垂落下来,他趴在操控台上,艰难地拿出藏在自己的口袋里面的种子,并将它们塞入自己的伤患处。
随着二阶能力生长因子的发动,这具破败不堪的血肉之躯在这一刻竟然化为了迅速蔓延血色藤蔓,这些藤蔓死死地缠住了操纵台,和他的身体一起,成为固守在这里的最后一道防线。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忽然想起自己和奥斯汀之间的一番对话。
“艾克利,你到t?底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季之涵也问过我,当时我没有回答,当然现在我也不准备回答,如果我们能平安的离开这座监狱的话,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们。”
艾克利吐出一大股血污,喃喃道:“真可惜,我还有很多想要和你们说的……”
记忆犹如走马灯,在他脑中不断轮转,艾克利想起了很多事也想起了很多人,最后他脑中的影像却定格在了那个和他并不算亲近的哥哥身上。
你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吧,但我还是想要亲口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艾克利·文森特。
你说,你并不憎恨我,其实我也是一样,我从来没有一刻怨恨过你,或许真像你说的那样我们可以成为朋友,但很可惜我好像等不到那天了……
“砰!”艾尔维斯也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枪声。
不需要确认方向,他也知道枪声究竟从何而来。
艾尔维斯强忍住翻涌到心头的情绪,没有回头,他也不能回头,因为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是一群来势汹汹的狱警。
他望着他们手中的枪械、棍棒,忽然想起自己和艾克利最后一次见面。
他当时说了什么来着?
“你自己小心点。”
明知道他将要面临什么,但为什么他最后给他的会是这样一句轻飘飘的、毫无诚意的祝福?
艾尔维斯必须承认,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豁然大方,在看到艾克利那张于自己有着五六分相似的面容时,他的心情非常复杂,他希望他就这样就此消失,但却又希望,他能平安顺利地活下来。
他的脑中好像有两股声音在不断地交缠,一道属于天使,另一道属于恶魔,最后他隐藏的阴暗面战胜了一切,那个和他有着血脉链接的私生子永远的死了,他所带来的那段不光彩的过往也随之烟消云散了,但他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他的死亡好像在他的心头留下了一道无法抚平的伤疤,将永永远远地被他铭刻在心头。
“砰!”注意到艾尔维斯的失神,狱警立即举枪射击。
季之涵一把将他扑倒,但他的后背却被飞射而来的子弹擦伤了,火辣辣的痛意顺着神经迅速传递而来,但季之涵现在跟本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他扯着艾尔维斯的衣领,用一种近乎嘶吼的声音朝他喊道:“艾尔维斯!你在发什么呆!”
“对不起。”艾尔维斯这才如梦初醒,他凝望着趴在自己身上的季之涵,忽然感觉这个情敌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好恶心。”季之涵一把摁住他的脸,因为没有控制好力度,艾尔维斯的脸都在他的掌中彻底变形了,看起来滑稽而又可笑。
艾尔维斯虽然看不到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样,但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从脸上传来的强烈的痛意。
他收回之前那句话,他还是那么讨厌。
“砰砰砰!”又是一轮扫射。
但这一次,大家不会继续坐以待毙了。
慕祁月甩动手中的皮鞭,炙热的烈焰随着皮鞭划动的轨迹燃起一道无法突破的火墙,飞射而来的子弹在触碰到火墙的那一刻就迅速融为一滩液态金属,再无飞行的能力。
艾尔维斯也加入到了这场战局之中。
一顶闪烁着金色光辉的王冠从他的掌心中凝聚而出,光芒普照之处,不仅带来了温暖,还带来了来自太阳的祝福。
这是追光者的二阶能力日之冕,是个辅助类能力。
慕祁月感觉自己的身体似是充满了干劲,手腕的酸麻也在此刻一扫而空,她挥舞着手中的皮鞭,将狱警们手中的枪械通通缴获。
“初夏!”白寻不在,慕祁月顺势担当起指挥的工作。
沈初夏朝着她点了点头。
这是一场残酷的激战,而已经走到这一步的她没有任何退路。
但比起之前那个唯唯诺诺的自己,现在的她已经不会再对杀人这件事感到惧怕。
“滴答。”粘稠的毒液从她的指尖飞射而出,迅速融入到对面几个狱警的皮肤之中,他们痛苦地倒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惨叫。
身上的皮肉在这一刻迅速剥脱,曾经他们施加在囚犯身上的极刑仿佛以另一种形式回报到了他们自己的身上。
他们的很快就融化成了一滩血水,只剩下森白的骨骼,但还有无数的狱警前仆后继,这些贪生怕死的鼠辈在这一刻爆发出了极为惊人的勇气,但这只是因为他们很清楚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唯有一战。
艾尔维斯手中凭空凝聚出了一把闪烁着光辉的长剑,这是他的三阶能力,光辉之剑,在二阶能力日之冕的配合之下,可以爆发出无可比拟的锐意。
他手握长剑,朝着狱警们的方向冲了过去。
“砰砰砰!”又是震耳欲聋的枪鸣,但这声音却来自于他身后的季之涵,作为二阶开拓者,季之涵精于格斗技巧以及各种枪械武器的使用方式。
之前他还从龙婆那边得来了一批具有不小杀伤力的枪械,但在游乐园中一直没有使用的机会,现在这些蒙尘的枪械才终于有了重见天日的一刻。
霰/弹枪的威力是寻常的手/枪根本无法比拟的,落入人群中的一瞬间,就如同猛兽过境,人们的身上迅速爆开一团又一团绚烂的血色烟花,很快,狱警们的防线就多出一道缺口。
艾尔维斯则是趁此机会迅速冲入其中,长剑所过之处,人们就如同秋收的麦子迅速伏倒。
温热的鲜血溅落在艾尔维斯的脸颊上,但他手中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歇,他如同不知疲倦的机器,因为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他挥剑的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但问题在于,他只有一个人。
再强大的狮子也无法抵御群狼的围攻。
艾尔维斯逐渐感到了力不从心,尤其是他还要分心维持日之冕。
“在你的背后!小心!”季之澜提醒道。
艾尔维斯瞬间转身横扫,妄图偷袭的那名狱警直接被他拦腰斩成两段。
“呼——”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风,狱警们射这才意识到这里竟然还有一处被雾气遮蔽的角落。
作为一名天气术士,刘雨萱的能力在这种激烈对战中很难发挥作用,在得知奥斯汀准备使用魔法来迎击他们时,她就制造出了这样一片能够遮挡视线的雾气,将奥斯汀的身形隐匿其中,并借助二阶能力空气弹的配合替他挡下外界的袭击。
奥斯汀站起身来,兴奋地搓了搓手掌:“尝尝这个吧。”
寒霜缓缓从空中飘落,为这场火热的激战带来一丝渗入骨髓的冷,看似脆弱的雪花在这一刻凝聚成锐利的锋刃,在不知不觉间便已收割无数人的性命。
狱警们纷纷栽倒,但他们死亡的速度却远远不及他们涌上来的速度,眼看着越来越多的狱警朝着他们的方向扑来,众人都感到了几分吃力。
尤其是艾尔维斯,他身上甚至都挂彩了,伤口正在不断往外冒血,很快就将他身上的囚服渗透彻底。
“呼呼……”手中的光辉之剑已经隐约有了消散的趋势,艾尔维斯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明明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但他还是目光灼灼地盯着面前的这群狱警。
他不能松懈,也不敢松懈。他知道,自己只要稍一放松就会被这群家伙打成筛子,可是现在,他已经无力继续对抗下去了。
他到底杀了多少人?十个?二十个?三十个?还是五十个?多得他自己都数不清,可是对面的狱警数量更多,好像春风吹又生的野草,源源不断。
再这样下去一定会被耗死。
艾尔维斯握紧手中的光辉之剑,准备速战速决。
但在这时,那群气势汹汹的狱警们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他们麻木呆滞地望着前方,僵硬地抬起手,将还在发烫的枪管塞到了自己的口腔之中。
“这到底是?”艾尔维斯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这群狱警看起来就好像被人催眠了一样。
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同时催眠上百号人?很快他就有了答案。
“boom!”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从后方响起,白寻抬起手,微笑着比划出一个枪击手势。
第099章 逃离监狱
“砰!”狱警们的脑袋犹如已经膨胀到极限的气球, 瞬间爆开,血肉炸成的烟花在这一瞬间尽情地释放出了属于自己的最后一丝绚烂。恐怖的音和血肉的腥气混杂在一起,形成排山倒海之势, 朝着众人的方向纷涌而来。
这一幕实在太过震撼t?, 以至于艾尔维斯甚至忘记抬起手臂挡住朝着自己奔涌而来的血雾, 温热、黏腻的血肉碎末将他身上的囚服彻底浸湿, 浓郁的腥气迅速将他包裹, 刺激着他的嗅觉神经。但他却好似无所察觉般, 依然呆愣楞地站在原地。
白寻踩着尸山血海朝着他们的方向步步走来。她的身上几乎没有沾染半点血腥, 背后却笼罩着一团恍若实质的血色浓雾, 那团雾气似是包含着这些狱警们中凝而不散的冤魂, 一直紧随在她身后, 仿佛要把她拖入到那个无边的地狱之中。
“咚、咚。”望着她朝着自己的方向步步走来, 艾尔维斯的心脏开始狂跳起来, 她的每一步似是都踩在他的心尖上, 带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他立即冲上前去, 一把将她抱在怀中。
他承认一开始的时候他确实被吓到了, 他知道白寻很强, 但仅限于格斗, 他没想到白寻在超凡领域上的造诣也如此之强,能够同时掌控上百个人的思维, 这是什么概念?大概也只有序列强者才能做到这一步吧?
可是白寻才只有二十一岁而已,这是青川精神病院多次测试后得出的结果,二十一岁的序列强者,这得从娘胎里就开始修炼才能达到这种层次吧?
艾尔维斯一直以为在青川精神病院里相伴的那段时光已经足以让他认清白寻, 但现在他才意识到,他好像从来没有一刻真正的了解过她。
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又有着什么样的过往,为什么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达到这种境界,围绕在她身边的谜团不仅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揭开,反而越来越多,他望着眼前这个被雾气笼罩的白寻,忽然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是那么的遥远,明明她就站在自己眼前,但他却好像随时都要会失去她。
艾尔维斯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自己应该问些什么,此时此刻他唯一能做的似乎就只有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
感受着怀里的温度,艾尔维斯忽然想起他们之间的过往。
直至现在他还清楚地记得他们相遇时的景象。
那是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他吊儿郎当地靠在墙角处,心不在焉地听着护士的训斥。
就因为午休时他多睡了十分钟,好不容易抓到了抓住他的错漏的护士,开始揪着这个问题在他耳畔絮絮叨叨地念经。
而在此时,白寻恰好经过此处,第一眼,他就被她那头纯白无垢的长发所吸引了,看着她快速飞奔而过的身影,他还以为医院里面竟然还有这种健步如飞的老太太。
结果下一秒,白寻就以一种极为怪异的姿势摔倒在地上。
“哎呀。”她惨叫一声,抓着护士的裤脚,声嘶力竭地大喊,“你撞疼我了。”
护士手足无措的看着白寻,显然这个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到了。
见护士迟迟没有行动,白寻睁开一只眼飞快地扫了护士一眼,随后继续叫喊道:“哎呦,我的腰好像扭伤了。”
护士皱着眉头,观察了几分钟后,才不情不愿地蹲下身来,白寻找准机会,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可怜巴巴道:“你把我撞成这样,难道不该不表示一下歉意吗?”
说着,她搓了搓手指。
艾尔维斯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一幕,忍不住笑出了声。
就是这样,他对白寻产生了极为浓烈的兴趣,为了更好的观察她,他还刻意搬到了她的隔壁。
起初他以为她只是个有点贪财的小恶魔。
但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艾尔维斯对她彻底改观了。
青川精神病医院的人都知道,院长有个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双胞胎弟弟,他原本是这间医院的副院长,也是这个医院的二把手。但因为一场意外,他成为了一个神志不清的疯子。
曾经那个在医院中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却只能关在不见天日的方匣子中,可怜又可悲。
确实很可怜,但艾尔维斯觉得,比起成为疯子,更可怜的是遭到家人的背叛吧?
就在疯子出事之前,青川精神病院刚爆出来多起影响恶劣的医疗事故,因为对病人判断出错,所以导致病人出现严重精神疾病,而这一切的罪责都被推到了疯子身上。
他过往的抑郁症诊疗记录甚至还被扒了出来,人们便有了可以指责他的理由。
一名抑郁症患者竟然还能担任副院长一职?还能给患者诊断看病?
一时间矛盾重点全部都被转移到了这个疯子的身上,全然忘记了这间医院本身的问题。
后来院长出面道歉,并将疯子职位撤除,这场风波才逐渐平息。但实际上呢,正是这位看上去良善的院长,才是把他弟弟推向火坑的罪魁祸首。
之后,疯子的病情极速恶化,不久之后就传来了他彻底失去理智的消息,自此,他就成了青川精神病院里一个不能提及的禁忌。
据说他还是暗夜教会的忠实信徒,如果能够安稳无事的退休的话,还能被暗夜教会接纳,但现在一切都毁了。
艾尔维斯不知道疯子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如果换做是他的话,恐怕会想发疯吧?
那日,疯子一如既往地躺在病床上发呆,但艾尔维斯能够清楚地感受到那双空茫的双眼背后隐藏着的即将宣泄而出的恨意。
真是可怜。艾尔维斯当时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趴在窗边观察这个疯子的一举一动。
他和其他病人不同,他偶尔还有清醒的时候,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浑浑噩噩的,但至少他们还能搭上几句话。
也是从他口中得知,所谓的医疗事故只是教会的一场实验。
作为副院长,也是暗夜教会最为忠实的信徒,他在得知这件事后,信仰出现了严重崩塌,正在发生的这些事和他所习得教义完全不同,他一直以来信奉的神不该是如此贪婪丑恶枉顾人命的存在。
对于一个狂热信徒来说,信仰的崩塌和生活失去希望几乎没有任何两样,这也成了他患上抑郁的导火索。虽然在这之后他像往日一般虔诚祈祷,但裂痕一旦出现,就很难恢复到最初之时了。
艾尔维斯本来想和往常一样前去和疯子聊天,但今日病房里缺多了另一道身影。
白寻:“真可怜啊,被你的神彻底抛弃了呢。”
疯子抬起头来,用那双不满血丝的眼睛怒瞪白寻:“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白寻趴在他的床边,朝着他展露出一道灿烂的笑容:“我就不离开,你拿我怎么办?”
疯子没有回应。
白寻继续道:“瞧瞧你现在这幅可怜样,随便一个病人都能爬到你的头上,你甘心这样过一辈子吗?你难道不想,报复那位把你推出去挡枪的哥哥吗?难道你不想让高高在上的教会可怜巴巴地跪在你面前吗?”
疯子眼中终于多了一丝光亮:“你这是什么意思?”
“怪不得你玩不过你那个心机深沉的哥哥呢,看看这个吧,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从院长办公室里找出来的呢。”白寻微笑着将一尊雕刻粗粝的石像交到疯子手中。
“这是……”疯子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看来你已经知道答案了,至于怎么使用它,就看你自己了,好好想想吧,你现在才五十三岁,接下来的人生还很漫长,你真的打算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待完你的下半辈子吗?”白寻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当然我不是要你现在就做出决定,我只是给你提供了一个新的选择,但我相信你会选择正确的一条路的,对吗?”
望着从病房里走出来的白寻,艾尔维斯问道:“你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吗?就交到他手中。”
白寻只是微笑:“我确实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所以才需要有个人帮我实验一下啊。至于他会如何使用那东西,这就不在我的考虑范畴内了。”
艾尔维斯问道:“你就不怕引火烧身吗?”
白寻毫不在意道:“是吗?那也要烧到我身上才知道,顾虑太多,只会一事无成。而且,你不是也觉得在这里的生活很无聊吗?我这可是在帮你完成心愿哦,作为你这些天陪伴我的报答。”
艾尔维斯其实并不喜欢像白寻这样性格恶劣的人,但不知为何,在这一刻,他的心脏竟然剧烈的跳动起来。
或许是因为白寻的出现打破了他一直以来恪守的秩序,让他意识到,原来还可以这样活着。又或许是因为白寻的最后一句话,艾尔维斯从来都没有想过竟然会有人能将他随口提及的一句话放在心上,并为之付出行动。这让自幼生活在人情冷漠的环境下的他感受到了一丝难得的温暖。
所以艾t?尔维斯一直都知道白寻并不是什么好人,但他还是爱上了这个性格恶劣的家伙,曾经他以为,拥有着共同秘密的他们是世界上最为亲密的人,可是季之涵和季之澜的出现让他感到了强烈的嫉妒,白寻身上的谜团让他感到了浓烈不安。
但无论未来会怎么样,艾尔维斯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放开她的手,他会永远无条件的爱着她,至死不渝。
白寻轻轻地抚摸着艾尔维斯的后背,目光却落在地面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上。
她曾经说过,不会太迟的。你看报应这不就来了吗?
听着从外面传来的枪响声,典狱长表情疲惫地靠在后方的椅背上,那具庞大笨重的身体哪怕挪动一寸都会非常吃力,何况是这样一个后仰的动作。
其实他早已习惯这具身体带来的各种麻烦了,但当他对背后重重地落在椅背上的一刻,他还是感觉到了一丝极为微妙的燥意。
明明已经坚持了这么多年,但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有些厌烦这样的生活了。
典狱长掀起衣袖看着自己肿胀的手臂,青紫色的血管迁曲扩张,犹如交织密麻的网。曾经他也有一具健康的身体,但因为黑域的缘故,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变形甚至腐烂。
每到夜深人静时,他都无法入睡,他总能闻到从自己的身上散发出来的极为浓郁的腐臭味,他感觉自己好像成了一块不见天日的腐肉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中慢慢溃烂。
一开始他还能自我洗脑,他告诉自己现在的牺牲都是在为降灵会谋求更高更远的发展,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他心中的不满也在逐渐放大。
又有谁愿意看着自己变成这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裂痕一旦产生就难以修复,信仰也是如此这般,但作为一名信徒,当之前的信仰基础产生动摇之时,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和过去做个彻底的切割,而是为自己找寻一个新的寄托。
光明教会就是他选择的目标,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他也很清楚自己已经在潜移默化之间被慢慢的侵蚀了。
光明,本来应该给人带来温暖和希望,但拥有着这样一个名号的教会给他的感觉却更像是个残忍无情的审判官,这种残忍并非是不近人情的是与非,而是一种自我至上的残忍。
“咕叽。”藏在肌肤下方的黑域缓慢地蠕动着,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随之慢慢抽离。
还要继续这样下去吗?
典狱长望向摆在自己面前的枪。
自那天起,这把枪就一直放在桌上,从未被触碰过。
望着放在桌上的这把枪,他忽然明白自己为何迟迟没有把它收回来,或许,他的潜意识里也在等待着这一刻。
典狱长拿起手/枪,动作缓慢地抵住自己的太阳穴。
“砰!”他闭上双眼,没有丝毫犹豫地扣下扳机,火力瞬间倾泻而出,将他的肌肤烧灼成可怖的黑灰色,露出藏在下方的森白骨骼。
然而在那处幽深的弹孔之中,最先涌出的并非是血液,而是一种类似于黑色胶质的怪物。
黑域们似是察觉到了危险,争先恐后地从他的身体中钻了出来,沉重的眼皮被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掀开,肥厚的鼻翼被撑开到了极致,紧闭的嘴唇也撬开了一丝缝隙。
此刻,他的身体就像是个一个布满裂纹的瓷瓶,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崩坏,体内的黑域正在拼命地挣脱这个束缚着它们的牢笼,此时此刻,所有的缝隙和伤口都成为黑域们的逃生通道,哪怕是细微的毛细血管它们也没有放过,如果没有出口,它们就会用自己肥硕的身躯一遍又一遍底冲击着这具已经彻底死亡的躯壳,妄图为自己制造出一道逃生通道。
而正处于禁闭室的母体也感受到了强烈威胁感,此刻的它正蛹动着自己肥硕的身躯,缓慢地朝着门口的方向爬行。
“哐当!”白寻感受到了地面在晃动,她望向震感来源的方向,唇边划过一道极为浅淡的笑容。
看来他做出了一个非常正确的选择。而黑域的失控就是她准备为三大教会献上的最后一份礼物。
现在是时候离开了。
“走吧。”白寻撩起垂在肩头的长发,微笑着打开关押着囚犯们的牢笼。明明是在犯罪,但沐浴在灯光之下的她竟然显现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圣洁感,银白色的长发折射出耀眼的光泽,为她镀上了一层璀璨夺目的光华。
白寻微笑着望着那群表情麻木的囚犯们,一字一顿道:“现在我们自由了。”
囚犯们先是震惊,再是感到不可思议,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性终于打破了长久以来的桎梏之时,他们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能够获得自由了。他们一窝蜂的冲出这个困守着自己的牢笼,奔向通往自由的路径,然而等待他们的却是一场枪林弹雨的洗礼。
“砰砰砰!”不同于之前的小口径子弹,朝着他们的方向飞射而来的是带着浓郁硝烟气味的炮弹。
没有任何提醒,那颗炮弹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在人群之中炸开了。他们脸上的笑意彻底凝固了,在这场纷飞的战火之中,最终化为了能够永恒定格的焦炭。
囚犯们的身躯化为飞溅的碎末,又很快被席卷而来的榴火融成灰烬。
这是一条通向自由的路,但同时也是一条通向死亡的路径。
“将这座监狱里面的全部囚犯就地处决!”站在最前方的男人身着白金长袍,语气冰冷地下达了这样一个残酷的指令。
不问是非,不问对错,无论他们是否妄图越狱,今夜,他们都将会埋葬在这里。
这就是光明教会的处事方法,带着一种不近人情的冷酷。但更多的却是对于底层人物的蔑视,因为不在意,所以他们不需要询问是非对错和缘由,因为不在意,所以人命在他们眼中不过是无足轻重的草芥,因为不在意,所以他们选择了这种最为极端的方式,通过销毁所有罪证来掩埋这段屈辱的黑历史。
只要见证者全都消失,那么真相就将由他们重新谱写。反正解释权掌握在他们手中,无论他们怎么编造,人们都只能接受他们给予的“事实”。
至于那些辛勤务工的狱警是否会冤死?这并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内。反正联邦中最不缺的就是人,而人也是世界上忘性最大的动物,只要抛出足够的诱饵,他们便会忘记之前的不愉快,心甘情愿地为他们卖命。
焰火的洗礼犹如骤然喷发的火山,带来的不仅是灼热的高温还有地动山摇的恐怖景象,灯管在摇晃,地面在摇晃,世界也在摇晃。
白寻站在千米之上的高空,眼神平静地凝望着下方纷飞的战火。
灰白色的蘑菇云与焰火融合在一起,像是一朵骤然盛放的蓓蕾,但这副盛况之下却埋葬着无数枯骨。
哪怕站在高处,白寻都能听到从下方传来的哀嚎。她闭上眼睛,缓慢地张开双臂,犹如折翼的鸟儿,从千米之上的高空一跃而下。
硝烟、战火,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身旁飞速略过,却似是有一层无形的避障阻隔,未曾侵害她的身体分毫,白寻犹如飘轻的羽毛,但就在落地的一瞬间,她忽然抽出藏于腰侧的死神来信。
于浓雾之中,她如同行踪飘忽不定的鬼魅,迅速绕至光明教会众人的身后,死神来信在空气中划过凛冽的寒芒,只是一道不起眼的划痕,毒素就可以浸入伤口之中,渗入到他们的四肢百骸。
“噗通。”顷刻间,便有数十人的生命在悄无声息之间缓缓落下帷幕。
白寻很清楚,想要逃离这里他们和光明教会之间必然有一场无可避免的战斗,所以她必须要趁着这个时机,将他们的人数迅速消减下去。
与此同时,一架通体雪白的飞行器从千米之上的高空俯冲下来,正妄图飞跃这个战火纷飞的是非之地。
然而当飞行器出现在上空的一刻,红外感应装置就已经锁定了他们的身影,接着又是一场枪林弹雨。
密密麻麻的炮弹交织成一张火光绚烂说网,以一种包围之姿将这架飞行器团团围住。但这些炮弹还未等触碰到这架飞行器,就忽然在空中调转180度,转而冲向发射地。
对此光明教会应对的非常及时,莹蓝色的保护罩顷刻间便覆盖住在场众人的身影,炮弹全部落在了那道若有似无的光幕上。
“轰!”爆炸产生的气浪如同瞬间爆发的海啸,带着一种毁天灭地之势,朝着飞行器的方向席卷而来,刘雨萱连忙施展二阶能力气流操纵,想要稳住摇晃t?的飞行器。
但气流带来的还有强大的作用力,这是她的能力所无法干预的,飞行器不甘地在空中晃动了几圈,最后还是如同迅速坠落的流星,朝着地面的方向直冲而来。
“轰隆!”飞行器坠地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声浪,紧接着是电线短路的“劈咔”声,在飞行器即将爆破的前一秒,众人才慌忙从里面钻了出来,但还不等他们逃出升天,后方袭来的灼热气浪就将他们还未来得及站稳的身影推到数米之远。
“咳咳……”季之涵狼狈地趴在地上,感觉自己的喉咙都快要冒烟了。
季之澜也没有好到哪去。事实上现在除了白寻以外,剩下几人都或多或少的受了点伤。
“咔哒。”是手/枪上膛的声响。
白寻也在不知不觉间绕至为首男人的后方,死神来信抵在他的脖颈处,于漆黑浓郁的夜色之中折射出冷冽森寒的光芒。
“别这么大火气啊,我们不过是路过而已,你们没必要这么紧张。我们只是想要离开这里而已,没有想要伤害任何人的意思,放我们离开,我就把你们的头领放了,如何?”
为首男人冷笑道:“你们不用管我,全力进攻!就算我死在这里也无妨,至少我是在为我们光明教会牺牲奉献,只是一件光荣的事情,所以你们不必手下留情,不要因为任何事情,动摇内心!”
男人说的义正言辞,但白寻知道,他之所以有这样的自信,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是一名序列强者,他有自信用自己的身体硬抗下枪林弹雨的洗礼。
男人正准备指挥下属开枪射击,但在此刻,一名下属忽然打断了他的行动。
下属附在他的耳畔急忙道:“不好,蔷薇宣言的人正在朝着这个方向赶来。”
男人语气严肃,厉声呵斥道:“一个蔷薇宣言就把你吓成这样了?”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后方响起:“要是再加上我呢?”
第100章 龟兔赛跑(1)
一个通体深红的灵性生物从天而降, 它看上去就像是一颗会蠕动的肉瘤,上面却布满了迁曲扩张的青紫色血管,看上去就像是会呈现半透明状的蚯蚓, 血管壁薄得像是洇了水的宣纸, 似是轻轻一戳就会彻底破裂。明明是个模样狰狞的怪物, 但在此刻竟无端显现出了几分脆弱感。
怪物身上还站着一个人, 只留给白寻一道冷傲的背影。月光为她镀上了一层宛若流银的光华, 将那头灰白色的长发渲染得格外璀璨。但这却无法掩盖她的老态。白寻清楚地看到, 她的颈后、手背上都坐落着星点般的黑褐色斑块, 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了残酷的印记, 但她的脊背依然挺直, 完全没有因时间的蹉跎而变得佝偻。
她低下头来, 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凝视着站在下方的男人。
“虽然我们降灵会明不见经传, 但也不是可以任人欺凌的。”明明是很平淡的一句话, 但落入到威尔斯的耳中却如同平地炸响的一声惊雷, 令他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威尔斯微微弯下脊背, 罩在头顶的兜帽随着这个动作微微垂落了几分, 浓郁的暗色阴影自上向下投落, 为他蒙上了一层阴郁之色,完全不见之前那副趾高气扬的架势。
他完全没有想到, 降灵会这位行踪缥缈的教皇竟然会亲自降临。
说起这位,可是大有来头。
她是当今世上最强的序列,是神明之下的第一人,就连他们教皇遇到了都要避让三分。
序列虽然只有三个层级, 看上去差距并不算大,但每提升一个阶层, 难度就会成千倍甚至万倍增加。尤其是第三阶层,它被人们称之为半神领域,这是因为能够达到这个层级的强者会拥有手眼通天的力量,哪怕只是无意间诵念对方的真实姓名,都会被察觉,被盯上,甚至在悄无声息之间死亡,所以为了避开这些不必要的危险,他们都会用一些统称代词来指代这群顶尖强者。
看着面前的女人,威尔斯心中涌现出一种强烈的无力感,说到底他不过是一名红衣主教,虽然在外人看来光鲜亮丽,但在这种层级的强者面前,他只能放下自己的骄傲和自尊。
“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但如果事先知道这里面有您的人,我们自然不敢造次。”威尔斯解释道。
“既然你害怕降灵会的威势,那就是不把我们蔷薇宣言放在眼中喽。”一位成熟美艳的女人缓缓走来,随着她前行的步伐,从她身上飘散出来的那股蔷薇的香气也变得越来越浓烈,但与之一同涌现出来的还有极为强烈的血腥味。
“滴答。”女人身上的红色纱裙正在不断往下滴血,鲜血顺着她修长漂亮的足踝缓慢下沿,在地面上留下徐徐绽放的鲜红之花。
“好久不见了威尔斯,你的胆子好像变大了不少呢。明明之前还在我们面前点头哈腰,才晋升为红衣主教就已经大胆到不把我们蔷薇宣言放在眼里了。要是再给你一段时间,恐怕降灵会都会被你踩在脚下呢。”
羽宫翡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气,鲜血顺着染红的指尖缓慢滴落,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一串黏连的湿痕,明明是极为魅惑的一幕,却在此刻流露出了几分危险之色。
羽宫翡用舌尖卷去指尖沾染的血珠,并向威尔斯递去一个挑衅的眼神:“忘了跟你说,来的路上我手有点痒,所以就抓了你几个下属,不得不说,他们的滋味还真是不错呢,我很喜欢。”
“你!”威尔斯气急败坏,但却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若不是那位大人在这里坐镇,一个宫羽翡,杀了也就杀了,但问题就在于,他不能绕过降灵会这位的意志擅自行动。
威尔斯望向站在怪物之上的那道身影,毕恭毕敬道:“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我可以饶过他们的性命,但前提是看他们自己的造化。稍后,我会把你们送到假释之地,如果他们能够通过接下来的考验,就可以无罪释放,若是不能,届时我会亲自处决他们。您意下如何?”
就这样乖乖放了这群囚犯只会折损他们光明教会的威信,回去后他肯定免不了要受到责罚,所以他只能摆出这个折中的办法。
如果她们不同意,他也只能拼上这条命了,毕竟比起死亡,他更不愿意面对来自光明教会的刑罚。
“可以。”羽宫翡欣然同意,“如果连这种小考核都无法通过的话,她们也没必要在我们蔷薇宣言继续待下去了。”
“您呢?”威尔斯紧张地望着那道站在上空的身影。
“嗯。”老者点了点头,喉咙中溢出一道沙哑的闷响。
威尔斯瞬间松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把他们押送过去。”
“慢着。”老者从怪物的脊背之上跳了下来,她的动作非常轻盈,没有半分沉余,落在地上的时候,几乎没有发出半点响动,完全想象不到,这样轻盈灵巧的动作竟然出自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
但这么说有些不准确,毕竟超凡者的寿命普遍更长,衰老速度也会变慢,但凭外貌特征根本无法界定她的真实年龄。
老者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布满沟壑的脸,虽然苍老,但也能看出来她年轻时一定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尤其是那双黑沉沉的眼瞳,大而明亮,眼皮虽然微微向下搭拢着,但却藏不住眼底清澈的光亮。
她走到季之涵和季之澜的面前,在他们的喉咙上轻点了两下。
“哇!”季之涵能清晰地感受到,似是有一种黏腻湿滑的生物正在自己的体内挣扎着,并妄图从自己的身体之中爬出来,黏腻湿滑的触感很快就涌上了喉咙,痒意使得他忍不住呕吐起来,在这股推力的作用下,黑域终于从体内挤了出来。
它看上去就像是个没有甲壳的水蟑螂,因为在他体内寄居多时的缘故,它的身体已经胀大的不可思议,顶端甚至长出布满尖牙的嘴。
“麻麻……”黑域张开嘴,极为艰难地向他呼喊着,在此刻,他竟然感觉自己心中涌现出了一种极为强烈的不舍之情。
“砰!”老者朝着黑域方向隔空一点,那个通体漆黑的怪物还未来得及反抗,就在这股具有强烈压迫感的力量之下炸成了一团碎末。
好恐怖的力量。就连白寻都感到心惊肉跳。
老者转头看向白寻:“好了,白寻,你也放过威尔斯吧。”
白寻点了点t?头。
杀了威尔斯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只会进一步加深他们和光明教会之间的矛盾,何况他们现在还处于光明教会的管控之下,她没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但好不容易才把人抓到,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白寻动作缓慢地收起死神来信,不动声色地踢了威尔斯一脚。
威尔斯脚步踉跄着往前走了几步,他怒瞪了白寻一眼,但却又拿她无可奈何。
慕祁月一直在望向这位突然出现的老者,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她和眼前这位老者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但她却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极为微妙的熟悉感。
看到对方离开,她下意识地握住这位老者的手腕,但在感受到掌心中传来的属于肌肤的粗粝质感,慕祁月像是被烫到般,猛然抽回手。
“抱歉。”她手足无措地握着自己发烫的掌心,语气尴尬道,“我只是想问,我们该如何称呼您?”
“你们叫我汤婆婆就好。”老者朝着他们的方向点头示意。
“好……汤婆婆。”最后三个字在舌尖滚动一圈后才被她缓慢吐出,慕祁月感觉这个称呼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让她本能地感到了几分排斥。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只是怅然若失地立在原地。
威尔斯:“若是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带着他们离开了。”
汤婆婆点了点头,再也没有回头看他们一眼。似乎她今日并非是专门为他们而来,她之所以出手相助也不过是顺手而为。
白寻等人很快就被押送到了假释之地,但和他们想象中的孤寂萧索截然不同,这里看上去更像是座远离人间烟火的影视基地。
他们能够看到具有各个城市独特风情的建筑,以及身着奇装异服的人们,他们的身侧还围绕着一种类似于虚拟投影的设备,投射在半空中的画面正在飞速滚动着,在如此远的距离下,肉眼根本无法清楚地捕捉到上面显示的画面。若不是提前知道这里关押的也是一群和他们如出一辙的罪犯,他们甚至以为这群人只是在单纯的拍摄电影。
但接下来的一幕就为这个看上去还算轻松的拍摄任务蒙上了一层残忍的血色,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不幸跌倒在地上,很快,从后方追上来的人就用短刀刺穿了他的脖颈。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像是游刃有余的花豹,轻而易举便擒住了自己的猎物。
身下的猎物抽搐着,眼底燃烧着浓郁的不甘,然而局面已定。
“噗哧。”随着男人抽出短刀的一瞬,带着腥臭气味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为他的面容染上了一层妖异的血色,胸口上下起伏着,似是在随着心脏一起奏鸣。
看着身下逐渐失去呼吸的猎物,男人狂笑道:“我赢了,我赢了!”
【这场综艺真无聊啊。】
【早知道是这种单纯的追逐战我就不会点进来看了,垃圾综艺骗我感情!】
这一次白寻看清了虚拟荧幕上滚动的字符,那是一条条色泽缤纷的弹幕。
除了观众们群情激奋的发言以外,弹幕下方还有一行非常小的提示语在不断地滚动着。
【您的洗白值已经降到了50%】
【您的洗白值已经降到了48%】
【您的洗白值已经降到了45%】
白寻:“洗白值?这是什么?”
“洗白值可以理解为观众喜爱值。”一名身材矮胖的男人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竭力向他们扬起一道还算和善的笑容,但隐藏在笑容之下的,却是完全不加掩饰的恶意,“你们好,我叫罗桑,是负责和你们对接的责任导演。”
“责任导演?”季之涵奇怪道。
这两个词拆开他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却透出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导演微笑道:“没错,我已经收到消息,接下来你们由我负责。只要你们配合拍摄一期综艺,并获取80%以上的洗白值,就可以无罪释放。或者你们也可以选择另一种方式,就是在这里待到刑期满为止,但若是你们在这段期间内做出任何一件违法的事情,在这里看守的神职人员有权限将你们就地处决。你们可以考虑一下,是在这里继续煎熬,还是赌一把呢?”
白寻问道:“你之前说,洗白值代表观众喜爱度,也就是说我们要尽可能地讨观众欢心吗?那么观众是谁呢?我们总得知道我们的受众群体是怎么样的人吧?”
导演:“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过一档名为罪恶审判的综艺,这是一档专门为罪犯设立的综艺。原本我们会依靠人工智能监察假释出狱的罪犯的一举一动,但虽然科技发展速度日新月异,但人工智能的算法还是太过刻板了,仍然会出现一些问题,所以我们决定把罪犯的去留权限交给和他们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的人们,只有得到他们的认可,他们才能够无罪释放,毕竟谁也不想和潜在的罪犯生活在一个世界上,对吧?”
奥斯汀表情凝重:“所以我们是被选为了这个综艺的参与者了吗?那我们这期主题是什么?”
他看过罪恶审判这个综艺。对于这个综艺也有几分了解。这个综艺看上去是在给囚犯们一次可以逃出生天的机会,但实际上却是把囚犯们推向无法翻身的地狱之中,无论是何种形式的游戏设立的准则都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让囚犯们陷入内斗之中。
确实有些幸运儿能够通过最终的考验获得自由,但这样的人少之又少,而剩下的那些多半都在竞争之中淘汰了,也就是死亡。
导演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看来你对我们综艺还是有一定了解的,这期主题我已经拟定好了,手中刚好有合适的台本,叫做职场晋升计划。你们可以放心好了,这个台本的难度不会很大的,毕竟威尔斯大人已经和我说了,让我好好关照你们。”
白寻可不相信威尔斯会有这么好心,他才刚被汤婆婆和羽宫翡联手打脸,现在肯定憋着一口气。何况他看上去也不像是什么宽容大度的人,心中憋着一股劲的他总要找个机会发泄出去的。
导演:“跟我走吧。我先带你们去看看场地,顺便给你们讲解一下接下来的规则。”
导演领着他们走入一间大厦,将他们带到28楼,这一层都是办公区,但是因为常年未曾使用,所有的办公桌上都蒙着一层沉灰,开灯的一瞬,甚至能看到漂浮在空气中的微尘。
导演:“这里就是接下来的取景地。之后,你们将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直至综艺节目彻底结束。”
白寻:“结束的准则是什么?”
导演:“既然是职场相关的节目,最后肯定要选出一位能够担当大任的总裁才行。除了总裁以外,还有总经理、副总经理、总监、主管、组长、职员这六个职业。在场共有197名罪犯,你们197人将会通过一个小小的游戏来确定各自的职位。其中总经理其他位置人数不限,全凭大家选择分配。但我要提醒你们一句,每个职位的权限都是不同的。当然只有拿到身份卡之后,你们才能看到各自的权限,这些权限说不定就是能让你们晋升为总裁的制胜之宝哦。如果你们已经听明白规则的话,那么我们的录制就可以开始了。”
奥斯汀:“现在就开始了?能不能给我们一点准备时间?”
导演微笑道:“准备时间?要不要我再给你切个果盘,给你开瓶好酒啊?”
奥斯汀傻乎乎地挠了挠头:“可以吗?怪不好意思的。”
导演骤然变脸,原本看上去还能算的上是憨态可掬的面容瞬间变得狰狞可怖,他恶狠狠地瞪了奥斯汀一眼,口周的肌肉也随着扭曲的面容微微颤动着,导演语气凶恶道:“你做梦去吧,想得还挺美的!五分钟之后,就会开始直播,你们趁此时间好好调整一下状态吧,我可要提醒你们,满足观众的期待是你们的主要任务,只有这样你们才有机会离开监狱,明白吗?”
明明是个普通人,但他的身上却爆发出了一种令人畏惧的气势,在这一刻,他们之间的位置似乎出现了调转。
仿佛他才是手染鲜血、罪孽深重的囚犯,而站在他面前的这群人只是一群柔弱可怜无助的羔羊。
当然他之所以能够如此嚣张,主要是因为他的背后有光明教会的人做支撑,那群身穿白色长袍的t?神职人员此刻正在眼神冰冷地注视着他们,似是在说我看你们谁敢轻举妄动?
囚犯们似是被吓到了,又或者长期的监禁生活导致他们不再像之前那样锋芒毕露,他们几乎是下意识地应下了这个离奇的要求,甚至没有想过,是否还有别的路径可以选择。
导演挥了挥手,让人为他们配备随行的摄像机器人。
所谓的随行摄像机器人就是他们之前看到过得那个圆球装置,伴随着微不可察的电流声响,一个圆球状的浮空装置缓慢地飘到众人身旁。
接着一块散发着莹蓝色光芒的虚拟荧幕如同一点点铺陈开的画卷,缓慢地浮现在众人面前。
弹幕开始滚动起来。
【开始了吗?】
【职场升职记?这次的主题听起来好无聊啊。生活已经够累了,我只是看个综艺放松一下并不想回顾我疲惫的一天,走了走了。】
【哎,这次的囚犯质量好高啊。】
【你不说我都没发现,好多帅哥美女啊!】
【我突然开始期待起来了。】
导演提醒道:“和观众们打个招呼吧,他们可是决定你们是否能够无罪释放的关键,现在和他们建立友好和谐的关系是一件很必要的事情。”
闻言,囚犯们纷纷堆起笑脸,极为热情地和观众们打招呼,妄图在他们面前刷几分存在感。
但大多数人的洗白值都没有任何变化。
白寻完全没有贿赂这群观众的意思,此刻的她正凑在机器面前仔细观察着这个奇怪的装置。
【天啊,距离太近了吧。不行,我的心脏要跳出来了。】
【这真的是人类吗?怎么连毛孔都看不到?我不相信会有人长得这么完美。】
【我对美人真的毫无抵抗力,这个洗白值我先加为敬。】
仅仅是一次露脸白寻就收获了10%的洗白值,听起来是个非常夸张的收益,但是通过之前的那一幕白寻已经知道洗白值是可以倒扣的,而像是现在这样,利用美貌获得的洗白值只是一时的,如果她无法抓住这群观众的心,他们就会毫不留情地抛弃自己,哪怕她赢得最后的胜利也没有任何用。
所以关键还是在于如何获得足够的洗白值。
白寻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症结。
很快,助手就将道具车推了过来。
看着车上五花八门的衣服,众人都陷入到了困惑之中:“这是什么东西?”
导演解释道:“道具车上装着的都是为你们准备的道具服,主要是为了能让大家更好的入戏。而且你们也不好总穿着囚服到处乱窜吧?我们可是个正能量的节目。现在,让我们通过一个简单的小游戏来安排各自的职业。提醒一句,第一名可以自选职业,第二名的职业需要由第一名来指定,以此类推。”
【哇,现在就开始了啊。】
【谁能取得第一名谁就能获得最大的优势,后面所有人都将陷入非常被动的局面。这个规则我喜欢,够损啊。】
【打起来,打起来!】
导演:“这个小游戏相信你们都玩过,叫做龟兔赛跑是个很简单的游戏,但为了增强游戏趣味性,所以我们设计了一些前置条件。选择兔子的人,每跑五十米必须停下来休息十秒钟。选择乌龟的人需要跑完两圈也就是5km的距离,才能真正到达终点,取得最终胜利。哦对了,超凡能力和超凡道具在录制节目过程中都是可以随意使用的,但请注意,千万不要弄坏你们的随行装置,这会导致摄像头暂时失灵,会让你们错失获得洗白值的好机会。摄像长期黑屏的话,还可能会引起观众的愤怒,所以大家请千万注意。”
“当然攻击工作人员或者妄图逃跑也是不行的哦,虽然我只是个柔弱无助的普通人,但请各位不要忘记,你们还没有获得真正的自由,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受光明教会监管,所以我希望你们不要做一些玩火自焚的事情。现在,要是听明白规则的话,就请大家挑选各自的身份,穿好道具服后,请跟随我一同下楼。”
白寻没有纠结太多,选择了兔子服。
虽然就规则来看,兔子想要取得胜利相对来说会比较困难,每五十米停滞十秒钟这个规则实在太逆天了。但作为一个游戏平衡性是很重要的,而这个平衡不仅点在了乌龟的奔跑里程数上,还点在了他们道具服上。
她刚才看了,乌龟道具服上的龟壳外面虽然包着一层欲盖弥彰的绒布,但内里却有金属骨架作为支撑,不然几百个龟壳堆叠在一起,位于最下面的龟壳肯定会被挤压到变形。但最下方的龟壳看上去依就**,白寻猜测他们肯定在龟壳里面动了手脚,相比之下兔子服看上去就轻飘多了,只有一对兔耳装饰,以及一件毛茸茸的短上衣。
看到白寻做出的选择,季之涵等人没有犹豫地选择了跟随。
除了他们几个以外,大概只有二十几个人选择了兔子服,剩下的全都选择了乌龟服,但在套上龟壳的一瞬间他们就后悔了。
这个龟壳大约有二十几斤重,足以把他们的脊背压弯,让他们变得寸步难行。
见有人妄图脱下龟壳,导演提醒道:“一旦选择,就不可以做出更改哦。”
其中一名被坑害的囚犯愤恨不平道:“你根本没有告诉我们道具服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导演一脸无辜:“冤枉啊。我不是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吗?这个游戏叫做龟兔赛跑。这个龟兔可不仅仅是一种指代,还有现实层面上的意义,是你没有想清楚,就草率的做出了选择,这总不能怪我吧?”
那人不甘心道:“可是我们现在背着这么沉重的龟壳,仅仅是走到楼**力就消耗的差不多了,怎么参加后续的比赛啊?你这游戏设计的太不公平了。”
导演:“但是乌龟参赛之前也是背着龟壳一路走过去的啊?既然要叫做龟兔赛跑,我们肯定是要贯彻始终的啊。”
囚犯们被坑害的不轻,但观众们却开心的不得了。
【没想到吧,我们这是真·龟兔赛跑。】
【哈哈哈哈哈,你看他们的表情跟吃屎了一样。】
【既然是乌龟,他们应该爬过重点线才对啊,怎么能跑过去呢?】
【别急,乌龟要跑两圈呢,估计到了第二圈的时候他们就全趴地上了。】
【但这样设定的话兔子也太爽了吧?黑心节目组应该没这么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