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ch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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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要进去吗?
陈雾在心中再一次的询问自己。
她心中无数个念头反复来回拉扯,最终陈雾还是握紧了门把手,她狠心向下,门把手很轻的发出一道声音。
那道门锁轻而易举的被陈雾打开了。
也许是因为这间书房从来没有向陈雾上过锁,它只是关上了这扇门,看似紧密的防备着,实则不需要陈雾费一丝一毫的力气便打开了。
门被推开一条小缝,陈雾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的推开了门。
在推开门之前,陈雾曾在脑中幻想过许多次门后是有些什么东西。
但真正的站在门前的时候,陈雾却整个人都陷入一片空白里,四下里觉得空气一点点被真空吸干净了,她有些窒息的看着眼前这个令人头晕目眩的空间。
这个书房占据空间不算小,屋内摆设简单,一套单人办公桌椅,桌上简简单单一个合上的笔电。
如果只是这样看来说,整个书房也只是个简约的办公空间,没有一丝一毫别的东西,干净而冷淡。
但令人感到头晕目眩和惊恐的是迎面的三面白墙上贴着无数张照片。
照片的主人公正是握住门把手站在门口的陈雾。
她睁大了双眼,分不清是震惊还是恐惧,松开了手,往书房里抬脚走了进去。
刚走了两步,陈雾的脚步却强迫性的停止了。
站在书房内,铺天盖地如同一张巨网般笼罩住陈雾本人,那微笑着的,哭泣着的,害怕的,生气的……所有的陈雾隔着时空被定格在照片上,然后贴在这里的墙上。
书房的窗户没关上,因此当陈雾开门的时候,迎面的穿堂风有些寒冷,掠过陈雾的衣角,以及墙上那一张张的照片,以至于发出簌簌响声,陈雾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那些全是她。
是和徐青鱼分别后,企图过上另一种人生的陈雾,那时在陌生的北禹,陈雾抛弃了桃源的陈雾,而是扮演起另一个更为讨喜的陈雾的人生。
北禹的陈雾性格爽朗大方,和善又细心,总是开朗又自信的畅享自己的人生。
发出簌簌响声的照片几乎像是要飞走的蝴蝶,有一张照片不经意的掉落,陈雾有些慌张的立刻去捡。
当捡起照片的那刻,陈雾觉得自己的心脏有短暂的停歇,下一秒却疯狂的发出鸣叫声。
那是一张合照。
十七岁的陈雾和十八岁的徐青鱼并肩在镜头前,那是陈雾送他相机后,两个人拍下的第一张合照。
“被你发现了我的小秘密,陈雾。”身后男人的突然出声吓得陈雾一个没站稳,跌倒在地上,她面色苍白的回头,看见本应该去上班的徐西临站在书房门后,高大的身影完全遮挡住身后的去路。
徐西临微笑着回视着她。
但陈雾却被他脸上的那种伪装出来的笑容给刺伤,她仅仅握住照片,嘴唇颤动几下,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完全说不出口。
两人之间,只剩下身后吹来的冷风,风声呼啸,吹掉陈雾身上最后一丝残留热意,冷的她瑟瑟发抖。
见状,徐西临只是抬脚走进书房,反手关上门。
咔的一声,惊得原本低头的陈雾再次抬头看向他。
这次陈雾开口:“你跟了我多久?”
徐西临走过去,将她抱起来,他扶着陈雾站在书房中间,从身后环抱着她,让陈雾从最左边的墙上看过去。
他嗓音含笑,落在陈雾耳边,说话时薄薄的热气落在她耳后肌肤上。
“这八年里,我从未真正离开过你,陈雾。”
“从你走入北禹大学开始,我雇佣的侦探一直跟在你的身后。”
徐西临示意她看,墙上一张照片里,是陈雾提着小小行李箱独自走进学校,当时的她瘦了许多,半扎半挽的长发坠在肩膀。
“你上了大学,一开始就和室友很要好,你们每天集体出门上课,吃饭,出门买东西。”
他握住陈雾的肩膀转了一点方向,照片上在几个女孩里的陈雾笑容真切,穿着一件简单外套。
“之后你开始打工,有人还是追求你,但没多久追求你的那个人莫名消失了。”徐西临轻笑,抱紧她,告诉陈雾真相:“因为我打了电话给他,让他要么消失,要么死。”
听到这里,陈雾微微颤抖,徐西临感受到了,他爱怜的亲了下她的侧脸,轻笑着说:“跟你开玩笑的陈雾,你不会当真了吧?”
陈雾一直没开口说话,一张有一张的看着墙上的照片。
徐西临说:“大学里你去打工,认识新的朋友,在学校喂得小猫,喜欢去的快餐店,在那些时刻里,你有想过我吗?陈雾。”
他一点点收紧自己怀抱的力度,仍旧是温柔的嗓音,含着笑说:“没有想过吧,你巴不得我在国外永远不回来了。”
“没有。”直到这个时候,陈雾才打断了他的话。
徐西临微微一怔,却没有松开手。
陈雾说:“下雪的时候,我在想你去的国家有没有下雪。”
“为什么呢?”徐西临环抱着她,几乎没有一点挣扎的缝隙留给陈雾。
陈雾微微仰头,看着那面墙上最中心的位置,忽然陈雾察觉到有些不对劲,所有的照片似乎按照某种规律排列粘贴,并不是像陈雾想象的那样随意的贴上的。
她沿着自己所发现的位置一点点看过去,直到将三面墙上的照片都全都看过去。
终于,她在摇摇欲坠,簌簌作响似蝴蝶纷飞般的照片中看出端倪。
三面墙的照片构成一只巨大的张开翅膀的蝴蝶。
寒风略过时,蝴蝶开始张开翅膀。
陈雾微微睁大双眼,在蝴蝶的腹部看见了挂着了一只黑色圆盒子。
“那是什么?”
陈雾怔愣开口,她试图往前,这次身后一直禁锢着她的人却从善如流的松开手。
那是什么呢?
陈雾走过去,手指都在发抖,直接打开了那只黑色的圆盒子。
砰的一声。
打开的圆盒子里安静的躺着两枚戒指。
陈雾猛地回头,身后的徐西临仍旧站在原地,他面上笑容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冷淡而苍白着脸,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仿佛一个等待宣判的死囚。
“为什么会有戒指?”陈雾问。
“你不明白吗?陈雾。”徐西临撇开视线,他的眼神落在照片上的陈雾脸上,脸上神情却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像是完全无力去遮掩,也不屑再去伪装,徐西临还是那个有一点点恨着陈雾的徐青鱼。
当日他们结婚后第一次回到老房子里时,徐西临抱着她一遍遍强调,徐青鱼早就消失在这个世界。
但并没有。
徐青鱼一直在,只不过被徐西临藏了起来。
“我不明白,徐青鱼,你告诉我。”陈雾手握着戒指盒,眼泪不经意间的从眼尾滑落下去,她好像也被逼到悬崖处,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徐西临。
徐西临转过眼睛,他像是疲倦,又像是身不关己,没有回答,反而说:“我不会再让你走了,陈雾。”
陈雾一直看着他,抓着戒指盒的力度太大,以至于没多久手指就微微痉挛。
而徐西临视而不见她的这种颤抖,脸色苍白的像是失去全部血色,却讥讽的笑出了声,说:“你以为我还是以前的徐青鱼,让你跑,让你丢下我,什么都不说一句,连最后一面都不肯好好的跟我说话。”
徐西临几乎是有些神经质的笑出了声:“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想的,我就是为了今天,为了今天这个日子,我拼命的往前走,拼命的去争名夺利,我去赚钱,就是为了今天这个时候,我要告诉你,陈雾,我要把你关在这里。我要让你只属于我一个人,永远不能再抛弃我,连丢下我这个念头都不许有!”
“明明是你,是你告诉我,我们两个要一起的,你让我我相信了我们永远在一起,但你却什么都没说就把丢下了,像丢垃圾一样,甚至说再也不想见我!”
“陈雾,你现在没有办法那样做了,因为现在的我就算死,我也会死死缠着你!”徐西临语速越来越快,控制不住的笑了起来,双眼微微红,早就掉下来的眼泪沾湿了眼睫毛,他丝毫不知情,却死死的盯着眼前的陈雾,神经质而癫狂的放声笑起来。
那笑声让人听起来同样感到痛苦。
陈雾看着眼前这样的徐西临,却觉得自己嗓子梗的酸痛,她过了好久才摇了摇头,而面前的徐西临自然以为她再一次的拒绝自己,毫不意外的握紧双手。
就在这个时候,虚空之中仿佛有一根弦越绷越紧,那尖锐的疼痛穿越徐西临整个身体,以至于他有些控制不住的张开嘴唇大口大口的呼吸,用来缓解胸口那好像针扎一般密密麻麻的疼痛。
“我没有想走。”陈雾一步一步的走来,手中的戒指盒紧紧的卡在她的手心,真实的疼痛提醒陈雾眼前的境况,她却执着的朝徐西临走过去。
陈雾的眼泪掉下来,本人也完全不知情了,她认真的看着眼前的徐西临,说:“我当时只是觉得我们两个人起码有个人该过好日子。”
陈雾嗓子很痛,痛得她说每一句都像是在吞刀片,她说:“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所以不管我们彼此分开多久,走得多远,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但在这个过程中,我只是希望我们两个有个人过上好日子,等到我们完全有能力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任的时候,我们一定会在见面的。”
“你以为你说这些我会相信吗?我不让你走,陈雾!你永远都别想走!”徐西临几乎近崩溃,他握紧陈雾的手,看她的目光又爱又恨,他说:“我根本不相信你说的任何话,你不要我,也不要我的钱,所有一切你都不要,现在你说得这些都是在骗我而已!”
陈雾安静片刻,迎上徐西临又痛又恨的目光,她平静了下来,过了好久,也许也才过了几秒而已:“那你为什么在哭呢?”
她抬起手,用手指轻轻擦掉徐西临脸上的眼泪,平静道:“徐青鱼,没有人会一边哭一边放狠话的。”
话音刚落,徐西临已经紧紧抱住她,像个迷失后才找到家的孩子,整个人埋在她的肩膀,泣不成声道:“陈雾……”
徐西临心底清楚的明白,陈雾从来没有说谎。
只是他太介意当初被丢下的事情。
只是他怕了,太害怕了。
就像是被丢下过的猫,永远会记得自己曾经被主人丢弃过的事实。
风止了,照片们再一次安静的停在自己的位置上。
陈雾等待徐西临平静下来,这一等就过了两天,因为徐西临一直以来强撑着,却在爆发后身体跟着爆发病症,他发烧了。
高烧到三十八度五,陈雾看着体温计上的温度,心里丝毫不意外,她就说嘛,哪有人夜夜笙歌到半夜,还能坚持天天早上八点去上班。
坐在床沿边,陈雾甩了甩体温计,放在床头柜,无语道:“我就说让你请假歇一下。”
发烧中的徐西临眼睛红红的,躺在被子里,是重逢之后难得露出虚弱的样子,他有些抱歉的笑了下,实则心里非常得意:“但是打扰了你的活动,下次有机会我一定陪你一块去。”
陈雾叹了声气,很想对此人言不由衷的话翻个白眼,但又怕自己忽略细节又一不小心刺痛徐西临。
陈雾板着脸把他的手塞回被子里:“没事,活动碰巧延迟了,只要明天你好了就能跟我一块去。”
徐西临脸上笑容一僵,下一秒,他立刻虚弱的喘不过来气,闷咳了几声。
陈雾:……
陈雾说:“不行。”
徐西临一僵,他抬眼看陈雾,生怕陈雾下一秒就说离婚等字眼。
但却从陈雾口中听说:“还是要送你去医院,起来,穿衣服。”
“我不去。”徐西临立刻盖上被子,企图整个人都缩起来,以此反抗陈雾说要去医院的决定。
“不去也不行,发烧时间久了完全把你脑子烧傻了!怎么办!”陈雾跟他争夺被子。
被子底下的徐西临声音有些无力:“我吃过药就好了,你在家陪我,我哪里都不去。”
“徐西临!”陈雾彻底爆发,她忍耐了两天了,对徐西临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说出最后一句:“不去就离婚。”
陈雾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她松开手,疲倦的坐在床边,胸口上下起伏着喘着气。
几秒后,原本盖得紧密的被子被人从里掀开,徐西临同样面无表情的抬起脸,只不过因为发烧,脸颊烧得通红,看起来并不渗人。
陈雾直视着他,丝毫不退让。
徐西临:……
几秒后,他伸手向陈雾:“我穿衣服,别离婚。”
陈雾起身去拿衣服给他。
等换好衣服,徐西临习惯性的拿了车钥匙要去开车,陈雾一把夺过车钥匙,说:“你还发烧呢,想干嘛?”
徐西临静静的没说话,看着她。
陈雾笑了下,说:“扶着我,病号。”
说吧,徐西临抬手扶在陈雾的肩膀。两人坐电梯到地库,陈雾开门上了驾驶座,示意他上车。
徐西临微微挑眉,开了车门上车。他扭头看向单手扶着方向盘的陈雾。
陈雾:“有话就说。”
“这是你第几次开车?”徐西临严肃的问。
“拿了驾照的第一次。”陈雾撇过来一个眼神,从后视镜里露齿一笑,调笑着问:“怎么,你的小侦探没拍照报告你?”
徐西临:……
陈雾顺利开出车库,她抬了抬下巴,指使徐西临:“开个导航,好久没回来了,我都不认识路。”
徐西临叹了声气,认命的开了导航。
之后给自己系上安全带,闭嘴不发一言的看着眼前的道路。
没想到却是陈雾先开了口,她态度轻松道:“看吧,是不是侦探也不一定真能把我的私生活全都仔仔细细告诉你?”
徐西临没说话。
陈雾笑了:“所以徐青鱼,你来问我吧。”
徐西临一怔,反应慢了一拍扭头看向驾驶座的陈雾。
因为要照顾他,陈雾少见的出门没化妆,带着个眼镜框,才回桃源那天她有些凌乱的短发在这段时间里长长了许多,此刻她围了一条围巾,头发有几捋不听话的翘起。
等红灯的间隙,陈雾飞快的亲他一下,表情还是很认真:“你是知道我很多事,但有些事你估计不知道,你来问我吧,我全都告诉你。”
再次绿灯,陈雾启动汽车,说:“就像是我用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就考下驾照,再比如说我租房久了之后,对监控的镜头非常敏感。”
说罢,徐西临呆呆开口,说:“所以你就是故意站在监控前吃雪糕喝汽水来气我的?”
听到这里,陈雾飞快的咳了一声,又转过来追问他:“那我还没说你呢!你有神经病啊?在自己家装监控,一装就是十几个,在家自己装天眼!我刚搬进来的时候,洗澡都不知道该不该脱衣服!”
旁边的徐西临安静了片刻,过了会才虚弱开口:“你都知道?为什么不走?”
闻言,陈雾面无表情的踩了刹车,徐西临系了安全带也不由得往前一跌,正是天旋地转的时候,旁边陈雾一把解开两人的安全带,气势汹汹的抓住徐西临接个长长的吻。
片刻,放开的陈雾和被放开的徐西临同样的靠着车座喘着气。
陈雾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因为我喜欢你。”
她说完又有些懊恼,重新说:“不对,因为我……我爱你。”
徐西临愣在原地,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陈雾,仿佛看见世界爆炸一般的见鬼表情。
而陈雾被他的表情看的恼羞成怒:“我之前是说了点小谎,我没有拿你的钱,不只是想你在你爸爸家过得好,还有一点就是——”
陈雾深吸一口气,道:“我拿了钱,以后真的没有理由再见你了!”
徐西临看着她,一时没有说话。
陈雾:“你听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徐西临有些呆,他嘴唇颤抖着,说:“你说你爱我。”
“是。”陈雾忍着羞耻,认真的看着他,说:“不然我不会一直呆在北禹八年,也不会在你生日的时候决定回桃源,我也不是随便跟人结婚的人,因为是你,我才答应去相亲,因为是你,我才决定要结婚——”
她的话还没说完,徐西临伸出手紧紧的抱住她。
陈雾一顿,片刻后,她深吸一口气,抬起手轻轻的环抱着徐西临,埋首在徐西临的肩膀处,闻着那淡淡的乌木沉香气味,陈雾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才彻底的安定下来。
徐西临去医院打了一针,回家睡一觉后,病彻底好了。
去上班之前,徐西临抱着陈雾给自己打气:“这次肯定把桃源的分公司和那老头彻底切割!!!”
陈雾:“那是你爸爸,请注意礼貌。”
徐西临:“我还要去派出所改名字!”
陈雾张了张嘴,最后又闭上,说:“随你高兴就好!”
话音落,徐西临松开她,探究的看着陈雾,陈雾眨了眨眼,说:“有话快说,你上班要迟到了。”
“陈雾。”徐西临看着她。
陈雾:“嗯?”
徐西临:“你今天也爱我吗?”
陈雾无语到想笑,抬手想给说这句话的徐西临一巴掌,但站在门口的徐西临眨巴着眼睛看着她,目光流露从始至终的一样的令陈雾灵魂为之触动的神采。
于是,她垫脚抱住徐西临的头,吧唧亲了两下,认真而肯定的告诉他:“我爱你,不只是今天,明天,后天,直到我死的那天,我都会一如既往的爱着你。”
徐西临轻笑,抱住她回吻,
两人拥抱的手上佩戴着同样的婚戒,在玄关的灯光下闪耀着一抹光芒。
陈雾曾经以为长大之后自己自然而然就会变成另一个人,会更聪明,更成熟,脾气更稳定,到时候也许会认识新的人,也会爱上新的人,新的世界。
后来发现北禹确实很大,这里的楼高得令人腿软,人也多,她相当自由,可是在过了八年之后,陈雾确定自己想回家了。
她想回到那个小小的平溪镇,想看一眼爸爸妈妈的坟墓,想再尝一尝三角街的甜糕,听一听久违的乡音。
还有她那许久没见的爱人,陈雾只想躺在他的臂弯里,睡个好觉。
于是,在一个下着雨的夜晚,陈雾回家了。
全文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