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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ch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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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雾不理解。


    那他们接吻,拥抱的时候,难道只有自己一个人沉迷其中吗?


    全是假的吗?


    陈雾不明白,她顿了一顿,黑色水笔在学校自印的卷子上立刻洇出一个墨点。监考的英语老师经过时,不轻不重的用手指在课桌上敲了一下,以作提醒。


    她立刻回神,抬了下手腕,再度沉浸到考试中,将刚刚写上了B划掉,改成了D。


    临近高考,不断的考试,试卷从购买的卷子到学校自印,每个人都沉浸在题海战术里,考来考去,分数似乎到了个瓶颈期,陈雾的分数永远在班级,甚至学校前三名里。


    但他们的学校师资落后,即使如此,距离陈雾想去的北禹大学还差个几十分,于是私底下陈雾只能跟拼命的做题。


    最后一节晚自习,老师用来讲刚考完的英语卷子,英语作为陈雾一项拿手的科目,这次却只考了一百一十八分,这个分数还算不错,但比往常差了将近有3二十分。


    主要是听力,那时她走神,错过部分听力选项,最后胡乱的填了几个。


    阅读理解也比平常错了好几个。


    陈雾看着那自己改出来的分数,心烦意乱的用红笔使劲的往卷子上打了个大叉。


    英语老师看她这个自己挫败的样子,倒不好批评她粗心,只在讲台上安慰教室里所有的学生,讲了几句话后,只听见讲台地下沉闷的回应。


    恰好此时铃声响起,英语老师叹声气,只好说:“剩下一半卷子明天讲,今晚回家大家早点休息。”


    放学,陈雾收拾东西,徐青鱼早已下楼先去推车。


    自从上次下大雨同路回家后,班级人里对陈雾和徐青鱼偶尔一路走都没太注意,顶多有人私下猜测他们在谈恋爱。


    因为临近高考,班里爆发出好几对小情侣,老师也心知肚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怕劝阻反而影响考试心情,只能暗示明示大家高考更重要。


    下了楼,陈雾看见徐青鱼站在自行车前等着自己,他穿一件长袖衬衫,身姿挺拔,楼上教室的白灯远远落下来,拖长人的影子。


    陈雾走过去,和他一起,并肩在自行车左右并行走出学校。


    下了晚自习,已将近十点半,路上除了高三的学生,都已经没有了人,等走到大马路上,陈雾才坐上自行车。


    晚风微凉掠过她们身侧,昏黄的路灯照在两侧,穿过树下,路灯昏黄的光从树叶缝隙之中投射在她们身上,陈雾抓紧自行车车座,刻意和徐青鱼拉开一点距离。


    陈雾盯着不远处,发着呆,满心难言的情绪堵着胸口,沉沉的让她觉得几乎喘不过来气。


    太安静了,只剩下自行车转动的声音和风声。


    就在此刻,自行车忽然碾过一颗小石子,车座颠簸,让毫无预兆的陈雾颠了下,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抱住徐青鱼的腰。


    一靠近,他身上的体温也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陈雾想要松手,想了下,没动。


    就在此刻,前方的徐青鱼忽然开了口:“没考好,不高兴?”


    陈雾嗯了一声,情绪低迷。


    又过了一会,徐青鱼才说:“没事,距离高考还有点时间。”


    “要是我没考上北禹的大学怎么办?”陈雾心里想问的是另一个问题,却不由自主脱口而出。


    “别的地方也有很好的大学。”徐青鱼声音平静,看不见脸,只听他这样讲话,总觉得敷衍。


    陈雾没得到想要的回答,她沉默了下来,心中有一股气到处乱窜,她觉得自己很委屈,没有理由的,就好像得不到本该得到的那个喜欢的玩具。


    可徐青鱼没有做错任何事,不应该承担她这份脾气。


    回到家,和以前不同,施美筠总是等待着他们两个放学,在距离他们快回家的时候就开始热饭,等到家就能吃上饭。热水器里也总有热水,校服也帮忙一天一洗。


    其实施美筠没必要对他们两个好。


    但她就是那样的女人,天生一副柔软的母亲心肠。


    陈雾叫她小美阿姨,有时候吃饭的时候盯着施美筠还没显怀的肚子挺好奇,她问:“你肚子这么不显?看起来像是没怀孕。”


    施美筠给她和徐青鱼盛汤,笑眯眯道:“小孩还小呢,等再过段时间手脚张开就能看出来了。”


    汤是鸡汤,施美筠总变着法的照顾这个家,虽然她没说过自己从哪里来,和陈江怎么认识且结婚的,但不管是这个家里的谁都能看出来施美筠对家庭的看重,因此她总是一心一意的维护着这个陌生家庭里的和谐。


    可能是施美筠发挥作用,又或者是她肚子里还没成型的孩子,陈江最近不酗酒了,他还是没事吃饭喝两口,但不再喝个烂醉的样子。


    麻将馆重新开门,他忙忙碌碌的,每天正好和陈雾徐青鱼两个人错开。


    今晚回到家的时候却发现陈江也在,正巧施美筠热好饭菜,四个人一块坐着吃饭。


    陈江偶尔低声问一句施美筠肚子里孩子的事情。


    他这个样子让陈雾感到陌生,陈雾只见过陈江或好,或暴怒的脸,从没见过他这样,她开始想,在自己出生之前陈江的样子。


    视线下滑,陈雾注意到陈江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


    常年酗酒的人突然开始尝试戒酒,会有戒断反应。


    陈雾呆了一下,旁边的徐青鱼一直注意着她,以为陈雾是觉得被父亲忽略而感到难受,于是主动的伸手轻轻握了一下陈雾垂下的手。


    那一下停留了好几秒,又飞快的收回。


    陈雾猛地回神,小幅度的微微睁大双眼。


    就在这个时候,陈江忽然一边小口抿着酒,一边问:“我听你们老师说你想考北禹去?”


    一旁的施美筠也温柔的看过来。


    陈雾顶着她的视线,抬头对上陈江的目光,说:“嗯。”


    陈江还是不看她,继续喝酒,伸出筷子夹了一颗花生米,嚼了嚼才说:“考出去也好。”


    除此之外就没再说话。


    吃过饭,徐青鱼主动去洗碗,陈雾则去洗澡,施美筠和陈江回了卧室休息。


    哗啦啦的热水浇在身上,陈雾心情没好,反而变得更坏,所有事情失去掌控,让陈雾天生敏感的心察觉到一种即将被命运玩弄的错觉。


    她想起来饭桌上陈江那句也好,抬手啪的关掉水龙头,用毛巾擦干身体上的水珠,站在镜子前,陈雾忽然伸出手,用手掌心抹掉镜子上的水雾。


    这是她第一次认真的审视自己的身体。


    上次体检,陈雾又长高两厘米,身高一六九,因为施美筠最近总给炖汤煮肉吃,她没有之前那么瘦,水珠从下巴滴落,沿着皮肤滑落下去,陈雾转了个身看着自己。


    眼前的人微微皱着眉,显得不太高兴,整个人如青涩含苞待放的荷花,亭亭玉立却又稍显稚嫩。


    镜子上的水雾再次袭来,看不清了,陈雾重新洗干净手,换上睡衣,打开厕所门出去。


    见陈雾出来,徐青鱼打算洗澡,和陈雾正巧一进一出,陈雾坐在床沿上用毛巾擦着头发,路过时,徐青鱼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等再从厕所出来,陈雾躺在床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于是徐青鱼没再开灯,拿了吹风机在客厅吹头发,不消几分钟再次回到卧室,他掀开帘子上了床,躺下闭眼。


    徐青鱼是入睡很快的人,他几乎就是那样天生待自己严苛的人,入睡起床都很快,睡眠时间哪怕只有几个小时也会看起来很精神,情绪上迟钝麻木,对待欲望严厉审视,冷眼旁观,直到它爆发而出。


    今晚也如此,在徐青鱼快要睡着的时候,他忽然听见旁边的床有了动静,是去上厕所吗?


    这么想着,就听见脚步声轻轻的,像猫一样朝着自己过来。


    下一秒,陈雾掀开他的被子,轻巧的钻了上来,她头发半干,凉凉的发尾贴着他的手臂,刺激的徐青鱼猛地睁开眼睛。


    月光太亮了,透过窗帘也将室内照的明明晃晃。


    她身上全是半湿半干的香气,不管不顾的贴上来。


    徐青鱼吞咽了下,冷静的看着陈雾:“回去睡觉。”


    他的语气听起来总是不近人情,以往觉得习惯了的,今天晚上却让陈雾沉积许久的委屈不满难堪一齐爆发出来。


    一开始,陈雾还没显露出来,只是安静的盯着徐青鱼看了会,她动了下,靠近徐青鱼的脖颈。


    她越靠越近,徐青鱼只能一个劲的往墙上贴,还要一边顾忌着单人铁床发出的咯叽声会不会让隔壁陈江和施美筠听到。


    他一手握住陈雾的手腕,有些疲惫道:“陈雾,先回去睡觉。”


    陈雾没听,固执的靠近,直到贴上徐青鱼的脖颈,她很轻的一口咬中徐青鱼的喉结。


    而徐青鱼却好像被吓到了,立刻坐了起来,室内响动着单人床的咯叽声,半响,停下,他一把推开陈雾,定定的看着她。


    而被推开的陈雾同样瞪着他,很快,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流出,她抽噎了下,从哽咽哭腔中泄露出丝丝委屈:“徐青鱼,你王八蛋。”


    第52章 ch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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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前为了乘凉而打开的窗户灌进来一阵风,以及外面时不时的猫叫声,掩饰了这个夜晚的大多动静。


    徐青鱼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念头,抬手用薄被裹住陈雾的肩膀,他坐的笔直端正,后背紧贴着墙,很快他自己感觉到背后的墙被自己的体温烘热了。


    这实在是一种非常难受的体验,考察着徐青鱼对自己的欲望接受底线,而此刻底线隐隐在破灭的边缘。


    过了好久,整个室内似乎只有彼此的呼吸声是清晰的。


    徐青鱼沉沉的吸了一口气,他微侧身,垂眼看向陈雾。


    不知何时,陈雾将自己完全蜷缩起来,脸埋在被子中,小声的哭泣着。


    他有些不理解又头痛的抓了下后颈,才俯身,压低自己的嗓音,开口道:“陈雾,你怎么了?”


    他的问话一时没有得到回答,陈雾小声的抽泣着,哭得很可怜。


    大概是因为晚上英语考试没考好的原因吧,徐青鱼猜测,他抿了抿唇,尝试着抬手落在陈雾的后背,很轻的摩挲着她的后背,思考了好久,慎重道:“没关系,你考到那里都可以,如果没考上要复读的话,我也会跟你一起。”


    “呸。你才复读!”陈雾一下坐起来,单人床咯叽响的厉害,月光下,她满脸沾着泪水,不甘示弱的瞪着徐青鱼,说完又后悔,想要找补两句,对着徐青鱼的眼睛,很后悔的咬住嘴唇。


    她无言可说,双手捂脸埋头低声哭泣。


    徐青鱼不明所以,只能干巴巴的看着陈雾哭,他扯了下被子盖在自己腿上,收回手,挠了下自己的脸颊。


    徐青鱼忍了半天,皱着眉盯着她。


    她哭的不抬头,眼泪多的流不完,徐青鱼抬手抓住她的手腕,强硬的让她抬起脸,一字一句的问道:“陈雾,到底怎么了?”


    隔着眼泪,视野模糊,陈雾说:“为什么躲着我?”


    “没有。”徐青鱼肯定道。


    每天上学放学,吃饭,睡觉,她们都在一起,卧室就这么大,隔着一道布帘子,徐青鱼觉得自己除非瞎了,不然也用不上一个躲字。


    这个回答暂时止住了陈雾的眼泪,她一动,一大颗眼泪滑下来,那一瞬间,徐青鱼觉得自己脑子好像卡住了,完全没有思考,凑上去舔掉了那颗眼泪。


    而陈雾却好像呆了一下,大约只有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她立刻伸手拽住徐青鱼的睡衣领口,半跪着往前,一手撑在他的腿上。


    两个人接了个长长的吻。


    眼泪好咸,咸的发苦,徐青鱼却近乎呓语般感慨道:“陈雾,你的眼泪怎么那么多?”


    而陈雾贴着他的嘴唇,同样气声回答:“不知道,我很难受。”


    “我也是。”徐青鱼牵住她的手,指引着伸进被子里,他合着双眼,脸颊有一点红,浑身都滚烫,像是发烧了。他轻声道:“回去睡觉吧。”


    陈雾手一抖,没躲,她立刻顿在那里,感受手掌心下的温度,隔着层层布料,还是觉得灼热烫手。


    陈雾紧闭着双眼,同样不敢睁开,后背热出一层汗,她好奇又胆怯的询问:“每一次都会这样?”


    两个人都闭着眼睛,黑暗中却觉得距离更加亲密,那些布料摩擦的悉悉索索声,接吻时细细碎碎声,他稍加急的呼吸,所有一切在黑暗中被感官无限放大。


    他们动作不敢太大,单人床会发出让人羞耻的咯叽声,同时也担心吵醒隔壁的陈江和施美筠。


    “嗯,每一次你亲我的时候。”徐青鱼忽然往后退了下,这次没有推开陈雾,而是一手盖在眼皮上,他紧紧贴着墙壁,身子控制不住的战栗,呼吸急促的一顿。


    “给我看一下。”忽然陈雾开口。


    “什么?”徐青鱼仿佛觉得自己听错了,他猛地睁开眼,对上陈雾的双眼,她脸上泪痕早就干了,眼底闪烁着好奇犹豫的光芒,像只跃跃欲试做坏事的小猫。


    “不行吗?”陈雾靠近了下,亲了下他,又退开,一旦确定徐青鱼没有退出的想法,陈雾便又开始心安理得向徐青鱼坦白自己心中各种想法。


    “哥。我想看一下。”陈雾明确知道自己在徐青鱼这里的优势,她尝试下的用手指勾住睡裤边沿,指尖微微一弯,触碰到平坦紧实的小腹,上次的事情还是在这里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手指能摸到疤痕的凸凹不平。


    两个人僵持许久,虚空之中仿佛有根越绷越紧的弦,直到她的触碰,这根弦啪的一声彻底崩裂,随时释放出的是徐青鱼冷眼旁观许久的欲望。


    他挫败又羞耻的垂下眼睫,不再与陈雾对视,低声道:“就这一次。”


    陈雾没应。


    大约是觉得太过羞耻,两个人一齐躺下了,薄被盖到头顶,陈雾摸到一盏小手电,刚打开,照亮湿热的被窝,下一秒就被徐青鱼用衣服盖上手电,只剩下隐隐约约的光,但还是能看清楚身体轮廓和人的动作。


    呼吸更加明显了。


    他犹豫了下,陈雾伸手挠了下他的手心作为催促。


    徐青鱼目光复杂的盯着陈雾,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不只是羞耻,还有过度的兴奋愉悦,从内到外的向陈雾坦白,向陈雾完全将自己奉献出去,这比以往普通的亲密接触都让徐青鱼无法控制的得到一阵巨大的满足感。


    此刻的犹豫,只是在控制自己过度满足而暴露本性,反而吓到陈雾。


    单人床过于狭窄,两个人被迫都侧躺着弓着腰,徐青鱼呼吸时的薄薄热气落在陈雾的额头上。她垂着眼睫,一脸认真,仿佛在上课等待看老师的ppt那样。


    与之相比,徐青鱼脸上的神情则格外冷淡,只是脸颊薄红,他的手指修长,轻轻勾着睡裤的边沿向下。


    布料摩挲声好似被放大在耳边,她轻轻的抽气声,徐青鱼有些受不住,将下巴抵着陈雾的头顶,他闭着眼睛,嗓音掩饰不住的颤抖:“可以了吗?”


    这还是陈雾第一次亲眼所见,那玩意长得并不算好看,大概——因为陈雾也没机会看别人的,好去对比一下。


    只是色厉内茬的陈雾泄露出些惊吓来,小声道:“别人的也长这样吗?”


    陈雾之前好奇,只是看徐青鱼长得唇红齿白,料想这东西也丑不到哪里去,起码也该白白嫩嫩的才对吧?


    她几乎有点想推开徐青鱼。


    徐青鱼似乎立马察觉她这种心思,退开一点距离,面色冷淡的看着她:“你想看别人的吗?”


    陈雾舔了下发干的上颚:“……还是不了。”


    她迟疑了下,违心夸奖:“挺可爱的。”


    说着就感觉被蹭了下,她的眼睛慢慢睁大了点,后知后觉的低头看下去,惊恐道:“它翘起来了!”


    徐青鱼一言不发,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握住她的下巴,眼眸半阖盯着她脸上的惊恐羞怯又好奇兴奋的脸。


    他含着陈雾的舌尖,以气声告知:“摸一下。”


    “我不会。”陈雾说。


    “摸鱼总会吧。”徐青鱼轻笑了一下,笑音和平常不一样,像有一把小爪子顺着陈雾的耳朵钻进去,一路钻到心里,到处漫不经心的挠一挠。


    黏腻的动静藏在湿热的被子底下,直到徐青鱼控制不住绷紧身体,将脸埋在她的肩窝处,小声的喘息一点点的落在她的耳中。


    “你能别这么喘气吗?”陈雾也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怪怪的,她有些不适应的抱怨。


    徐青鱼侧脸,亲了下她细腻白皙的脖颈,没说话。


    过了好久,徐青鱼绷紧的身体才放松下来,他懒懒的靠着陈雾额头,垂着眼道:“陈雾。”


    “嗯?”陈雾有些不太舒服的收拢了下手掌,而徐青鱼伸手抽了两张纸帮她擦干净。


    “讨厌这样吗?”徐青鱼问。


    “还好。”陈雾表情奇怪的看着他,犹豫了下,说:“没有我,你自己摸鱼吗?”


    她的话吞吞吐吐,说得很不好意思。


    徐青鱼:“嗯。”


    “什么时候?”陈雾就睡在他的隔壁,却完全没注意到动静,却想起来之前两个人亲到一半,他去厕所里,陈雾的表情顿住,一脸空白,明显是脑补到了当时徐青鱼的动作。


    见状,徐青鱼闷笑不已,抵着她的肩窝,亲了下陈雾的脸颊:“我说了让你回去睡觉。”


    陈雾坑坑吃吃说不出来话。


    实在受不了这个味道,陈雾下床去洗手,走进客厅的时候,她有些心虚的看一眼隔壁主卧,里面一片安静,估计陈江和施美筠都睡着了。


    她匆匆洗过手,回到自己的床上,不过多久,徐青鱼出去了,过了好久,他再次回来,在陈雾床沿边稍微停了下,弓腰亲了下她的额头,温声道:“睡觉吧,陈雾。什么都别想了,高考结束就好了。”


    听到这句话,陈雾莫名的感到原本那些堆积在胸口的郁气一消而散。


    五月中旬,学校开家长会,这次陈江和施美筠一齐去了学校,施美筠体贴的自称是徐青鱼母亲的朋友。


    开家长会那上午放了半天假,陈雾好不容易睡了个懒觉,睡醒,施美筠和陈江已经回来了,两人买了不少菜回家。


    施美筠肚子稍微大了一点,烧了一桌的饭,在饭桌上高高兴兴的说:“你们老师跟我们说啊,你们成绩都不错,最起码能上那个911——”


    她看了眼陈江,陈江接话道:“是211大学。”


    施美筠一拍脑门:“是啊是啊,说要我们家长不要给你们压力。”


    陈雾和徐青鱼面前一人一碗鸡鸭鱼肉,顾不上抬头,一个劲的吃。吃过饭就要去学校,谁知道陈江忽然喊徐青鱼去主卧一趟,陈雾帮施美筠收碗,想要去偷听两句,可是又害怕陈江。


    厨房里,陈雾跟施美筠打听陈江要和徐青鱼说点什么事。


    施美筠一脸迷糊:“估计是班主任交代他的事情?”


    从施美筠这里打听不出来,陈雾就等着直接去问徐青鱼。


    快要去上学了,陈雾喊徐青鱼出来,等两个人到了楼下,她等徐青鱼解锁自行车,抱着胳膊在胸口,一脸防备:“刚刚我爸又跟你说什么呢?”


    她想了下,一脸大惊:“不会是说你妈的是吧?找到她了?”


    徐青鱼解开自行车锁,推着往前走,摇了下头,陈雾跟在旁边连番催促:“到底和你说什么了?快说啊!真是急死人了!”


    忽而,徐青鱼脚步一顿,人站在太阳底下,他回头看着陈雾,表情冷漠,眼眸却黑似引人坠入的深渊,陈雾被他盯着看时,心中一突突,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就这么僵持了好几秒,徐青鱼才开口:“他说我爸联系他了。”


    话音落,几秒后,陈雾礼貌的反问:“你爸还没死呢?”


    徐青鱼:“没死,活得好好的。”


    那语气听上去还颇为遗憾。


    第53章 ch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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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陈雾沉默了会,才开口。


    她看着眼前的徐青鱼,一阵风掠过身侧,吹动他额前的碎发。


    徐青鱼微微眯眼,转过身看着她:“高考后再说。”


    他笑了下,露出个短暂的笑眼,说:“反正你去哪,我去哪。”


    “变态啊,谁让你跟着我。”陈雾松口气,她抬脚往前走,一脚踢飞一个小石头,没好气的说徐青鱼,用余光悄悄瞄了一眼。


    身侧的徐青鱼推着自行车,随着她的步伐往前走着,直到走出小区门口,陈雾坐上自行车后座,徐青鱼轻快的蹬起自行车。


    陈雾一手搂着徐青鱼的腰,伸出另一只手在,张开五指感受到夏季的风穿过自己的指缝。


    夏季来临,当初说是怕冷才让徐青鱼载自己,但此时好像两个人都忘记了这件事。


    回到学校又是投入复习中,陈雾那道瓶颈似乎轻而易举的破了,她做题没那么犹豫,最拖后腿的科目都被她拉上将近十分。


    这十分让陈雾离自己想去的学校更近一步。


    谁知道到当天放学的傍晚,徐青鱼那个许多年前没露过面的父亲忽然开车到学校,好声好气的请徐青鱼出门吃了顿晚饭。


    站在人群中的陈雾也像是周围好奇的同学一样看着校门口那辆明显价值不菲的汽车。


    那个自称徐青鱼亲生父亲的男人坐在后车座中,等待着徐青鱼上车。


    隔着打开的车门,陈雾一眼看见车里男人的模样,出乎意料的,男人长相端正,最引人注意的是他自然晚下的眉尾,露出一种慈眉善目的状态。


    但陈雾很讨厌眼前的人。


    出于一种直觉吧,陈雾觉得眼前的男人和陈江是同样的人。


    只不过有些人的暴力行为是身体上的,而有些人的暴力行为则是精神上的。


    眼前的男人是后者。


    她收回视线,转身走了,并不担心这顿晚饭会改变什么。


    下了晚自习,两人回家。


    路上正是安静的时候,徐青鱼声音平静,像是说别人的事情:“他希望我回家。”


    “因为父爱觉醒了?”陈雾说,伸手捏徐青鱼的腰,要是他敢相信,陈雾就使劲的掐他一下。


    闻言,徐青鱼失笑道:“不是。”


    “是他检查出弱精,试验过很多次了,很难再有儿子。”


    陈雾啧了一声,不满道:“有些人就天生不把孩子当人,那为什么要生下我们?”


    她想起来施美筠肚子里那个手脚没长开的小宝宝,叹了声气,说:“徐青鱼,以后我可不要生孩子。”


    “嗯,我明白。”徐青鱼丝毫没有因为陈雾这突然一句话而感到意外。


    或者换句话来说,徐青鱼对于陈雾来说,就是像是影子,像白杨树的人,他永远在,让陈雾不需要感到惶恐会错失,她可以随心所欲的在徐青鱼面前表达任何一个或好或坏的念头。


    因为他们两个人本身就是那样。


    只要陈雾回头,总会看到徐青鱼的。


    “你明白什么啊!”即使得到满意的答案,但对于此刻的他们来说,孩子还是个非常遥远的话题,他的坦然接受反而让陈雾羞耻不已,伸手从衣服下摆探进去,毫不客气的拧了一下。


    “陈雾,别乱动。”徐青鱼不算告诫的告诫了下,陈雾没听,下一秒自行车晃了下,陈雾吓了一跳,怒喊道:“徐青鱼!”


    只剩下路灯的夜里,忽而传来一阵没头脑的嘻嘻哈哈声。


    灯光落在他们两个人的头顶,一盏盏略过,直到他们回到家。


    为了表示自己认回儿子的诚心,徐荣华在桃源暂住了下,大半的工作也从北禹挪到桃源来,表示一切等六月份徐青鱼高考结束后再说。


    见状,陈雾总算反应过来,为什么陈江回家之后对徐青鱼态度好了点,他身上的戾气又是如何在短暂的时间里消散的。


    一切的原因在于徐荣华肯定给陈江钱,估计还是不少钱。


    人一但贫穷,就会爱计较,增添许多没必要的戾气,伤人伤己。而有钱人也许也会计较,但总归日子和善,连太阳都觉得可爱。


    陈雾没办法对陈江的这种行为评价什么,眼前她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高考,她一定要考出去,再也不回来。


    即使眼下陈江对自己的态度好转许多,她貌似再也没有挨打的可能性了,但陈雾发誓自己要离开,走出桃源之后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这里每个人对她指指点点的邻居,打探的目光,传播飞快的流言蜚语都让陈雾厌恶至极,她讨厌出门后每一个若有所思盯着自己的人。


    讨厌这个人人互相认识的平溪镇,讨厌总是下雨的平溪小镇,讨厌总是能听见各种声音的小镇。


    她笔尖下写字的速度越快,脑中纷杂的声音越被抛在脑后。


    直到最后一个字,陈雾才落笔,抬头,转身看向讲台后的时钟,还剩下半小时,足够她再检查一遍试卷,比上次要好一点。


    一次比一次好一点就足够了,陈雾并不讨厌学习,毕竟这是她的生活里,为了能达到努力就会有回报的事情。


    日子过得飞快,六月七号,天阴沉,小雨。


    陈雾和徐青鱼一早就到达各自考场,第一天考试在下了一半便停下的小雨中结束了,从考场出来,陈雾还有种没醒过来神的感觉。


    六月八号,天晴,迎面微风吹得人感觉皮肤酥酥麻麻。


    临出门前,徐青鱼将陈雾的透明文件袋递给她,要分别的时候,徐青鱼按住她的肩膀,认真道:“你去哪,我去哪!”


    陈雾抬头,阳光落在她的眼中,笑意充斥眼底,两人对视着,站在阳光下,毫不避讳的陈雾抱着他亲了下。


    陈雾:“哥,我们肯定一起去北禹,然后再也不回来了。”


    说罢,陈雾转身走了,她脚步坚定,一心想着考试和未来。


    不管靠的怎么样,陈雾一定会走的!未来他们会在北禹租个不大的房子,他们会找到好的工作,然后存够钱就买房子,之后——陈雾抬头,微微一笑,满脸都是对未来的期待。


    之后陈雾就会和徐青鱼的结婚。


    那样,陈雾不用害怕变老的事情,因为徐青鱼答应了会牵住她,不管自己去哪里都会带着陈雾。


    也许房子会多一个房间,黄东偶尔也会来住,想到这里,陈雾嘴角露出个笑容。


    抵达考场,陈雾觉得曾经在教室里做过的题目,看过的书,这一刻全集中在自己的笔下,流利的解答出试卷上的每一个题目,顺利到陈雾觉得自己好像总算被神明眷顾了。


    下午,最后一场考试。


    陈雾的位置坐在第一排,最后一列,右手边就是窗户,她垂首沉浸在考试中,直到听力结束后,陈雾忽然心一跳,她的视线莫名的被窗沿一只小小蚂蚁吸引了下。


    昨晚的雨在窗户槽中汇集起来,蚂蚁艰难的爬上窗户槽,却不甚掉落在水中。


    这个过程不过两三秒,陈雾走神又回神,晃了下脸,集中注意力落在眼前的试卷上。


    陈家麻将馆内。


    麻将馆内香烟不断,烟熏火燎,推麻将的声音哗哗的,夹杂各种人的说话声,格外吵闹。


    而陈江坐在其中一张麻将桌上,头顶的悬挂电视正在播放电视剧,不知是谁动了遥控器,调频道到新闻频道。


    字字清晰可闻的女主播正在报道今年的高考情况。


    高考报名人数比往年增高,听到这里麻将桌上有人没忍住开口:“这两天高考哦,路上车都给清了,不准走,说是怕车按喇叭吵了考试的学生。”


    另外一个人露出一口大黄牙齿,嗤笑道:“哪那么娇贵啊,以前也没这么隆重,我外甥不照样考上北禹的大学。”


    闻言,陈江心思一动,主动搭话道:“北禹那边的环境怎么样?跟咱们着不一样吧。”


    大黄牙推着麻将牌,一脸的炫耀,说:“肯定不一样啊,北禹大城市,人家都说普通话的,消费也贵,我外甥一个月生活费两千块还不够。”


    说到这里,他摇摇头,又鄙夷道:“花这么多钱上大学,现在找个一个月四千的工作,每个月还得家里打钱去补贴。”


    听到这里,陈江若有所思的抬头看一眼头上电视机的新闻播报。


    忽然,他站起身。


    身旁的人一脸莫名的抬头看他:“咋啦?老陈?”


    站起来的陈江脸憋得紫红,他伸出一只手抓住自己的领口,艰难的张开口呼吸,直到这个时候,周围人才发现不对,纷纷要扶着他坐下。


    只一个呼吸的时间,所有人措手不及之下,陈江砰的一声重重倒在地上,他还想说点什么。


    手指对着仍旧在播报的新闻频道。


    周围瞬间乱成一锅粥,有报警的,有打120的,也有趁乱逃跑的——


    陈江一概听不进去了,不过短短一会功夫,他眼中失去神色,颤抖的手指不再动一下。


    考场内,陈雾突然感觉到自己心脏狠狠抽痛一下,她有些呼吸不过来的抓住自己胸口前的衣服。


    监考老师立马注意到她的情况,快步走来,低声询问“同学,你怎么了?”


    在那一瞬间,陈雾几乎以为自己要呼吸不过来,或者心脏停止跳动。可是几秒钟后,陈雾恢复正常呼吸,那种抽痛消失不见。


    她自己也觉得奇怪,对监考老师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任何问题了。


    重新将目光和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试卷上,陈雾觉得考试难度并不如考前最后几天复习的试卷难度大,这样的想法大大的提高了陈雾的自信心,她努力的去写每一个题目。


    直到最后铃声响起,陈雾还反复检查了两遍答题卡。


    确定无误后,陈雾盖上笔帽,真正意义上的松了一口气。


    在等待收卷的过程中,陈雾收回手,看向窗外的落日,巨大的橘红色太阳悬挂在不远处的天边,好像触手可及的未来,陈雾再一次轻轻的扬起唇角。


    收了卷子,陈雾拎起自己的透明文件袋坐上公交车打算回家。


    高考结束,还是先找一份暑假工吧,虽然陈雾手中还有那十一万的存折,但她并不打算全部都依靠那笔钱。


    她都想好了。


    这笔钱等她未来找到工作,会还一半给陈江的。陈雾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有点恨陈江,恨他喝的烂醉,在整个平溪丢脸闹事,也恨他不顾及自己也失去母亲,一次又一次打自己。


    但是现在高考结束了,陈雾打开车窗,恨不得向车窗外狠狠地大喊一声。


    第54章 ch54


    ch54


    陈雾乘坐公交车回家,从桃源回平溪要一个半小时,路上陈雾不知不觉睡着了,她做了梦,梦里是上次在墓园的事。


    陈江和她面对面站着,他抖着手指从怀里摸出那个带着体温的小塑料包交给陈雾。


    周围风声特别大,陈雾看见陈江嘴动了动,但风太大盖住了他的声音,陈雾没听清他要说点什么。


    而接过那只小塑料包,陈雾觉得自己心里不大好受,莫名的难过和夹杂一点她自以为的恨意。


    就在这个时候,和上次一样,她眼睁睁看着陈江走了,越走越远,直到背影看的不大清楚。


    模模糊糊的,陈雾觉得陈江旁边还站了个人,像是钱爱香的身影,这个念头一起来,陈雾就控制不住抬脚就往钱爱香的方向追过去,同时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妈!”


    下一秒,陈雾从梦中惊醒,浑身的汗,原来梦里的大风声响的厉害是因为坐在她前头一个阿姨晕车开了车窗,下了车没关。


    她被吹了一路,很快就感觉到额头有点烫,昏昏然的站起来一把拉上车窗,重新坐下。


    公交车到站停靠,前方正是陈江开的麻将馆,陈雾往前看了一眼,发现麻将馆又关门了。


    她没多想,仍旧坐着,一路到家门口的站台下车。


    陈雾埋头往家走,一路上迎着相互认识的邻居的目光,陈雾觉得那样的视线让自己难以忍受。


    如何忍受呢?她小时候钱爱香刚死没多久,楼下老太婆自以为是的跑到陈雾家里来,一边摸着陈雾的手夸张的擦眼泪说:“你妈死了,你以后该怎么办啊?”


    每次她那样的关心都弄得陈雾很尴尬难堪,好似被赤身裸体被放置在人群之中。


    又一边大张旗鼓给陈江介绍起新老婆,美名其约是方便陈江照顾陈雾。


    可陈江后来酗酒成瘾,在小区院子里大发酒疯拎着棍子打陈雾的时候,老太婆就啪的一声把门关得死死的,好似完全听不见外面陈雾的哀嚎声。


    陈雾只想立马回到卧室洗个澡吃药睡觉,她上楼的时候还想着施美筠今天会做什么饭?


    才走进小区楼道,就看见一楼的老太婆破天荒的开了大门,似乎就在等待着什么,陈雾一走过去,她立马攥住陈雾的手误,大哭起来:“你这小丫头怎么办啊?先死了妈,又死了爹,以后你一个人要怎么活?”


    她哭的真情实感才让陈雾觉得很纳闷又恼火,一把甩开,张口骂道:“怎么不见你死掉了。”


    说罢噔噔噔的上楼,楼道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关门声。


    陈雾跑到楼上,心跳跳的沉,她倒了杯冷水一口气灌下去。施美筠不在家,这很奇怪,以往这个时候施美筠都在家里看电视做晚饭。


    陈雾放下水杯,去翻找感冒药,却听见主卧里手机铃声响不停,她本来吃药的动作一顿,手机铃声放着一手老土的情歌,是施美筠的电话。


    本来不打算去管,但那手机铃声似乎没有人接电话就不罢休的响着,陈雾一口含着药,手里端着水杯,去开主卧的门。


    开了主卧的门,里头焕然一新,墙上钱爱香的结婚照撤了下来,见状陈雾没忍住撇了撇嘴,一进去捞起床上施美筠的手机,看见是个陌生号码。


    接通,陈雾一边灌水,一边说:“喂,您好。”


    药片在嘴里刚刚融化了一点,苦的要命,陈雾一口水灌下去只觉得苦涩扩散在整个口腔内。


    “雾雾。”出乎意料的是对面是施美筠的声音,有点哑,明显哭着,陈雾放下水杯的动作一顿,表情也严肃了点,她说:“小美阿姨怎么了?”


    “雾雾,带上你的身份证和家里户口本来医院一趟。”施美筠声音很疲倦,她轻轻叹了声气,说:“帮我带一身换洗衣服来,雾雾,尽早来。”


    陈雾眉心一跳,嗯了一声,挂断电话,陈雾呆了好一会,片刻才去找户口本,将所有的东西放在一个袋子里,陈雾正要开门走,徐青鱼正好开门进来,两个人的表情都木木的。


    陈雾和他对上视线。


    徐青鱼:“我找了个车,就在楼下。”


    “嗯。”陈雾经过他的身边。


    医院在桃源市里,徐青鱼路上催了好几遍司机,陈雾面无表情的看着车窗外,看那些熟悉的路边房子店铺。


    徐青鱼伸手握住她的手,发现她手心里一片冰凉。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总算抵达医院,陈雾直奔施美筠交代的地方去。


    陈雾拿着户口本去找医生,眼看着医生给出具死亡证明,死亡原因上写上心肌梗塞四个字,她拿着这份死亡证明复印了几份,又打电话联系殡仪馆。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问:“请问您和陈先生是什么关系?”


    陈雾说:“我是他女儿。”


    工作人员默然片刻,道:“请节哀。”


    陈雾还没来及去看陈江一眼,又赶着去医院缴费,最后得知施美筠打电话的时候正准备做手术。


    这回才回到病房里。


    施美筠身为大龄产妇,听闻陈江心肌梗塞倒在麻将馆里的事情,坚持到把陈江送进医院医生确定死亡后,一口气上不来也倒下了,情绪起伏导致流产,只能由医生做手术清理。


    走到病房前,陈雾忽然停下,对徐青鱼说:“也许这个孩子聪明,知道这个家不像其他家庭一样,所以也不愿意拖累自己妈妈了。”


    徐青鱼没说话,陪她进了病房。


    病房里施美筠安静的躺在床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好像就这么死掉了,有一瞬间陈雾以为是看见钱爱香躺在床上,她走过去给施美筠拉了拉被子。


    她一动,施美筠就慢慢睁开眼,很累的样子还尝试笑了下,说:“去看你爸爸了吗?”


    陈雾摇摇头,说:“等会就去。”


    施美筠叹了声气,手按在自己又平坦下的肚子上,她很艰难的抽气道:“我还以为碰见个好人,以后都好起来了呢。”


    陈雾和徐青鱼站在病床前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


    施美筠说:“医生说是年纪大了,本身怀这个孩子就是侥幸,一吓到孩子就走了,和我没关系,但我想着可能我就是没有当妈的命。”


    话音落,陈雾一把握住她的手,她没哭,镇定的好似一个外人,却肯定的盯着施美筠的眼睛:“以后我养你。”


    闻言,施美筠笑了下,没把陈雾的话当回事。


    陈雾也不再解释,只是安抚施美筠好好休息。晚上陈雾在病床边支了一张小床,伺候施美筠起夜或喝水,而徐青鱼在医院走廊打地铺。


    半夜确定施美筠睡了,陈雾才轻手轻脚的起来,她刚走出病房,外面的徐青鱼抬头看她。


    陈雾说:“我去抽烟。”


    “我跟你一起。”徐青鱼说。


    两人去了医院的吸烟区,陈雾点燃烟,她吸了一口,吐出烟雾,皱眉对徐青鱼说:“我一点哭不出来。”


    徐青鱼没有说话,而是伸手从烟盒里也掏出一支烟,含在嘴里,凑近把烟抵着她点燃的烟头,轻吸了两口。


    徐青鱼毫不避讳道:“我知道,我妈走的时候我也哭不出来,我爸来找我也是。”


    他笑了下,在黑暗里,他的笑容有点莫名的意味,说:“因为他们也没为咱们哭过。”


    陈雾一怔,她手指抖了下烟灰,叹了声气对徐青鱼说:“但是看小美阿姨那样,我挺难受的。”


    她捂了下自己的肚子,说:“感觉这里跟着痛。”又往胸口捂了下,说:“也感觉这里痛。”


    徐青鱼垂眸看着她。


    陈雾说:“我以后会养她。”


    徐青鱼说:“我明白。”


    第二天陈雾去派出所办销户,女警在电脑上看了好一会,最后看着坐在对面年纪并不算大的陈雾说了句:“节哀。”


    陈雾点点头,看起来挺冷漠,对女警说了句:“谢谢。”


    她拎着所有的东西出来,她两手伸进口袋,摸到被剪了角的身份证,刺眼的阳光落在眼睛里,刺的生痛。


    她确实哭不出来,心里像是塞满一大把棉花,所有的情绪都木木的,大脑支配着身体去做各种事情,但情感好像消失了。


    陈雾觉得也许是因为自己曾经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恨陈江的原因。


    办理销户后,陈雾开始着手办理陈江的葬礼,联系了殡仪馆那边,只要办一个小小的告别仪式就好,陈雾赶着去殡仪馆,那边的工作人员已经处理好陈江的遗体。


    按平溪这边的传统,人死之后要有亲属擦身换衣,这份工作就交给陈雾和徐青鱼,等徐青鱼给陈江擦过身体后,陈雾去买了一声新衣服来给陈江换上。


    闭着眼的陈江因为化了妆,看上去并不可怕,他安详的闭着眼睛,甚至像只是睡着了。陈雾给他穿外套,一边穿,没忍住笑了,说:“爸,你看看你老是打我,最后还是我给你守孝烧纸。”


    周围人都傻了,特别是几个工作人员,像是看精神病一样看着陈雾。


    陈雾没当回事,她给扣上扣子,对陈江说:“你去找我妈吧,看我妈咋骂你,你就那么狠,打她唯一的女儿!”


    陈雾一边说一边乐,可能在外人面前看起来极为不孝,因为陈雾一抬头看见有个年纪不算大的工作人员瞪着自己,目光颇为不屑。


    迎着他的目光,陈雾从自己带过来的袋子里又翻找一通,最后找到了。是张相片。


    拍照的时间还是陈雾刚上小学的时候,一家三口站在小区楼下的枇杷树下,陈江抱着她,另一只手揽着钱爱香的肩膀。


    陈雾把照片放在陈江旁边,俯身道:“爸,再见。”


    葬礼要办到第二天,因为有陈江几个亲戚在外地要赶回来,于是就剩陈雾和徐青鱼最后守夜,陈雾买了不少冥币黄纸,足够烧一晚上,她跪在陈江黑白遗照前,面无表情的烧着,燃起的火苗照亮她一侧脸颊。


    徐青鱼端来一碗面过来。


    陈雾立马起身伸了个懒腰,接过面坐在一旁大口的吃着,徐青鱼代替她跪着烧纸。


    吃到一半,哭泣声再也掩饰不住。


    陈雾哭得委屈,那些丝丝缕缕的情绪好似复活,在一瞬间完全淹没了陈雾整个人,她甚至无法再去指着陈江责问他为什么不好好对自己。


    她那些恨和委屈难堪从此之后都随着这燃烧的火苗消失殆尽了。


    徐青鱼没回头,垂着头一张张往火盆里放着黄纸。


    直到天亮,施美筠做了早饭来带给他们两个,只看见陈雾和徐青鱼靠在一块不知何时睡着了,两个人像个没头没脑的流浪猫挤在一块取暖。


    施美筠心酸的落了两颗泪,本来想开口和陈雾说自己要走了,见状只能再等一等开口。


    上午,陈江的亲戚终于来了,徐荣华也伴随在这群人之中给陈江送了个花圈。这种东西只是看着好看,陈雾又恢复成没什么大触动的样子,那群亲戚只能徒增尴尬的说几句安慰话,但因为彼此太过生疏,渐渐地也说不出来。


    一群人坐上大巴车前往火葬场,在上车的时候陈雾注意到徐荣华跟徐青鱼在车后不知道在说什么。


    她收回视线,好像没看到一般,没多久徐青鱼上了车,坐在陈雾的身旁。大巴车上没什么说话,陈雾盯着窗外的景色,忽然,她开口:“上次我来这里,是为了我妈,现在是为了我爸,从今以后我就一个人了。”


    徐青鱼安静片刻,说:“陈雾,你还有我,我一辈子不离开你,你活着,我就活着。”


    第55章 ch55


    ch55


    陈雾握紧徐青鱼的手,在后视镜中看到徐荣华的身影,她又松开了,没有去对徐青鱼的话有任何回应。


    陈雾来过一次火葬场,这里没有任何恐怖阴郁的感觉,相反阳光下一座干干净净的小楼,院里种着两颗高高的白杨树。


    早已经预约好的,到了却听工作人员说要等待一会。


    因为前面一家人还没结束,听说去世的是个小姑娘,妈妈不舍得女儿走,抱着孩子哭到将近昏厥。


    那哭声传来,一院子的人都沉默不语,陈雾仰头看那颗白杨树,对徐青鱼说:“我小时候也那样哭,我爸告诉我,我哭得凶,我妈就走不安稳,他问我希望我妈陪着我,还是上天堂,我说希望我妈上天堂。”


    陈雾笑了下,说:“走了也好,对不对?”


    她站在大太阳丢下,眼圈红红的,没哭,太阳橙黄光线在她身上勾勒个轮廓,人在徐青鱼眼中晕成一道渐渐模糊的光圈。


    总算轮到他们,亲朋好友在外等待,几个不熟悉的亲戚上前,有人拍了下陈雾的肩膀,自称是陈雾的表姑:“陈雾,以后你跟我们回棠州去。”


    “我不去了。”陈雾说,她抬起眼睛,表情冷淡但认真,说:“我都成年了,不需要人照顾,而且——”


    她顿了下,又一板一眼认真道:“我还得照顾小美阿姨。”


    大家都听说陈江还留了个二婚老婆在,前两天刚流产,亲戚们心下多有思量,最后还是觉得不能勉强,只是这个表姑对陈雾交代:“以后万事困难,回棠州来,我们大家也不缺你一口饭吃。”


    “我知道,表姑。”陈雾一一道谢,她心中自然清楚,这群亲戚远道而来也是一番好心,此刻照料自己的话也肯定是认真许诺的,但陈雾不想去麻烦任何人了。


    直到工作人员将小小骨灰盒交到陈雾手中的时候,分量轻的让人恍惚,一群人乘坐大巴去往墓园,陈江当初给钱爱香买的墓地里有自己一份,因此陈雾找人打开把陈江也送进去。


    两份小小骨灰盒,一黑一白并列放在一块,陈雾站在墓碑前,让师父把陈江的名字刻上去,眼看黑土一抔,掩盖这乱哄哄的人生。


    嘀嗒一大颗眼泪毫无知觉的从陈雾眼睛里流下来,她这会才有点真实感,陈雾自失去母亲钱爱香后再度送走父亲陈江,尘世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徐青鱼替她抹掉那颗眼泪,陈雾轻吸一口气道:“结束了。”


    葬礼结束后,陈江那群远房亲戚给陈雾各自留下联系号码就再度离去,整个家静悄悄的,但好在之前也是这样,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少了谁都要转,日子照样得过。


    陈雾在家照顾出院的施美筠,而徐青鱼则去找了个暑假工,陈雾没问是什么工作,事实上她也没有心情去想任何事,脑子还是乱糟糟的,因为施美筠说要走。


    本来陈雾端着才熬出来的小米粥端到她床前,闻言愣住了,她有点迟疑的问:“走去哪里?”


    虽然日子短,但陈雾早就觉得施美筠是这个家的人了,也许施美筠才是这个家里最正常负责的家庭成员。


    毕竟陈江酗酒名副其实的酒疯子,陈雾跟曾经的哥哥徐青鱼谈恋爱,各有各的疯法。


    “当时是回我老家了。”施美筠脸色没有丝毫的血色,她年纪大了,这次流产相当于丢了大半条命,她还是把丢了孩子的事情怪在自己身上。


    陈雾也看出来了,她把碗放在桌边,说:“你会因为情绪起伏就流产完全是因为我爸年纪大又爱喝酒抽烟,精子质量差,医生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你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一聊起孩子,施美筠眼睛就红,忍不住要流泪,陈雾坐在床沿给她擦眼泪,她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态度,动作却温柔:“我说了,我养着你,你就在这里住,以后碰见喜欢的想要结婚也可以,不想结婚了,我就养到你老。”


    闻言,施美筠的眼泪没控制住,又哭又笑道:“你才多大,你自己能养活自己吗?”


    “可以。”陈雾目光坚定的看着她:“我高考成绩下来你就知道了,我会考一个很好的大学,然后努力工作,养活我和你。”陈雾擦掉她脸上的眼泪:“小美阿姨别走了,这个家就剩下我和你了,咱们两个过。”


    施美筠眼泪都忘了流下来,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年轻姑娘。


    片刻,施美筠声音轻了很多,说:“那小鱼呢?”


    陈雾说:“他有他要去的地方。”


    中午徐青鱼回过来一趟,就给送了饭,送完就走了,刚走没多久,徐荣华就登门拜访,听见敲门声,陈雾冷眼从厨房走出,到客厅,她打开门,没让徐荣华进来,反而一把关上门。


    徐荣华苦笑着安慰陈雾:“小朋友,节哀顺变,你的人生还很长,眼下只是一个小小的困难而已。”


    陈雾说:“我没觉得困难。”


    她的态度冷硬却没有对徐荣华产生任何负面影响,他大度的笑了下,说:“这是自然,经历这种事情,你未来的人生只会更顺遂。”


    “但是。”他话音一转,那两道总是向下弯的眉毛轻轻皱起来:“但是我儿子不该陪着你一起在这里。”徐荣华的目光四下转了转,落在楼道那不知道谁摆放的一捆又一捆的纸壳,还有沾满油污的玻璃窗户。


    他那略有不屑的目光藏得不大好,被陈雾一下感觉到,甚至陈雾觉得徐荣华不屑的东西里包括自己。


    陈雾一下就被激怒,她同样掩饰着,但极为不满的冷笑一声,抱着双臂在胸口,想听徐荣华还要说些什么。


    徐荣华微微一笑:“我明白,像你们这个年纪的小朋友总觉得有情饮水暖,但现实不是这样的,起码不是这里这样,我儿子在这里未来最好的路就是做个小小公务员,但跟我回去则不同,站得高才有得选,而不是这里连做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他一番话说的不疾不徐,连陈雾那几声冷笑和防备意味格外强烈的姿势都不在意,徐荣华颇为可怜的扫了她一样,说:“你知道我说的是真的,因为这会徐青鱼在做什么,你也猜到了吧,他在打暑假工,在人家后厨里忙得热火朝天,弄得一身脏,但是一天能拿到手才一百块钱。”


    “一百块钱啊。”徐荣华轻轻的揉弄了下手腕,露出手腕上的一块手表,没忍住笑道:“这样不吃不喝赚一辈子,连我手上一块表都买不下来。”


    “你说够了吗?”陈雾不轻不重的打断他,她自然的将背挺得很直,字字珠玑道:“叔叔,你的话说得太晚,人来得也太晚,你应该早几年来。”


    她伸手指着徐荣华身后的门,他的视线也跟着看过去,只看到一张和这里家家户户都一样的门。


    陈雾声音强硬道:“小时候徐青鱼被他妈关在家里吃不上饭,快饿死的时候,被他妈打的快病死的时候,别说一百块钱,他连十块钱都没有,是我!是我一块馒头一块馒头砸进窗户喂得他。不然您到今天连这最后一个儿子也活不下来。”


    “你!”徐荣华脸色怒意顿生,双眼似会吃人一般瞪着陈雾。


    然而不等他开口,陈雾立马说道:“但是我会让他走的!我说这句话只是为了让您知道,我和徐青鱼从小就是这么活下来的,就是您眼里那种底层人的活法,为了想要吃饱饭,我们干过很多你看不上的事情,但我们还是就那样活下来了。”


    说罢,陈雾懒得再应付,转身回家砰的关上门。


    关上门陈雾把饭端到施美筠房间里,俩人一块吃饭,施美筠担忧的问:“谁来啦?”


    “徐青鱼他爸。”陈雾没当回事,给施美筠夹菜,施美筠碗里堆了一堆,她吃不下去,又问:“他爸爸来认他回去,这就是你上次说他有他的去处?”


    陈雾嗯了一声,说:“人家有亲爹,未来一片光明,在这里混着算什么事情。”陈雾笑了,说:“你知道他爸多有钱吗?在北禹开了个大公司,有钱到能让咱俩躺在钱上睡觉。”


    施美筠并不知道私底下陈雾和徐青鱼谈恋爱的事情,自以为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的,还傻乎乎的认为他们只是关系好的兄妹关系而已。


    她也跟着陈雾这句话笑了,心中却渐渐打消要离开的念头,陈雾没有家人了,她也是,她们却刚好在一块生活成为彼此的家人。


    吃完饭陈雾出门一趟,她找到徐青鱼打工的饭馆,她跟前台说来找哥哥的,都是一个镇上的人,彼此都有耳闻,也不怀疑就领着陈雾进后厨了。


    因为正是吃饭的点,后厨忙的要命,也热得要命,陈雾一眼看见徐青鱼瘦高的人戳在一堆中年人中间飞快的洗碗,油腻腻的环境衬的他更加白净瘦弱,与此同时徐荣华的话再一次在陈雾脑中响起来。


    但陈雾倒不是被徐荣华的话给说服。


    就是有一瞬间心里酸酸的,她就是觉得徐青鱼不该在这样的后厨里,不该用他那双手去洗那些满是油腻的脏碗脏盘子。


    “徐青鱼!”陈雾大喊。


    后厨里到处是颠锅炒菜的声音,盖过了她的声音,陈雾又酸又气的冲过去,拽着徐青鱼的手要走,走之前跟前台说:“我们不干了!”


    前台大惊,没来及说话,眼看着陈雾把徐青鱼拽出饭馆。


    徐青鱼手上全是洗洁精,他不知为什么陈雾突然出现,又为什么突然把自己带走,只是下意识的把手在裤子上擦了擦,停了下,问:“陈雾,怎么了?”


    陈雾停下脚步,她深吸一口气,制止了鼻酸落泪的冲动,停了下才转过身看着徐青鱼,那目光好像是在看陌生人一样:“你跟我回家,不干了。”


    看她脸上忍着哭的表情,徐青鱼只以为陈雾心中难过,他小心翼翼的从口袋里摸出干净的纸,擦了擦陈雾湿哒哒的眼底,他轻声道:“告诉我怎么了?”


    陈雾盯着他,他黑漆漆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光,黑漆漆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乖顺,下一秒,陈雾抱住他:“哥,回家吧,别干这个了,我想你陪着我。”


    徐青鱼笑了,他轻轻的还抱回去,说:“好吧。”


    翌日在徐青鱼出门买菜的时候,陈雾敲开施美筠的门,她郑重的和施美筠商量自己未来决定。


    陈雾要走,出门打工加上上大学,未来什么时候回来不一定,但她说要养施美筠当千真万确。


    陈雾说:“这里你就住着,有任何事情打电话给我,我一定回来,钱的事情你不要操心,我说养你绝对不会让你过得为难!”


    这次施美筠没拒绝,她只是握紧陈雾的手:“我有手有脚还年轻,在外不要只想着钱,出去了就好好过!”


    “我明白。”陈雾笑了,她把自己行李收拾好,也没什么东西,一个包的东西,除却证件和衣服,这家里什么都不打算带。


    她出门去见了次黄东,跟黄东说自己要走了,黄东还以为她说得是高考出去上大学,还乐滋滋的要陈雾发财也别忘记自己,陈雾说肯定不会忘得。


    中午徐青鱼做了一桌饭菜,他还是找饭馆老板要了自己三天的工资,用这工资买了鱼和肉,算是同是为陈雾和施美筠补一补身体。


    而施美筠没什么力气,陈雾干脆就把饭菜端到屋里去,于是只剩下陈雾和徐青鱼坐在桌子上。


    葬礼结束好一段时间了,但这段时间里所有人都匆匆忙忙的,陈雾好久没跟徐青鱼这么面对面坐着,她笑了下,说:“哥,怎么感觉很久没见过你了?”


    徐青鱼说:“为什么这么说?我不是一直在你旁边吗?”


    是的,从小到大,徐青鱼都这么跟着陈雾,他的眼神总是黑漆漆的,像是陈雾逃也逃不掉的一抹影子,有时候陈雾觉得很讨厌,但有时候陈雾会忍不住找那道影子。


    闻言陈雾笑笑,把陈江最后剩下的给拿了出来,她一人倒了一杯,说:“高考结束了,哥你想过以后怎么办嘛?”


    徐青鱼盯着她倒酒的动作,目光中有些担忧,没抬头说:“你去哪我去哪!”


    说罢他抬头,安慰道:“今年试卷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我觉得我们两个应该都能考好的,考去北禹应该不是问题。”


    “嗯。”陈雾把酒推给他,轻轻一碰,自己抿了一口,看徐青鱼没动作,她乐了说:“喝啊,我爸就剩这最后一点了,咱们今天晚上喝完算了。”


    说罢又要一饮而尽,徐青鱼伸手拦住,自己替她喝了,说:“你不要喝了。”


    说罢,他忽然笑了下,有些微轻佻的笑:“你喝多了总是爱忘事。”


    陈雾看着他,慢慢的才笑了说:“那你替我喝。”


    在陈雾那种半撒娇半不满的语气中,徐青鱼不知不觉的喝完大半瓶酒,他有些昏,满脸的红晕说:“陈雾,我要睡一会,你陪我。”


    陈雾凑在他耳边:“我们别在家里,去旅馆里,我定好房间了。”


    徐青鱼安静了会,迟疑着,但陈雾拉着他:“走吧,哥。”


    徐青鱼昏昏晃晃的跟着陈雾到了旅馆,刚进门就被陈雾伸着两条胳膊抱着脖子给亲住。


    两人上次亲密触碰还是在高考前,那时候徐青鱼教陈雾摸鱼,两个人挤在一张狭窄小床上连动都不太敢动。


    但因为在旅馆里,徐青鱼动作凶了很多,在旅馆的浴室里,这就一个莲蓬头,开了水,哗哗的水声遮掩其余的声音。


    热乎乎的水淋湿了陈雾,也淋湿了徐青鱼,在徐青鱼的醉眼里,陈雾好似在笑,又像是在哭,她搂着自己的肩膀,尽力的把自己往前送,小声的喊着:“徐青鱼。”


    “嗯?”他懒懒从鼻腔挤出一个音,下一秒,陈雾被他抱了起来,他的手掌从腿上一点点往上摸,带了点笑的问:“这下不怕人听见了,怎么不叫了?”


    陈雾的腿都在抖,她的眼泪融在水里,用脸蹭了蹭徐青鱼的肩膀,什么都说不出口。


    年轻的人总是对彼此的身体感到好奇,有无限热情和体力,徐青鱼迷迷糊糊的,只觉得陈雾有些过分粘人,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听到陈雾压抑不住的哭喘声,徐青鱼抱着她的腰,脸埋进她的胸口,感受彼此肌肤相贴时的亲密。


    她的体温,她的心跳,她的声音,这一刻都紧密的包裹住徐青鱼,让他无比幸福躺在一个新世界里。


    不知过了多久,徐青鱼也累了,他睡着之前,低声对陈雾说:“陈雾,明天再退房吧。”


    没人回应他,但陈雾一个吻落在徐青鱼的脸上,让他忍不住唇角微扬,闭眼沉睡过去。


    第56章 ch56


    ch56


    陈雾短暂的睡了一会,她心里装着事情,睡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就突然醒了,她胸口发沉,睁开眼睛一眼是徐青鱼侧着脸像个小孩似的睡在她的怀中。


    从窗帘往屋里折射进来的阳光已微微褪色,灯光代替了那抹阳光,外面大概早就是晚上了。


    陈雾就这么躺了一会,她睁着眼盯着泛黄的天花板,一两分钟之中她才小心的把徐青鱼挪开,坐起来开始穿衣服。


    下床套上裤子,陈雾在床头柜上用旅馆的便利签飞快写着,写完,她收回手,期间没有看徐青鱼一眼,转身轻手轻脚的离开这个房间。


    她又向前台付了一晚上的钱。


    陈雾回家,拎上那个小行李箱,再次和施美筠道别,她站在床边用力抱紧施美筠,小声道:“小美阿姨,我们都好好活着,别难过。”


    施美筠把自己那个手机塞给她,欲言又止:“雾雾,放假记得回家。”


    陈雾微笑:“有时间我会回来的。”


    到了火车站,陈雾买了最早一班去往北禹的火车票,她坐在候车室里安静的等待着,双腿酸痛像是跑完八百米后的肌肉拉伤,周围人来人往,都是匆匆一面的陌生面孔。


    陈雾坐在期间,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


    她也只是其中一个逃离家乡的人。


    候车室大厅开始检票,陈雾推着小行李箱,捏着自己的身份证和车票抬脚走向闸机。


    等到检票后,陈雾动作一顿,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仍旧是刚刚那个人来人往全是陌生面孔的候车室,她转回头,迎面的冷风让陈雾一怔,开始下雨了。


    漆黑的夜里,细细的雨丝总算浇灭了一丝桃源的暑热。陈雾深吸一口气,嘴角带笑,心中对自己说:走吧,陈雾。


    陈雾拉着行李箱,顺利找到自己的站台,上了车,她的位置靠走道,坐下后,陈雾便一心一意的闭着眼睛补眠。


    徐青鱼有些太贪心,翻来覆去几次,弄得陈雾筋疲力尽,这回一坐下就开始犯困。


    于是陈雾没看见在启动后的火车站台,徐青鱼毫无形象的往前狂奔着,目眦欲裂的瞪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火车,声嘶力竭的喊道:“陈雾!!!”


    火车上半梦半醒的陈雾猛地睁开眼,她若有所感的往窗口看去。


    漆黑的夜里,火车窗口外夜只亮着几盏稀疏的灯光,火车早就驶离了桃源火车站。


    她静静的看着,心中默念道:再见,徐青鱼。


    也许是再也不见了。


    陈雾也不确定。


    就像是她这一路的目的地,陈雾也不确定,火车开到一半,听闻到了棠州,睡得迷迷糊糊的陈雾心念一动,也许是有逃避徐青鱼的念头,又也许她只是坐车太累,想找个地方休息,陈雾提着行李箱下了火车-


    而时间倒回陈雾乘坐火车前的几小时。


    独自睡在旅馆的徐青鱼睡梦中没有摸到应该躺在自己身旁的人,他不安的醒来,发现陈雾早就离开,一侧的床铺连她的体温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而陈雾留下的只剩下一张便条。


    上面是陈雾干净利索的字体。


    ——我不要你了,别来找我,我不想再见到你。


    看清楚这行字,徐青鱼大脑翁的一声空白了下来,他只愣了几秒钟大概,便迅速穿衣服,不需要问,他直奔回家,一打开门,卧室里什么东西都没少,包括应该给陈雾的那张有着一百万的银行卡都还在房间里。


    不等徐青鱼安心,却看见听见动静的施美筠从房间里出来,她站在门口,心有不忍的告诉徐青鱼:“雾雾说你该回家去,不该在这里。”


    徐青鱼脸色苍白的毫无血色,满头的冷汗,他好似完全不能思考了,说:“回家?”


    他妈走了,陈雾也走了。


    这个世界上哪还有徐青鱼的家?


    他转身飞快的出去,骑着车去找黄东,心中还剩下最后一丝希望,尽管那点希望在徐青鱼冷静下来也觉得只是自己的妄想罢了。


    他砰砰砰的敲响黄东家的门。


    是黄东奶奶给开的门,徐青鱼钻进去,没头没脑的翻找着,才睡觉的黄东也被吵醒,一出来就看见徐青鱼好像疯了的样子,他瞪大眼睛骂道:“你他妈干什么呢?”


    徐青鱼一双眼睛里全是红血丝,看起来和疯子没什么两样,他一见到黄东就好像见到救命恩人,眼泪嗒吧的掉下来,恳求着:“黄东,陈雾在你这里吗?我好像又惹她生气了,你让她出来见见我,别吓我。”


    黄东:“你说什么呢?陈雾怎么可能在我这里。”


    徐青鱼仍旧不肯信,又要进黄东卧室里去找,黄东拦了两下没拦住,干脆让他进去。


    黄东卧室很小,就一张床,一个床头柜,别说藏人,藏个狗都藏不住。


    见状,徐青鱼双腿站不住,转身的时候一把磕在黄东家的门框上,砰的一声脑门上磕出个血坑。


    “我草。”黄东吓一大跳,立马拦住徐青鱼,要给他消毒包扎。


    徐青鱼一把睁开,咬着牙说:“我要去火车站,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黄东一脸懵的被推开,眼睁睁看着徐青鱼跌跌撞撞的跑出去,黄东看他那样走路上估计都怕被撞死,居然还摸上自行车了。


    虽然不知道陈雾和徐青鱼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算分手也没必要看人送死,黄东呸的往外吐了口口水,跟奶奶交代了一声,自己骑上摩托车带徐青鱼上了路。


    原本一个半小时后的路程让黄东拧足油门开到一个小时不到,摩托车再往里开不进去了,黄东正要说自己停车,车速还没降下来,徐青鱼一把跳下去,车上的黄东忍不住骂道:“想死有本事跳火车轨,他妈的老子这车新买的。”


    但看徐青鱼那样,黄东也不忍心了,心里酸溜溜的,一停下车立马奔向火车站。


    徐青鱼已经完全不能思考了,疯狂在候车室内来回寻找,他额头上的血坑还没止血,他自己没注意,但黄东可看见了警察和工作人员已经注意过来,黄东就用自己外套盖在他脸上,挡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听到候车室的广播,徐青鱼才勉强找回一点平日的理智,让黄东买了两张票。


    黄东问:“买哪?”


    徐青鱼脸上的血流下来,满脸可怖的样子,他颤抖着说:“北禹。”


    他们使劲狂奔,只差半分钟的时间,车却早已经开动,眼见他们两个还跑不停,身后的工作人员已经在吹哨强制他们停下。


    一路上早就筋疲力尽的黄东闻声立马放弃的瘫坐在地上,说:“别追了,说不定她都不是上的这班车。”


    徐青鱼却早已经听不进去,他咬着牙就要往轨道里跳,吓得黄东魂飞魄散,怕自己按不住他,全身都压在他的身上。


    而徐青鱼早就没了力气,只是凭借一口气强撑着来到火车站,此时被按住,他无力挣扎,眼前黑了过去,只是仿若呓语般:“为什么要丢下我?”


    那句话到底没有谁听见,黄东大喘气,感觉自己要死了,还要好声好气的和工作人员解释:“警察叔叔,我朋友脑子出过事,没赶上车他有点着急。”


    工作人员严厉道:“再着急也不能往火车轨道跳啊!真不把人命当回事!没看见后头还有火车过呢!”


    徐青鱼在家躺了一夜,便迅速决定要去北禹,徐荣华听说自然喜不自胜,害怕徐青鱼反悔,立马订购飞机票带徐青鱼回北禹。


    同样的,徐青鱼什么都没拿走,他坐上飞机一个劲的盯着飞机窗户外,仿佛丢了魂一样,却又好像努力恨着什么。


    这一切都让徐荣华看在眼里,却只是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的样子。


    徐青鱼在北禹呆到将近十月份,北禹的每一所大学都相继开学了,依靠徐荣华独生子的关系,他走遍每一个大学询问是否有新生陈雾。


    最终在北禹大学的英语系问到了陈雾的名字,但这个时候北禹大学开学一个多月了,连新生军训都结束了,听说陈雾一直请假没来。


    直到这个时候徐青鱼终于确定陈雾真的不愿意在见到自己。


    他只要在北禹一天,陈雾就一天不出现。


    哪怕这关乎她最在乎的前途。


    徐青鱼不敢再留下来,他听从徐荣华的话,改了名字,从徐青鱼到徐西临,出了国,去往距离北禹千万里的德国慕尼黑。


    乘坐前往慕尼黑的飞机上,徐西临面无表情的看向飞机窗外越来越渺小的城市,他的手指在最亮的建筑物上画了个圈,下一秒,他的嘴角僵硬的扬了起来。


    无声道:陈雾,我们会再见面的。


    直到再也看不见任何,只剩下云层,徐西临才收回视线,脸上神情已经变化完全,空姐礼貌请他拉下遮光板。


    徐西临脸上笑意温润,说了声好。


    拉下的遮光板后,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只剩下徐西临僵硬的笑容和空荡的内心,他几乎是冷眼的审视自己的一切。


    包括虚假和巨大的无法掩饰的空洞,只能让恶意和占有欲完全的填满胸膛,只有那样才能支撑着徐西临好似个活人一般继续生活下去——


    徐西临一直认为自己和陈雾会重逢的。


    直到八年后的今天。


    徐西临侧脸看向副驾驶座,陈雾安静的睡着,他内心有无数个想要囚禁陈雾的念头在不断的汹涌着,唯独眼前的陈雾不知道。


    徐西临笑了下。


    眼看渐渐看到墓园的影子,徐西临的车速慢慢的降了下来,他像个温柔的贤惠丈夫一般停下车后,轻声哄着他的新婚妻子从噩梦中醒来。


    “陈雾,我们到了。”徐西临亲吻着陈雾的额头,直到她睁开朦胧的睡眼,徐西临心中翻涌着无限的恶毒恐怖的念头,面上却虚伪的温柔一笑。


    他说:“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陈雾无比信赖的依靠在他胸口,眼尾尚有残留泪痕,过了会才说:“好像又梦见以前的事情了。”


    “那些对于你来说都已经全部是噩梦一样的事情吧。”徐西临无比爱怜的拨弄她耳边碎发。


    陈雾对上他黑漆漆的视线,思考了片刻才说:“不是。”


    徐西临一顿,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他嗯了一声,表示疑惑。


    只听见陈雾说:“有些事情不是。”


    有一部分是代表陈雾的幸福记忆,或者说大部分。


    闻言,徐西临轻笑,说:“那我在哪一部分里呢?陈雾。”


    第57章 ch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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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雾看着他。


    阳光下,徐西临的笑容有些虚假,良久,陈雾才开口:“我也不知道。”


    她的回答让徐西临的表情一僵,还没有变换成下一个表情时,陈雾轻轻吐出一口气,垂下眼睫:“有时候我想起来你的事情会让我觉得很幸福,有的时候则觉得很痛苦。”


    大多时候的回忆里总在自己身后的徐青鱼,他有着同样迟钝麻木的表情,和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有时候却忽然不见,即使陈雾拼命的找,也总是找不到。


    徐西临定定的看着她,一时没有开口。


    陈雾受不了这样的沉默,抬头看他:“那你呢?”


    她笑了下,有种无奈却随便吧的感觉,问:“还恨我吗?”


    两人之间的气氛仿佛一座潜藏在冰山下的海洋,隐藏在海面下的波涛起伏暗潮汹涌,只有当事人才能感觉得到。


    “有时候。”就在陈雾已经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徐西临却忽然开了口。


    她怔然,抬头看了过去。


    只看见徐西临手指轻轻搭在方向盘上,他仰头靠在车椅座中,阳光将他的睫毛照的几近透明,他闭着眼睛,睫毛也颤抖了两下。


    随便无言片刻,陈雾喃喃道:“这样啊。”


    “跟我结婚也是报复?”陈雾开玩笑的说起。


    “你觉得跟我结婚是我对你的报复吗?”徐西临不答反问,原本被陈雾竭力掩饰起的气氛一瞬间被冷空气侵入,周围的阳光像是冻结住一般。


    陈雾安静了会,说:“不是。”


    就在她刚回答后几秒,原本一直依靠在车椅中紧闭着双眼的徐西临忽然起身,动作很突然,俯身抵着陈雾,他一手横在车椅背上,一手扶着陈雾的下巴,接了个凌厉的吻。


    这个吻丝毫不温柔,明明白白的带着徐西临的怨气和不满。


    因此陈雾并没有挣扎,而是安静的承受着,过了好久,徐西临才挫败的松开手,抱住陈雾的时候身体还有些颤抖。


    就这样安静的抱了一会,他松开手,坐回原位,再看向陈雾的时候又是一张温柔笑脸,唇边梨涡轻轻一抿,他抱歉道:“陈雾,不好意思。”


    这个时候的道歉只会让人不知如何回答,陈雾定定地看着他几秒,摇了摇头,她低头整理自己的衣服,刚刚那个吻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被揭过了。


    黄东和他女朋友小鸟早就到了,打了电话催促。


    徐西临开了蓝牙,黄东的声音瞬间挤进车厢内。


    “到哪了?兄弟怎么没看见你?车呢?”


    徐西临嗓音含笑,再次启动车子停在停车位,说:“到了,在门口,我们就来。”


    车停好后,两人下车,一人手里各自拎着东西,八年没来,陈雾看着墓园都觉得陌生,连往哪走都忘了。


    她走到墓园前方的地图前看了好一会,回忆许久有些迟疑的说:“应该是往东走,我记得。”


    在陈雾的身后,徐西临任由她自己看了好久,闻言笑了,却没反驳,只是在陈雾真打算往东走的时候一把抱住她的肩膀。


    陈雾一怔:“方向错了?”


    徐西临笑笑,没说话,揽着她的肩膀直走左拐。绕了几道之后,才总算找到陈江和钱爱香的墓碑。


    好久没来了。陈雾脚步一顿,莫名的犹豫,远远看见的却是干干净净的墓碑。


    等走到墓碑面前,陈雾还看见摆放着的鲜花水果之类的东西,这些大约是一天一换的,该是有人才换上的,因为花瓣上的露珠还在。


    不用想,都知道这是谁做的。


    徐西临松开手,两个人站了会,直到陈雾动了动,她把所有东西放下,双膝跪在墓碑前。


    而身侧的徐西临同样的姿势跪下,陈雾看了他一眼。


    陈雾嘴唇动了下,她嗓音发干,喊了一声:“爸,妈,我回来了。”


    照片上的人定格在尚年轻的时候,因此一看照片,陈雾脑子里瞬间想起来很多的事情,她莫名觉得一种命运般的荒唐好笑,她说:“爸,你没想到吧,我跟徐青鱼——”


    陈雾声音稍一顿,没有管身旁徐西临的余光,仍旧说下去:“又变成一家人了。”


    她笑了下,随机说:“你把东西从袋子里都拿出来。”


    徐西临嗯了一声,将特意买的甜糕和酒都一一拿出来,陈雾摆上,等徐西临拆开酒瓶的盖子,陈雾往地上倒,她碎碎念道:“爸,几年没见,我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还是给你带的酒,这是你女婿酒柜里的,价格不便宜,你好好品品。”


    “妈,这个甜糕也是你女婿一大早去买的,第一笼,你尝尝味道变了没?”


    陈雾笑了,说:“你们别觉得我什么都没干,别怪我。”


    说罢,手中的酒倒了干净。


    徐西临将带来的黄纸冥币拿出来,期间没有说过什么话,而陈雾一点点往火中燃烧着手中黄纸,燃烧的灰烬在两人身侧旋转飞舞。


    陈雾道:“这几年没回来,现在回来了,以后我就不走了。”


    她说这句的时候,身旁人一同烧着黄纸的手不经意间的一顿,飞快的动作几乎没有被人察觉一般。


    陈雾:“以后我常来看你们,所以保佑我们家以后好好的。”


    说罢,烧完纸,徐西临自觉让陈雾一个人留下说说话。


    就剩下陈雾一个人,她独自靠在墓碑前,总归也还是说自己在外面过得还不错,她没说话,心情很愉快的说起自己认识的同学,她的大学生活,她的生活。


    碎碎念了得有半个小时,陈雾最后有些累了,直视墓碑上陈江的照片,纳闷的问:“爸,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为什么梦里总是走那么快却什么都不说?怪我不回家吗?”


    说到这,陈雾失笑:“不知道你见到我妈,我妈有没有骂你,我为什么不回来你不知道吗?那还要怨我吗?”


    陈雾深吸一口气,抬头看见不远出的徐西临,他站在树下,安安静静的站着,背对着这边,背影里总让人觉得他很可怜,她说:“爸,你没想到吧,你那个女朋友跑了,我跟你女朋友的儿子在一块了,我打算好好的跟他过。”


    陈雾转过头,直视父母,无奈又温柔的笑了下:“因为我发现我走了好远好远,最后还是喜欢这个人,喜欢的要命。所以请你们答应我和他在一起这个事情吧,求你们保佑我们家好好的。”


    说罢,陈雾弯腰磕头在冰冷的瓷砖上。


    “徐青鱼是个好人,他很可怜的,所以你们答应吧,让我们好好过。”


    连磕三个头,陈雾才抬头,额头上有个浅浅的红印。


    她起身,冲徐西临招手,喊道:“徐西临过来。”


    徐西临转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大步走过来,直到走过来看见陈雾额头上的红印,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抚摸了下,问:“磕头磕的?”


    陈雾没有回答,而是拉着他一块跪下,跪在父母面前,一同磕了个头,心道:头磕了,酒喝了,甜糕也吃了,这就算你们答应了!


    他们在停车位碰见黄东和他女朋友,黄东眼睛红红的,俩人额头上同样有个红印,四个人一见面就笑开了,黄东说:“反正也周末,回去吃个饭再走呗。”


    四个人还是去施美筠那里,天气冷,五个人热热闹闹的吃了顿火锅,晚上才回桃源市里。


    晚上陈雾洗过澡出来,坐在床上擦身体乳,山茶花的味道弥漫整间卧室,徐西临刚进卧室,不动声色的松了下浴袍,笑道:“陈雾你怎么总是把房间里弄得这么香?”


    陈雾正在涂小腿膝盖,她赚了钱之后对自己格外好,习惯抹这些瓶瓶罐罐,有没有效果不知道,但总觉得洗完澡香香的,自己心情也好,忙着呢,根本没抬头,回道:“香吗?我觉得还有点不够。”


    她翻身去够床头柜上的睡前香,往枕头上喷了两下,这个香水有点贵,陈雾平常不怎么舍得用,都是洗了头之后才在枕头上喷一点,她往徐西临的枕头上瞥了一眼,有点小气抠门的给喷了一下下。


    她说:“行了,这才是香香的。”


    伸手刚把香水放回去。


    她还保持着俯身伸手的动作,身上的睡衣松垮,露出两条长腿,忽然听见身后有衣物落地的声音,正要回头的时候,徐西临压了下来,一手握住她的小腿,一手握住她的肩膀,在她露出的后颈上轻轻咬了一口。


    男人的重量压了下来,热和重,陈雾竭力挣扎,却刚好落入徐西临的圈套中,她的脚蹬在徐西临的腹肌上,她下意识的哼了一声。


    “你起开。”陈雾勉强的推他。


    徐西临低笑,接连不断的吻着她的后颈后背,手指往上一路抚摸,直到握住她的手臂。


    陈雾被他亲的浑身发软,因为尝过这个人的滋味,陈雾自己也有点上瘾,半推半就的,直到被按在枕头里,那迎面的香水几乎让人上瘾窒息。


    分不清是人晃了不停,还是床晃个不停,陈雾咬着嘴唇,努力不放松呼吸,而覆盖在她后背的徐西临伸手,两根手指轻而易举的伸进她的嘴里。


    徐西临一边笑一边问:“今天跟你爸妈面前说什么了?”


    陈雾双手紧紧抓握着枕头,故意说:“说你坏话呢,哥哥。”


    徐西临闷笑,亲着她光洁的肩膀,说:“怎么说?说哥哥天天不让你好过。”


    片刻,她被徐西临捞着,扯过脸和他接了个吻。


    过了好久,陈雾脸颊通红,她恶狠狠的咬住徐西临,说:“说你王八蛋吧,让你走路摔个大马趴。”


    第58章 ch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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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陈雾睡了个长长的懒觉,不知道是因为睡在徐西临身边的原因,还是因为看过父母总算安心下来的原因。


    睡醒一觉,陈雾起床时,徐西临早已经去上班去了,但他枕过的枕头还放在一侧。


    陈雾伸手,从枕头上捡到一根短短的头发,她捻在手里对着太阳照,眯眼看过去,透过有些硬的短发企图看见徐西临本人的样子。


    片刻,陈雾起床,换了衣服化妆拍摄视频,刚洗完脸,原本正在放歌的手机一听,音乐跳转到默认铃声。


    陈雾一边擦脸一边点了接通来电,开了免提。


    徐西临的声音透过手机传进来,他低低的笑了一声。


    陈雾擦乳液的动作一顿,纳闷道:“徐西临,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徐西临说,但低沉的笑声不经意间的又传过来。


    陈雾不满,追问:“没什么你在笑什么?”


    徐西临立马收了笑声,从善如流的道歉:“抱歉。”


    一时安静,他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但陈雾的注意力已经全部集中过去,徐西临掌握好停顿的时间,在陈雾眨着眼伸手试探着要关电话的时候,他开口问:“陈雾,早饭在厨房,你有看到吗?”


    “没,我刚醒。”陈雾拿着手机,走到厨房,掀开定时保温的锅,里头是煮好的白米粥,另一个锅里是清炒时蔬。


    陈雾不想拿碗走到餐厅去吃。干脆盛了一碗就站在料理台上,轻轻的吃着白粥,和徐西临通着电话。


    “你一点都不忙吗?”陈雾好奇的问。


    “就这点时间还是有的。”徐西临笑了下,他的笑声透过电话传过来,泄露了点轻挑和诱惑,低声道:“你现在还在厨房?一边站着一边吃的?腿不疼吗?”


    陈雾动作一顿,迟钝的听懂他的意思,恼羞成怒道:“滚,徐西临你王八蛋。”


    徐西临闷笑了下,说:“我是在担心你。”


    “既然担心,昨天你就不该做的那么过火。”陈雾压低嗓子跟他吵,趁机又喝了两口粥,清炒时蔬一口没动。


    徐西临:“谁让你昨天不说实话。”


    陈雾脸微妙的烫了起来,说:“滚吧。”


    她挂了电话,吃了小半碗粥,胃里暖洋洋的,她洗了碗,去换了个裙子坐在落地窗前,打开相机拍摄。


    一个视频来来回回拍摄了一中午,陈雾要拍个换妆视频,快一点也没拍摄结束,徐西临的电话又打回来,提醒她吃饭。


    陈雾拍的满脑子上火,看也不看一下给挂断了。


    等拍摄结束,她盘腿坐在地上检查相机里的素材,还算满意,心情才阴转晴,伸了个懒腰,才后知后觉感到饥饿。


    手机嗡嗡作响,敲门声同样来临,她夹着手机去开门,刚接通,正喂了一声,大门打开,徐西临站在门口,挑眉看着她。


    陈雾手机里的快递员正催促着,说要当面签收,陈雾着急跟快递小哥沟通,同时抬手示意徐西临先别换鞋。


    “好,您稍微等一下吧,我让我老公下去拿行吗?您在哪个位置?”陈雾记下位置,冲徐西临比划了下眼神。


    挂断电话,陈雾才对徐西临说:“可能是前段时间我买的东西,快递员说要当面签收,他上不来,你下去一趟去拿吧。”


    徐西临站在门口,高大的人抱着手臂斜倚着门框,一脸笑意的盯着陈雾看。


    陈雾纳闷:“徐西临你听见我刚刚说的话了吗?”


    徐西临忍笑:“听见了,我下去拿。”


    陈雾还没回过味,看着他去按电梯,在等待的过程中,还回头冲她笑了下,那个笑容有点暧昧,陈雾莫名被笑的浑身有点热。


    陈雾有点受不了的啪的关上门,脸红着嘟囔了句:“这个人神经病,笑什么?”


    等徐西临拿了快递上楼,陈雾还在剪视频,她戴着一副眼镜离电脑屏幕很近,徐西临把快递消了毒带过去。


    他去洗手,洗手出来看见陈雾还是一副要立马钻进电脑里的样子。


    徐西临走过去,一手拦在她额头上,说:“看不清?”


    陈雾剪视频有点入迷,一下被打断,她才察觉到眼睛有点不舒服,因为眼皮上有妆,伸手只是轻轻按了一下,说:“可能是那个假睫毛的胶水不好,总觉得眼睛酸,一直往外冒眼泪。”


    她一把从椅子上跳下来,说:“不行,受不了了,我去卸妆。”


    徐西临伸手摘掉她脸上的眼镜,一手扶着她的下巴,弯腰看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说:“眼睛都红了。”


    陈雾心咕咚一下的升起,落下,又升起来。


    她眨了眨眼睛,徐西临身上的乌木沉香气味传过来,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抿了下嘴角。


    下一秒,徐西临俯身凑近了点,亲了下她的嘴唇,片刻才说:“苦苦的。”


    陈雾看着他说:“那你还亲吗?”


    徐西临笑了,唇边梨涡一闪一闪,一手手指勾着她的眼镜搂着她的腰,一手按在她的臀上。


    他身上的热度一点点传过来,陈雾靠着他,有种站不住的腿软,只能像藤蔓攀爬一棵树一样倚靠着他。


    徐西临的吻大多时候是温柔的,不疾不徐的攻城略地,却在不知不觉中完全占据所有的注意力。


    两个人接了个很长的吻。陈雾嘴唇上的唇妆花了,她一手扶着桌沿,轻轻的换气。


    陈雾看了眼他,被徐西临抓住,他得意的握住陈雾垂下的那只手晃了下。


    “那个,是什么?”徐西临问,声音和平常没什么区别,低低的,平缓而温柔的。


    随着他的话,陈雾偏头看了眼电脑旁的快递件。


    她也不太确定,因为平常上网网购东西太多,她拿过来,拆开,里头只有一张信封。


    陈雾想起来了,是夏如梦答应给自己搞得邀请函,没想到还真的把纸质版寄过来了。


    “过段时间我要出门一趟。”陈雾说。


    徐西临看着她:“什么时候?快过年了。”


    陈雾把东西放好,说:“一月份吧,不会耽误过年。”


    闻言,徐西临没有再开口,而是笑了下。


    陈雾没太搞懂他的这种反应,她卸完妆出来,打算跟徐西临好好再说一遍,但徐西临已经在厨房里开始做饭,侧脸安静,动作认真。


    陈雾站在厨房门口看了他好一会,自己转身走了。


    吃完饭,洗漱好,陈雾的视频还没剪辑完,但已经十一点了,徐西临早躺在床上在看书。


    陈雾一个人坐着,本想带着电脑到床上剪辑,但她抱着电脑上床,靠着徐西临的胳膊,不知不觉就开始困了。


    她努力的睁开眼,不想睡,但身体不自觉的往下滑。


    徐西临合上书,替她把电脑关上,说:“睡觉吗?”


    陈雾:“工作还没做完,还差一点。”


    徐西临坚定道:“明天做,晚上精力不足效率低。”


    陈雾被他说服了,看着徐西临把自己电脑拿走放在床头柜上,自己则滑下去靠在徐西临胸口。


    徐西临身上总是很暖和,靠着他,闻着他身上淡淡的乌木沉香,陈雾即将要睡着了。


    忽然在那熟悉的香水味道总闻到一丝烟草味道,陈雾猛地一惊,半梦半醒的看他:“你今天抽烟了?”


    徐西临伸手摸摸她的眼睛,掌心盖着眼皮上,手心的温度十分恰当的缓和了陈雾眼睛的不适感。


    徐西临:“嗯,吸了一根而已。”


    陈雾说:“工作不顺心吗?”


    徐西临安静好一会,才说:“嗯,有些人总是不听话。”


    陈雾迷迷糊糊道:“那开除他?”


    “不行。”徐西临笑了,也躺了下来,抱着她,低沉的男声划过她的右耳:“她是关系户,我没有办法开除她。”


    陈雾已经睡着了。


    这样安静的夜里,连睡眠降临都变得不知不觉,陈雾和徐西临的对话也模模糊糊,也许她都不知道自己胡乱回答了什么话。


    但这并不重要,陈雾单纯就是想跟下了班的徐西临说说话。


    陈雾一直没找到机会跟徐西临说自己要出门的事情,他上班的时间和自己起床的时间错开。


    等第二天徐西临再下班的时候带回了两只小金鱼回来,陈雾好奇的看着他给金鱼换水,于是忘记了这回事。


    但陈雾觉得也不要紧,活动就一天,活动结束后当天就坐飞机回来了。


    看着徐西临去洗鱼缸,换水,陈雾跟在他身后:“你怎么想起来买这个?”


    徐西临两手抱着个很大的鱼缸出来,陈雾指挥他摆到餐厅桌子上去,于是两个人一个人领路,一个人抱鱼缸,走过去。


    闻言,徐西临挺无奈道:“不是买的,办公室的鱼缸突然坏了,没办法先带回来了。”


    说罢,他放下鱼缸,将两只小小的鱼放进去,鱼缸对着这两只金鱼来说,有些太空荡,太大了,两条鱼一进去就有些迷茫的游动着,一左一右,最后还是游到了一块。


    陈雾伸手碰碰鱼缸,小鱼胆子小,哗的一下挤到角落里了。


    陈雾乐不可支道:“你还在办公室里养这个?”


    “我爸留下的,说是招财。”徐西临站在她对面,看着陈雾低头逗弄着两条鱼,而在他说完,陈雾的手停了下,手指贴着鱼缸壁,抬起眼睛看他。


    灯光下,陈雾的眼睛湿漉漉的。


    除了相亲的当天,这是两人首次谈到徐荣华。


    陈雾道:“还没有问过,你爸爸身体还好吗?”


    她态度生疏,有些不自然的开口。


    徐西临:“嗯,还是老样子。”


    陈雾听到这里,忍不住眉心一跳。老样子是什么样子,陈雾不知道徐西临的话是否还有第二层意思。


    她干巴巴的笑了下,说:“那还不错。”


    徐西临仿佛没看见她那略显不自然的笑容,而是一手搭在桌沿,轻松的提起:“嗯,今年我养母也怀孕了,厉害吧。”


    “嗯?”陈雾算了下时间,立马心领神会的夸赞道:“厉害,老来得子啊。”


    徐西临看她那一脸呆样,没忍住笑了,隔着眼镜,眼尾弯的厉害,笑声很明显:“是试管怀上的,大概明年夏天就会出生吧。”


    陈雾反应过来不对劲了。


    徐荣华那么执着的把徐青鱼认回家,现在又搞出一个试管婴儿?


    陈雾曾经看过的豪门电视剧剧情全部啪的拍在她的脑门上,一声巨响,让陈雾嘴唇动了动,想问徐西临,是不是他回家之后也没有被好好对待。


    徐西临轻笑一声,转身离开餐厅。


    晚上吃饭,徐西临做了份糖醋排骨,一份香菇炒青菜,一份酸辣土豆丝,只有一份花胶竹荪汤是从餐厅订的。


    陈雾一边喝着汤,一边问:“那个孩子是你养母想要的吗?”


    徐西临:“他们两个都想要吧。”


    “可是不是有你了吗?”陈雾皱眉,问得认真。


    徐西临说:“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笑着,讲话还是平常那副温柔的平缓的样子,但陈雾听得心里很不舒服。


    她不明白,越又隐隐约约的意识到,没什么不能理解的,有些人就是天生不适合做父母,因为他们从来不把孩子当成个独立的人。


    陈雾安静了下来,一顿饭都没再怎么开过口。


    直到饭后,徐西临去书房处理工作,陈雾在客厅走了好几趟,路过书房,她听着里面的徐西临冷静的讲着外语,陈雾听着几个单词,都是专业单词,她知道徐西临在跟一群时差不同的人开会。


    于是她又绕回去,在客厅里散步。


    陈雾说不出来自己心里到底什么感觉。


    在和徐西临结婚后,她亲眼看着徐西临生活水平飞一般的上升,现在肯定没人敢想徐西临小时候吃不饱饭的样子,看着徐西临个性变得温和又包容,她便一直觉得徐西临过得要比徐青鱼好的。


    直到今天徐西临一副并不在意的语气轻描淡写两句话,让陈雾模模糊糊地察觉到,徐西临过得很辛苦。


    是一种和徐青鱼不同的辛苦。


    她在徐西临身上看到更多徐青鱼没有的细小伤口,那伤口不在身体上,而是在人的灵魂上,让陈雾也手足无措。


    今晚徐西临那副样子让陈雾陷入了迷茫了。


    不是对未来的迷茫,而是对过去的。


    当初是不是留下徐青鱼会更好一点?


    他现在身上那些细小伤口,有没有一部分是由陈雾本人亲手造成的?


    陈雾脑子里各种想法在打架,她一边企图理顺这些毛线团般的念头,一边溜达,不知不觉又走到书房门口。


    只是这次书房门开了条缝,徐西临站在门缝后,高大身影完全遮挡住陈雾可能会看见书房的任何角度。


    徐西临温柔的笑了下,问:“陈雾,你有什么事情吗?”


    陈雾眨了下眼睛,没有再听见书房里传来任何的声音,会议大约是暂停或结束了。


    陈雾盯着徐西临,很想问,于是问出口了:“徐西临,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笨?”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徐西临不解的看着她。


    “没什么。”陈雾思考了会,发觉还是不知该如何说出口自己那些乱糟糟的念头,于是只能找了个很蹩脚的理由:“就是想问一下而已。”


    “没有。”徐西临微笑的看着她,说:“我从来没有那么觉得过。”


    晚上陈雾看到徐西临把浴室柜子里的玩具拿到卧室里,陈雾一顿,欲言又止。


    但没太直白的拒绝,而是婉转道:“到时候会黏糊糊的,弄脏了床单不太好处理,要不——”


    “那还是在浴室吧。”徐西临笑,带着玩具和她一块去浴室。


    之前陈雾刚住进来的时候还不太理解,徐西临在单人居住的大平层还专门装了个能够容纳双人的浴缸,浴室空间也比一般洗手间要大的原因。


    陈雾大学的时候初次接触到玩具,但等到有独居条件才开始使用,她对于这种玩具体感并不算太强烈,或者说是满足。


    因为玩具再柔软,再灵活,在短暂的时间里机械性的完成对身体的刺激。


    在平复身体的痉挛时,却让陈雾总想起来属于徐青鱼的温度。想起来他柔软的吻,他纤细的手指,他抱着自己小臂的力度。


    所有一切,都交错在陈雾的脑中反复想起。


    因此陈雾用玩具的频率只能算是中等,也和夏如梦交换过许多玩具链接。


    但陈雾体验感一般。


    夏如梦评价,陈雾是那种需要从亲吻开始就能得到强烈满足的女人。


    她要爱比要欲望更多。


    陈雾被徐西临一把抱上洗手池,身后是冰凉的镜面,陈雾有些紧张,她舔了舔发干的上颚,正要说算了吧。


    还没说出口的话,被徐西临一下堵在口中,他所有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温柔伪装剥落后,只有强烈的思念,全都在这个吻中。


    陈雾无法不回应他。


    只是一个亲吻,陈雾就有些动容。


    他们接吻,抚摸,紧紧拥抱着彼此温热的身体。


    即使这样的距离,还是觉得有些不满足,要更亲近的,几乎是骨头抵着骨头有些生疼的距离才够。


    陈雾的手心底下是徐西临发烫饱满的胸肌,皮肤下能感受到血管流经时的细微跳动。


    浴缸里放着热水,升起的水雾让这个有着明亮灯光的浴室竖起一面无形的遮挡。而他们在其中。


    陈雾微微睁开眼皮,看见徐西临脸上有一瞬间忍耐欲望的表情。


    男人的忍耐在这个时刻为徐西临增添一丝迷人暧昧的色调,他饱满胸肌有几分硬邦邦的,冷白皮肤却让上面有极为明显的一小团红痕。


    “陈雾。”他低低的声音划入耳中,似大提琴低音般撩人。


    “我开始了。”徐西临说。


    “嗯。”陈雾闭着眼睛,回应他的吻。


    夏如梦当时说过,这款玩具最大缺点就是会有明显的声音,比一般玩具都更明显。


    这回,陈雾体验到了。


    那嗡嗡声在催促,在询问,在忙碌,陈雾有些受不了刺激,哭着和徐西临讨饶。


    徐西临亲了下她的耳朵,说:“要我吗?”


    “嗯。”陈雾推着,却好像拉着他的小臂。


    徐西临看着她,重复问道:“你要我吗?陈雾。”


    “要。”陈雾抬手抱住他的脖子,嗡嗡声不止,陈雾似哭又似笑,说:“我要你,徐青鱼。”


    直到这个时候,徐西临抱着她换了个方向,让她对着镜子,仔仔细细,清清楚楚看清楚眼前发生的事情。


    徐西临的小臂被她紧紧的握住,像是邀请,又像是拒绝的动作,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和徐西临。


    隔着八年,其实他们两个人都没怎么变。


    好像回到当初。


    那个闷热的小旅馆里,迎头而下哗哗的热水,他有些坏的问:“这次怎么不叫了?”


    而镜子里的徐西临同样逼近,不同于记忆里的表情,而是暗藏点哀伤的,故意勾引着她一般,催促问道:“叫啊,陈雾。”


    陈雾控制不住,哼哼唧唧的出声。放纵着让自己清醒的面对眼前的徐西临。


    而徐西临则有些隐忍的,认真的看着眼前的陈雾。


    那种感觉非常奇妙。


    直到这样的亲密距离,才能让徐西临有种陈雾重回到自己身边的真实感。


    可是她说她要离开一段时间。


    这次又要离开多久呢?


    徐西临一下又一下的,他几乎有些哽咽的开口,说:“陈雾,别离开我。”


    陈雾迷迷茫茫的睁开眼睛,伸出手往后摸了下他满脸汗水的脸,侧脸想接吻。


    “徐西临,这个时候你哭什么?”陈雾要受不了了,她受不了这个人一边哭,却一边动作那么凶。


    “这样你舒服吗?高兴吗?”徐西临的眼泪落下来,他声音里有种浓浓的不安,一下又一下亲着陈雾的脸颊,鼻梁,嘴唇。


    陈雾长长的喘气,才回答:“舒服。”


    “那就好。”徐西临的睫毛被眼泪打湿,他抱紧陈雾。


    第59章 ch59


    ch59


    这晚他们在浴室里消磨到半夜,凌晨三点多的世界安静到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最后洗漱后,陈雾被徐西临从浴室里以公主抱的姿势抱出来。


    躺在床上,陈雾困倦的眼皮都睁不开,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循着徐西临的肩膀靠上来。


    徐西临给她吹头发,温热的风吹动发丝,拂过面颊,弄得陈雾连连打哈欠。


    过了好久,徐西临摸着她的头发完全干了,才去吹干自己的头发。


    等到他关上吹风机,陈雾趴在床上昏昏欲睡,但还撑着没睡。


    徐西临一边收拾手里的吹风机放回浴室抽屉里,等再走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杯温水,他扶起陈雾,喂她喝了大半杯水,自己将剩下半杯水喝掉了。


    陈雾:“徐西临。”


    徐西临放下杯子,懒懒的应了一声:“嗯。”


    陈雾:“你上班不高兴的话,可以请假休息吗?”


    徐西临一怔,忽而意识到什么,他笑了下,低头凑过去用鼻尖抵着陈雾的脸颊贴了贴,声音软下来:“可以倒是可以,那样家里就没钱了。”


    陈雾昏昏欲睡,摸着他的手掌心捏了一下,说:“其实我不吃三十块的橙子也可以。我还是习惯吃便宜的苹果。”


    徐西临笑,搂紧她,嗓音低沉带着笑意,为难道:“可是现在苹果价格也很贵。”


    陈雾打了个哈欠,贴着他的胸口蹭了下,轻声道:“那我也不吃苹果了,我们可以像以前那样。”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陈雾已经睡着了。


    而徐西临则清醒整夜,他抱着怀中的陈雾,表情时而冷峻,时而困惑,有时低头盯着怀中沉睡的陈雾,眼睛中流露出一种令人恐惧的深深占有欲。


    他像是一只巨大的深海怪物,用自己的一节节软肢一圈一圈的缠绕住无知无觉的陈雾。


    陈雾一觉睡醒已经是中午,她立刻将自己昨天剩下的工作给完成,将剪辑完成的视频定时等待发布,在按下确定键的时候,陈雾手撑着下巴看着电脑屏幕好一会没有移开自己的眼神。


    她还记得昨天自己的话。


    也同样记得昨天徐西临的回答。


    陈雾有些头痛的抓了抓头发,环视四周,这个对于两个人居住来说绰绰有余的大平层。


    她的视线再一次落在厨房那副戴着耳环的女人装饰画上。


    在盯了好一会后,陈雾也只是轻轻收回视线,什么也没干,当着那幅画的面打开冰箱,拿出饮料,站在冰箱门口,咕咕咕的灌下大半瓶冰饮料。


    才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饮料冰的脑袋疼,陈雾无法控制的抖了一下。


    同时。


    监控视频前,徐西临面无表情的看着陈雾好似故意跟自己作对的动作,他捏紧手中的钢笔,有些无法抑制自己心中想要管束陈雾的念头。


    陈雾就那么愿意跟自己作对。


    忽而,他轻笑了一声,眼中却毫无笑意。


    下午,陈雾开始收拾东西,同时跟夏如梦通着电话,夏如梦约她干脆在北禹多待几天。


    陈雾叹声气:“不行啊,那几天都快要过年,我怎么多待啊,家里人都在等。”


    夏如梦:“可是我今年也不回家过年,你不能再陪我最后一次嘛?”


    她嘟着嘴撒娇,陈雾没有办法,还真认真思考起来。


    但到挂了电话,陈雾也没说要不要多留几天。


    傍晚六点,徐西临准时下班,他最近总是按时回家,一分不差的在同样的时间里到家。


    听见门铃声响,陈雾便起身去开门。


    她有些抱怨:“你不能自己开门吗?我游戏刚开。”


    徐西临凑过去亲她一下,脸上有很抱歉的笑容,但行为上坚决不改。


    晚上吃饭,陈雾出来一看,餐桌上摆着一份蒜蓉西蓝花,一份酸辣土豆丝,一份炸虾球,又是餐厅送的一份无花果炖猪肚。


    陈雾洗干净手,兴致冲冲的夹了块炸虾球,嘴甜的夸徐西临:“怎么上了班,回家还得做厨子啊,这么能干的人是谁啊?”


    徐西临微笑,回答:“是你老公。”


    陈雾嘴里咬着烫烫的炸虾球,没好意思反驳徐西临的话,就这么默认下来。


    陈雾觉得徐西临今天心情好像还不错,两个人吃饭的时候讲话气氛也算和谐。


    但和谐不到两分钟,陈雾眼睁睁看着徐西临一边微笑一边往自己碗里夹西蓝花。


    她不动声色的推开了碗,客气微笑的回视徐西临:“谢谢,你上班辛苦了,还是你多吃。”


    说着就要把碗里的西蓝花夹回去。


    陈雾发誓,这是对自己丈夫辛劳一天的奖励,绝不是因为她挑食。


    而徐西临垂下眼睛,道:“我上班唯一的动力就是你身体健康,好好的陪着我一辈子。”


    他抬起眼睛,隔着反光的镜片,笑得非常温柔,说:“所以开始你吃吧。”


    但这个笑容在陈雾眼中变得非常可恶。


    陈雾真的服了!


    这绝对是徐西临对自己的报复!


    因为他们以前住在一块,徐西临一手包揽家务,陈雾嘴上总是说自己不挑食,但具体对食物的喜恶,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最清楚!那就是徐青鱼本人。


    陈雾眼睁睁看着西蓝花又被推回来,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吃掉了,徐西临就这么笑吟吟的看着她。


    忽然,陈雾抬头,眨巴着眼睛对徐西临,说:“老公,我不喜欢吃西蓝花。”


    徐西临:……


    他输了。


    徐西临无声的用自己的碗换掉陈雾面前的碗。


    陈雾:虽然羞耻,但耶!


    吃过饭洗漱后,俩人一起在影音厅里看电影,看得是《与玛格丽特的午后》,陈雾很喜欢这种温暖色调的故事,像是在午后喝了一杯温开水。


    徐西临不动声色看她好几眼,想问什么话,但最终还是没开口。


    但目光却已经注意到陈雾收拾好的行李箱,他心中有块石头摇摇晃晃的要坠落。


    最终徐西临什么都没有做,像是一个独自站在悬崖下仰头看那块即将坠落的巨石的人。


    他不选择向前向后逃跑,或者做出任何阻止巨石坠落的行为。


    而是安静的等待,等待巨石砸下来,狠狠的击中自己。


    看完电影,两个人安静的躺在床上,陈雾已经习惯性的靠着徐西临的胸口,那样的自然温暖让陈雾好像正在泡一个热水澡,热度缓慢的从胸口传递到四肢百骸。


    这个时候一般是陈雾和徐西临聊天的时候,其实两个人也不一定说点什么认真的话题,但主要是聊天这个过程,让两个人慢慢的熟悉了解习惯甚至说开始信任现在的对方。


    陈雾问:“今天那个人在公司有让你生气吗?”


    徐西临笑了下,说:“嗯。”


    陈雾纳闷:“难道他后台比你还硬?真的不能开除他?”


    徐西临说:“不行,是我本人开除不了。”


    陈雾叹声气,伸出手指在他胸口打圈,不是调情的那种方式,而是纯粹她手指闲着想要摸着点什么,她想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你这个老板当得好憋屈啊。”


    徐西临被她摸得有点痒,一把抓住她的手指,亲了下,说:“是啊。”


    他又补充了句:“都说了我算什么。”


    陈雾挣扎的动作一顿,很想跟徐西临说,你算是是什么?你是徐西临啊。


    她的话在心中无声的响起,最后却还是没说出口,只是换了句话,说:“我真的不喜欢吃三十块的橙子,也不爱吃很贵的苹果。”


    说罢,陈雾慢慢靠在被子里准备睡觉了。


    而身后的徐西临抱过来,他无声的抱紧眼前的陈雾。


    又过了两天,陈雾要去北禹了,她到处找不到自己参加活动的门票和自己的身份证。


    她记得自己这些东西好像是徐西临收拾的,只能给才去上班的徐西临打电话。


    电话一打就通,陈雾立刻问:“徐西临,你有见到我的身份证和上次寄过来的门票吗?”


    手机另一端的徐西临不知道为什么安静了好久,直到陈雾胡乱翻找的动作停下来,她站在偌大的客厅里,仰头看向那颗角落里的绿植,表情有些冷淡,再次问了一遍:“你把我的身份证放在哪里了?”


    那样的语气有点像十七八岁的陈雾。


    忽然,只听见手机里的呼吸声变了,几秒后,徐西临开口了,他说:“应该在书房里吧。”


    即使这么简短一句话,他的语气似乎和平常也没什么区别,但陈雾就是听出了那点区别,她舔了舔唇角,缓了一下有些紧绷的呼吸。


    通话仍在继续,但徐西临就是没有开口,一时间电话里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陈雾抿了抿嘴,认真对徐西临说:“我只去一天,一定回桃源的,不会耽误今年过年的。”


    话音落,陈雾才听见电话那端的徐西临轻笑了下,那道简短的笑声后,电话挂断,只留下陈雾一个人握住手机。


    那笑声让陈雾心里很不舒服。


    过了一会,她走到书房前,抬手握住门把手。


    书房门把手是金色的,带着冬天的冷,握在手心里只觉得冷的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