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钓鱼
陈清野下意识地抿了一下唇。
但唇上柔软芬芳的触感犹如有实体, 从口腔到咽喉,再一路烫到心脏里。
心脏敲击鼓膜,将眼前的画面震得几近模糊。
“嗯。”陈清野撇开脸, 眼睛莫名有些酸涩, 他垂下眼睛,声音低哑地补充,“下不为例。”
岑舒贤笑眯眯地答:“知道了。”
他伸手, 修长的指节张开, 是邀请她牵他手的动作:“外面冷,回车上再说。”
很简单的信号。
连岑舒贤都没有预料到。
……陈清野就这么被哄好了?
重拿轻放。
意外地比那些看上去好说话的人更好拿捏-
他们回到那辆外形极其嚣张的布加迪威龙上。
岑舒贤把魏彦峥遇到的事大概和陈清野说了一下。
说完后, 她看着陈清野, 眨眨眼睛:“你要亲自过去处理吗?”
最好不要。
她还没想好怎么跟魏彦峥介绍陈清野。
要是魏彦峥知道他是她男朋友, 后面可能会比较难上套。
陈清野懒散地倚靠着椅背,半侧着身看她, 神色淡淡的, 看不出在想什么:“你想过去?”
“那个……”岑舒贤犹豫着。
“想都别想。”
陈清野突然压低身子靠过来。
冰凉的手指捏住她的后颈, 那张在昏暗车内五官依旧锐利分明的脸在她视网膜里骤然放大, 唇瓣被重重压住。
陈清野比她先闭眼,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浓密的阴影。
表情像是认真地很动情。
毫无章法的节奏,细密的啄吻, 时轻时重, 让岑舒贤莫名想到往人怀里硬拱的小狗。
有点生涩,但又莫名让人心跳加快。
吻了一下又一下。
很难解释为什么只是唇与唇的触碰就能让人感到快乐、兴奋、感动或者其他情绪。如果对方是个惊天动地的大帅哥, 那么刺激还可以翻倍。
岑舒贤抬起一只手去抱陈清野的腰, 仰头回应他的吻。
陈清野僵了一下, 连带唇上的动作也停了一下。
然后。
她明显感觉到陈清野更来劲了。
苦橘和海盐浓烈的香气几乎将她淹没,她头都仰累了, 陈清野还没吻烦,一下又一下,就像找到一块最喜欢吃的糖,含了又含,抿了又抿。
时间流淌得缓慢,她第一次品清楚陈清野身上香水的后调。
一种很清新又温柔的开心果甜香。
又过了一会儿,岑舒贤仰着僵硬的脖子,盯着陈清野颤动的睫毛。
不是,哥。
你还没亲够啊。
魏彦峥可能已经被讹了一大笔钱正在街边痛哭流涕了。
她收回放在陈清野腰上的手,去推他的胸膛。
推一下,推两下。
还把唇瓣抿紧,什么也不回应了。
陈清野终于停下动作。
车窗外的灯光落在他的侧脸上,他慢慢抬起睫毛,那双平日里清黑又傲气的眼似乎多了几分潋滟的水光,像某种危险的漩涡。
他没直起身,呼吸轻轻拂在她脸上,让她能清楚地看见他眼神里被打断的哀怨:“嗯?”
“……”岑舒贤在心里叹了口气,“再亲我朋友都用不上我帮忙了。”
“哦。”陈清野直起身,拿出手机,“我让贺樾去处理。”
她意外地看着他。
“载你去见别的男人。”陈清野给贺樾发完语音,凉凉地掀起眼皮,“你想都别想。”
“他什么身份,值得我亲自去。”-
魏彦峥的事后面处理的很顺利。
毕竟是陈清野出马,要论在芝城的牌面,还没几个人大得过海联董事长家的独生子。
魏彦峥对岑舒贤感恩戴德,几次在微信上约她吃饭见一面。
但都被岑舒贤婉拒了。
主要是。
陈清野实在太黏人了。
黏人到岑舒贤觉得这是第一次谈恋爱带来的强烈新鲜感,但她回想自己的初恋,她好像也没有这样过。
她只能归咎于陈清野母胎单身太久,对此难以抗拒上。
除了两个系不同的上课时间,陈清野几乎都在围着她打转。
上下课的路上,吃饭,去上班,去医院看外婆。
陈清野就像海绵里的水,每个空都有他,但岑舒贤努力挤也挤不出来。
有一天,陈清野甚至想看她的手机。
岑舒贤第一次微张着嘴,怔住了:“啊?”
陈清野捏着他手上的黑色iPhone16promax转了一圈,表情理直气壮:“我的也给你查,很公平。”
不是,谁要查你的手机啊。
她已经在脑海里飞速思考陈清野看到她微信时脸冒绿光的反应,以及她可能的应对了。
比如——
“竟然被你发现了,要是你不查我手机就好了。”
“这是我的隐私,心疼我自己。”
不过最后陈清野嗤笑了一声:“逗你玩的。”他捏着手指,骨节脆响,“我才没那么无聊。”
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他又俯过身跟她接吻。
像找到玩具一样,捏她脖子,捏她耳朵,绕她的头发。
仿佛接吻是全天下最有聊的事。
一下一下亲了好久,岑舒贤有些烦不胜烦。
结束时,她认真地扎他心:“陈清野,你的吻技好差。”
陈清野垂着眼睛盯了她一会儿。
然后噗嗤笑了。
她一脸疑惑:“你笑什么?”
“你说这话的时候,嘴巴肿肿的,特别可爱。”
“……”
陈清野凑近了一点,嘴唇离她鼻尖很近,说话时有翕动的气流:“你哪个前男友吻技好?”
岑舒贤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你要去拜师?”
“我看能不能让他失忆。”陈清野又握着拳捏了捏手指,指节嘎吱作响。岑舒贤刚想说话,陈清野的视线就移过来跟她对上,清黑的瞳里像有一缕幽幽的火苗,“多亲亲就技术好了。”
然后又是,这样那样辗转反侧的前奏。
他的舌尖侵略性地来寻她的,青涩又汹涌。
像少年人的感情。
结束的时候岑舒贤“啊”了一声,然后捂着唇角,有些无语:“陈清野,你是属狗的吗。”
他掀了下眼皮:“不好意思,没人教过我。”
岑舒贤蓦然有些怀疑。
……你这样是怎么忍住十几年不谈恋爱的?
第16章 钓鱼
十月的第三周, 岑舒贤的外婆做完了心脏手术。
手术结束后还要住院观察三天。
最后一天,岑舒贤来接外婆出院,走出电梯却碰上了魏倧。
魏倧一如既往地对她没什么好脸色:“女孩子家家, 穿得妖妖道道, 像什么样子。”
岑舒贤敌意地打量他:“你来干什么?”
“连人都不会叫?你.妈把你带的真没礼貌。”魏倧皱着眉,“你姥姥拿着我公司的股份,说什么也不肯交出来。真是的, 一个老太婆又什么都不懂, 我给她折成现金不是更方便吗?你去劝劝她。”
她面无表情:“不要随地大小爹,我现在不姓魏了。”
“你……”
没等魏倧说出什么, 岑舒贤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岑舒贤走进病房, 外婆正背对着她坐在床上。
灿烂的日光里, 那道佝偻的背影却显得格外瘦小和单薄。
她鼻子一酸。
“外婆。”岑舒贤一边轻声唤道,一边绕过去看了下床头柜的暖壶。
外婆伸手握住她的手:“舒舒啊。”
她注意到外婆的情绪有些不对:“魏倧跟你说什么难听的了吗?你别把他说的放心上。”
岑舒贤被外婆拉到身边坐下, 温暖粗糙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
“魏倧和我说……”外婆迟疑了一下, “说了你的事。”
“我?我的什么事?”
“他说……你高中那会儿就老是因为谈恋爱让班主任给他打电话。还有, 他手底下有人的孩子和你在同一所大学, 说你出了名的水性杨花,私生活混乱……”
“……”
岑舒贤没有说话。
空气中有微小的灰尘在阳光里起舞。
“但我是不信他这么说你的。”外婆握紧她的手,忍不住咳了几声, “我知道, 你.妈走得早,你爸又是那样, 你肯定很难受……你想找个爱你的人, 有什么不对?”
“外婆……”岑舒贤如鲠在喉。
她想说。
外婆, 不是这样的。
她没有在寻找任何爱,她只是恨, 只是不甘心。
恨魏倧那年狠狠甩开她妈妈,以一副鄙夷和恩赐的态度说“所有男人都是这样,怎么只有你大惊小怪”。
不甘心这世上有多少词来粉饰男人的用情不专,诸如“风流倜傥”“花花公子”“浪子回头金不换”。
那她作为女人,又凭什么不可以。
“外婆也不想你重蹈你.妈妈的覆辙。”外婆恳切地看着她,“舒舒,外婆知道……找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不容易,他们不值得,是他们的错。你擦亮眼睛,没什么不对……”
她不想让外婆伤心。
如果外婆知道她早就是恨和恶的傀儡,一定会很伤心。
“嗯。”岑舒贤勉强地弯了弯唇角,头靠在外婆肩膀上,“找不到我就和外婆相依为命一辈子。”
“外婆希望你能找到喔。”外婆轻轻拍着她手,“说不定就是现在的这个呢。”
她的心莫名漏跳一拍,像厄运临头的慌神。
“对了,还有件事外婆得和你商量一下。我老了,也不太懂这些。我打算把魏倧公司的股份换成现金给你,要不然你欠着你男朋友一大笔钱,总比人家矮一头。”
外婆的目光很温暖,岑舒贤却有种被烫到的感觉,她撇开脸:“没事的,外婆。这部分股份是妈妈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我想留下来。”
她绝对不可能让魏倧如愿。
至于陈清野那边。
爱得多的人才是感情里低人一等的那个,她一直深以为然。
“那外婆听你的。”
“嗯。”
外婆叹了口气,担忧的目光像是看穿了她:“舒舒,外婆是过来人……你妈妈走的时候,我也恨魏倧。但是,恨比爱还要辛苦。你还年轻,不要让恨拖累你。”
她眼眶一热。
“外婆也想开了,什么嫁不嫁人的,你开心比什么都重要。就算外婆陪不了你多久,我们舒舒这么厉害,也能照顾好自己。”
岑舒贤埋着头,把眼泪擦在外婆的花衬衫上:“外婆做完了手术,一定能长命百岁。”-
把外婆接出院后的周末,岑舒贤约陈清野去了横山寺。
她觉得陈清野那辆布加迪威龙开上山的话会过分引人注目,不是很合时宜,就让陈清野停在了山脚下。
从山脚到观音宝殿还有几千级台阶。
岑舒贤和陈清野十指交握着往上走,山风携着秋意吹过来,有一点微凉。
她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前面。
陈清野突然说了句什么。
岑舒贤没反应过来:“嗯?”
陈清野重复:“累了吗?”
他这么问反而提醒了她,觉得小腿已经有些酸软。
她回头看陈清野,还是一副气人的老神在在模样,仿佛根本没爬了十几分钟山一样。
毕竟人家从小就在帆船训练了。
在国内还算小众的爱好,既烧钱,也要父母有耐心。
岑舒贤出神不说话,陈清野以为她是累成这样的,头低下了一点儿:“我背你上去吧?”
她一下笑了:“不要,我看都是结婚的时候新郎才背新娘呢。”
而且她要是来为外婆祈福的,还是自己逐阶爬上去更有诚意些。
“……”
陈清野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坚硬分明的骨节在她的指间很有存在感。
她突然问:“陈清野,你父母是不是很爱你?”
他瞥了她一眼,像是意外她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还好。”
她想,能让陈清野给出这种评价就是很不错的意思了。
家庭美满的小孩,能承受痛苦的阈值会更高吧。
幸福的家庭永远是对方的后盾,是源源不断的支持来源。
所以陈清野的傲气和散漫才会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那样。
一路终于走到观音宝殿。
陈清野买了香递到岑舒贤手里:“别被掉下来的香灰烫着。”
他妈妈信基督,虽然陈清野不信教,但是也没有跟着岑舒贤进殿里。
主殿中间是释迦摩尼,佛祖表情慈悲怜悯,仿佛垂目看过世间一切苦难。
岑舒贤捧着香,望着面前的佛像。
“我听说过‘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也听说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是真的吗?”她轻不可闻地说,“如果是真的,我放下仇恨,就能脱胎换骨吗?”
“我没有别的所求,只希望外婆能够平安健康。只要外婆好好的,我愿意……不再让自己因为恨变成一个很坏的人。”
岑舒贤敬完香后回头,隔着古刹的重重树影,宝鼎香火浮动,模糊了上方的空气,她却正对上了陈清野的眼神。
她意识到,他一直在看着她。
可是……她是个很坏很坏的人。
怎么办呢?
第17章 鱼
请完平安香, 岑舒贤又去法物流通处买了两串手链。
一个是朱砂的,一个是金刚菩提的。
陈清野划出付款码,她眼疾手快地挡住了:“我自己买比较好。”
他掀了下眼皮:“行。”
陈清野伸手接了柜员递过来的袋子, 另一只手又牵住她的手。
他们牵着手走出寺门, 陈清野顿了下脚步,侧过头看她。
岑舒贤指了指另一侧的廊道:“去景区里走走。”
“嗯。”
一路上,她没怎么说话, 陈清野也没怎么说话。
但是岑舒贤能意识到陈清野时不时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她每次陪完外婆后见他,他都是这样。
陈清野知道她心里有事就话少, 不会硬拉着她聊天。他也不太会逗她开心, 只会亲亲抱抱, 是很投入的那种亲吻和拥抱,就像生理性喜欢一个人, 恨不得把整个人都贴在对方身上那种。
他现在可能同样以为, 她在记挂外婆的事吧。
长廊的转折处有一处避雨廊亭, 挂着的牌匾上写着“解雨亭”。
岑舒贤踏上解雨亭的台阶, 松开陈清野的手,把两只胳膊支在了木栏杆上。
她望着凉亭外,群山连绵逶迤, 层林尽染, 秋色温暖又枯凄。银灰色的云一缕缕地散落在天空中,为林海拓下波澜起伏的阴影。
岑舒贤平静地开口:“陈清野, 就到这儿吧。”
“嗯, 回去吗?”
也很平静的回答。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 回过头:“山路漫长,我就不和你一起走了。”
身后山风徐徐, 满山的林海簌簌摇曳,像一场遥远的雨。
陈清野的脸色果然变得不太好看,他眉骨压低,眼瞳漆黑,身上的压迫感几乎让周围空气都变得稀薄。
“什么意思?”
“我们好聚好散。”岑舒贤的唇角卷着一点笑意,温柔似水,也像一张焊在脸上谁也打不碎的面具,“你不用太怀念我,我和你谈恋爱的时候确实不太专心。你也不用太怀疑自己,至少我曾把你视为正牌男友,没和别人真有什么越界的举动。”
陈清野抿着唇角,没有说话。
“就这样吧,陈清野。”她指了指他手上的那个袋子,才注意到他手背青筋凸起,指节攥得发白,“那串金刚菩提送给你,作为我给这段恋情画上的句号。祝你心如金刚,离诸相,无所住,观自在,一往无前。”
陈清野觉得很可笑。
冠冕堂皇一番话,中心思想就是要他别在意、别纠缠。
风满廊亭,接着便是一场骤然的山雨。
陈清野穿着一件很薄的白T,站在那儿似一座山巍然不动,风雨飘进来把他的衣摆打湿,贴在劲瘦的腰上。岑舒贤隐约能看到他腰最下端那一圈纹身的数字。
她不想和陈清野再一起躲雨,提步就要绕过他往外走。
陈清野终于动了。他从手提袋里拿出装了那串金刚菩提的盒子,把盒子随意甩开扔回袋子,两手把金刚菩提朝左右用力一拉——
噼里啪啦。
菩提珠滚落一地,比檐外雨声还要响。
陈清野松手,手提袋和那段断开的串绳一起落在地上。他扬扬下巴,眼里是锐利的冷意:“岑舒贤,你以为我脾气很好吗?”
她垂着长睫不说话。
然后听见脚步声,陈清野头也不回,转身走进了雨里-
周一下了第四节课,岑舒贤买了一桶矿泉水,拎回了寝室。
祝小姗正在位子上打游戏,看见她回来,瞪大了眼睛:“你今天怎么没和陈草黏在一起?”
岑舒贤挑挑眉:“他是陈草,我是什么?”
“岑花啊。”祝小姗把手里的模拟经营游戏扔到一边,手舞足蹈地描述,“你和陈草在一起后,论坛上又出现一个新帖子,不仅放了你俩以前的同框照,还有最近偶遇你们的照片。”
他俩都是芝大的风云人物,又是俊男美女终成眷属的剧本,在论坛上讨论度极高。
祝小姗把帖子翻出来给她看,不仅有他俩在食堂吃饭的照片,还有陈清野和她一起牵手上下课的背影。
有一张是陈清野打篮球中场休息的时候,她在主席台上弯腰给他递水。楼中楼里,有人热情地给这张照片调了好几个滤镜,说有青春电影感超适合做手机壁纸。
还有一张她被陈清野挡在墙角,只露出一部分头顶,手正抱在陈清野腰上。陈清野回头,视线落在镜头的方向,黑眸冷锐几乎要刺穿画面。照片后楼主附言:“看到校花校草接吻,浪漫得像偶像剧/坏笑,结果刚举起手机就被陈草回头盯上了,吓死我,简直跟背后长眼睛一样……”
岑舒贤笑了笑,下一句话就让祝小姗明白了生活不是偶像剧,俊男美女也不一定天长地久的道理。
“我和陈清野分手了。”
“啊?!”祝小姗差点把手机掉地上,“你们分手了?!这才多久啊,一个多星期?”
岑舒贤随口开玩笑:“花花草草寿命本来就比较短暂。”
“那也不至于吧……”祝小姗受到打击,目光呆滞了一会儿,拉着椅子靠过来,“难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陈清野这人有什么毛病?”
岑舒贤眨眨眼睛,认真地回忆了一下。
发现陈清野除了太黏人,确实没什么毛病。
情绪稳定,出手大方,少有几次不高兴也是她的过错,但陈清野也没把她怎么样,甚至连句难听的话都没说。
属于那种分开后,作为前任也不会讲他坏话的类型。
这时祝小姗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难道是……那里不行?”
岑舒贤回过神,声音一下变了调:“……啊?”
祝小姗咬着自己的指甲:“我还听说那个的长度和身高成正比呢,要是不行那确实白长了……”
“……”
岑舒贤有点怀疑自己在祝小姗眼里的形象。
“我俩没到这一步。”她无奈地看着祝小姗,“我和那些前任也没到这一步。”
祝小姗茫然:“舒舒,你谈那么多帅哥不是为了吃吗?”
她认真地思索了一下,给出答案:“小姗,我觉得男人和女人根本的区别就在于,男人是下半身动物,驱使于原始本能,而女人则会用大脑思考,只是偶尔她会被情感影响。如果要我和一个不爱的人发生性关系,我会认为是一件挺恶心的事。目前还没有男人让我产生了由爱到性的冲动。”
坦诚相见,将对方纳入自己,展示身体最直接的反应。
想想都觉得恐怖。
“哦……”祝小姗沉思着,“那你们分这么快,难道是陈草太欲求不满了?”
岑舒贤正打算喝口水,听到这句话“噗”一下全喷了出来。
祝小姗兴致冲冲地给她看手机上的照片。还是那个贴子里,陈清野打完篮球,朝主席台的岑舒贤走过去的时候,撩起衣服下摆擦了一把汗。
陈清野显然是健身年限很久所以训练痕迹很明显的类型,体脂率很低,露出的腹肌和人鱼线线条明显。
祝小姗贴心地放大,指着陈清野腰上蔓延凸起的青筋,欲盖弥彰地压低声音:“楼中楼都说这个叫‘树大根深’,所以大家……咳,才关心你们……”
树、大、根、深……
岑舒贤差点失去了引以为傲的表情管理。
她和陈清野在一起的时候都没这么仔细地研究过他裸露的上半身。
不过这次她总算看清了。
陈清野腰上的数字是圆周率。
和他那只莫比乌斯环尾戒上的一样,只不过数字更多了一些。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岑舒贤光速抓起手机按下了接听。
不管是谁,带她脱离这个尴尬的气氛都好……
“我在你宿舍楼下。”
哦,陈根生……
不对,陈清野。
那头的声音有一丝微哑,带着一股很淡的疲倦:“我等你到你下来为止。”
第18章 鱼
岑舒贤下楼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还是戴上了门口挂着的口罩。
一是掩盖她刚刚被水呛到咳红的脸。
二是……她怕陈清野会强吻她。
毕竟小说里都这么写……
男主气急败坏,霸道地吻了上来,顺带邪魅狂狷地丢下一句“女人, 你敢跑?”……之类的。
岑舒贤一路上在脑海设想了好几种桥段。
直到隔着门禁机见到陈清野的那一刻, 才瞬间删去了所有想象。
陈清野穿着一件灰色的宽松长衬衣,外面套着米白的薄呢大衣,灰蓝格子的羊毛围巾遮住一部分下巴, 宽肩长腿地站在宿舍门口, 是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疏淡气质。
岑舒贤觉得从某种层面来讲,陈清野很会挑衣服。
如果他还是穿得像艺术节那天一样嚣张, 她对他的态度绝对会比现在更防备。
岑舒贤慢吞吞地挪过去。
她已经注意到很多人的视线在往他们这边瞟, 还有人已经举起了手机……
“陈清野。”她跟他打招呼。
陈清野撇开脸, 轻轻咳了一声,“嗯”的时候有点鼻音。
她看到他眼睛里的血丝, 和比起以前苍白的脸, 狐疑地开口:“你感冒了?”
“小感冒。”
他们沉默着对视了几秒。
也许是因为生病, 陈清野的眼神比以往幽淡了一些, 没那么锐利,仿佛笼了一层博山炉的烟霭,交接时没有电光石火的冲击, 却像香灰落在纸背上转瞬而逝的灼烧。
岑舒贤想起她和陈清野在一起的前一夜, 也是在这个位置。
陈清野站在醉成一摊烂泥的邹程旁边,被衬得意气风发。他的眼眸在夜色里闪闪发亮, 蕴藏着蓬勃的生命力和骄傲。那句“可以钓我吗”应该是陈清野说过最低姿态的话, 尽管让他说出来就显得气势凌人, 势在必得。
她轻轻叹了口气。
“换个地方聊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七八分钟,到了学校操场。
到了一处地方后, 岑舒贤停下了脚步。
这个位置夹在主席台和室内羽毛球馆之间,位置宽敞,路过的人也不多,再关心他俩的人也不可能明晃晃地凑到他们身边听墙角。
“说吧。”岑舒贤温和地微笑了一下,但她的笑意都被口罩挡住了,那双眼睛还和清秋一样冷,“怎么了?”
陈清野偏开脸咳了一声。
“……能不能不分手。”
声音很哑。
岑舒贤没想到陈清野会这么直接地低头。
她怔了几秒,才摇头:“陈清野,我以为那天我跟你说的很清楚了。”
“我没收。”
“什么?”
陈清野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她:“你的分手礼物,我没收。”
“……”
不是,你不收也没用啊。
“别这样。”她语气很平静,“你都说你不会和邹程一样了。”
“我的意思是,我不会喝醉后脑子不清醒地来找你。”
岑舒贤盯着陈清野。
她突然有些好奇陈清野不清醒的时候会是什么样,会不会哭着求她别走,尽管他现在回头找她就是非常不清醒的行为。
“陈清野。”她尽量放柔和语气,像是在哄小朋友的幼儿园老师,“你第一次谈恋爱,所以你会迷恋这种感觉,你觉得多巴胺分泌的感觉令人上瘾,但是这只是稍纵即逝的火花。”
她轻松地笑了笑:“这种戒断反应你现在难捱,回头你就会后悔当时放下身段来挽回我。你这样的条件,再找下一个也会很容易,比我更好的、更适合你的也比比皆是。”
陈清野看着岑舒贤的眼睛。
她有一双笑意渗不到眼底的桃花眼,眼神只有一丝怜悯,没有半分挣扎。
他在那瞬间就懂了,自己在做无用功。
只是他想不明白。
“为什么?”喉咙发痒,陈清野又忍不住撇开头咳了一声,“……你和我在一起还没有满三个月。”
岑舒贤眨了眨眼睛。
她没想到陈清野在介意这个。
但她当机立断地说:“因为你太喜欢我了。”
陈清野蓦然抬眼看她。
岑舒贤接收到那个眼神,突然有些愧疚。她移开视线,盯着脚下被风吹得在地上打转的落叶和碎石子。
“我可以不那么黏着你。”
“有必要吗?”岑舒贤一针见血地说,“那满三个月后呢?你现在可能会怪我,但以后你会明白早日止损才是对的。”
她都为了不伤害他,放弃阻挠魏彦峥进帆船队了。
就算没用真心,但她至少还对陈清野用了良心。
“……”
陈清野不说话了。
岑舒贤用脚尖踩着飘动的小石子,等了好一会儿对面都没声音后,抬起了头。
然后就看到陈清野半垂着眼睛,眼眶泛上一圈淡淡的红,略显苍白的唇抿得紧紧的。
她有点慌张地抬手:“你别哭啊。”
“没有。”陈清野侧着脸往围巾里埋了埋,鼻音很浓,“沙子进眼睛。”
这样搞得她真的很像欺骗纯情小男生的渣女。
“你看,我就是因为这样才没和冯泽远在一起。至少我们还在一起过,这就是我对你的肯定。”岑舒贤绞尽脑汁想出一句话安慰陈清野。
陈清野努力在钝痛的脑海里思索了一番。
才想起冯泽远是那个在艺术家唱《天后》的男生。
长什么样,没印象了。
唱歌也唱得一般。
还跟吃不起水果似的把他第一次送岑舒贤的礼物拎走了。
陈清野冷冷地说:“你把我跟那种人比。”
“……”岑舒贤噎了一下,又说,“没有,我的意思是你真的很不错,是我不好。你可以跟别人说是你把我甩了。”
毕竟陈清野红着眼眶跟她讲话的时候,她确实心软了一点儿。
陈清野默然不语。
昨天淋了雨,他晚上回家就发了烧。今天下午昏昏沉沉地起来,就想着来芝大见岑舒贤一面,翻来覆去想了一晚上的话,被火烧去一些,被风吹走一些,就不剩多少了。
他只是忽然涌上一股刺骨的恐惧。
如果这辈子能和她说的话只剩下这些,那一定一定要把最重要的说出来。
陈清野轻轻吸了一口凉气,全身似乎都因发烧酸痛起来:“你下一任一定要比我好。”
岑舒贤眨了眨眼睛,认真地看了一眼陈清野。
他的脸一半埋在围巾里面,皮肤冷白,眉睫浓黑,侧脸和下颌的线条利落得像萧瑟的秋意,
她想,谈个这样的男朋友也不太好。
会在无形之间拔高她找下一任的门槛……但下一任还不知道在哪呢。
她只好说:“你别操心这些。”
陈清野又低声问:“你下个月就会找新男朋友吗?还是说四个月后?”
唉,北风如刀。
刀刀割人心窝子。
“暂时不会了。”
岑舒贤不知道陈清野会不会觉得她是在安慰他,但是她已经决定在下一段恋情开始前慎重考虑。她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突然对游戏人间和玩弄感情感到疲倦,可是她现在确实很心累。
好像在见过钻石的那一刻,收集玻璃就变得索然无味。
她原本是富有的玻璃国国王,但最近经历了太多,让她发现曾经的财富变得一文不值。
“你为我垫付了外婆的医药费,我很快就会还给你。”
岑舒贤已经决定,将那笔股权换做现金。
但她得亲自去和魏倧谈判,至少让魏倧出一大笔血。
“……不用还。”陈清野又咳了几声。
这会让岑舒贤想起自己的外婆。
“你可能觉得这样很大方,但欠你钱会让我压力很大。”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变得冷硬起来。
陈清野沉默了一会儿:“……就这样吧。我走了。”
“嗯。”岑舒贤看他没挪步子,还是决定自己好好地画个句号。她上去抱了陈清野一下,发现爱意消失后连拥抱也变得冰冷起来,“以后谈恋爱,别一开始就对对方掏心掏肺的了。人总是爱犯贱的。”
她诚恳地传授自己的心得。
但陈清野看上去并不领她的情,回抱都没有,只是瞥了她一眼。
“我就是这样。”
陈清野退后一步。
鼻音浓重,又像是有点委屈。
然后就像那天在横山,挺直脊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十月的后半月过得很快。
岑舒贤还是按部就班地在学校、报社、书店之间三点一线。
聊天的人来来去去,冯泽远和魏彦峥还在其列。
陈清野的名字早被许多对话框压到了最下面,尽管他们在一起时微信聊天也不多。陈清野更喜欢见面,所以他其实绝对不可能玩见见这种APP。
外婆的身体状况还是时好时坏,心脏做了手术,但水肿的肺部还是只能保守治疗。芝城在北方,天气骤然冷下来,让外婆更容易咳嗽了。
岑舒贤开始把暧昧这个词从自己的生活里剔除出去。
苦行僧似的杜绝声色犬马与享乐主义,会让她在面对外婆的痛苦时不那么愧疚难安。
十一月初的一天,魏彦峥给岑舒贤发来消息。
【魏彦峥3.3】:姐姐,我通过帆船队的考核了。
她盯着屏幕出了片刻神。
最后简短地回复。
【浮云卷】:恭喜。
魏彦峥给她发来一张照片。
是一个飞速偷拍的角度,照片中央是会议室的圆桌,桌上摆着一个树脂的帆船摆件,一群人围在桌边开会,都正看着前方。
岑舒贤无意识地放大了一下照片。
陈清野站在最前面,穿着一件中领的黑色毛衣,好像不怎么怕冷似的把袖子挽到小臂三分之一,懒散地倚靠在桌角,手里拿着激光遥控笔。
【魏彦峥3.3】:开了好久会,听队长一讲发现训练压力好大。
【魏彦峥3.3】:而且他竟然就是帆船俱乐部的总经理!哇靠这么年轻……
【魏彦峥3.3】:怎么巴结他才有戏啊,听说他之前谈了个女友光速分手了。
【魏彦峥3.3】:感觉我们队长什么都看不上的样子。
岑舒贤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不可能给魏彦峥建议,更何况,她发现作为陈清野的一周女友,她也完全不了解他。
或者是,她根本没打算了解他。
魏彦峥孜孜不倦地发来消息。
【魏彦峥3.3】:姐姐,你最近对我好冷淡。
【魏彦峥3.3】:今天出来吃顿饭吗?庆祝我加入帆船队,我请客。
岑舒贤面无表情地回复。
【浮云卷】:下次吧-
十一月中旬,芝城下了第一场雪。
雪在夜里往往下得更大,像是无人的时刻才更方便汹涌。
所以等凌晨四点,岑舒贤关掉莫莉书店的总电源,拉下铁闸门的时候,外面的街景已经被包裹在了厚密的白里。
岑舒贤搓了搓冻僵的手,又看了看二十分钟依旧无人接单的打车软件。
她想,是不是得看看附近有什么酒店了……
但这边的酒店应该都会贵得惊人。
“嘟——”
车喇叭声划破夜的寂静。
刺眼的车灯从她眼前划过去,投射在面前那块洁白的雪上。雪花在光束里簌簌飞舞,岑舒贤隔着漫天的雪,看到了那辆漆黑的布加迪威龙。
和隔着车窗,陈清野的黑眸。
第19章 鱼
布加迪威龙的车厢里暖烘烘的。
暖风拂过岑舒贤冻僵的指尖, 带来一股渐次融化的酥麻感。
她睫毛上的雪化了,眨起眼来有些沉重。
“……你怎么在这儿?”岑舒贤轻声问。
她借着半明半昧的光线打量陈清野。他的脸一半隐没在阴影里,青筋虬劲的手懒散地搭在方向盘上, 又恢复了她第一次坐他车时那副生人勿近的气场。
“正好从帆船俱乐部出来, 路过这儿。”
陈清野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厢内显得有几分冷磁,听不出情绪。
岑舒贤摸不准这句话的真实性。
毕竟莫莉书店确实在帆船俱乐部到芝大的途经点上。
只是,未免有些太巧了。
“那你训练还真是辛苦。”
陈清野不置可否。
暗夜黑的布加迪威龙拐上立交桥, 车速骤然飙升。车窗外深浓的夜色飞快掠过, 过分的寂静与加速都像某种心跳的催化剂,让人难以忍受。
岑舒贤轻咳了一声:“那个……直接回芝大吗?”
“嗯。”
“下雪路滑, 别开这么快吧。”
陈清野瞥了她一眼。
他没说话, 但仪表盘的指针肉眼可见地向左转了几度。
岑舒贤默默呼出一口气。
没想到陈清野突然笑了一声:“怕我带你一起死?”
短促的笑, 像是带动胸腔共鸣,在寂静中轻轻擦过耳膜。
岑舒贤竟然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可能性。
陈清野喜欢她应该……没到这么疯的程度吧。
于是她也柔婉地笑了下, 将问题抛回去:“你是这么想的吗?”
“你放心。”陈清野将车速降低, 游刃有余地单手打着方向盘, “我没这么想过。”
岑舒贤忍不住偏头去看陈清野。
一盏盏路灯擦肩而过, 光流淌过他立体锋锐的轮廓。
他表情平淡,姿态松弛。
她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就是命好。
陈清野的世界是富足而明亮的, 像失恋这种小挫折完全可以一笑而过。
他有刀枪不入的骄傲和固若金汤的内核, 哪怕她曾经甩他甩得不留情面,也不至于会摧毁他对自己的判断。
所以现在的陈清野, 身上没有怨恨和郁悒。
没有任何由所谓情伤留下的痕迹。
岑舒贤眨眨眼睛, 忍不住拉长语调:“那个, 陈清野……”
他睨了她一眼,是让她继续说的意思。
“你之前说想和我复合, 现在呢?”
半分钟的寂静,耳畔只有隔着窗听不分明的北风呼啸声。
她听见陈清野说——
“现在不想了。”-
陈清野的布加迪威龙停在了离女生组团不远的空地。
他拔了车钥匙,和岑舒贤一起下了车。
岑舒贤看他走到她身边,笑了下:“这么有绅士风度,两步路也要送?”
陈清野的神色淡淡的:“雪太大了,小心点。”
说完就转身,不容拒绝地走在她前面。
芝城冬夜的雪无声又澎湃,已经在地上积起厚厚一层。
岑舒贤莫名不愿意走陈清野已经踩出脚印的地方,非要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自己的路。
她盯着陈清野头都不回的背影。
忍不住腹诽。
还初恋呢。
这雁过无痕得可真快。
“不想了”三个字说得铁骨铮铮的。
也不知道那天红眼眶的人是谁。
岑舒贤越想越觉得无语——难道纯情和绝情只有一线之隔?
白安慰他了,说不定陈清野还比她先衔接下一任呢。
就不该对男人产生一丝一毫的心软。
她一边想着,一边抽脚的动作越来越大。
靴子带起来的碎雪都溅到了前面陈清野的裤脚上。
岑舒贤窃窃满意,最后终于乐极生悲,踩到一个滑溜溜的井盖,噗通一下仰面摔进了雪里。
陈清野终于回过头。
他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眉毛微微蹙着,一副很不理解的样子:“我不都绕过那边了吗?”
然后朝她伸出手。
对一个前男友也没什么好扭捏,岑舒贤毫不犹豫地搭上去,站起身的时候还重重地拉了一把。
令她失望的是,陈清野站得很稳,没被她拉一个踉跄。
陈清野的手暖和得像个小火炉。
在凄冷的夜里,很容易让人恋恋不舍。
但不包括她。
岑舒贤飞速地抽出自己的手,揣进口袋里:“就送到这儿就行了。”
陈清野停住脚步,朝她投来视线。
有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
陈清野突然抬手拍了拍她肩膀的雪,动作很轻,隔着羽绒服几乎感受不到。
他羁懒地舒展眉眼,笑了一下。
“岑舒贤,要是你再晚点见到我就好了。”
她不太明白:“嗯?”
“我宁愿你还不认识我,我们从来没在一起过。”
岑舒贤歪歪头,莞尔一笑:“我以后可以装作不认识你。”
“嗯,以后就做陌生人吧。”陈清野像是长出了一口气,白色的雾从他的唇角逸出来,又飞速消散在漫天霰雪之中。岑舒贤还没来得及对这句话做出反应,就听见他认真又坚定的下一句——
“如果你哪天,真的想安定,我会等你。”
“要是我没那个命,成为你的最后一个——那就,别见了。”
“见了也当做没认识过就行。”-
回宿舍之后,岑舒贤沉沉地睡了一个很长的觉。
梦里光怪陆离,醒来的时候忘了个一干二净,只是心慌张地跳得飞快。
她把手机摸过来看时间。
竟然已经下午两点了。
岑舒贤眯起眼睛,聚焦模糊的视线,看清了屏保上的十几个未接来电。
来电的备注是“何阿姨”。
她的心重重一沉,梦里不好的预感好似成真。
后来那几天发生的事在岑舒贤的记忆里,像是一帧帧快速又清晰的走马灯。
回电给何阿姨后,岑舒贤才得知外婆今天早上被发现倒在院子里,因为昨夜的积雪,救护车过了很久才驶到小区。医生诊断外婆昨晚突发脑出血,现在抢救过一轮,还躺在ICU里。
她赶去医院,在ICU外等了很久很久。
外婆昏迷的几天里,陆续有邻居来探望,她跟邻居们寒暄了几句,才发现外婆出事背后另有隐情。
原来那天魏倧去找过外婆。
岑舒贤给魏倧打电话,冷静地隐藏自己声线的所有颤抖,试探魏倧当天跟外婆说了什么。
魏倧当时在打麻将,背景乱哄哄的,语气极其不耐烦:“要不是你拉黑我,我才懒得去找你姥姥,啐,怎么会有你这种不孝顺的东西?”
“嗯,外婆不愿意和我说,你现在直接跟我说吧。”
“也不是什么大事。”魏倧说道,“光通的荣总儿子和你年纪差不多,我想着给你们牵线搭个桥。”
“你以前从来没关心过我这些事吧?”
“我是你爹,还不能关心你了?荣总儿子在帆船俱乐部,把人介绍给你都是抬举你。幸好你遗传了我和你妈的长相,跟人卖个乖,把你弟也提携进俱乐部去。”
“哦。你和外婆吵架了吗?”
魏倧顿了顿,冷笑一声:“那老东西跟你告状啊?一把年纪倒是喜欢胡说八道上了,说你以后不想嫁人要陪着她,真是笑话!我就问,她当年劝你妈嫁给我的时候怎么没这么有种?孩子死了知道奶了,啐!”
“……”
魏倧还在那头骂骂咧咧,岑舒贤闭了下眼睛,彻底听不下去了。
她挂断电话,将魏倧再次拉进了黑名单。
将页面转回微信,岑舒贤静静盯着首页的【魏彦峥3.3】。
才发现原来她从来没熄灭那颗仇恨的种子。
坏人哪有那么容易就变回好人。
她是泅不过苦海的蝴蝶,只能一头栽进命运里-
岑舒贤整个人陷在「Ocean·Livehouse」的沙发卡座里。
钴蓝色的射灯摇曳,透过桌面上的鸡尾酒杯散射出绮丽的光芒。空的啤酒瓶列成一排,散发着浓郁的酒气。
她披着一件灰色的皮草,里面是一件红色的吊带裙,露出穿着光腿神器的长腿在空气中摇晃,唇角微微勾着,浑身透出一种妖冶和靡丽的气息。
这种气质不论在哪里都极其吸引眼球。
对面的男生第一次在卡颜局碰上这种级别的美女,眼珠子都快黏在岑舒贤的身上。
坐在角落瑟瑟发抖的祝小姗小口喝着低浓度的水果酒,一边默默数着隔壁桌来搭讪的第十七个男生。
男生说:“五个二。”
岑舒贤随意地笑笑:“不信。”
男生怪叫着揭开骰盅,光他自己的下面都有四个二。等其他人依次揭开后,岑舒贤瞥了一眼,毫不犹豫地拿起面前的那杯鸡尾酒仰头灌了下去。
对面的男生又是一阵小声的惊呼。
祝小姗有些迟疑地去拉岑舒贤的袖子。
她感觉岑舒贤根本就没有认真在玩游戏,纯粹就是在灌自己酒。
“舒舒,你还好吗?”
岑舒贤没参与下一局,揉了揉太阳穴:“还行。”
她从皮草的口袋里拿出手机,划了下,看到魏彦峥的未读消息。
【魏彦峥3.3】:姐姐,跟朋友玩得怎么样啊。
【魏彦峥3.3】:呜呜呜,我还在独守空房。
岑舒贤站起身,走到了稍微安静一些的走廊上。
她足足盯了手机屏幕半分钟。
然后按下了魏彦峥名字旁边的拨号键。
电话很快接通。
魏彦峥的声音很兴奋:“姐姐,你终于想起我了。”
“嗯。”岑舒贤把声音放得轻且慢,漂亮的桃花眼里却一片清冷,“我有点醉了……你能来接我吗?”
魏彦峥受宠若惊地怔了几秒:“当、当然!你在哪儿啊,姐姐?”
岑舒贤报了地址,又敷衍几句后,挂断了电话。
她回到卡座,看到那群男生把目标转向了角落像个鹌鹑一样的祝小姗。
岑舒贤拿起位置上的包:“走了,小姗。”
祝小姗如获大赦:“嗯……嗯嗯!”
坐最外面的男生,也是这场卡颜局的组织者伸手拦她:“哎,美女,别这么着急走啊。”
岑舒贤凉凉地抬了下眼皮,朝那个男生勾了勾唇角。
男生还在心旌摇曳,手就被重重推开。
看上去温柔似水的顶级大美女还笑里藏刀地丢下一句话:
“要是我来组织这个局,你这桌上的男的我都得让你们骑自行车回去。”-
走出「Ocean·Livehouse」,岑舒贤吸了一口森寒的冷空气。
冷意将酒精的混沌驱散,她回头看向祝小姗:“你先回学校吧,小姗。”
祝小姗瞪大眼睛:“啊?那你呢?”
“我等个人。”
“……你今晚还回寝室吗?”
岑舒贤出了片刻神,朝祝小姗笑笑:“应该吧。”
不等祝小姗继续盘问,她眼疾手快地为祝小姗拦下一辆出租车,把祝小姗塞进了车里。
岑舒贤退回「Ocean·Livehouse」的门口。
她低头给魏彦峥发消息。
【浮云卷】:到哪里了呀?
【魏彦峥3.3】:[定位]
【魏彦峥3.3】:出租车上呢,姐姐。
岑舒贤点进去看了下,距离她这儿还有七八分钟车程。
她裹了裹身上的人工皮草,靠在墙边,从包里拿出一盒女士烟,烟身纤细,截面是鲜红的鸡心。她抽出一支,轻轻地咬在牙齿间。
然后又去摸打火机。
摸半天,没摸到。
她才想起来,好像是前面玩游戏的时候借旁边男生用了。
台阶下面的几个男人不知道盯了她多久,这时候蠢蠢欲动地凑了过来:“美女,没带打火机吗?”
岑舒贤抬起头,将烟夹回了手里,笑了笑:“不抽了。”
“别不抽啊,瘾都上来了。”一个男人走上前,露出满嘴的黄牙齿,“给个微呗?哥就借你打火机。”
岑舒贤:“不用。”
“哟,还挺清高的啊。”男人伸手来抓她的胳膊,被她后退一步躲开了。
她眼神平静地上下打量了男人一圈,像在看路边的虫子:“你有哪里值得我卑微的吗?”
在兄弟面前丢了面子,男人瞬间变了脸色。
“呸,给脸不要脸!”
男人又伸手来抓她,因为喝多了酒有点踉踉跄跄的,再次被她躲开。
岑舒贤一边后退,一边伸手在包里摸索。
她抬起眼睛,紧盯男人的动作。
突然,她的眼神凝了一下。
越过男人的肩膀,岑舒贤看到了一个不应该此刻出现在这里的人——
陈清野穿着一件黑色的长羽绒服,不怕冷地敞着拉链,露出锁骨和脖颈,在冬夜泛着冷白如瓷的肌理。身边站着几个同龄的朋友,他被簇拥在中间,黑发黑眸,依旧是一骑绝尘、鹤立鸡群的帅。
两个人视线交接。
她没仔细看陈清野的表情就平淡地收回了视线。
像不认识一样。
面前的男人骂骂咧咧的,扬手来抓她的头发:“臭婊.子,你给我等……”
她刚拿出包里的防狼喷雾。
就看见视野里的陈清野瞬间放大,他抬起长腿——
一脚把面前的男人踹翻了。
第20章 鱼
做完笔录后, 岑舒贤坐在了派出所门口的长椅上。
她无意识地揪着自己皮草上的毛,把指尖捏得发白。
手机已经被她关机,估摸着在那之后魏彦峥还给她打了不少电话。
岑舒贤把脸埋进冰凉的掌心里, 轻轻地叹了口气。
没过一会儿, 走廊那头传来门锁打开的声音。
谈笑声影影绰绰地传进岑舒贤的耳朵,她辨认出其中一道来自刚刚给她做笔录的中年警官。对着她还是一副板着脸不苟言笑的样子,现在却笑呵呵地在说“陈公子”云云。
陈清野走出来的时候, 岑舒贤已经恢复了正襟危坐的样子。
那件毛茸茸的皮草被她裹得紧紧的, 只露出纤细的小腿和脖颈,整个人看上去还是很单薄。
她第一时间就转头与他对上视线。
琥珀色的桃花眼在白炽灯下粼粼发亮, 比前面在Livehouse前对上的那一眼多了些许情绪的涟漪。
陈清野用一个眼神就打发了旁边蠢蠢欲动的贺樾。
贺樾也懂事地带着其他想看热闹的狐朋狗友顿作鸟兽散。
深夜的派出所大厅, 现在只剩他和岑舒贤。
对视几秒后, 还是陈清野先败下阵来:“我送你回学校。”
“好。”岑舒贤站起身。
她晚上没吃饭就去赴了酒局,起身时候眼前一黑, 还好陈清野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闻到气味, 陈清野皱了下眉:“你喝了多少酒?”
岑舒贤睨了他一眼:“
不是要做陌生人吗?”
陈清野的手骤然收紧了一下, 坚硬的指骨硌得她胳膊有点疼。
“以前倒从没见你听过我的话。”他轻嗤了一声, 压低的眉骨下视线锐利似要将她剖开,“我说装不认识你就非得装到底。都那种情况了,你跟我求个救会死么?你到底是把我看做一个薄情寡义、睚眦必报的畜生, 还是说你以为只要你露一点破绽, 我就会像块狗皮膏药一样开始自作多情地硬缠着你?”
岑舒贤眼神闪烁,盯着脚下晃了一下神。
陈清野这段话说得声调不高, 却明晃晃压着火。这应该是陈清野第一次对她生气, 以前她再过分, 他最多也就是冷脸而已。
但他话里还是很收敛,尽管字字诛心却都是在扎自己。
陈清野是真的没说过她一句难听话。
她的眼睛突然酸涩得发痛, 但她死死咬着唇忍住了。
胳膊上的压力骤然消失,她听见陈清野沉重的呼吸声,但也只有片刻:“能自己走吗?”
“……能。”
两个人沉默着一前一后走出派出所。
岑舒贤站在街边,盯着地面发呆。
未融化的雪堆积在下水道口,灰白相间,泥泞不堪。
那辆黑色的帕加尼Zonda停到她面前的时候,她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对方短促地鸣了一下笛。
岑舒贤回过神,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
她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忍不住问:“……你换车了吗?”
陈清野发动了车子,语气淡淡:“之前的撞了。”
怎么撞的,有没有受伤。
这两句话盘旋在岑舒贤的舌尖,最后还是被她吞了回去。
看陈清野刚才打架的样子……应该没事吧。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车厢陷入寂静。
岑舒贤把额头轻轻抵在车窗上,前面发生的一幕幕像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在她脑海里掠过。
她还没来得及按下防狼喷雾。
陈清野就冲上来一脚把那个醉汉踹翻了。
他手长腿长,又常年锻炼,那个醉汉连他衣角都没摸到,就被撂倒好几次。
最后还不小心地踩上了对方的咸猪手。
他回头瞥了贺樾一眼,语气淡淡:“报警。”
等警察叔叔过来,贺樾冲在最前,指着倒在地上呻.吟的醉汉和站在一旁的她,绘声绘色地描述了这个醉汉是如何酒后性.骚.扰加挑衅动手的。
然后他们三个人就全被带回了派出所。
她就是在那时在车上,挂掉了魏彦峥的电话,又将手机关机的。
一系列的事情,都太戏剧了。
但凡哪一件没发生,她现在应该都见到魏彦峥了。
可偏偏,陈清野出现了。
就像那个夜晚,天地间风雪如晦,漆黑沉重的夜几乎要将人压弯。
那道刺眼的车灯偏偏出现在她面前,照亮眼前纷飞的雪花。
凄冷的雪夜便有了光。
暖气将车窗薰热,岑舒贤感觉僵滞的思维又缓缓动起来。
“陈清野。”她轻声开口,“你有被人背叛过吗?”
陈清野似乎朝她投来一眼,有些意外这句没头没脑的问话。
“没有。”
哦。
还真像陈清野会给出的答案。
毕竟按他的出身和生平,能有资格背叛他的人多少都得掂量掂量。
岑舒贤又问:“那假如有人背叛你,你会怎么样?”
“……”
陈清野很久没说话。
久到岑舒贤忍不住抬眼去看他,正好对上他凉凉的视线。
岑舒贤像被冻到一样飞速移开眼。
“为什么这么问?”
“呃……”岑舒贤努力搜索着借口,最后硬着头皮说,“因为我……刚刚被人背叛了。”
“什么人?”
“……前男友?”
吱——
刺耳的刹车声。
岑舒贤整个人都被惯性推出去,又被安全带拽了回来。
“下车。”
陈清野丢下一句,推开主驾驶的车门。
冷风呼啸地吹进来,又随着重重的关门声被截断。
岑舒贤倏地冻了个激灵,才看清前面已经是芝大校门口-
岑舒贤下了车,看到陈清野正站在车后的路肩上。
他双手插在羽绒服的口袋里,眯着眼睛打量着前方,因为微微仰着头,修长的脖颈上喉结显得格外凸出。
岑舒贤绕过车尾,走到陈清野面前。
他垂下眼睛看向她,眼瞳漆黑,皮肤冷白,整个人黑白分明,莫名冒着丝丝的冷气。
岑舒贤犹豫了下:“……你不回学校吗?”
“不回。”因为站在路肩上,陈清野比她更是高出一大截,居高临下的视线令她有些压力山大。
“哦……”
岑舒贤正思考着怎么续上前面的话题,陈清野突然弯下了腰。
那张极具压迫感的帅脸在她视网膜上放大,他的鼻尖离她都只有不到一指的距离。
视线里只剩下那双清凌凌的黑眸。
“……嗯?”
她下意识想后退,却被陈清野一把掐住了后颈。
冷冰冰的手指按在最脆弱的脖颈上,不疼,却像被掌握生杀大权,让浑身都涌上几分异样。
他一字一顿,语气暗藏危险:“不是说,暂时不会吗?”
岑舒贤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陈清野说的是什么。
忘了。
果然一个谎要用无数个谎来补。
她只好硬着头皮挽尊:“哦,也不是前男友……没在一起。”
陈清野神色不变,看不出信没信:“怎么背叛你的?”
“就……骗了我。说想和我在一起,其实还和很多女生……呃,在发展关系……”岑舒贤努力地编故事。
陈清野终于松开她的后颈,冷笑了一声:“你的眼光是一夜退回解放前么?”
被阴阳怪气了,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是是是,您老人家是世界上最好的白菜。
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只要她下一任是除他以外的任何人估计都逃不脱这种眼光倒退的判定。
岑舒贤把话题重新掰回正轨:“所以,你被别人背叛的话,会怎样?”
陈清野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她都以为他不会回答这种问题了的时候,陈清野开口了。
“要是让我给你建议,我会说,和这种人一刀两断,他不配你在他身上耗。”他顿了一下,“要是你问我——我会再给那个背叛我的人一次机会。”
岑舒贤怔住了,忍不住瞪大眼睛:“啊?”
“背叛的机会是我给的,把人留在身边的选择也是我做的。”陈清野站在那里,眉眼不羁,傲气凌人,“我的人生经验就是,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任何事,不怀疑自己做过的每个选择。”
她轻轻说:“……那你就要再给对方一次机会吗?”
陈清野语气平淡:“一次也许是迫不得已,也许是情有可原。为什么不能给?”
岑舒贤抿了抿唇角。
有点意外,好像又没那么意外。
衣食足而知荣辱,仓廪实而知礼节。有些人的人生一向富足又平坦,连宽容都更轻易做到一些。
陈清野是一个纯粹的人,有一颗钻石一样透明又坚硬的心。
和她完全不一样。
她的心也许是一个镜子迷宫,乍一看绚烂而迷惑,要是走到某个拐角,就会发现六面镜子映出的全是中心的黑暗。
陈清野打断了她的出神:“别吹冷风了,去登记。”
“陈清野……”岑舒贤轻声叫他的名字,“你也不后悔喜欢我吗?”
他像是不太明白她今晚为什么总是抛出一些无谓的问题,蹙了一下眉:“有什么好后悔?”
“我……”
岑舒贤停了下来。她觉得自己必须得挤出一个合适的表情,再去说接下来的话。
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楚楚可怜:“你知道吗?我很羡慕你,你家境好,父母爱你,人聪明,长得也帅,人生就没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我站在你身边总是觉得相形见绌。”
陈清野还是蹙着眉,看她的眼神却柔软了下来。他抬起手,又不知所措地顿在那里。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我,在你身边我总是很没安全感。”
她必须得为自己当初甩了他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陈清野动了动唇,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他看着她的眼神里像是藏了很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就好像比自揭伤疤的她还要难过,而他的难过不是在演戏。
他的人生光明璀璨,所有的挫败也许都来自她。
她刻意去体会那些情绪,想让自己的表演变得完美,但她忘记了那些情绪是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就水泄而出,汹涌地一轮一轮淹没她的心脏。
“我知道,除你以外,那些人都不是真的喜欢我,他们总是欺骗我、背叛我……”
“可从来没有人能一直陪着我,我讨厌孤零零一个人的感觉……”
外婆走后。
真的没有人再陪着她了。
在胸腔里乱撞的情绪涌上眼眶,她感受到它们马上要脱离控制:“陈清野……”
岑舒贤踮着脚,将双臂搭上陈清野的肩膀,手圈住他的脖颈。她的脸贴着他的颈窝,那里的皮肤光滑又炙热,下方的动脉以极富生命力的节奏跳动着。
突然,眼泪就争先恐后地涌出她的眼眶。
沾湿她的睫毛,沾湿他的皮肤,落进他凹陷的锁骨里。
岑舒贤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这样带着哭腔和一个人说话。
“你那天说的还算数吗?”
“我想安定了,你还在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