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你怎么啦脸这么红。”岁洱的声音忽然自门口传来, “发烧了吗?”
邱意婉惊慌失措,下意识地用双臂将那本物种全书捂遮了起来:“没!什么都没!”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岁洱一脸狐疑地瞧着她:“你藏什么东西呢?”
邱意婉呼吸一滞,脑筋飞转, 强作镇定地回了句:“我向逸行人借了本书, 穿堂风太大, 我怕风把它吹散架喽, 到时那个黑心老头儿肯定又该讹上我了!”
“哦。”这个解释还挺合理的,岁洱就没再起疑, 直接转身将房门关上了, 以免外面的夜风吹进屋里。
邱意婉唯恐岁洱注意到这本书, 趁她转身的间隙迅速将它扔进了自己的海纳袋里,赶忙换了话题:“给你分享个好消息,你的小侄子会变身啦!”
岁洱惊喜不已:“真的嘛?!”
邱意婉笑着点头:“嗯,千真万确, 就是还不太老练, 像是系统混乱了似的, 从狼变回人的时候又多出了一条狼尾巴。”
“慢慢就熟练了嘛!”岁洱蹦蹦跳跳地朝着圆桌走了过去, “我哥和岁岁去哪儿了?怎么就你自己呀?”
邱意婉无奈道:“我还想问你呢, 这都快半夜了那头死狼还不带着孩子回来, 担心死我了!”
“我不知道呀。”岁洱从自己的海纳袋里拿出来了一包新鲜的牛肉干, “我去附近的令州城里转了转,买了点好吃的,没见到我哥。”
距离万山鬼谷西北边境最近的城池便是令州。邱意婉他们今天才刚从令州回来。
岁洱又想了想,道:“不过岁岁既然已经学会了变身,那我哥应该是带着他进鬼谷了吧?”
邱意婉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那多危险呀!”她还当那头死狼只是简单地带着孩子在山脚下转转呢!
哎, 真是大惊小怪的人族!
岁洱赶忙安抚道:“你就放心吧,我哥对万山鬼谷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岁岁跟在他身边绝对不会有事!”又道,“我估摸着他肯定是带着岁岁去看我们小时候居住过的那片领地了。”
邱意婉诧异万分:“你们小时候住在万山鬼谷?”
岁洱点头:“好像是,我记得是,还和叔叔一起。”
邱意婉:“好像?”这么不确定么?
岁洱解释道:“我哥带着我去投奔叔叔的时候我还个襁褓中的小婴儿呢,后来我哥起兵对抗灰狼族时候我也没多大,很早就离开这里了,对万山鬼谷几乎没什么印象,这几天才稍微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原是如此。
怪不得之前她每每提起万山鬼谷的时候岁洱都是一脸陌生。
邱意婉想了想,又问:“我记得咱们当初离开天机谷的时候,你曾提起过你们的叔叔,还说只有你们的叔叔有那个本事给你哥改命。你们的叔叔,叫岁简之对么?”
岁洱重重点头:“嗯,就是他。”随后,岁洱又悲哀地叹了口气,“叔叔精通卦相本事通天,他肯定是算准了我哥将来会有劫数,才会悄悄地给他改命,但改命本就是逆天而行,会遭到天谴,所以他才会突然薨世了。”
邱意婉一怔:“也就是说,其实你哥也不知晓他有三命?”
岁洱:“他要是知晓了肯定不会让叔叔这样做啊,叔叔在我们心中地位不啻于父亲呀!”
邱意婉忽然有些悲伤有些愧疚,轻叹了口气:“你哥入幽冥救我,定是为难死他了,鬼王是你叔叔的心上人,你哥却要为了我和鬼王兵戈……”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呢,岁洱就震惊大喊了出来:“什么?!叔叔和鬼王?!”
邱意婉:“你不知道呀?”
岁洱一脸崩溃:“我一直以为叔叔是一个清高的、正直的、不为女色所动的绝世好、男、人!”
邱意婉:“……”
那他在你心里的伟岸形象,可能要稍微坍塌一些了。
为了不让孩子进一步的崩溃,邱意婉果断止住了这个话题,令翻新篇:“对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哥已经恢复记忆了?”
岁洱却依旧处于一种巨大的错愕与迷惑之中:“鬼王真的是叔叔的心上人?鬼王可是无恶不作十恶不赦之徒呀!”
邱意婉无奈,只好昧着良心说道:“假的,我瞎猜的!”
岁洱愤怒不已:“你没事儿瞎猜什么呀?叔叔都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你不能玷污他的名声呀!”
邱意婉的头都开始有点儿疼了,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妥协地说:“好好好我错了是我不对我向叔叔的在天之灵道歉我不该胡言乱语乱拉郎配!”同时又在在心里无可奈何地祷告着:叔叔啊,您老可千万别怪侄媳,侄媳我也不是有意地否定您老对鬼王的爱呀,是您的小侄女她接受不了您的高大形象崩塌!
岁洱这才消停,但还是不高兴地撅起了小嘴,哼了一声。
邱意婉长舒一口气:“现在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哥的记忆已经恢复了?”
岁洱又哼了一声:“全天下都发现了你就自己没发现,能怪的了谁?”
邱意婉没好气:“你要是早点告诉我,我不就可以早些哄哄你哥了么?至于让他生气到现在呀?”
岁洱:“你少来了,归根结底还是你不关心我哥,你的心思全在你的竹马身上!”
“胡说八道!”邱意婉斩钉截铁地反驳,“我的心里只有你哥!”
岁洱:“那你自己跟我哥说去吧,跟我说有什么用?吃醋的人又不是我。”
邱意婉:“……”
邱意婉
抿起了红唇,认真思量片刻,叮嘱道:“那你可别跟你哥说我已经知道他恢复记忆了。”
岁洱不明就里:“啊?为什么?”
邱意婉:“知道了不就更难哄了么?不知道还能旁敲侧击着哄,努力弥补一下呗。”
岁洱不屑地“嘁”了一声:“你还不如直接跟我哥坦白呢。你们人族就是爱瞎折腾,早跟我哥坦白了早没这事儿了。”说完之后,岁洱又忽然动了动耳朵,然后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知趣地离开了房间,准备去将小弟子的房间给霸占了!
没过多久,岁崇便抱着岁岁回来了。
走时是狼形,回来是是人形。
爷俩的身上皆是一身脏污。
“去泥地里打滚儿了呀!”邱意婉又气又担心,赶忙将儿子从岁崇怀里要了过来,仔细检查着他肉嘟嘟的小身体,唯恐受了伤。
好在除了被蚊虫叮咬了几个红包之外,再无其他伤口了。
邱意婉这才舒了口气:“吓死人了!”
岁崇安抚道:“下了雨,林子里湿,所以才脏了一些,不过岁岁玩的很开心。”
岁岁瞟了爹爹一眼,瘪了瘪小嘴巴,一副可怜兮兮的委屈模样,仿佛在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宝宝也不会说话。
邱意婉心疼死了:“我们小乖乖肯定是累坏了。”
岁岁眼圈一红,眼皮一挤,黄豆大的眼泪说掉就掉,还不大声哭,身体一扭就抱紧了娘亲的脖子,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肉嘟嘟的小身体一颤一颤的。
邱意婉的眼圈也跟着一红:“可怜死了!”
岁崇又气又笑:“就在林子里面跑了几圈能有多累?他就是知道你吃他这套,故意哭给你看呢!”
邱意婉嗔了他一眼:“你真是个狠心的爹!”又幽幽怨怨地叹了口气,美丽动人的眉宇间忽然浮现出了无限伤感,我见犹怜,“若是我的亡夫还在世,定不会如此狠心的对待我们母子,他才是这个世间最好的男子,哎……我真是好想他呀。”
现在才记得亡夫的好了?
岁崇面无表情地回了句:“不是说他已经成为了过去式?”
邱意婉面露哀伤,歉然自责:“那不过是妾身的违心之言罢了,妾身此生最爱的,还是我的亡夫呀。”
岁崇不置可否,盯着邱意婉看了一会儿,轻叹口气:“既然如此,在下就不多打扰夫人了。”说罢直接转身,阔步朝着房门走了过去。
邱意婉大惊失色:“郎君要去哪里?”
岁崇头也不回:“烧水,洗澡。”
邱意婉赶忙追问:“洗完澡呢?”
岁崇言简意赅:“睡觉。”
邱意婉不死心:“和谁睡?”
岁崇:“当然是自己睡。”
邱意婉:“……”真是好狠心的死狼,油盐不进!
趁着岁崇烧洗澡水的功夫,邱意婉赶紧给岁岁喂了顿奶。小家伙今天也是真的累坏了,奶还没吃够呢就在娘亲怀中睡着了,后来娘亲和爹爹一起给他洗澡的时候,他的小脑袋还一点一点的,稍不留神就会栽进水盆里,弄得邱意婉和岁崇皆是忍俊不禁。
给岁岁洗完澡之后,邱意婉就把熟睡了的孩子交给了姑姑,然后又去到了浴室。
岁崇刚刚脱掉最后一件上衣,只着了一条白裤,身躯挺拔高大,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漂亮紧实,再配上那一头浓密的银色长发和琥珀色的双眼,整个人带有一股说不出的妖冶之美。
他身上还带着伤,最严重的部位还是左边颈侧靠近锁骨处的那道伤口,包裹着白色的纱布,绕过胸口缠绕至右侧腋下。其他部位也挂了些彩,但并不太严重,所以并未包扎,清理过后简单地涂了药,但看起来还是邱意婉令心疼。
感觉他身上都快没有一块好地方了。
邱意婉低眉垂首地走到了岁崇的面前,伸出了白皙的双手,温婉如水地说道:“我来帮郎君解衣吧。”
岁崇冷冷道:“不劳夫人,我自己可以。”说罢还特意往后退了一步,后背都要贴到墙壁上了。
邱意婉内心气恼:死狼,就非和我闹脾气不可么?
邱意婉简直气的牙痒痒,还相当的不甘心:你这头死狼竟然敢躲我!
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有多硬气?
邱意婉迅速在心里权衡了一番,感觉他颈部的伤应该影响不了其他地方,而且她又不是要强迫他,只动动手应该没问题。
于是,邱意婉直接往前逼近了一部,直接替他脱去了衣衫,然后,把握住了他,看向他的目光却十足天真无邪,娇滴滴地说道:“难道郎君还在生妾身的气么?”
岁崇:“……”
可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岁崇浑身一崩,异常冷白的肌肤瞬间就浮现出了一层异样的红,直接将后背抵靠在了墙壁上,微微扬起了下巴,下颚线越发棱角分明,喉结难耐地上下滑动了一番,简直要命。
他的剑眉也蹙了起来,呼吸开始低沉,节奏开始紊乱,彻底被她掌控在了手心里。
邱意婉行动不停,娴熟又霸道,神色却一如既往的娇媚无辜:“我知晓郎君一直介怀我心中还有亡夫,可妾身就是忘不了他呀,妾身今生今世的最爱就是我的亡夫,若不是有了岁岁,我真想同他一起去了!”说着说着,又掉下了两滴脆弱的眼泪,看起来楚楚可怜,与其手中的行动丝毫不服。
岁崇猛然咬紧了牙关,目光深邃地盯着邱意婉。
他心知肚明她又在糊弄她,可就是不想拆穿她。
他就是享受被她糊弄的感觉。
岁崇的眼神越来越深,呼吸也越来越沉,忽然伸出了手,用力揽住了她的细腰,不容分说地让她贴向了自己,另外一只手也把控住了她的世界。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因常年握剑掌心的肌肤还十足粗粝,雄性的力量感十足。
邱意婉的身体猛然一崩,手腕也跟着颤抖了起来。红唇都已经张开了也不敢发出声,怕被其他人听到。
山里的夜色无比寂静,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听的一清二楚。
“不许停。”岁崇嗓音低沉沙哑,语气不容置疑,“继续说,到底多爱你的亡夫。”
邱意婉的脸颊绯红,抬起眼眸,愠怒地瞧了岁崇一眼,她也心知肚明,他现在肯定已经猜到了她已知晓他恢复了记忆的事情,却故意不说透,故意吊着她。
他就是想逼着她主动说,想让她主动低头。
邱意婉本是想主动低头的,但没想到这头死狼竟然会这么高傲,那她也不要再低头了,看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邱意婉的腿都在发软,难耐地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了岁崇紧实的胸膛上,缭乱地吸了几口气之后,颤着嗓子开了口:“自然、自然是深爱,深爱着我的亡夫啊。”
岁崇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有多深?比爱郎君还深吗?”
邱意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抬起了头,不甘示弱地看着岁崇:“和郎君现在爱我一样深。”
她的面颊绯红,额头上布满了细汗,鬓边发丝凌乱,一双美丽的杏仁眼漆黑又水润,妩媚的神情中又透露着十足十的倔强和挑衅。
岁崇微微眯起了双眼:“那看来还是不够深。”
邱意婉:“……”不、不是,别!
岁崇持续加深,却面不改色:“不过请夫人放心,郎君不似亡夫那般又老又不中用,定会竭力深爱夫人。”
“深爱”两个字,他咬字极重。
若非他抱着她的腰,她真是能直接软成一滩泥。
邱意婉的神志已经快模糊了,努力地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不,不行,不行,你还有伤呢,你还有伤呢!”
岁崇:“谁疼老婆用脖子?”
邱意婉:“……”好有道理。
看来这头死狼今晚是要吃定她了。
邱意婉已经彻底被他占据,身心皆失,干脆直接投降,发抖地抱住了岁崇,连声求饶:“夫君、夫君,人家错了,人家、人家错了、人家不是故意那么说的,人家当时不知道你都想起来了,怕你吃味才那么说的!”
“先别急着喊夫君,等会儿有的是机会喊。”岁崇忽然松开了邱意婉,紧接着就把她扛到了肩头,直接化作白狼从从后窗跳了出去,急不可耐直奔山林深处。
邱意婉死死地抱着白狼脖子不敢撒手,却不停地在心里面喊着救命……这头死狼,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呜呜呜呜呜!
第 72 章
比起白日里, 夜间的万山鬼谷更为诡异骇人,除了中心地带的百鬼夜行之外,其余区域也不是很太平, 呼啸的山风不断在茂密的林间穿梭, 发出阵阵凄厉哀嚎声, 狂风过处, 百草伏地,树影摇晃, 经久不息。
野兽尽数蛰伏于山洞中。
岁崇这次带着邱意婉来到的这个山洞邱意婉并不陌生, 之前就来过, 追杀他的期间,也是他引她过来的。
这座山洞的地势较为隐蔽,入内之后先是一条幽深曲折的隧道,行至尽头处再转个弯才会抵达最深处的山洞。
位于其内部, 外界的任何声息都会被屏蔽, 在其内部所产生的声音也丝毫传不出去, 纵使动静大了一些传出山洞了, 也会在溢出隧道的那一瞬间没入狂风中。
邱意婉也不知道外面的风声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反正岁崇结束的时候, 她的嗓子都要喊哑了, 人也快废了,眼圈和鼻尖都红彤彤的,脸颊上还挂着湿漉漉的泪痕,看起来可怜极了,像是被狠狠地欺负了一通。
他们身下铺着一层柔软的蒲草, 蒲草上盖着一层雪白色的床单,床单也是湿漉漉的一片。
邱意婉被岁崇抱在了怀中。他的手臂略过了她的后背, 绕过了腋下,手依旧不老实。
邱意婉抬眸担忧地看了眼岁崇的颈侧。方才那么激烈,她真是怕他的伤口会裂开,好在纱布依旧是一片雪白,并未渗血。
逸行人虽然是个黑心奸商,但也确实是妙手回春,有本事枯骨生肉,不过一天时间,岁崇颈侧那道被玄铁链劈开的深刻伤口就已经开始愈合了。
邱意婉先舒了口气,然后才没好气地推了推岁崇的手,却没推开,又抬起了眼眸,泪眼汪汪地瞪着他:“死狼你不许再捏人家了!
岁崇:“自己老婆也不行?”
邱意婉楚楚可怜:“你就会欺负我。”
岁崇轻叹口气,语调无奈:“本王又老又不中用,怎有那本事欺负你?”
邱意婉:“……”
岁崇:“再说了,夫人方才不是挺开心么?”
开心是开心,但也太折腾人了,此起彼伏一阵又一阵,谁能遭受的住?
开心也得有个度啊!
邱意婉不搭理岁崇了,独自生闷气。
岁崇也不说话,安安静静地抱着她。
过了一会儿,邱意婉终于又抬眸看向了岁崇,问了句:“你还生气么?”
岁崇:“嗯。”
邱意婉不可思议:“你怎么还生气呢?人家都快要被你弄坏了!”
岁崇冷冷道:“一码归一码。”
“去你的一码归一码!”邱意婉怒,直接用粉拳砸向了他的胸口,“死狼臭狼坏狼恶狼!”
岁崇也不拦她,只管任她打,无奈回了句:“若是换了你,你能不气吗?”
邱意婉的动作一停,心虚地问了句:“你指哪件事?”
“……”
嗯,看来也不是不清楚他到底为什么生气。
她心知肚明得很!
岁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先从陆盛临开始说!”
邱意婉一愣,气急败坏:“人家不早就和你解释清楚了吗?”
可岁崇的心里还是郁结:“你从来都没有求过我,却接连两次为了他求我。”
邱意婉红着脸说:“胡说八道,人家求你的时候还少吗?人家刚刚还求了你!”
岁崇都被气笑了:“那能一样吗?”
邱意婉:“怎么不一样?人家哪次没求过你?你哪次不是人家越求你你越过分?竟然好意思说人家没求过你,无耻之徒!”
“……”
岁崇还真是没法儿反驳她。
邱意婉继续遣责道:“你还小心眼的很,老是挑人家的理!”
岁崇面无表情:“簪子扔了吗?”
邱意婉:“……”没,但也绝不是故意留着的。
当时曾想过扔,却又因为他误会她而赌气留下了,后来又发生了太多的变故,根本想不到这根簪子,然后就留到了现在。
但邱意婉却依旧是振振有词的:“我留下是因为我要亲自还给他。”
岁崇:“不是早说要扔吗?”
邱意婉:“那是他娘留给他的遗物,我怎么有资格扔?”
岁崇:“嗯,对他就是善解人意,对我就是铁石心肠。”
“你这话说的都没良心!”邱意婉委屈又生气,“我要是对你铁石心肠,我能给你生狼崽子?我能刚出月子就抱着孩子横跨整个山海大陆去找你?”说着说着,她的眼圈又红了,这次是真的伤心了。
岁崇小心翼翼:“你真的知道那是我?”
“不然呢?你还真当我是那种三心二意的女人了?”邱意婉委屈的要命,眼泪止不住地流,直接在岁崇怀里翻了个身,赌气背对着他,一边哭着一边说,“人家要是不知道那是你,何必要千方百计地接近你?何必要带着你来找逸行人恢复记忆?结果你却怀疑人家的真心!”
“我没有怀疑你的真心!”岁崇还真就是见不得她哭,只要邱意婉一句他就心慌意乱,赶忙贴过去抱住了她,“我、我只是怕你不爱我了。”
邱意婉哭着说:“我就算是真的不爱你又怎么了?谁让你一声不吭就死了,留我们母子活受罪!”
岁崇本就愧疚,她再这么一说,他内心的愧疚又在顷刻间放大了无数倍,心疼又自责:“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们母子!”
邱意婉却越哭越惨:“本来就是你的错!你都答应了要回来陪我生孩子,你为什么食言不回来?我们岁岁才是最可怜的那一个呢,从出生起就有人想要他的命,而且人家别的孩子有的东西我们都没有,人家满月办个酒庆祝一番,我们满月就逃亡;人家百天再办个酒庆祝一番,我们还是颠簸在路上,从出生起到现在就没享过福!”
她越说越委屈,替自己委屈,更替孩子委屈,眼泪越流越汹涌,声音也就越哽咽,每一个字都如同尖针似的往岁崇的心里扎。
他们的岁岁,原本可以在万千宠爱中成长,却因父亲的忽然离世从出生起就成为了亡命徒。
因为哭泣,她纤瘦的身体还在不断颤抖。
岁崇难受的要命,胸口又疼又闷,强烈的愧疚与自责感如同千斤巨石一般积压在了他胸膛里,几乎要令他透不过气。
“是我食言了,我对不起你们母子,日后我定会弥补。”岁崇一字一顿地承诺道,“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咱们的岁岁,我都会加倍弥补!”
“谁稀罕你这头死狼的弥补!”邱意婉呜咽着说,“你的话就没一句能信的!”紧接着,又发了狠地说了句,“我迟早要烧了你们的朝天殿!”
还是要让你的十八代祖宗付出惨烈代价!
岁崇哪敢反驳,沉默片刻之后,紧张兮兮地回了句:“非烧不可么?能有什么办法饶过我的祖宗们一次么?”
邱意婉一边吸着鼻子一边超级厉害地说:“那得看你想不想保全你的十八代祖宗了。”
除了她之外,也没人敢这么猖獗的跟狼王说话了。
但谁让他没那个本事让她把自己放在眼里呢?
岁崇无奈回了句:“想,肯定想。”
邱意婉:“那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岁崇轻叹口气,向她保证:“我不生气了,再也不生气了。”
邱意婉:“你本来就不应该生气!你生气是你小心眼儿,和我有什么关系?”
岁崇:“……”
邱意婉又气呼呼地说了句:“人家每次都对你很大度,你却总是跟人家斤斤计较,你也不是什么正经狼,以前还下流地轻薄过我,我都没和你计较!”
岁崇神情一顿,剑眉微蹙:“我什么时候轻薄过你?”
“就是咱们进那个幻境之前,就是在这个山洞里!”邱意婉振振有词的,“你点了人家的穴位,强行把人家抱在怀里,扒了人家了的衣服,把人家的身子都看光了!”说完,又用手揩了揩眼泪,眉头微微蹙着,泪盈于睫,一副惨受欺辱的可怜模样。
“我只是想让你别再跟着我了。”岁崇终于有了印象,立即解释道,“那时我已加固好了鬼王墓的封印,准备返程回狼境,你却一直缠着我不放,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都赶不走你,无奈之下我才会出此下策,也只是想吓唬吓唬你而已,根本就没把你的衣裳脱完,怎么就成了轻薄你?”
当时他真就只脱了她的一件外衣。
邱意婉含着眼泪说道:“可是人家那日穿的少啊,外衫一脱就只剩薄薄的抹胸了,能挡得住什么?和被你脱光了有什么区别?那件碧落色的抹胸还是我离家时带出来的,一次都没穿过,还绣了好看的丁香花纹,被你这头死狼玷污了!”
岁崇忽然有些迟疑:“碧落色?不是粉白色么?”难不成是他记错了?
邱意婉的唇角瞬时一勾,狡黠又得意:“看吧,你明明记得这么清楚,还说没有轻薄人家。”
岁崇:“……”
邱意婉又在岁崇怀中翻了个身,志得意满地瞧着他:“你这头死狼肯定早就惦记上人家了,你还不承认!”
岁崇无话可说,苦笑着回了句:“咱们俩到底谁是狼?你怎么比我还狡猾?”
他绝非有意轻薄她,狼王也不屑做趁人之危的下流之徒,当时那么做,真的只是为了赶她走。
可她偏就是利用他的记忆炸了他一次。
邱意婉得意洋洋:“你是狼,我是训狼的。”
岁崇没再说话,一个翻身又将她压在了身下。
邱意婉面露惊慌,大叫一声:“郎君这是要干嘛?”
岁崇一本正经:“本王不能蒙受不白之冤,自然是要坐实轻薄你的罪行。”
邱意婉作挣扎状:“不行不行,人家现在可是有夫君的人!”
“小娘子的夫君在哪儿呢?”岁崇同时捉住了她的两只手腕,将其牢牢地摁在了她的头顶之上,“现在这里可只有郎君。”
邱意婉特别想笑,但又不能笑场,不然就影响夫妻情趣了,瑟瑟发抖地作威胁:“你、你要是再敢继续,我可就喊人了!”
岁崇也是在强忍笑意,但眼底的深邃和炽热却是真的:“小娘子尽管喊,这种山野之地,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邱意婉还真的高喊起了救命呀救命呀有色狼要轻薄她,但喊了没几声嘴巴就被堵住了,他又吻了她。
邱意婉也能感觉到,岁崇很喜欢亲吻她,很享受这种与她唇齿相依的感觉。
他每次都吻的很认真很投入,也很贪婪霸道。
短暂分开,呼吸,接着吻。
一吻终了,岁崇俯身低头,再度吻上了她白皙的颈间。
邱意婉蛾眉一蹙,猛然抱紧了他的身体,十指紧绷,指尖难耐地嵌进了他的背肌里。
“轻点儿呀死狼,轻点儿。”她呢喃着说。
“嗯。”他答应的倒是好,行动一点儿没变。
外界的山风不停呼啸,隐蔽的山洞内也始终不得消停。
又一次结束后,邱意婉简直感觉自己要散了架了。
为了能够让她休息的舒服一些,岁崇让她趴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邱意婉面颊绯红,一边虚弱无力地喘着气,一边用细长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在他紧实的胸肌上勾来勾去,忽然想到了什么,抬眸看向了岁崇,纠结地问道:“你说我回家之前要不要先给我娘送一封家书?”
岁崇认真地想了想,道:“写一封吧,总不能不请自来。”
“什么叫不请自来?”邱意婉不满地撅了撅嘴巴,“我回我自己家还需要被邀请呀?”
岁崇倒是有自知之明:“不是还有我们仨么?”
邱意婉:“……”对哦,你们三头狼妖确实难办。
邱意婉又考虑了一会儿,道:“那我就先在信里简单地跟我娘说明一下你们的情况,试试她对你们几个的态度。”
岁崇沉默片刻:“万一、你娘接受不了呢?”
其实邱意婉也觉得她娘可能会很难接受,毕竟人族对妖族的芥蒂颇深。
邱意婉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我也得回家看看呀,我都快两年没回去了,起码要给我爹和我大哥上柱香。”
“嗯。”岁崇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我陪你一起,也替岁岁去给外公和大舅上柱香。”
邱意婉欣慰地笑了笑:“算你这头死狼明事理。”说罢却又叹了口气,“但还是很想让我娘和我三哥见见岁岁。大哥不在了;二姐入宫为妃,也难再见一面;我们兄妹几人就只剩下三哥和我最为亲近了。”
岁崇立即安抚道:“人心都是肉长的,你的娘亲和你的哥哥都那么爱你,岁岁又是你亲生的孩子,他们一定会喜欢。”
邱意婉:“但愿吧,不喜欢我也没办法,总不能再给他塞回肚子里。”
岁崇被逗笑了。
邱意婉嗔了他一眼:“亏你还笑得出来?都怪你这头狼妖搞大了人家的肚子!”紧接着,她又忽然想到了什么,赶忙说道,“对了,我问你个事,你必须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什么事这么严肃?
岁崇立即回道:“行,你只管问。”
邱意婉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你们狼族繁衍后代是用人形还是狼形?”
岁崇:“……”
邱意婉:“说话呀死狼!”
他哪里敢说话。
之前在幻境中,岁崇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头狼,以至于他们婚后三年都无子,后来因求子心切,他无意识地遵从了本能,化为了狼形,可一觉醒来却又忘记了此事,直到幻境被打破。
他心知肚明自己干了什么“好事”,却根本不敢向她坦白。
说完就得挨打。
“本王、狼族、”岁崇紧张到语无伦次,甚至不敢和邱意婉对视,“和人族、确实有些不同之处。”
邱意婉当然不是傻子,瞬间就明白了岁崇的意思,眼前猛然一黑……那场梦是真的,她真的和狼那个什么了!
邱意婉呆如木鸡地看了岁崇很久,绝望不已地问了句:“狼境的人,不会都知道吧?”
岁崇:“……”怎么会不知道?
岁崇紧张地吸了口气,一本正经地回道:“繁衍后代乃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就等于人尽皆知。
怪不得那些文武百官们都不喜欢她呢,定是将她视作不正经的女人了!
呜呜呜呜,我不活了!
我不活了!
“丢死人了!丢死人了!”邱意婉猛然从蒲草上坐了起来,作势要去撞山壁,“人家不活了!不活了!呜呜呜呜!”
岁崇赶忙坐起抱住了她的腰,急切又笃定地劝说道:“一点儿也不丢人!再说了,就算是真丢人不还有我陪着你么?”
“和你一起丢人很光荣么?你本来就是野兽!”邱意婉一边哭一边生气地在他怀中挣扎,“人家本来就是人,怎么能和野兽做那种事情呢?”
岁崇只得将她抱得更紧一些:“野兽不也是我么?”
邱意婉哭哭啼啼:“那能一样么?人和狼能一样么?我和你能一样么?你本来就不要脸你当然无所谓,人家可是要脸的!”
岁崇哭笑不得:“行,好,都是我不要脸。”又继续劝说道,“
你完全不必在意他人所想,自你和我一同回狼境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知道这件事,到现在大家早已见怪不怪了。”
邱意婉:“……”你都不如不这么安慰我。
邱意婉泪眼汪汪:“也就是说,其实并不是因为咱们俩不丢人了,而是人家习惯了咱们俩丢人了,是么?”
岁崇:“……”
邱意婉的哭声更大了:“都怪你这头死狼,你要是不让我当王后还没那么多人知道这件事,现在倒好,全天下都知道了!”
岁崇无奈:“你我好歹也是拜过天地的正经夫妻,我是狼王你自然是王后。”
邱意婉:“那你就不能偷偷摸摸地把我接进宫么?非那么大张旗鼓弄得人尽皆知?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我怀了你的狼崽子,让全天下都知道我和野兽那什么了!”
说不想当他的王后是假的,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当然在意身份,但也没想到能这么丢人啊!
岁崇的语气温柔又认真:“狼王立后自然是要风风光光的。我若不郑重待你,定有人会觉得我不爱你、不在乎你,会无所顾忌地轻视你欺辱你,但我若从一开始就将你视若珍宝,聪明人自然会知晓你在狼王心中的份量,自觉对你礼让三分。你腹中的孩子极有可能是未来的狼境之主,我就更不能忽视了,当然要让全天下都知道狼王对这个孩子的认可和喜爱,彻底断了他们质疑岁岁混血身份的念头。”
邱意婉吸了吸鼻子:“我没法儿反驳你的话,甚至觉得你做的很对,但我还是觉得我没脸见人了。”
岁崇忍俊不禁:“这有何难?只要你不觉得害臊害臊的就是别人。”
邱意婉:“你当我跟你似的不要脸?”
岁崇:“就想当初你在狼王宫的时候,谁敢在你面前提起这件事?”
邱意婉:“……”别说,你还真别说,当初她傻呵呵地什么都不知道,天天大摇大摆地挺着肚子在狼王宫中四处乱窜,人人看到她都会恭敬行礼,哪怕有一两个眼神藏不住的,她也绝不会胡思乱想。
岁崇又道:“繁衍后代本就是自然规律,有何丢人可言?”
邱意婉这才终于又将脑袋依靠在了岁崇的心口,却依旧没好气:“要是真不丢人的话你干嘛不早点告诉我?”
岁崇:“我不是怕你生气么?”
邱意婉:“我不该生气么?一辈子清誉呀,全让你这头死狼给毁了!”
岁崇:“那怎么办?以后不要女儿了?”
邱意婉嘟起了嘴巴,哼了一声:“不要你也不能不要女儿。”反正都已经丢了那么大的脸,丢的人尽皆知,要是不再生一个,都觉得亏。
岁崇笑着回:“不要我哪来的女儿?还准备跟谁生呢?”
邱意婉:“跟偷情的郎君生。”
岁崇抬手勾住了她的下巴:“偷情的郎君在哪儿呢?”
邱意婉垂着眼眸,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突然翻身将岁崇给扑倒了:“郎君在这儿呢!”然后又演上了,压在岁崇的身上,邪恶一笑:“小郎君生的好俊呀,今天就从了我吧?我定会好好对待郎君的。”
他们之前在幻境中时也经常这么闹,行房之前酷爱角色扮演。
岁崇也向来配合邱意婉:“家有贤妻,望夫人放过!”
邱意婉直接用双手捧住了他的脸:“嘿嘿,巧啦,人家就喜欢强占有妇之夫!”说罢就低头吻住了岁崇。
岁崇直接将手覆在了她的后脑上。
邱意婉却不满意了,立即松开了他的唇:“你不能这样!”
岁崇不明就里:“那我应该怎样?”
邱意婉:“我在强迫你呀,在逼良为娼呀,我吻你的时候你得反抗才行,你得表现出来你的不情愿!”
岁崇:“我情愿。”
邱意婉:……”
第 73 章
休整了三四天后, 一家四口继续启程上路,出发青龙国。
他们临行那天,陆盛临依旧处于昏迷中。其实在这三四天里他也断断续续地醒过几次, 神志却一直不清醒, 紧锁的眉头从未舒展开过, 总是不断地呢喃着喊“婉儿”。
纵使邱意婉再良心难安, 还是去跟陆盛临道了别。
医室内窗明几净,空气中弥漫着淡雅的安神香味, 邱意婉独自一人坐在了病榻边的圆椅上, 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话。她也知晓陆盛临很有可能听不到她的这些话, 但又不能不说。
她忍不住想替自己的父亲作解释,想让陆盛临知晓她的父亲绝不是故意苛待他,只是当时情况特殊,如不让他假意倒戈潜入白虎国的话, 青龙国那一战可就真的全军覆没了。
在国家荣耀和私人感情面前, 父亲选择了前者, 辜负了陆盛临。
她还想告诉陆盛临, 她也并非是有意背信弃义移情别恋, 是她真的以为他杀了她的父兄变成了叛徒, 是九皇子要强娶她, 是在阴差阳错地情况下遇到了那头狼妖,狼妖还救了她的命。她也没想到自己会爱上一头狼妖。
在他们很小很小的时候,青龙国里就流传起了有关北方狼妖的传说,有人说狼族十恶不赦,有人说狼妖面目可憎, 有人说狼王心狠手辣,还是有人说狼王岁崇酷爱吃人肉, 谁要是遇到了他,非死无全尸不可!
邱意婉清清楚楚地记得,在她六岁那年的大年初五,哥哥姐姐们带着她上街玩。她扎着一对羊角辫儿,穿着粉棉袄,一路被二姐牵着,和大哥他们一起去到了位于城西的麒麟茶馆。
茶馆内有一位老先生,是整个璋州城中最善说书的人。
初五那天,老先生就说了一段有关北方狼妖的故事,故事的主角便是活了近千年的白狼王岁崇。
在那位老先生的故事中呀,狼王残暴极了,血腥狠戾,杀人如麻,性情变态,酷爱喝人血吃人肉,他所用的筷子是用死人的肋骨削成的,他所用的杯子是用死人的颅骨磨成的,谁要是敢在月圆之夜孤身一人赶夜路,八成会遇到出门觅食的残暴狼王,然后被他碎尸万段当作盘中餐!
但在当时,她听完这个故事之后却并不害怕,因为她只怕鬼,不怕妖怪,还很自信地觉得狼境离她家超级远哒,狼妖肯定不会来找她。
但是三哥很坏,偏要故意吓唬她:“就你晚上喜欢闹人不睡觉,说不定岁崇那个大狼妖明天就跑过来把你抓走了,然后一口一口地把你吃掉!”
她才不相信三哥的话,先吸了吸被冻出来的鼻涕,然后用一双小手捧住了脸,自信满满地说道:“人家这么可爱,他肯定不舍得吃掉我!”说完还非常灿烂地笑了一下,露出了豁缺的大门牙。当时正换牙呢。
三哥继续吓唬她:“就你年纪小,就你的肉嫩,肯定最先吃你。”
她:“……”
这时陆盛临有些看不下去了,就对她三哥说了句:“你别吓唬她了,晚上再又尿床了。”
陆盛临明明是好意替她说话,却惹来了几个哥哥姐姐们的哄堂大笑。
尿床也真的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呢!
她超级生气,小脸扑红:“我才不害怕呢,我也不会尿床,人家早就不尿床了!哼!”
但是在当晚,她还是尿床了,也不知谁那么欠,躲在后院嗷嗷嗷地学狼叫,吓得她根本不敢睡觉,瑟瑟发抖地蜷缩在被窝里,更不敢起夜,怕被大狼妖抓走吃掉,憋不住就尿床了。
第二天,她尿床的事迹就又传遍了整个府邸,她觉得好丢人,哭哭啼啼地去找爹娘告状,不过半个时辰,爹娘就将罪魁祸首抓到了,是三哥半夜不睡觉学的狼叫!
三哥被爹娘一起追着打,一边惨叫着一边捂着屁股满院子逃窜,她则活蹦乱跳幸灾乐祸地跟着爹娘跑,边跑还边欢呼拍手:“打得好!打得好!继续打他!继续打他!”
“三哥和你的岁数一般大,但和你比起来,他真是欠揍极了。”邱意婉语气带笑,目光中却充斥着无限感慨与怀念,“那么多哥哥姐姐当中,就数邱景臣喜欢吓唬我,你最经常护着我。”
“爹娘也是真心想将我嫁给你,你也是他们亲手养大的儿子,他们最放心将我交给你。”
“但奈何天不遂人愿啊,咱们俩之间有缘无份。”
“长轩,是我对不起你,我已经将自己许给了那头狼妖,
就没办法再将自己许给你了,那头狼妖,也不似传闻中的那么残暴凶狠,他对我挺好的。我也是、真心爱他。”
“我也不奢求你原谅我、原谅我爹,我只希望你能看在咱们的昔年情分上继续坚持下去,好好活着,坚持到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天。”
邱意婉深深地吸了口气,将一封信放到了陆盛临的枕边,用一只青簪将其压住了,最后喊了他一声:“陆哥哥,你多珍重,婉儿就此别过,山高路远,后会有期。”
说罢,她便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擦干了眼泪之后才走出医室。
岁崇和岁洱已经站在院子里等了她很久了。小岁岁一直被爹爹抱着,见到娘亲从屋子里出来之后,立即激动地挥舞起了一双小胖手,还奶声奶气地“啊”了两声。
邱意婉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岁崇面前,握住了儿子的小手手:“来啦来啦,娘亲来啦!”
岁崇垂眸瞧着她微微发红的眼眶,故作淡然地问了声:“可以走了?”
“嗯。”邱意婉抬眸,睨了岁崇一眼,气鼓鼓地说了句,“簪子还了,话也说清楚了,说不清楚的也写在信里了,你以后少再提这件事了!”
岁崇面无表情,不冷不热:“嗯,是我逼你还的簪子。”
邱意婉:“……”小气死了!
邱意婉无奈:“我自愿还的!”又没好气地说,“就数你这头死狼喜欢挑理,人家心里明明全是你,你还喜欢计较,怀疑人家的真心。陆盛临要是死了,我只会愧疚自责一辈子,你死了之后我可是不远万里地抱着孩子去找你,经历了一路的坎坷磨难,命都要没有了!”说罢,又红了眼圈,期期艾艾委委屈屈地说了句,“你对人家来说就是天,是地,是日月星河,是生命的所有,人家根本离不开你!”
岁洱:“……”咦,恶心死了!!!
再一看她哥的表情,发现他竟然还挺受用的?
更恶心了!
腻腻歪歪的矫情夫妻,一点儿都不顾别人死活!
岁洱拔腿就朝着院门口走了过去,气鼓鼓地甩了句:“你们俩就站在那儿腻歪吧,腻歪到天黑也别走!”
邱意婉:“……”
岁崇:“……”
离别前,邱意婉和岁崇又抱着岁岁去跟逸行人道了别。邱意婉顺便将那本《物种全书》给还了,以免下次见面时逸行人再讹她借读费,虽然她打心底里祈祷以后不要再因为伤病和逸行人见面了。
以逸行人的医庐所在的那座山为起点,一路朝着东北方向行进就能抵达青龙国。
为了节约时间,一家四口先从万山鬼谷中斜着穿行了一段路程。穿谷而出之后,就来到了青龙国与鬼谷衔接的领地,菩州城。
邱意婉修了一封家书,去城外的驿站寄了信,从那一刻起就开始忐忑娘亲和哥哥对自己夫家人的态度了。
等到他们一家四口行至下个驿站的时候,邱景臣的回信已经送达,还是加急文书,信上却只有言简意赅的五个字:【娘重病,速回。】
邱意婉当即就崩溃大哭了一场,自责、愧疚、担忧害怕等诸多情绪在顷刻间挤占了她的内心,令她不堪重负难以承受,深切地感觉自己真是个不孝女,竟然这么多年都没有关心过自己的娘亲,连娘亲生了病都不知道。
她甚至想要直接返回鬼谷去请逸行人来给自己娘亲看病,却又被“速回”两个字遏制住了,若真动身返回鬼谷,一来一回又要浪费七八天,还不确定会不会出意外,娘亲能等的了她么?再者说,逸行人原本就有看病不出医庐的规定,唯一一次为白虎国太子破了例还差点儿送了命,往后再请只会难上加难。
与其在不确定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不如听哥哥的话速速归家。
接下来的几天,邱意婉几乎就没怎么合起过眼睛,日夜兼程地赶路,满心满脑想的全是自己的娘亲。
三哥也没在信里说明娘亲到底得了什么病,只说娘亲重病,不由得令她胡思乱想,内心焦虑难安,无论岁崇和岁洱怎么安慰劝说都不能缓解分毫她的忧虑之情。
快马加鞭地赶了三天的路,一家四口终于在某日的深夜抵达了璋州城。
西城外二十里地的位置有一座连绵起伏的山脉,名为白雾。
在邱意婉的记忆中,白雾山颇为陡峭,内里地势又崎岖,早晚必起浓雾,无论是猎户还是放牧人都容易在山里面迷路,甚至还发生过好几起离奇失踪案,久而久之,白雾山就变成了众人口中的怪山、吃人山,百姓们皆避之不及,是以白雾山人烟稀少,经年荒凉。
然而就在一家四口从白雾山脚下路过的时候,邱意婉的视野中忽然出现了一座陌生的大宅院。
皎洁月光的照耀下,四四方方伫立在荒山野岭之中的红墙朱门尤为突兀,大门前还站着两位手握长枪、身穿铠甲的士兵,看起来森严又诡异,像是一座巨大的阴宅。
邱意婉诧异极了,她明明清楚地记得白雾山脚下没有住户呀,更遑论是如此豪华的,除非它是在她离家之后才建造起来的。
岁洱的目光也被那座奇怪的宅院吸引了,但她的关注点却是:“你们青龙国是流行在大门上挂两面八卦镜么?”
邱意婉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两扇双开的朱红色大门上竟一边悬挂着一面圆形的镜子,左边金色,右边银色。
“反正我离家之前不流行在外门上挂镜子。”邱意婉迷茫不已地回道,“是因为我离家太久了么?”所以很多事情都改变了,变得让她感到无知和陌生了。
邱意婉的内心又忽然产生了种近乡情切的感觉,真怕自己会变成书中常道的那种归家外乡人。
岁崇回道:“应当不是。”岁岁已经趴在爹爹肩头上睡着了,所以岁崇的声音很轻,“只有左边那面金色的是八卦镜,银色的是照妖镜。”岁崇年少之时也跟着叔叔学习过一些阴阳堪舆之术,“那宅子的主人八成是在家里干了什么损阴德的事情,担心招来乡野中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才特意为之,和当地的风俗无关。”
岁洱奇怪地看向了邱意婉:“你们人族不是最忌讳这种神神叨叨鬼里鬼气的东西么?我还听说要是谁敢随意搞些什么巫蛊之术,你们人族的皇帝就要把他的脑袋砍掉。”
“我们的律法确实是严禁巫蛊邪术。”邱意婉也是一脸奇怪,“璋城还是青龙国的都城,谁能有那个胆子在天子脚下犯事?”
岁洱:“你要是都不知道的话我们肯定更不知道了。”
邱意婉叹了口气:“先不管这么多了,反正和咱们没关系,继续赶路吧,你们几个路过的时候小心些,可别被那面镜子照到了。”
再度进入人族地带之后,岁崇和岁洱就又将银发染成了黑色,但最难办的还是岁岁这个小家伙,不仅生了对狼耳朵,还多了条狼尾巴。
狼耳朵还能用帽子遮挡住,狼尾巴可是真难藏。
无奈之下,邱意婉和岁崇只能用薄毯子给孩子裹起来了,小毯子的上沿儿缠过腋下,下沿儿长过了他的小脚,为了避免狼尾巴无意识冒出,邱意婉又用绳子把毯子下沿给系起来了,按照岁洱的话来形容就是:“你俩怎么不直接买只麻袋给我们岁岁兜起来呢?”
邱意婉回答说:“麻袋哪有我们的小毯子好看?我们的小毯子可是香云纱的呢,可
柔软可舒服了,还有漂亮的花纹,套上去跟一条小美人鱼似的!”
就是小美人鱼有点儿胖,又白又奶又肉乎。
一家四口绕过了那座奇异的宅邸,继续朝东前行,然而就在他们离开之后没过多久,一辆极其豪华的马车就顺着乡间土路行至了那栋宅邸的正门前。
第 74 章
从马车上下来了两个男人。一位头扎混元髻, 身穿黄褐色道袍;一位玉冠束发,穿蓝色长袍,袍子上还绣了四爪飞蟒。
穿道袍的那位身材矮小, 尖嘴猴腮, 头发灰白, 脸上沟壑道道, 眼神却精神矍铄、亮如毒蛇。
穿蟒袍的那位身材高大,五官立体出众, 却不显得俊朗, 因为他的眼神实在是太过狠戾阴郁了, 大大折煞了他的龙章凤姿,令人不寒而栗。
穿道袍的那位老者一下车就察觉到了空气中残留着的那股子淡淡妖气,当即对那位穿蟒袍的年轻男子说道:“齐王殿下,附近恐有妖邪出没, 为保您贵体安康, 还望您近期莫要单独出行。”
齐王便是青龙国内赫赫有名的九皇子, 但他的名声并非是因为贤德而起, 而是因为荒淫残暴。
众所周知, 九皇子贪恋美色, 却又是个性情偏执的变态之徒, 虐杀过无数姿容昳丽的娈童伶人。从他府内搬运出来的尸体,无一不血肉模糊下/体/溃烂。
两年多以前,九皇子在护国将军邱茂忠和其长子的葬礼之上目睹了他家小女儿的倾城美貌,对其一见钟情,次日便进了皇宫, 请求天子赐婚。
圣上唯有这么一个亲弟弟,对其宠爱倍加, 不顾臣民劝阻,大手一挥就将那邱家的小女儿指婚给了九皇子。
青龙国上下无一不为那貌美如花的邱氏小女感到惋惜,都猜测说她婚后定坚持不到两月就会被那九皇子给活活折磨死,但令举国上下都没想到的是,那邱家小女的胆子竟然恁大,竟敢逃了圣上赐的婚。
天家掩面受损,天子自当是勃然大怒,欲要降满族抄家之罪,却被满朝文武齐齐上书反对劝阻。邱家满门忠烈,世代战守边疆,马革裹尸,若是只因儿女情长之私事便降抄家之罪,怕是会寒了天下人的心,以后谁还敢为朝廷身先士卒?
天子投鼠忌器,莫敢再降旨抄家,却不能不维系天威,不然岂非让天下人看笑话?
邱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首当其冲收到责罚的便是邱家三子邱景臣,纵妹逃婚,由二品骠骑将军贬为了从六品的团练副使。
在青龙国内,团练副使这一职称向来是用来安置被贬官员的闲置之职,有名无实,有品无权,自那之后,邱家三公子便再也不得重用。
其次受到连坐的便是贵妃邱梧月。天子无情,一怒之下剥夺了邱梧月的贵妃之位,贬为了婕妤,自此之后彻底丢失了圣宠,与发配冷宫无恙。
但最为愤怒的自然还是被逃婚了的九皇子,不仅丢了夫人还丢了天大的颜面,被举国上下当作笑话看待,为了泄愤,九皇子命人寻来了数位与邱家小女长相酷似的女子,逐一带入府中囚禁虐待,还特意邀请了邱世小女的母亲柳慕水和三哥邱景臣前来欣赏围观。
柳慕水与邱景臣母子受胁于天家,纵使羞恼万分,也不得不任由九皇子羞辱。在那期间,九皇子甚至想要辱犯柳慕水,其子邱景臣勃然大怒,忍无可忍地对九皇子拔了刀。此事再度闹大,又一次地闹到了天子那里去。
但这一次,天子心知肚明是自己的弟弟理亏,更何况那柳慕水还是护国将军的遗孀,身份非同小可,若不妥善处置这件事,怕是会惹得三军众怒,为了息事宁人,天子痛斥了自己弟弟一顿,又邱景臣的官职抬升至了正三品,负责都城的防守。
自那之后,九皇子便再也没有找寻过邱家的麻烦,与其井水不犯河水,但九皇子却始终咽不下这口恶气,始终记恨着邱家和邱意婉。
“妖邪又有何惧?本王深信拂尘道长的能力,定可轻松降伏妖邪。”雪色月光的照耀下,九皇子的神色阴冷又沉郁,“道长也应当知晓,本王在意的是什么。”
拂尘道长立即信誓旦旦地回复道:“还请齐王殿下放心,其母中了我的离魂术,身躯被伥鬼占据,言行举止怪异,她但凡还有些孝心可言,听闻此事之后定会火速归家,咱们只需守株待兔,等待那只伥鬼前来汇报消息即可;若她一月之内再不归家,其母便会魂飞魄散,伥鬼将永居其母肉/身,遗孀柳慕水便永远成了咱们的棋子,到时以柳慕水的名义寻找其女,还愁那邱氏小女不会归家么?”
九皇子却并不满意于此:“那只伥鬼死前可不是什么意志坚定的货色,你能保证他不会忽然反水么?”
拂尘道长胸有成竹:“殿下毋需担忧,也并非老道吹嘘,那只伥鬼的心智虽然不坚,但放眼整个青龙国,绝无一人可破解老道的御鬼之术,那只伥鬼纵使有二心,也得先掂量掂量他欲投奔的新主人是不是老夫的对手。那邱家的小女呀,显然不是那块料,更何况咱们手中不是还有宫廷画师给那邱氏小女创作的画像么?咱们也掌握着那小女子的生辰八字,但凡她敢踏入璋州城半步,老道就有那个能耐让她来自投罗网!”
九皇子冷然一笑:“那就有劳道长了。本朝的钦天监监正一职空悬许久,王妃归家之后,本王定会向皇兄举荐道长。”
拂尘道长大喜过望:“请齐王殿下放心,老道定会对您马首是瞻!”
邱意婉是逃婚之身,还逃的是皇家的赐婚,没被官府通缉追杀已然是万幸,哪还敢在黄天化日之下大摇大摆地进城?纵使归心似箭也只能偷偷摸摸的。
所以邱意婉提前和她三哥在书信中约定好了,子时三刻在城西外十里处官道旁的小树林中见面。
树林中有一块树木稀少的空地,月光如水般从天空上倾泻而下,映亮了停留在空地中间的那辆红色马车和站在马车旁的年轻男子。
男子身形挺拔,剑眉星目,身着一袭绣金色立狮宝花纹的墨绿色束腰长袍,脚踩黑靴,腰悬银色宝刀,将武将的赫然风姿与男儿郎的英俊之气彰显的淋漓尽致。
但他的目光却是焦灼的,是急切的,是紧张担忧期盼的。
不远处突然响起了数道脚步声,其中一道身姿轻盈的脚步声越走越急,越走越快,最终风驰电掣地冲出了树林,激动不已地朝着该男子扑了过去:“三哥!三哥!”
顾景臣心潮澎湃,情不自禁地朝着自己妹妹跑了过去,紧紧地将她拥入了怀中,激动到手臂止不住地颤抖……终于回家了呀,他的小妹妹终于回家了!
邱意婉已经哭了出来,既是喜极而泣,又是因为愧疚,伏在哥哥的胸口呜咽不止,不停地喊他:“哥、哥、我好想你啊,哥……”
“哥也想你了、哥也想你了。”邱景臣的眼眶也是一片湿红,温柔地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嗓音低沉沙哑又带着笑意,“两年没见,婉儿好像又长高了。”
邱意婉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泪眼汪汪地看着她哥:“我都二十了还能再长高么?”
邱景臣也吸了下鼻子:“这么久没见了哥总得努力找出些你的优点夸夸你是不是?”
“……”
三哥还是那么欠!
邱意婉眉头一拧,不乐意道:“那你就不能夸夸人家又变漂亮了嘛!”
邱景臣:“都已经绝顶漂亮了,再漂亮一点还让不让其他人活了?”
行吧。
算你这次会说话!
邱意婉的唇角一下子就翘了起来,紧接着,忽然想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立即转身看向了身后的树林,紧张、兴奋又有些羞涩地向她哥介绍道:“三哥,他就是我在信中提起过的人,岁崇,
我的夫君。”
邱景臣寻着自己妹妹的目光看去,在空地边沿的树林前看到了一男一女。
少女的年龄看起来更小一些,十四五岁的模样,梳着可爱的垂挂髻,穿着一条水绿色的裙子,相当青春靓丽。
男子的身材挺拔,面如冠玉,浓密的乌发高高束起,身穿一袭白衣,腰束黑色蹀躞带,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二十出头的模样,但具体到底多大岁数,邱景臣就不知道了,不过这狼妖生的倒是俊朗不凡,气质出众,神色冷峻又威严,一看就非池中物,勉强算是配得上他妹妹吧,但也只是在外形上的勉强而已,至于其他方面,再……好像也没机会再议了,这男的怀中还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奶娃娃。
邱景臣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又继续打量起了那个小娃娃。
小娃娃像是刚刚睡醒,神情有点儿迷瞪,也正在茫然又陌生地打量着他,小脸蛋肉嘟嘟奶乎乎的,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又大又亮,和妹妹小时候的模样像极了,皆是粉雕玉琢可可爱爱。
但邱景臣的心情还是很复杂,就连表情都变得复杂了起来,两道眉头都快蹙到一起去了……他们现在还吃人肉么?怎么就嫁给妖怪了呢?嫁给光头和尚也比嫁给吃人的妖怪强啊!
邱意婉哪知道她哥心里想的什么,松开了哥哥之后,迅速朝着自己丈夫跑了过去,把孩子接入了怀中,又跑回了哥哥身边,略带骄傲地说了句:“哥,快看你的小外甥,叫岁岁,岁岁平安的岁岁!”又欢喜不已地对着自己对儿子说了句,“岁岁,他是娘亲的哥哥,是你的舅舅呀!”
邱景臣一脸纠结地盯着自己的小外甥看了一会儿,对他妹说了句:“那两个大的我就当没看到,这个小的不会也吃人肉吧?”
岁崇&岁洱:“?”
邱意婉怒:“邱景臣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们怎么会吃人肉呢?”我们连牙都没长齐呢!
岁岁也超级愤怒地挥舞着小手“啊”了一声,仿佛在说:不许你这么说宝宝!
邱景臣长舒一口气,继而才又说了句:“孩子没陋习就行,抱着上马车吧,我带你们回家。”
邱意婉点了点头,然后高兴地朝着岁崇看了过去,岁崇与她相视一笑,立即带着岁洱走了过去,孰料兄妹俩还没出两步呢,就被邱景臣抬手示停了:“没让你们两个跟着回家,吾乃骁骑参领,负责都城防守,青龙国国法有言,明令禁止妖邪之物入都城!”
岁洱脚步一顿,当即就不高兴:“嘿?你这人怎么能这样呢?也太不友好了吧!”
岁崇也心知妻子的哥哥为何不喜他们,正欲开口说服他,却又被邱景臣抬手示停了:“狼妖,我不管你接下来要说什么,都不许喊我哥,你那高龄绝对比我太爷还大!”
岁崇:“……”
第 75 章
邱意婉一下子就不乐意了:“哥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邱景臣:“我怎么说话了?我还说错了?咱太爷比他岁数小么?”
邱意婉拧着眉头:“他是年龄大了一些, 但是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怎么你上来就揭人家短呢?”
岁崇:“?”
邱景臣振振有词:“我那是揭他短么?我那是夸他活得久呢!”
邱意婉刚要继续开口反驳, 岁崇当即立断将手搭在了她的肩头:“好了, 婉儿, 别再说了。”越说越扎心。
岁洱也有些听不下去了:“嫂子, 你别再跟你哥吵架了,感觉我哥都要碎掉了!”
邱意婉冷哼了一声, 转而就伸手抓住了岁崇胸前的衣襟, 不容置疑道:“别管他, 直接上车。”说罢又不高兴地嗔了她哥一眼,“你说娘亲病了,他们兄妹和我一同日夜兼程地赶回来了,结果你却不让他们进家门, 这像话么?”
提起娘亲的病, 邱景臣更愁了, 愁的直叹气, 连应付那两头狼妖的心思都没有了:“算了算了, 都先上车吧, 有什么事儿回家再说。”
邱意婉一怔, 意识到了什么,立即追问道:“娘亲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不在信中告诉我?”
邱景臣满面苦恼:“你回家看看就知道了,我一句两句都说不清楚。”
到底是什么奇怪的疑难杂症?
邱意婉越发忧虑了起来,赶紧抱着孩子上了车。岁崇和岁洱紧随其后。
邱景臣驾车,一家四口坐在宽敞的车厢内。
青龙国已经入夏, 空气炎热,一坐进马车里邱意婉就把孩子头顶的小帽子给摘了, 又摸了摸孩子的脑门儿,热了一脑袋的汗,邱意婉又赶紧把裹在孩子身体上的小毯子给去掉了,唯恐孩子被捂出痱子,又从海纳袋中翻找出来了一柄扇子。
岁崇坐在邱意婉的身边,顺手接过了扇子,给老婆孩子一起扇起了凉风。
岁洱坐在他们一家三口的对面。狼族天生视听能力出众,纵使车内光线不好,岁洱也能察觉到嫂子的愁容,立即安慰她说:“别太担心了,已经快到家了。”
邱意婉点了点头,但还是满心焦虑,又忍不住冲着门外问了句:“娘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病的?”
邱景臣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十九天前。”他记得清清楚楚。
邱意婉又追问:“请的是哪家大夫?有没有多请几位来家中看诊?”
“哪敢有大夫上门?”邱景臣的语气中充满了惆怅和无奈,“头几天还有人来给咱娘看病,后来连家里的奴仆们都开始接二连三地告假请辞了,就只剩了下一个喜桃,但喜桃也不敢接近咱娘,我就让她和大嫂一起去别院待着了。”
喜桃是邱意婉的贴身丫鬟,自小无父无母无家可归,就算是想辞也没地方可去。
邱意婉越发焦急了起来:“为何?娘到底怎么了?不会是染了什么瘟病吧?”
邱景臣沉默片刻,长叹口气:“我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染了瘟病都没现在的情况棘手。”
邱意婉急不可耐:“娘到底怎么了呀!”
邱景臣还是那句话:“你自己回家看吧,我根本说不清。”
邱意婉:“……”真是想薅着你的头发打你一顿!
没过多久,都城的四方轮廓就出现在了管道的尽头,高大威严又肃穆。
现已经入全城宵禁时间,邱意婉唯恐有人上车检查,又赶紧忙给岁岁戴上了帽子裹上了毯子。
马车停了下来,却无人上车检查,邱景臣和另外一人的对话清楚传入了马车内——
“邱将军,令堂最近的情况可有好转?”是另外一位守将在慰问邱意婉的三哥。
邱景臣叹了口气:“别提了,要是有好转我还至于大半夜的驱车二十里去请大仙儿来看?”
另外一位守将叹息着表达理解:“谁家遇到这事儿都难办,哎,快进城吧,希望这次能有点儿用。”
邱景臣一边驾马一边说:“但愿吧。”
马车缓缓启动,在浓深的夜色中驶入了都城,车上载着的“大仙儿”们并没有遭受到盘问,说明她的三哥绝对不是第一次在大半夜干这种事儿了,娘亲的病情一定也已经闹到了满城皆知的地步,所有人都对三哥表示出了理解和同情。
待马车远离了城门之后,邱意婉才敢开口询问她的三哥:“你还请过大仙儿来家里呢?娘不会是中邪了吧?”
邱景臣苦笑一声:“要是中邪就好了。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咱家周边的那几户人家,全搬走完了。”
“啊?”邱意婉目瞪口呆。
城中无人,街道宽敞,他们很快就抵达了将军府。
因着周边的几户人家都已经搬空了,邱意婉也不再害怕会被街坊邻里看到,直接掀开了车门前的挂帘,对她三哥说了句:“帮我抱一下孩子,我要下车。”
邱景臣原本是想伸手呢,却在看到他小外甥脑袋上顶着的那头银发和两枚白绒绒的狼
耳朵以及屁股后面甩着的那条白蓬蓬的狼尾巴的那一刻,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生无可恋地说了句:“他没爹么?你让我抱?”
就是专程让你抱呢!
邱意婉没好气:“你是当舅舅的,抱抱我们怎么了?”
邱景臣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来:“流年不利,家门不幸,双倍不幸。”
邱意婉懒得再和他说那么多,强行把岁岁塞进她三哥怀里了。
小岁岁不哭也不闹,一脸无辜地和愁容满面的舅舅对视着,仿佛在说:你别看宝宝,宝宝也没有办法呀。一边看还一边晃着小狼尾巴。
真是一只非常标准的小妖怪呀。
不过这小家伙长得和自己妹妹小时候确实很像。
就算是妖怪,也是妹妹生的呀,身体里也流着她的血。
邱景臣妥协地叹了一口气,抱着自己外甥朝着府宅大门走了过去。
邱意婉牵唇一笑,挽着岁崇的手臂下了车。
孰料她的双脚才刚刚落地,漆黑寂静的夜色中忽然想起了一阵尖锐空灵的女人唱戏声——
“月上柳梢水渡春华,那年小女我恰逢二八,与李郎花前月下~”
邱意婉的头皮猛然一麻,不可思议:“这是、咱娘唱的?”
邱景臣叹息着点头:“夜夜如此。”
怪不得街坊邻居们都要搬走呢,天天半夜三更的听到女人唱戏声,换了谁谁不害怕?
邱意婉的头皮更麻了:“可是、可是咱娘什么时候学的唱戏?”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娘亲可从没这爱好。
邱景臣回答说:“十九天前。”
邱意婉的脸色一白:“咱、咱娘、不会被什么、什么东西附体了吧?”
邱景臣又叹了口气:“之前找过几位大仙来看,都说没有。”
邱意婉:“没有的话咱家大门上挂的是什么?”
将军府宅邸气派,高门大户,门头上却挂满了五花八门的符咒和铜钱串。
邱景臣:“我也不想挂,但我要是不挂别人害怕。”
邱意婉:“……”可是你挂上之后好像显得咱家更恐怖了。
邱景臣养了几条黑色猎犬,一看见柳慕水就大吼大叫,邱景臣无奈,只好把它们全部拴在了前院。
狗见了生人也叫。
一行人尚未进门呢,激烈的犬吠声就此起彼伏地响彻了夜空。
等他们进门之后,几条黑犬叫的更激烈了,还不停地朝着生人飞扑,拴在脖子上的铁链被扯得哗啦啦响。
邱意婉有些悲伤,离家两年,哥哥养的狗都不认识她了。
邱景臣烦躁地朝着自己的爱犬们吼了声:“都别喊了,瞎添乱!”却收效甚微,那几条猎犬还是一直冲着岁崇和岁洱不停叫喊。
岁崇无奈,淡淡地扫了它们一眼,琥珀色的眼眸微微泛着寒光。
几条猎犬瞬时噤声,身体伏地,畏惧地朝着墙根退去,还不断地吐舌头摇尾巴,表示讨好和臣服。
邱景臣面无表情地看了岁崇一眼,冷冷地哼了一声:“真不愧是大狼妖啊。”
岁崇:“……”就知道会如此。
小狼妖也不安生。
岁岁也不怕狗,一直在朝着那几条猎犬呲牙咧嘴,奶凶奶凶。
邱景臣低头,无奈地看了一眼怀中的小外甥:“你也消停点吧,嘴里就那三颗牙还挑衅它们呢?”
其实人家岁岁长了四颗牙呢,只因为上面两颗门牙都只长出来了一半,他干脆给人家合并算成一颗了。
岁岁超级愤慨的“啊”了一声,然后就不让舅舅抱了,扑腾着要去找娘亲,结果他舅压根儿就没给他逃窜的机会,直接给他夹到了胳膊低下:“老实点,都忙着呢!”说完就直接迈开了长腿,单手夹着他走了。
岁岁:“……”
小家伙从来没有被这么粗鲁地对待过,抗争了几下无果,气馁地垂下了小手小脚小脑袋和尾巴,一副生死由命的挫败模样。
邱意婉已经在心里骂起来:邱景臣你真是个大老粗!
邱意婉原本是想追上去把儿子夺回来呢,结果后院里却又一次地响起了她娘的唱戏声——
“我将深情全许,他却薄情寡义,将我卖去人间炼狱……”
这一次的唱腔更是如泣如诉如怨如慕,悲惨至极也凄凉至极,在寂寥的深色中经久不息。
听起来更渗人了。
邱意婉满面惊恐地看向了岁崇:“我娘、不会是、被人借尸还魂了吧?”她不怕妖精,就怕鬼怪。
其实岁崇早就怀疑了这种可能,但这让他怎么说?毕竟是他丈母娘。
思索片刻,岁崇很是委婉地回了句:“具体情况未知,咱们还是先见了人再说吧。”
邱意婉满面忧虑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就又看向了岁洱,握着她的手腕交代道:“等会儿到了我娘住的那个院子,你先进,你先喊她一声娘,看看她会不会把你当成我。”
岁洱向来喜欢凑热闹,立即兴奋了起来,忙不迭地点头:“好!”
柳夫人所居住的那座小院叫做福华居。天空上的明月皎洁,柳慕水身穿一袭薄纱白裙,盘着优雅花冠髻,虽年近半百,但却依旧风姿绰约,弱柳扶风一般窈窕婀娜地伫立在荷花池畔,一边翘指舞袖,一边咿咿呀呀地动情吊嗓,哪还有半幅将军夫人的威严模样?反而像极了戏楼伶人。
身后忽然响起了急切的脚步声,并伴随着一声激动的大喊:“娘!娘!我回来了娘!”
柳慕水浑身一僵:邱氏小女回家了?
柳慕水旋即转身,看向了来人。一位身穿水绿色长裙、头梳垂挂髻的可爱少女正哭哭啼啼地顺着鹅卵石小路朝着她奔跑而来,好似真的对她倍感思念一样。
柳慕水在心中冷笑一声:就这点儿手段也想来炸我?真当我没看过邱意婉的画像么?
柳慕水当即就用双手掐住了腰,扬起了脖子,尖声怒骂了起来:“邱景臣你个狗儿子!王八羔子不孝子!竟然敢怀疑你老娘的真假?也不怕你爹和你大哥半夜去找你算账!”
岁洱的脚步一顿,心道:“大事不好!”转身就跑出了月亮门,慌慌张张地对她嫂子说:“她好像真知道你长什么样!”
挨了骂的邱景臣也是一脸无语:“你不会真怀疑她不是咱娘吧?”
邱意婉:“她行为如此诡异,难道还不值得怀疑么?”
邱景臣:“是挺值得怀疑,但她绝对就是咱娘!”邱景臣又道:“咱娘的行为举止开始变得古怪之前生过一场怪病,足有一个月没出过门,我天天都在家陪着她呢,绝不可能被顶替调包。”
邱意婉心道:我可不是怀疑咱娘的人被调包了,而是怀疑她的魂被调包了。但这话她不能对哥哥说呀,哥哥一直久居于人族地带,思维模式根深蒂固,顶多只会觉得娘亲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绝不会猜想娘亲是被借尸还魂了。
哥哥可能也接受不了这种猜测,除非亲自证实给他看。
邱意婉与岁崇对视了一眼。岁崇与自己的妻子心心相通,略一颔首:“明白。”
邱意婉放心地走进了月亮门,酸涩地对着伫立在荷花池边的那道白影喊了声:“娘。”
柳慕水再度回过了头来,瞧见了一位身穿粉白色长裙、发梳青螺髻的窈窕美人儿。
美人粉面桃花,眼含秋波,亭亭玉立倾国倾城,不是那画像上的邱家小女还能是谁?
柳慕水的心中当即大喜过望:哈哈,终于逮到你这个小贱人啦,明天就能回去覆命喽~你这个小贱人就等着被九皇子折磨死吧!
柳慕水立即表露出了一副哀伤神色,泫然欲泣地朝着邱意婉飞奔了过去
:“婉儿呀!我的婉儿呀!你怎么才回来呀!娘亲想你想的都要发疯了!”现在还真有不少外人觉得柳夫人忽然变得古怪异常是因为想女儿想的。
朝着邱意婉奔去的同时,柳慕水的右手中忽然多出来了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之前这根银针一直别在她的裙子上,只等邱意婉送上门来。
那个老牛鼻子说了,只需将这跟特质的银针刺入邱意婉的百会穴,就能在两个时辰之内控制她的心神,让她变成任由他们摆布的傀儡,便于将其送入九皇子的府中,不对,应当是便于将她送去九皇子的床帏之内,供九皇子享用。
哈哈哈,小贱人你这回可跑不了啦!
柳慕水越跑脚步越快,心情也越来激动,真如同一位许久没见女儿的母亲似的,然而就在她即将跑到邱意婉面前之际,邱意婉忽然抬起了右手,电光火石之间便将一张镇鬼符贴在了柳慕水的印堂处。
柳慕水脚步一顿,面露迷惑:“婉儿,你这是作何?”却满含嘲弄地在心里想着:就你们兄妹俩请来的那些小喽啰,也想对付我?呸!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柳慕水的右手中还藏着针,抬起了左手,满含无奈地说了句:“别总学你三哥,天天不务正业搞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她本是想不屑地将贴在眉心处的符纸揭掉,孰料指尖还没触碰到符咒,她的眉心处就传来了一阵强烈的灼烧感,一股黑烟骤然冒出。
剧痛袭来,柳慕水当即就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邱意婉双眼通红,心疼母亲的身体,却又不得不克制感情,猛然朝后大退了一步。
岁崇的身形似闪电,飞扑至柳慕水面前,右手扼住了她的脖颈,左手迅速撕掉了贴在她眉心处的符咒。
这是他叔叔的镇鬼符,可克世间百鬼,顷刻间就能令其魂飞魄散。
但是他们现在却又不能让这只鸠占鹊巢的鬼魂消散,不然柳慕水的身体真就成了一具无主尸。
必须要弄清楚柳慕水的真魂去了哪里才行!
“说,你倒是谁?”岁崇的眼神冷酷,修长的右手如钢爪,牢牢地扼住了“柳慕水”的咽喉,“我妻子的母亲又去了哪里?”
“柳慕水”几乎要喘不上气,不停地翻白眼。
邱意婉见状立即出手封住了“柳慕水”身上的几处大穴,然后急慌慌地冲着岁崇吼了句:“死狼,快松开我娘的脖子!”
岁崇内心一慌,赶忙松了手。
“柳慕水”的穴位被封,身体已不能动,白皙的脖颈上浮现着一片紫红色的手指印,惨不忍睹。
邱景臣夹着岁岁就冲了过来,看到他娘脖子上的指印后,气急败坏地冲着岁崇喊了句:“狼妖,你怎么不直接给我娘掐死呢?”
岁洱向着自己哥哥:“那我哥不也是一时情急才没控制好力气嘛!”
岁岁则是在“啊啊啊”地挣扎,实在是不想被舅舅当枕头夹着了。
乱成一锅粥了要。
邱意婉赶紧将小岁岁从她哥的手中解救了下来,又冲着她哥说了句:“行了你别怪他了,他又不是故意的!”
邱景臣:“不是我怪不怪他的事儿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娘多在乎她的脖子,出道细纹都恨不得把全天下的油啊水啊都往脖子上抹!”
邱意婉:“……”我竟没法儿反驳你。
岁洱一脸同情地看向了她哥:“怎么办?你给你丈母娘美美的脖子上掐出了一个难看的大手印。”
岁崇:“……”
邱意婉感觉自己的夫君好像要碎掉了,赶忙安慰了他一句:“没事儿,我娘现在也看不见,等她能看到了脖子上的印也没了!”
孰料就在这句话落后,浑身上下只有嘴巴能动的“柳慕水”忽然冷冷地说了句:“她当然能看到,她现在就在那头狼妖旁边飘着呢。”
岁崇:“……”
第 76 章
“你能看到我娘?”邱意婉和邱景臣异口同声。
“柳慕水”的语气十分淡定:“当然可以。”她好像对自己现在的处境也相当之无所谓, “我不光能看到你们的娘,还能听到她说话呢。”
邱景臣终于明白了一切,当即怒不可遏:“所以这些天来一直是你这只野鬼在霸占着我娘的身体?”
“柳慕水”冷哼一声, 不满道:“人家怎么就成野鬼了?不是你这狗儿子上赶子倒贴喊娘认娘的时候了?”
“你!”邱景臣被气的面色涨红, 真是想直接薅起“柳慕水”的前襟狠狠给她一拳, 但又是他娘的身体, 根本碰不得,只能忍气吞声。
邱意婉亦是满目怒火:“你少在这里呈口舌之快, 速速离开我娘的身体, 不然就让你灰飞烟灭!”
“柳慕水”不疾不徐:“你当我不想离开么?我可太想了!但这可不是我这种可怜的小鬼能做的了主的事情。”
岁崇冷声开口:“你是伥鬼?”
邱意婉:“什么是伥鬼?”
邱景臣也向着岁崇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岁崇详细回答说:“人死之后的魂魄要么入地府投胎转世, 要么入幽冥永世为鬼,但有一种情况是例外,那便是伥鬼,一种受人操控的傀儡鬼。”
岁崇又解释道:“伥鬼的制作之术极为阴毒, 需要极大的怨气作为辅助, 所以大部分伥鬼生前都惨遭过一番非人折磨, 又在濒死之际被活生生地拘出了魂魄, 所以才会既无鬼差来接入地府, 也无那个自由坠入幽冥, 只能生生世世为其主所奴役。”
邱意婉的心情忽然有些复杂, 感觉这只霸占了她娘身体的伥鬼也怪可怜的,但可怜之鬼必有可恨之处,被无辜霸占了身体的娘亲更可怜:“你的主人又是谁?为何要伤害我娘?怎么才能让我娘回来?”
“柳慕水”回答说:“我当然可以告诉你们真相呀,但你们必须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邱景臣怒:“你的小命都已经在我们手上了你还敢和我们谈条件?”
“柳慕水”有恃无恐:“你可以不答应啊?现在已经是第几天了?我想想啊,第十九天, 再等个三十天啊,你娘的魂魄要是再不回归原体, 她就要魂飞魄散啦,到时候这具身体可真就成我的了!”
“什么?”邱意婉惊恐万状地看向了岁崇,“她说的都是真的么?”
岁崇无奈地点了点头:“生魂离体之后,身体若一直是无主状态,最多只能再维持十二个时辰的寿命,超时就会彻底死亡,就像是咱们在鬼王墓时那样。但若是被其他魂魄占据了身体,虽然肉/身不会死亡,但原魂也无法归位,只能当一只孤魂野鬼,魂体的能量有限,如无身体支撑,超过四十九天就会魂飞魄散。”
邱意婉心疼自己的娘,当即就红了眼圈,焦急又惶恐地对着空气喊了声:“娘亲!”鬼王墓所在的地理环境特殊,刚好位于阴阳两界的交汇处,阴气极重,从幽冥中溢出的百鬼们魂体强盛,所以才得以现形。但在其他地带就没有那么强盛的阴气了,魂体能量薄弱,常人以肉眼不可见。
邱景臣亦是惊怒交加,双拳紧攥,面色铁青,咬牙切齿地盯着“柳慕水”。
“柳慕水”越发的有恃无恐:“我瞧着你们一家子有点儿本事才想和你们谈合作呢,你们要是不识好歹的话,那咱们就耗着吧,看谁耗得起谁,反正又不是我娘。”
邱意婉无法对自己娘亲置之不理。她愤怒地咬着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冷冷开口:“先说说看,你的条件是什么?”
“柳慕水”:“自然是不想再受人摆布了,我死都死了,肯定是想早日解脱早日投胎。”
岁崇:“那你就老老实实地交代前因后果,不然谁能找到你的尸身?”想要让伥鬼重获自由,只得先找出它的尸身,解开拘束着它的咒法,最后再用一把火将其尸身焚灭成灰,让它尘归尘土归土,彻底终结生前因果。
“柳慕水”却回了句:“咱们就站在这里说么?大晚上的,多累呀,起码得给我的穴道解开吧?总不能让人家一直定在这里吧?多不斯文啊!”
邱景臣都要被气笑了:“你还挑上理了?”
“柳慕水”:“随你,反正又不是我的身体,累坏了算你娘的。”
邱景臣:“……”
邱意婉也气得牙痒痒,但还是更在意娘亲的身体,然而就在她准备出手解开“柳慕水”的穴道之时,岁崇忽然制止住了她:“先等等。”
只见岁崇又扼住了“柳慕水”的右手手腕,“柳慕水”只觉得手臂一麻,右手不受控制地弹开了,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掉在了地上。
不仔细察觉,还真难看到。
岁崇弯腰将这枚银针捡了起来,细细察看了一番,冷笑一声:“这么细的针上都能刻咒文,看来将你制成伥鬼的人也是位高手。”
邱意婉的头皮又是一麻,万幸自己方才出手快先贴出了镇鬼符,不然这根针八成就要扎在自己身上了……真是想直接给这只伥鬼一巴掌,却又投鼠忌器,不能伤害自己娘亲的身体。
邱意婉只得强忍着怒火,询问岁崇:“这上面刻的是什么咒?”
岁崇却摇了摇头:“字太小了看不清楚。”
以他的视力都看不清楚,那常人就更别想看清楚了。邱意婉不禁在心中惊叹了一下:看来还真是位高人。
岁洱也好奇地伸着脖子看了一眼,当即瞪大了眼睛:“妈呀,这么细的针,怎么刻上去的呀?”
乍一看这针尖锐细长,银光闪闪,根本看不出刻字的痕迹,须得仔细盯着,分辨反光的深浅,才能发觉出一层浅显的刻文。
眼都要看瞎了。
“你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伥鬼?”邱景臣再度怒火中烧了起来,强忍着才没将拳头砸在她娘的脸上,“为何要接连谋害我家女眷?到底是谁指示的你?”
“柳慕水”还是那句话:“站着说累,人家要坐下,一边喝茶一边说。”
邱景臣:“……”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邱意婉也憋屈的要命,可又不敢再轻易解开“柳慕水”的穴位了,唯恐她再耍花招。
“解开穴道之后它会跑了么?”邱意婉不确定地询问岁崇。
“不会。”岁崇回答说,“它被困在了你娘的身体里,除非它的主人主动将其召回,不然它哪都去不了,不过换魂之术只能使用一次,一旦伥鬼离开了受害者的身体就回不去了,所以在没有达成目的之前,其主也不可能轻易将其召回。”
“柳慕水”转动着眼珠子,冷冷地扫了岁崇一眼:“看来你果然不是一般的妖物。”
岁崇神色冷峻:“承让了,你那主人也不是一般的人物。”
“柳慕水”沉吟片刻,道:“伥鬼含怨而亡,从来就不是什么忠心耿耿的仆人,我欲想摆脱主人,你们想救回你们的娘亲,咱们完全可以合作共赢。”
邱意婉冷笑一声:“手中藏针,这就是你想合作的态度?”
“柳慕水”:“那是我决定和你们合作之前藏的针,与之后的合作无关。”
邱意婉毫不退让:“我们又怎能知晓你现在就是诚心诚意的呢?”
“柳慕水”无所畏惧:“反正我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信不信随你们,至于你们想不想救你们的娘亲,就看你们的态度了,若是想的话,就赶紧将我的穴道解开,你们娘亲的胳膊和手脚都已经开始酸麻了啊。”
邱意婉又气又憋屈又无计可施,只得先将“柳慕水”的穴道解开了,不然受罪的还是自己娘亲的身体。
“柳慕水”立即抬起了自己的右手,不停地用左手揉捏着自己酸疼的手腕,又冷飕飕地盯了岁崇一眼:“狼妖,你丈母娘让我给你递句话。”
岁崇:“什么话?”
“柳慕水”:“下次动手前,悠着点儿,她一把老骨头了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岁崇:“……”
岁洱一脸狐疑地盯着“柳慕水”:“你可别狐假虎威啊!”
邱意婉也说:“就是,我们都看不到我娘、听不到我娘说话,怎么就你可以?”
“柳慕水”:“当然因为我也是鬼啊,还占据着她的身体,自然是除了我之外无人能和她沟通交流。”
邱意婉再度看向了岁崇:“它说的都是真的?”
岁崇叹息着点头:“嗯。”
邱意婉怒火中烧:“也就是说,你眼睁睁地看着我娘当了十几天的孤魂野鬼?”
“柳慕水”镇定自若:“是啊。”
邱意婉:“……”真欠揍啊,偏又不能打!
邱景臣也是被气得面容狰狞,但这个“柳慕水”却偏吃定了他们俩不敢伤害自己娘亲的身体,志得意满地将自己的右手伸到了邱景臣的面前:“来,好儿子,娘的腿刚刚有些站麻了,你来扶着娘去茶室。”
邱景臣忍无可忍,破口大骂:“老子日你大爷!”
“柳慕水”不仅毫无畏惧,反而还冲着邱景臣微微一笑:“你若愿意搀扶我,我便将你母亲对你妹妹说的话转告给她。”
邱意婉呼吸一滞,不假思索:“哥你就扶她一下吧,也不吃亏呀,那是咱娘的身体呢!”
你出卖我倒是出卖得快!
邱景臣没好气:“你怎么就知道她不会骗你呢?”
不等邱意婉开口呢,“柳慕水”就先说了句:“我现在就是在表明我想合作的态度,你要是不相信就算了,等三十天过后你再想听你娘说话我也传递不了了。”
“哥!”邱意婉急得直跺脚,“我都两年没和咱娘说过话了,就算是假的我也认了!”
邱景臣咬紧了后槽牙,忍辱负重地抬起了胳膊,搀扶住了“柳慕水”的手。
邱意婉迫不及待地询问“柳慕水”:“我娘对我说什么了?”
“柳慕水”先瞧了岁崇一眼,又垂眸瞧了一眼邱意婉怀中的岁岁,道:“问你什么时候嫁的人?孩子多大了?”
只是两个普普通通的问题,却都是当娘亲的人在意的问题。
邱意婉望着虚空,说给娘亲听:“两年前嫁的人。”又低下了头,满含慈爱地瞧了瞧自己的儿子,“岁岁八个多月大了,马上就满九个月了。”
“柳慕水”等待了一会儿,传话说:“你娘说看起来好大一只,一点儿不像才八个月的。”
好大、一只?
邱意婉略有些不满:“我们才不大呢,还是个没断奶的小娃娃呢。”说完又在自己儿子肉嘟嘟的小脸蛋上亲了一下。
岁岁也超级喜欢娘亲,立即露出了一个高兴又可爱的笑容,用小手手抱住了娘亲的脖子,屁股后的小狼尾巴一摇一晃。
“柳慕水”继续传话:“你娘又说他看起来比隔壁王尚书那个一岁多的大胖孙子还要大出一圈。”
邱意婉:“我们是人狼混血,他爹就高大,我们自然比同龄的人族要生的高大一些呀。”
“柳慕水”又转而看向了岁崇,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你丈母娘又问你多大了,但她还说了,如果你的年龄比她太奶还大的话,就不用回答这个问题了,她听了会心梗。”
岁崇:“……”
邱景臣冷笑了一声。
岁洱一脸同情地看向了她哥。
邱意婉急不可耐:“娘!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他可是你女婿呀!”
静待片刻,“柳慕水”继续传话:“你娘说他没有回答问题,说明他真的比她太奶还大,她心梗了,让你先别搭理她,她需要缓缓。”
邱意婉一脸狐疑:“鬼魂怎么会心梗呢?你这伥鬼不会是在骗我们吧?”
“柳慕水”没好气:“我干嘛要在这种家长里短的事情上骗你?”她盯着某处虚空,一边观看一边实时转述,“你娘现在确实是把心口捂住了,还闭上了眼睛,表情有点儿痛苦,嘴里念叨着‘哎呦、哎呦、年纪轻轻的怎么嫁了个这么老的呀,这以后可怎么办呀’。”
岁崇深深地吸了口气,也把眼睛给闭上了。
邱意婉赶忙劝说自己夫君:“哎呀你别听那只伥鬼胡说八道,我娘肯定不会说这种话!”虽然她也觉得这话真有可能是她娘亲口说的,但不得不睁着眼睛说瞎话,不然孩子爹真就要
碎掉了,“老也是分情况的对不对?你只是年龄大一些而已呀,但你长的不老呀!”
邱景臣:“是啊,老妖精看起来都很年轻,不然为什么喊他们妖精。”
邱意婉:“闭嘴吧你!”
说话间,一行人就来到了茶室,围坐在了茶台旁。
“柳慕水”又要求邱景臣去给她泡茶喝,还特意点名了要喝将军府中珍藏的顶级碧螺春。
邱景臣冷笑一声,回了句:“大半夜喝茶对我娘身体不好,您还是忍忍吧。”
“柳慕水”:“瞧你那小家子气的样,不就是喝你两口茶么?”
邱意婉无奈:“行了,赶紧先交代你到底是谁?幕后主谋又是谁?交代完就请你喝茶!”
“柳慕水”:“还是你懂礼貌。”言毕又清了清嗓子,自我介绍道,“我呀,名叫清竹,本是璋州城百花坊南风馆中的一名伶人。”
邱意婉大惊失色:“南风馆?你是男的呀?”
邱景臣也是一脸震惊:“卖屁股的?”
清竹大怒,抬手就往邱景臣的脸上抽了一巴掌:“粗鲁!低俗!无耻!人家自从入馆之后向来是卖艺不卖身,什么时候也没卖过屁股!”
邱景臣的脸都被他扇红了,恼怒不已却又不能扇回去。
岁洱忍不住看了她哥一眼,说了句:“他们人族的世界好精彩哦。”
岁崇:“……”确实。
清竹又狠狠地剜了邱景臣一眼,才继续开口说道:“我本是南风馆中的头牌,却遇人不淑,那负心汉说要为我赎身,却转手将我卖入了人间炼狱!”
邱意婉追问:“人间炼狱是何地?你被制作成伥鬼的地方?又是谁如此心狠手辣谋害了你?”
清竹哼了一声,冷幽幽地盯着邱意婉:“放眼整个青龙国,还有谁是出了名的性情残暴荒淫无道?”
邱意婉的神情猛然一僵,邱景臣的神色也在瞬间变得无比阴沉:“竟然还是他!”
岁洱急得像是一只上蹿下跳的小猴子:“谁呀?谁呀谁呀谁呀?”
邱意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向了岁崇:“你还记不记得,我当初为何要逃离自己的家乡?”
岁崇瞬间了然,神色一沉:“九皇子?”
邱意婉点了点头。
岁洱:“九皇子怎么了?九皇子和你家有仇呀?”
邱意婉叹息一声,言简意赅地向岁洱讲述了一下邱家和九皇子之间的恩恩怨怨,最后又说道:“九皇子并不喜我,不过是贪图美色,也不只贪图我一人的美色,这些年来,被他收拢进府中的俊男靓女不计其数,甚至还有孱弱童子,但最终能活下来的人却寥寥无几,他爱虐杀容貌秀丽之人,换句话说,他喜欢摧毁美物。”
岁洱一脸厌恶:“这个人好恶心啊,简直是个变态!”
不等邱意婉开口呢,清竹就先说了句:“他就是个变态,不光喜欢用皮鞭抽打别人,还喜欢让人家打他,你打的越狠他越爽。”
岁洱:“……”
邱意婉:“……”
咦!
清竹:“但他又不能让外人知晓这件事,所以才要将对方虐杀灭口。”
岁崇看向了清竹:“按理来说,他府中应当有诸多含怨而死之人,为何独独选中了你成为伥鬼?”
清竹也不隐瞒:“因为我与柳慕水的生辰八字完全相同。”
邱景臣怒不可遏:“合着你们一开始就是冲着我娘来的?”
邱意婉亦是双目赤红。
清竹笑答:“当然不是?九皇子只是变态,但却只喜玩弄年轻貌美的,不喜半老徐娘,他只是想通过换魂术操控你娘,把你妹妹引回来而已。”
清竹又笑盈盈地看向了邱意婉:“你逃了天子赐婚,让九皇子颜面尽失,他当然要报复你。”
邱意婉当然也知道这些,但她根本不在乎九皇子到底有多恨她,她只在乎自己的娘亲:“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我娘亲回来?”
清竹不置可否,看向了岁崇:“你知道,对吧?”
岁崇轻叹口气,对邱意婉说道:“换魂之术不是清竹所能掌控的,他无法离开你娘的身体。”
邱景臣接了句:“不能直接弄死这个卖屁股的么?再往他脑门上贴个符,反正都知道我娘就在身边,他一滚蛋我娘不就能回来了么。”
清竹咬牙切齿:“你这厮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岁崇却摇了摇头,无奈道:“邱夫人的魂魄是被强行驱离了自己的身躯,所以无法主动回归,除非杀死施咒之人。”
邱意婉的呼吸一滞,犹豫片刻后,眼神一沉,直接把心一横:“那就直接干掉九皇子!”
清竹大惊失色:“他可是皇亲国戚!你要是要被灭九族么?”转而又惊慌失措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空气,本想让柳慕水劝劝她,结果柳慕水的魂魄竟也是一脸杀意。
邱意婉越发义愤填膺:“横竖都是一刀,为何不反杀?按照国法来论,他早该被斩杀一万次了,却屡屡被天子包庇。我邱家满门忠烈,却长期遭他压迫欺辱,这天下还有何公道可言?”
邱景臣猛然一拍桌板:“说得好!老子早他娘的想干掉他了!”
清竹:“……”真不愧是将门,好有血性的一家子。
岁洱呆如木鸡,看向了她哥,弱弱地问了句:“他俩这算谋逆么?”
岁崇:“九皇子又不是天子,怎么能算是谋逆?只能说是为民除害。”
邱景臣的眼睛猛然一亮,终于给了岁崇一个正眼,欣慰道:“狼妖,其实你这个人吧,也还行,怪明事理的,感觉一下子年轻了至少一百岁。”
岁崇:“……”
清竹嗔了邱景臣一眼:“你娘说别让你胡说八道。”
“这怎么能是胡说八道呢?”邱景臣也不知道他娘现在到底站在哪儿了,左顾右盼着反驳,“人家狼妖都替咱们说话了,咱们还能嫌弃人家老么?”
邱意婉也替自己的夫君鸣不平:“就是嘛!”
清竹的信息传递有些许时间上的延迟:“你娘的意思是他那句话至少能抵二百岁,一百岁说少了。”
岁崇:“……”
第 77 章
“可是你们人族不是严禁巫蛊邪术么?”岁洱为了化解她哥的尴尬, 赶忙转移了话题,“九皇子还是皇亲国戚,就算再被你们的天子庇佑, 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地学习禁术吧?”
清竹解释道:“不是九皇子亲自施的法, 九皇子也不会施法, 是他指使他手下的那个老牛鼻子做出来的这些事儿, 你们要杀也得先把那个老牛鼻子给杀了,不然我和你们娘亲都别想魂归原位!”
邱意婉连忙追问:“那个老道士叫什么?”
清竹:“吴莲雪。”
邱景臣:“这名儿也听不出来男女啊。”
清竹:“男的, 一个贼眉鼠眼的黑心坏老头儿。”
邱景臣:“那他叫什么莲雪啊, 听着还怪清高的。”
清竹哂笑一声:“你还见过他呢。”
邱景臣却毫无印象:“什么时候?在哪儿?”
清竹:“一个多月之前, 你和你娘一同被九皇子请入王府那次?”
邱意婉一怔,惊诧万分地看向了自己哥哥:“他请你们俩作甚?”
邱景臣面露苦色,长长地叹了口气:“那还能作甚?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呗。”
自从邱意婉逃了天子赐婚以来,九皇子没少找邱家的麻烦, 那次请邱景臣和柳慕水前去王府, 就是为了逼迫他们“欣赏”自己虐待和邱意婉长相酷似之人的过程。
在此期间, 邱景臣和柳慕水如坐针毡, 内心愤恨不已, 却又无计可施。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皆为王臣, 他们母子纵使再恨,也不能公然反抗王族,只得咬牙忍耐。
初一入府,他们随身携带的兵器就被没收了。
母子两人本以为忍耐着看完一场惨剧过后就能回家了,孰料九皇子竟当众对柳慕水动起了手脚,
邱景臣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自己的母亲遭受羞辱,动手抢夺了府内侍卫的佩刀, 架到了九皇子的脖子上。
清竹接着邱景臣的话讲述道:“九皇子看似是要调戏的你母亲,实则是在制造混乱,藉机吸引你们母子的注意力罢了。你当时可能没有注意到,有一只黑猫自始至终一直趴在那间刑室的窗框上,你拔刀的那一刻,黑猫像是受惊了一样大喊一声炸毛而起,冲着你母亲扑了过去,用锋利的爪子在她的脖子上留下了几道血痕,又顺便勾扯走了她的几根头发。”
岁崇瞬间了然:“黑猫就是吴莲雪?”
清竹牵唇一笑,赞赏道:“你果然不是一般的妖物,相当熟悉妖邪之术。”
邱意婉的神情已经阴沉到要结霜了,声色中透露着无尽恨意:“他就是利用残余在指甲里的皮肉和那几根头发对我母亲施行了换魂术是么?”
“你也怪聪明的。”清竹继续说道,“换魂之术的第一步便是离魂术。吴莲雪做了一个巫蛊娃娃,将你母亲的皮肉和头发放入了那只娃娃的体内,又用沾了朱砂的毛笔在那只娃娃的身体上写下了你母亲的姓名和生辰八字,往后只需每晚子时阴气最盛的时候对着那只娃娃摇动招魂铃,同时呼喊你母亲的名字,她的灵魂就会被撼动,逐渐脱离原本的肉/体。”
邱景臣面色铁青,双拳紧攥:“所以我母亲那一个月的离奇大病,就是被吴莲雪的离魂术害的?”
清竹点头:“不过你们母亲的意志力倒也是真强,普通人最多坚持个七天就顶不住了,她竟能和吴莲雪抗衡了足足一个月。”
岁崇冷声道:“那只巫蛊娃娃相当于介质,邱夫人的魂魄离体后,你就被放入了那个娃娃内,而后顺理成章地占据了她的身体?”
邱意婉:“想要我母亲回来,也须得先找到那只娃娃?”
清竹再度点头:“是。”又道,“但我是被吴莲雪制成的伥鬼,只受吴莲雪的操控,你们单是得到那枚娃娃是不行的,我无法自行从你们母亲的身体中脱离,除非你们杀了吴莲雪,先还我自由。”
“我们不仅要杀了吴莲雪,我们还要杀了九皇子。”邱意婉愤恨交加,面色狰狞,咬牙切齿,“我一定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因过度愤怒,她的身体还在止不住地颤抖,漆黑锋利的眼眸上覆盖着一层悲戚痛恨的泪水。
岁崇立即将自己的手搭在了她的手背上,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小岁岁也抬起了自己的小手手,给娘亲擦了擦眼泪,紧接着,他自己的小嘴也跟着瘪了起来,难过地红了眼圈。他虽然不知道自己娘亲为什么会哭,但只要一看到娘亲流眼泪,他就伤心难过。
邱意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竭力在孩子面前克制负面情绪,迅速地抬起手,给自己擦了擦眼泪,又握住了自己儿子的小手,疼爱地在肉乎乎他的手心里轻轻亲了两下。
邱景臣长久未言,看似面无表情,实则杀意毕现,漆黑的眼眸如刀似箭:“他若不除,我邱家只会永为鱼肉,永无宁日。”
清竹:“你们别光动嘴说除啊,得先商量出一个可行的方案吧?”
邱意婉反应很快,一边思考着对策一边说:“吴莲雪乃是恶兽爪牙,无论是除掉九皇子还是救娘亲都需要先将他铲除。笼统来说有三项任务,一项任务是找出那只巫蛊娃娃并将其摧毁,二项任务是找出清竹的尸身,三项任务是斩杀吴莲雪。这三项任务不分先后,能同时进行的话最好不过。”
岁崇再问清竹:“你可知你自己的尸身现在何处?”
清竹却摇了摇头:“我是濒死之时被制作成了伥鬼,只记得自己死前一刻还在王府内,作为伥鬼再次醒来时,就已经置身于白雾山脚下的那栋风水宅中了。”
他们一家四口在赶路的途中还曾路径过那栋宅院。
邱意婉连忙向清竹确认:“就是大门上挂着两面镜子的那栋宅子?”
清竹点头:“内里的八卦镜更多,全是吴莲雪那个老牛鼻子放的,而且宅内的风水也很邪乎,像是个迷宫局,从前院到后院只有唯一一条正确的路可走,一旦行差踏错,就会被困死在其中。”
岁洱听的一愣一愣:“他干嘛要搞出一栋这么邪乎的宅子?”
清竹:“我哪里知道?吴莲雪和九皇子之间的密谋还能跟我说?”又坦然告知,“我只知道有关邱家那一部分的事情,其余情况我一概不知。”
邱景臣:“你一概不知我们怎么去解救你?”
清竹:“看你们自己的本事喽,还能全靠我么?我要是那么有用我能被做成伥鬼?”
邱景臣:“……”他娘的,真有道理啊。
邱景臣无可奈何地看向了岁崇:“妹夫,你神通广大,能知道那宅子的情况么?”
妹夫?
刚不还喊“狼妖”呢么?
岁洱愣了愣,看向了邱意婉:“嫂子,你哥哥好能屈能伸啊。”
邱意婉汗颜一笑:“自小爹娘就说他没皮没脸。”
但是在不了解内部构造的情况下,神仙来了也难窥究竟。
可既然邱景臣都已经喊出了这声“妹夫”,岁崇定不能让其失望:“如有内部图纸的话我一定可以。”说罢,他又看向了清竹,询问道,“你对那间宅子的印象有多少?可否能将其画出来?”
清竹面露难色:“那栋宅院占地面积颇大,内里包含数座院落,吴莲雪只允许我在其中一座小院落内活动,其余院落我几乎没有前去过,印象不是特别深刻。”
岁崇不容置疑:“那就竭尽全力把你有印象的地方画出来。”
清竹:“现在?”
邱景臣:“那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呢?”
清竹:“明晚不行么?外面天都快亮了我该睡觉了!”
邱景臣:“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情睡觉呢?”
清竹:“烧的又不是我的眉毛我早死了。”
邱景臣:“……”
邱意婉长叹一口气,无奈看向了她哥,道:“别跟他吵了,他确实不用着急,咱们再急也没用,而且都折腾一晚上了,也该让咱娘的身体去歇歇了,还有你也该去歇着了,再过几个时辰你就要上去上朝了,总不能顶着双黑眼圈去面圣吧?”
邱景臣:“我又不困。”
邱意婉:“不困你也得去躺床上歇着!”
清竹:“你娘让你这个狗儿子听你妹妹的。”
邱景臣:“死卖屁股的你少在哪狐假虎威。”
清竹抬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巴掌又抽到了邱景臣的脸上:“替你娘打你这个狗儿子!”
邱景臣的脸又被扇红了,怒不可遏却又不能还手。
邱意婉嗔了她哥一眼:“活该!早点儿去睡觉也不至于挨打。”
邱景臣:“你就是喜欢看我挨打,从小你就喜欢起哄让咱爹娘打我!”
邱意婉忍着笑说:“我才没呢。”又抱着孩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你不睡我们岁岁还要睡觉呢。”说完又腾出一只手扯住了岁崇肩头的衣服,“走,跟我回屋睡觉。”
岁崇立即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顺手把孩子从邱意婉手中接了过来。小家伙现在是越来越有份量了,抱着沉甸甸的。
邱景臣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俩,问:“你俩、睡一间啊?”
岁崇:“……”不然呢?
邱意婉没好气:“我们俩是两口子,肯定睡一间啊。”
邱景臣:“……”啧,这感觉,真是陌生又奇怪又憋屈。
好端端的忽然就来了个男的把他妹妹拐跑了。
邱景臣沉默了一会儿,委婉叮嘱了句:“那你俩、注意点啊,咱娘不一定就飘哪儿去了。”
岁崇:“……”
邱意婉:“……”
说时迟那时快,清竹抬手又是一巴掌,狠狠地抽到了邱景臣的脸上,把他另外半张脸也给扇红了。
邱景臣怒不可遏火冒三丈,清竹连忙解释道:“这回
真是你娘让我抽的你,她说她不可能乱飘,让你别胡说八道败坏她名声。”
邱景臣:“……”
邱意婉:“该!”随后她便带着岁崇离开了茶室。岁洱紧随其后,急慌慌地问:“那我住哪啊?”
邱意婉温声回道:“我住的那间小院里有两间厢房,东厢房原本是我二姐的,自她入宫之后虽然闲置了下来,但一直有人打扫,你铺床被子就能睡。”
岁洱放了心:“哦。”
邱意婉却不能完全放心,确定走出的距离够远,清竹已经听不到他们对话声的时候,她才又问了岁崇一句:“清竹应当不会突然反水吧?”
岁崇想了想,道:“他本就是为了捕获你才被制作成了伥鬼,但如今我们已经识破了他们的计谋,说明他们的布局失败了,但他们还不知晓自己失败,清竹对他们来说就依旧有用。”
邱意婉接道:“但如果清竹忽然反水,就相当于主动表明自己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一只没用的伥鬼只会被丢弃,清竹只有死路一条。”
岁崇点头:“所以清竹只能选择和我们合作到底,无论他是否诚心。”
邱意婉舒了口气,安心了下来,又庆幸不已地说了句:“多亏了你叔叔留下的镇鬼符,不然还真没法揭穿他的身份。”
岁崇:“还你叔叔呢?”
邱意婉忍俊不禁:“咱叔叔,行了吧?小气鬼!”说完,又用胳膊肘轻轻捅了岁崇一下,“这次你也出力了,可以给你这头死狼记一功。”
岁崇语气带笑:“准备怎么奖励我?”
邱意婉嗔了他一眼:“回房再说呗。”
岁崇:“行,我记着呢。”
邱意婉:“讨厌~”
跟在后方的岁洱:“……”恶心!矫情的腻歪夫妻,不顾别人死活!
邱意婉居住的那间小院名为听雨阁。
正对着月亮门的那座正房是一间会客厅,是姐妹俩邀请好友来家中聚会的地方。
正房前有一片半月形的莲池,隔开了东西两间厢房。
邱意婉先安置好了岁洱,然而才带着岁崇去到了对面的西厢房,那间她从小住到大的闺房。
推开房门,先是一个四方形的小厅,中间立着一尊好看的琉璃莲花烛台,地面上铺设着一层柔软华丽的地毯。小厅左边是一间小书房;右边是卧房,靠墙的位置放着一张架子床,窗前放着梳妆台。
邱意婉点燃了烛台,发现自己的房间内依旧是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同记忆中一模一样,显然在她离家的这两年内母亲依旧会要求下人定期打扫她的房间,就像是她从未离开过一般。
岁崇也在仔仔细细地打量邱意婉的闺房,想从一些蛛丝马迹中寻找出她儿时留下的痕迹。
小岁岁忽然哭闹了起来,邱意婉知晓孩子是真的困了,赶紧把他从爹爹怀中接了过来,迅速抱着孩子走到了床边,坐下来解衣喂奶哄睡,内心忽然又有些了感慨:上一次坐在这张床上时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现在可成了孩子娘了。
都怪那头死狼!
邱意婉愤愤不平地瞪了岁崇一眼,岁崇却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老婆的愤慨目光。
他去到了厅那侧的小书房,正在仔细地查看她的书架,好奇她小时候到底喜欢看些什么书。
随手拿起一本,看封皮上的书名:《山海博物志》
岁崇心想:“还挺有求知欲和探索欲。”结果翻开书封之后,内里竟然还藏着一层封皮,真实的书名其实是《春闺相思记》。
岁崇忍俊不禁。
再拿起一本,依旧是挂羊头卖狗肉的,最外面的那张封皮上写的书名是《古文鉴赏》,里面藏着的却是《愿我如星君如月》。
再再拿起一本,还是如此,外封书名《诗经辞典》,内里《妾心如歌君莫忘》。
十本书里面翻开八本都是情爱小说,剩下两本正儿八经的书籍纸页最新,从没翻过一样,倒是那几本情爱小说都快被翻烂了。
其中一本情爱小说最为惹得岁崇瞩目,因为那本书装订的最为潦草,字迹也最为让他熟悉。
书名是《红豆记》,翻开几页看看,大概讲的是一位无往不胜的大将军解甲归田之后和一位尚书家的千金大小姐相知相爱的故事。
岁崇莫名觉得这人物设定有些熟悉。
看的正投入,耳畔忽然响起了邱意婉的声音:“你看什么呢?”
岁岁已经睡了,把孩子放到了床上之后,邱意婉就朝着岁崇走了过来。
岁崇抬眸,似笑非笑地看着邱意婉:“正拜读文豪佳作呢。”
啊?
啊?!
邱意婉的脚步先是一顿,继而呼吸一停,心跳骤然加快,面红耳赤的同时,风驰电掣地朝着岁崇冲了过去,人还没跑到跟前呢手就先伸出八丈远了。
却抢夺未遂。
岁崇轻轻一抬手,书就被他举到了邱意婉够不到的高度,故意逗她:“我还没看完呢,等我看完再让你看。”
邱意婉气急败坏,一边围着岁崇跳一边伸手抢:“给我!快给我!不许看了!不许看了!”她那张俏脸都已经红透了,耳垂更像是马上就能滴出血。
岁崇却偏高举着手臂不给她,始终保持着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我就说呢,那万山鬼谷的幻境怎会无缘无故地给本王安插一个解甲归田的将军角色?原来是按照大文豪的设定进行的。”
邱意婉:“……”
你干脆直接杀了我吧!
丢死人了!
邱意婉也不抢了,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脸比熟透了的大虾还要红,咬牙切齿:“死狼,我不跟你过了!”恼羞成怒了属于。
“那可不行。”岁崇将书放了下来,振振有词地说道,“你这书可没写到两人成亲,我可真和你成了亲,连孩子都老大了,你怎能不和我过了?”
邱意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气呼呼地盯着岁崇:“你就会欺负我!”
“到底是谁欺负谁?”岁崇笑着说,“你这书里可明明白白地写了,是小姐先爱上的将军,事实上你刚入幻境的时候可一点儿都不喜欢我,我费了天大的劲儿才让你多瞧了我一眼。”
“哪有人娶老婆那么容易的?”邱意婉红着脸,愤愤不平地说道,“再说了,你刚开始的时候也没多喜欢人家,次次见到人家都是一副冷冰冰的嘴脸,还总说人家是拖油瓶,嫌弃人家碍事,人家能看上你才怪了!”
第 78 章
初入幻境之时, 两人的记忆全都被重新洗刷过一遍,除了自己的身心为真之外,其余全部为假。
邱意婉被赋予了刑部尚书之女的角色, 一睁开眼睛就躺在一张极为精致的架子床上, 身边还不断有丫鬟在摇晃她的手臂, 急切不已地呼喊她:“小姐!小姐!别睡了, 快醒醒呀,岁将军马上就要到了!”
岁将军?
她迷茫地呆愣了好长一会儿, 才在逐渐清晰的记忆中搜罗到了和岁将军有关的信息:岁崇, 她的心上人。
她的心上人?
她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满心惊愕,因为她的内心深处对岁崇这个人根本没有一点点的思慕之情,他怎的就成了她的心上人?
她的内心感情和她的记忆完全不符。
甚至连岁崇这个人的外形模样都是后知后觉才回想起来的:身姿笔挺,剑眉星目, 瞳孔却是琥珀色的, 透着一股如寒冰般的威严冷峻之感, 再配上那一头浓密银发, 更为他增添了几分妖冶之气。
但在幻境之中, 根本无人在意他那一头与众不同的银发, 皆是习以为常的态度。
她不可思议地看向了自己丫鬟, 连身询问道:“他怎就成了我的心上人?谁告诉你说他是我的心上人?”
小丫鬟看向她的神色中流露出了惊讶和担忧:“小姐,你怎么了呀?你可别吓唬我呀,你爱慕岁将军的事情可是人尽皆知呀!”
她大惊失色:“什么?怎会如此!”
小丫鬟急慌慌地说道:“难道您都忘了么?两月前,岁将军才刚一回到都城您就对他一见钟情了,打听到他至今孤身未娶之后您更是高兴坏了, 不停地央求咱们老爷去替您说亲,老爷拗不过您, 只能找媒婆上门说亲,结果却被岁将军无情拒绝了,您还伤心地大哭了一场呢。”
“啊?”她真真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但奇怪的是,在小丫鬟说完这些话之后,她的脑海中竟渐渐地浮现出了相关记忆,让她倍感真实。
小丫鬟又继续道:“您虽然伤心,但却没死心,一直爱慕着岁将军,千方百计地接近他追求她,像是疯魔了一般爱慕他,闹得满城风雨呀!”
她:“……”相关记忆又是后续才浮现出了脑海,每一个片段都如此的深刻难忘,令她眼前一黑一黑又一黑,恨不得直接吊死!
小丫鬟:“老爷和夫人看不得您如此辛苦憔悴,才趁着百花盛开的好时节在府内举办了赏春宴,还特意邀请了岁将军前来参宴,就是今日呀,岁将军已经快到了呀,您赶紧起床梳洗打扮吧,女为悦己者容呀!”
她:“……”打扮个屁!
记忆告诉她,她真是爱慕极了岁崇,但内心的真实感情却与记忆截然不同。
她自然是选择顺从内心。
起床之后,她只是简单地梳洗了一番,而后就素面朝天地走出了房间,连上穿着的衣裳都懒得好好挑选。
刑部尚书,也就是她在幻境中的亲爹,携带着府内全体家眷一同站在府门之外迎接骁骑大将军的莅临。
岁崇骑着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而来,银发高高束起,身穿黑色长袍,腰悬凛凛长剑,风吹衣袂猎猎作响,整个人威风至极,气宇轩昂。
行至府门前,他从马背上跳下了来,第一时间就开始用目光在人群中扫视寻找了起来。她也一直在盯着他看,感觉熟悉又陌生的。
然而当他们俩的目光终于交汇到一起之后,却又猛然分开了,各自弹开了各自的目光,谁也不再看谁,脸色一个比一个冷,谁都看不上谁。
整个赏春宴的过程中,他们之间也没有产生过任何交流,甚至连眼神上的对视交流都没有,直至赏春宴的结尾,府内出了怪事,一位宾客离奇身死,案件同时牵扯到了他们两人。为了查明真相力证清白,他们俩才不情不愿地和对方说了话。
“哼,人家当时也是在努力地找线索破案子,你却总嫌弃人家碍事。”邱意婉的俏脸一冷,不高兴地埋怨道,“你就是看不上人家,不喜欢人家!”
“你不也一样么?”岁崇先揽住了邱意婉的纤腰,把她抱进了自己怀中,而后自然而然地上移,娴熟地捏住了她,“我说东你偏要说西,处处和我对着干。”
邱意婉:“谁让你那么高傲的?你还拒绝人家的示爱,看不上人家!”
岁崇哭笑不得:“那可不是我拒绝的,是你自己在书里写的。”
邱意婉理直气壮:“我不管,反正幻境给人家安排的就是这种记忆。”那个万山鬼谷的幻境还颇为狡诈,为了迷惑他们二人、增添他们在幻境中的真实感,只是根据邱意婉记忆中的小说内容篡改了他们二人的身份,却没有改动他们的名字,以至于他们从一开始就沉浸在其中了,没有发现丝毫破绽。
岁崇笑着说:“幻境还给我安排了你对我死缠不放穷追不舍的记忆呢。”
“所以你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对人家爱答不理了么?”邱意婉又没好气推了推岁崇的手臂,“不许再捏人家了!”
岁崇却不为所动,就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我行我素,语气中倒是充满了好奇和疑惑:“你这书也没写完,最后设定的结局是什么?”
“当然是要让高傲自大的将军后悔呀!”邱意婉情窦初开之年迷恋上看情爱小说,看多了之后就触发了创作灵感,大笔一挥就自己动手写了起来,还郑重其事地自己动手给自己装订了本书,但写着写着就觉得无趣了,还颇为费脑累眼,然后就把这半本没写完的小说给扔到了书架子上,却还依旧记得自己当初设定的结局,“小姐前期那般爱慕将军,甚至愿意放下女儿家的矜持和身段去主动追求他,但将军却铁石心肠,视小姐的真心如敝履,相当绝情过分,所以我设定的结局是小姐嫁给了真心爱她的人,让将军后悔去,追都追不回来!”
岁崇:“将军后悔的前提是他也爱小姐吧?”
邱意婉解说道:“那肯定的呀,只不过他太高傲了,没发现自己的爱意而已。”
岁崇舒了口气:“看来我比他强些,没让心爱的女子嫁给他人。”
邱意婉嗔了他一眼:“哼,你刚开始的时候也没比他强到哪里去!”
岁崇神不改色,动作也不停:“那时你也不喜欢我呀,后来我喜欢你了,你还是不喜欢我。”
“那人家最后喜欢你了还不行么?小气鬼!”邱意婉又没好气地推了推岁崇的手臂,“别动了,一会儿衣服湿了!”
岁崇:“不是刚喂完么?”
邱意婉红着脸嗔了他一眼:“那也经不住你一直这么折腾呀?”她的身体不受控制,会自行配合他。邱意婉又气鼓鼓地说道:“人家的闺房向来是又香又干净,你这臭男人随随便便进人家的闺房也就算了,竟然还在人家的闺房里面对人家做出这种无耻的事情!”
岁崇目光淡然,语调漫不经心:“我是第一个进你闺房的男人?”
邱意婉没好气:“还有我爹、我大哥我三哥呢!”不过这也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长大后爹爹和哥哥们就没再踏入过她和二姐的院子。
岁崇:“没了?”
邱意婉瞪了他一眼:“没了!”又道,“他无论如何也是外姓男子,还是和我亲哥哥有些区别的,怎能随意进我们女儿家的院子?成何体统?”
岁崇这才满足地牵起了唇角。
邱意婉:“就你爱计较爱吃味!”
狼族天生有领地意识,无论是对于领土、猎物还是爱人都具有极强的占有欲,绝不容他人抢占侵犯。
一生一世一双人更是狼族的求偶原则,至死方休。
“你是我老婆,我当然要计较。”岁崇理所应当地说道,“你只能是我的,我也只能是你的。”
邱意婉明知这头死狼可没那份细腻的心肠去故意说一些撩人的情话,但偏就是被他这种自然而然的平常语气给打动到了,脸颊莫名一热,羞臊地说了句:“行了你,赶紧去睡吧,再不睡天就要亮了!”
岁崇却没松手:“你答应我的承诺还没兑现呢。”
邱意婉一愣:“我承诺你什么了?”
这就忘了?
岁崇不得不提醒她:“给我记了一功,奖励我。”
邱意婉:“……”说你爱计较你就一点儿也不吃亏!
邱意婉只好踮起了脚尖,扬起下巴在岁崇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行了吧?”
岁崇却并不满意:“就这么简单?”
“你还想干嘛呀?孩子正睡着呢!”邱意婉紧张又害羞地瞟了一眼对面的架子床,“别再给他吵醒了!”又可怜兮兮地说道,“都赶了好几天的路了,又折腾了一晚,人家也累了呀,你就不心疼人家么?”
岁崇无奈,终于松开了她:“暂且放你一马,日后补给我。”
“知道了~”邱意婉娇滴滴地挽住了岁崇的手臂,和他一同朝着对侧卧房走了过去。
方才邱意婉把小岁岁放到床上的时候,孩子还是侧躺着睡的,这才过了没多久,就变成撅着小屁股趴着睡了。
邱意婉忍不住伸出手在他肉嘟嘟白嫩嫩的小屁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小胖狼。”
白蓬蓬的小狼尾巴立即摇动了起来。
邱意婉吓了一跳,又赶紧用手轻抚了俩下孩子的后背,一个字也不敢再说了,唯恐小家伙真的醒了。
岁崇忍俊不禁,等到小狼尾巴不再动了,他才敢开口说话,但也不敢
太大声:“这床太小了,睡不下咱们一家三口,我去那张卧榻上睡。”
这张架子床还是邱意婉当姑娘时睡的床,并不宽敞,顶多只能睡得下她们母子。
卧榻在床侧靠墙的位置,正对着梳妆台。过去邱意婉晚上害怕睡不着时,会让她的小丫鬟喜桃睡在那张榻上陪着她。
听闻岁的话后,邱意婉点了点头:“嗯,床单被褥都在榻旁的柜子里,你自己去取吧,我去打点水,风尘仆仆一路了睡前还是想洗洗,不然身子难受。”现在府内的丫鬟仆人们全都被娘亲“怪病”给吓跑了,凡事只能亲力亲为。
岁崇赶忙说道:“罢了,外面太黑了你别去,我去。”说罢就迈开了长腿,阔步要往屋外走,邱意婉立即去追,“你知道打水的地方在哪儿么你就去?”
岁崇:“不就是门外的那片池塘么?”
邱意婉无奈:“你当我们人族和你们这种野兽一般随便呀,跳进池塘就能洗了?我们打水用井!”
岁崇不解道:“不都是天赐的水么?”
他们的先祖生于自然长于自然,所有的水源皆是天赐之水。狼境之内的天赐之水皆来自于落雪。
“不一样!”邱意婉态度坚决,“你要是真想心疼人家你就去后院的水井给人家打水。”
狼王肯定是心疼老婆的,不假思索地就点了头:“行。”
邱意婉又叮嘱道:“记的打两桶水,一桶不够用。”
“好。”岁崇应下之后就离开了屋子。
邱意婉抬起了手臂,闻了闻自己的袖子,倒是没什么异味,依旧香香的,就是感觉身上黏了一层汗,不太爽,而且自己胸前的衣料还是湿了。
都怪那头死狼!
邱意婉也真是有些困乏了,便坐到了床边,将脑袋靠在了床架上,一边等着岁崇打水回来一边闭目养神。
夜色静谧,万籁俱寂,空气中唯有蝉鸣声。
忽然间,邱意婉听到了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声音近在耳畔,紧接着,方位不定的虚空中又有人喊起了她的名字:“邱意婉,听吾召唤,速速归来!”
“邱意婉,听吾召唤,速速归来!”
邱意婉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的场景却不再是自己的闺房,而是一条铺满了山花的小路。
路两侧皆是白茫茫的浓雾。
召唤声就在路的前方。
邱意婉目光空洞地从床边站了起来,顺从地迈开了脚步,应和着召唤声,一步步地顺着那条铺满了山花的小路走了出去。
这还是一条极其笔直的路,花香四溢五彩斑斓,却始终看不到尽头。
召唤声似有若无,虚无空灵,接连不断。
铃铛声却相当清脆,每一声都能搅进她的耳朵里,像是赶尸人手中的那枚摄魂铃。
邱意婉的意识很清醒,甚至可以说是格外清醒,但她的脑海中却已经没有了其它想法,只剩下了唯一一条清晰的念头:不能停,一直走,必须一路走到尽头为止。
虽然她也不知晓路的尽头到底有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旁侧的浓雾中竟突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激烈犬吠声,其中一道尤其痛苦惨烈。
紧接着,她的身前就闪现出了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她觉得这道身影很熟悉,却无论如何就是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她还看不清楚他的容貌,像是他的脸上蒙了一层雾,令他面容模糊了起来。
那人忽然抬起手,两指合并直刺她的眉心。他修长有力的指尖处还闪着锋利的血红色光芒,像是要杀了她。
邱意婉大惊失色,瞬时侧身闪躲。她也自知自己的近战能力不行,但身法足够迅速轻盈,成功躲过了那人的一记偷袭之后就运足了轻功,一个翻身就轻轻松松地从那人的头顶越了过去,继而拔腿就跑,甚至用上了邱家的独门武功流星步。
那人却穷追不舍,也不出声,只是拼了命地追她。他的身法也极其迅捷,一个纵跃就落至了她的身前,旋身的同时再度并指袭击向了她的眉心。
那道血红色的锋利光芒再度闪烁了起来,令邱意婉胆战心惊,不由使尽了浑身解数去躲避,向后下腰的同时抬臂格挡,再借力调转身形,灵活地使了个鹞子翻身,成功地躲过了对方的第二次袭击。
她虽然看不清楚对方的真实容貌,却能清楚地判断出来,他的身法绝不在她之下,硬碰硬对自己绝无好处,所以在躲避过对方的第二次攻击之后,邱意婉的第一反应还是逃跑。
然而跑出了还没几步,她的耳旁忽然响起了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声:“邱意婉,杀了他,他要杀你!”
他要杀我。
他要杀我!
邱意婉接收到了命令,内心不受控制地充满了愤恨与杀意,逃跑的想法瞬间被抛之脑后,朝着对方转过身的同时果断握住了戴在右手上的银镯,抬手对准了那人的身躯:“我要杀了你!”
万千道尖细的银针如同漫天的细雨一般齐刷刷地朝着那人飞刺了过去,如同一张铺天盖地的巨网,网上还淬了剧毒,能够令这世间万物瞬间化为一滩黑臭的血水。
此乃邱家独门暗器,秋雨落花。
邱意婉还在心中冷笑了一声:去死吧!
孰料对方的身法竟比她想像中还要敏捷万分,飞针从银镯中弹出的瞬间,他就如同一片轻盈的竹叶似的瞬间向后方滑出了数丈远。
针与针之间的间隙在不断扩大,如同一张不断放大的银网,顷刻间就追至了那人面前。
邱意婉笃定此人绝对必死无疑了,但他却又在骤然间平地起跃,如同一阵疾风似的辗转腾挪,竟将那些细密的毒针无一例外地全部闪躲开了,并且毫无停顿,针雨过去之后,他仅是用脚尖轻轻地点了一下地面,就飞身朝着她扑了过来,再度并指刺向了她的眉心。
这一切皆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邱意婉甚至都来不及震惊这世间竟然还有人能够躲过“秋雨落花”,那人的指尖就已经如闪电般迅速地点上了她的眉心。
邱意婉瞬间就被定住了,再也动弹不得。
第 79 章
血红色的锋利光芒瞬间刺穿了邱意婉的意识, 覆盖了她的视野,彻底将她笼罩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红光渐渐消失, 邱意婉终于清醒了过来, 白皙的印堂处涂满了黑狗血, 看起来刺目又诡异。
铺满了落花的笔直小路不见了, 白茫茫的浓雾不见了。
铃铛声和召唤声也随之消失了。
她已不在自己的闺房内,却离奇地出现在了将军府门外的空旷大街上。
夜色凄迷又寂静, 周遭全是搬空了的府宅, 邱意婉呆如木鸡地看着眼前人:“夫君?我们怎么在这里?”
岁崇满目担忧, 焦急询问:“还记得刚刚经历的事情么?”
邱意婉立即回忆了起来,却毫无印象,茫然地摇了摇头:“不记得了,脑子里像是蒙了一团雾。”不偏不倚地只遮挡住了方才那段记忆, “我只记得你去打水了, 然后我就坐在了床边, 闭着眼睛休息, 睁开眼睛就到了这里。”
岁崇神情凝重:“你可能被人施了摄魂术。”
邱意婉大惊失色:“我好端端地在自己家里, 怎么会被施展神魂术?”
岁崇摇头, 沉声道:“暂时不太清楚, 但既然对方的摄魂术对你起了作用,就说明他已经察觉到了你的存在,咱们可能没时间了。”话音还未落呢,他就握住了邱意婉的手,带着她往将军府走, “去找清竹。”
邱意婉:“你怀疑是清竹搞的鬼?可他若是想出卖咱们的话,不就相当于自寻死路么?”
岁崇解释道:“我不怀疑清竹, 他没那个本事对你实施摄魂咒,但他可能知道些什么。”
邱意婉点了点头,立即加快了脚步,此时一片遮挡着月亮的云层忽然移开了,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铺洒在了将军府门前的宽敞大街上,邱意婉看到地面上散布着星星点点的黑色水痕,如同刚刚下过一场细
雨。
她手上佩戴着的银环不止是用来发射毒针,还是为了储存毒针。为防独门秘法落入他人手中,邱家的毒针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不可长久暴露在空气中,不然就会同涂抹在其上的毒液互相作用,自行融化成一滩黑水。
邱意婉的神色猛然一僵,她意识到了,自己方才对岁崇使用了“秋雨落花”,当即花容失色,惊慌失措地询问岁崇:“你受伤了么?被针刺到了么?”
岁崇摇头:“放心,没有。”
邱意婉震惊道:“你全躲过去了?”
岁崇:“嗯。”
邱意婉却还是不能放心,猛然甩开了岁崇的手,一边拧握着银环取解药一边说:“一点点伤口都不能有,擦伤也不行!”涂抹在银针上的毒液毒性极为刁钻猛烈,纵使只是被针头擦破了点皮,也会在其体内残留下毒素,顺着血液循环逐渐传输至心脏,令其慢性死亡。
岁崇不得不再度向邱意婉保证:“真的没有伤口,你、”话还没说完呢,邱意婉就用手把他的嘴巴捂住了,强行往他的嘴里塞了一颗小小的红色药丸。
药丸入口即化,相当之辛辣,呛的岁崇直咳嗽,眼睛都咳红了。
“没有你也得吃解药!”邱意婉也不相信这世上能有人可以躲避过“秋雨落花”的攻击,就算她相信岁崇真有那个本事,也不敢掉以轻心,针头轻擦一下不疼不痒,万一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被毒针擦伤了呢?她可不想再守寡了!
岁崇终于停止了咳嗽,嗓音却变得嘶哑暗沉,无奈询问道:“如果我没中毒,这解药吃下去会有什么后果?”
“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后果,不然我哪敢随便喂你吃啊?”邱意婉解释道,“淬在针上的毒液属阴,可摧毁血管心脉;解药属阳,可强身健体加固心脉,你顶多上上火。”
岁崇不了解秋雨落花,却了解自己老婆,她对他的要求只是“活着就行”,根本不在乎他到底怎么活。
岁崇连忙又追问道:“万物相生相克,毒药性烈,解药的药性必定也猛烈,我会上火到什么程度?”
呃、这个,嘶……问得好刁钻啊。
邱意婉想了想,又道:“秋雨落花的解药是以克制毒性为主,遇毒才会发作。如果你体内没毒的话,它还能克制谁去?再烈也发挥不了作用。”
岁崇不得不提醒她:“我问的是我会上火到什么程度?”
邱意婉面露尴尬:“这个、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
岁崇:“……”果然,只要保证了他不会死,就不在乎他到底怎么活。
说话间,两人就走回了将军府。
岁崇一踏入将军府的大门,拴在前院的那几条黑色猎狗就开始瑟瑟发抖了起来,齐刷刷地缩回了墙角,口中止不住地发出畏惧的哀嚎。
其中有一条黑色猎犬浑身抽搐着躺倒在了血泊中,右侧后腿上被戳出来了两个血洞。
邱景臣恰时也从府内冲了出来。方才狗叫声激烈,也引起了他的警觉。看到那条躺在血泊中的爱犬和妹妹眉心处的血迹之后,邱景臣当即惊愕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岁崇立即解释道:“婉儿中了摄魂术,必须要用黑狗血点在印堂处才能破解。”
岁崇从后院打水回来的时候,正巧遇到了从听雨阁中走出的邱意婉。那时邱意婉的神色空洞,目光呆滞,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岁崇当即就意识到自己的妻子可能被摄了魂,这种情况下,绝不能直接喊她的名字,不然很有可能会惊飞她的魂魄,不仅不能喊醒她,反而可能会使其变得痴傻呆滞。岁崇只得轻轻地放下了水桶,静悄悄地跟随在她的身后,伺机而动。
“当时情急,不得已而为之。”岁崇歉然道,“抱歉,伤了你的狗。”
邱景臣虽然心疼自己的狗,但也能理解:“没办法,只能这么做。”换了他他也会选择这么做,不然妹妹很有可能会死。
狼妖也是手下留情了,那么紧急的情况都没直接戳脖子取血,留了这只狗一命,就是后腿可能废了。
邱景臣立即朝着自己的狗跑了过去,撕下了自己的衣摆,迅速给爱犬包扎伤口,同时急切地询问岁崇:“我妹怎么会中摄魂术?”
岁崇还是那个回答:“不清楚,需要去问清竹。”
邱意婉又道:“咱们还得赶紧离开家,九皇子那边很有可能已经察觉到我归家了,不然不可能对我施加摄魂术。”
岁崇补充道:“施行摄魂术时也对距离和范围有要求。在此之前,他们很有可能不止一次地对婉儿施行过摄魂术,但因婉儿一直未归家,不处于他们框定的这个范围之内,所以一直没有起效。如今已起效,他们就能够笃定婉儿入瓮了。”
所以九皇子现在很有可能已经在带着人来围追堵截邱意婉的路上了。
邱景臣:“咱们现在能跑去哪里?”
邱意婉和岁崇异口同声:“白雾山!”
邱意婉又迅速补充道:“他们来,咱们去,将计就计,刚好可以使一出空城计,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将门之后最膻长的就是把握时机和使用兵法。
他们也不能够再坐以待毙任人宰割!
邱景臣忽然就跃跃欲试起来了,眼都亮了:“直捣黄龙啊这是!”他快速给狗包扎好了伤口,然后将那条狗送去了门房。
邱意婉和岁崇先回了趟听雨阁,一个去抱岁岁一个去喊岁洱起床。
清竹原本睡的正香,忽然就被喊醒了,喊醒他的不是别人,而是柳慕水的魂魄。
清竹才刚一脸茫然地从床上坐骑,房门就被推开了,邱景臣凶神恶煞地冲了进来,厉声威胁道:“九皇子和吴莲雪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你要是不想死,就给我老实点,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少耍花招!”
清竹大惊失色:“他们怎么忽然要来?”
邱景臣压根儿没那个时间去解释,急切催促道:“想活命的话就先别问那么多,快下床跟我走,时间紧迫!”
清竹思索片刻,还是选择了听从邱景臣的,因为他不想再受吴莲雪的迫害,他生前虽为南风馆的伶人,死后也想有骨气一次。
更何况,如果让吴莲雪发现他和九皇子的计划已经败露,自己就彻底没了利用价值,迟早会被吴莲雪弃如敝履,连投胎转世都没机会。
与其一直被宰割,不如彻底倒戈反抗一把!
清竹立即掀开被子下了床,跟着邱景车离开了。
邱意婉和岁崇已经在将军府门前备好了马车,邱景臣直接将清竹塞进了马车里,并叮嘱道:“等会儿出城的时候有点儿眼色!”
邱意婉他们一家四口已经在车厢内坐好了。清竹坐到了岁洱的身边,和邱意婉岁崇面对面。
邱意婉抱着尚在睡梦中的小岁岁。岁崇直视清竹的双目,琥珀色的眼眸寒光毕现,压迫感十足:“那根银针上刻着的到底是何咒语?”
“我真不知道!”清竹茫然又急切地说道,“吴莲雪把针交给我的时候只交代说等到邱氏小女归家后趁其不备将这根针刺入她的百会穴,然后就能在两个时辰之内控制她的心神,暂时把她变成傀儡。”
岁崇了然,冷声道:“果然还是摄魂咒,只不过更阴毒。”
邱意婉又追问道:“若你说的都是真的,我明明没有中针,为何还会被摄魂?”
清竹惊讶不已:“什么时候的事?”
邱意婉:“就在方才。”
“那绝对不是我干的,我只有那么一根针!”清竹解释完后,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立即说道,“对了,九皇子手中有一副你的画像,还有你的生辰八字!”
“画像?”邱意婉蹙眉,“不会是宫廷画师画的那副吧?”
圣上极其宠爱他的弟弟,降旨赐婚后,还特意召她入宫了一趟,让其御用画师给她画了幅肖像。
清竹回答说:“我不知道是不是宫廷画师画的,但水平确实高超,画得栩栩如生,像是你亲自站在了画纸上一般,所以就算我之前从没见过你也还是能一眼就将你认出来。”
岁洱恍然大悟:“怪不得你那么笃定我是不我嫂子呢。”
邱意婉叹息着说:“应当就是那幅画了。”
对方还掌握着她的生成八字。
怪不得可以对她施行摄魂术。
可真是处处针对她,一直在守株待兔瓮中捉鳖。
邱意婉看向了岁崇,满目忧虑:“我有些担心自己又会在忽然之间不知不觉的被他们控制,拖你们后腿。”就像是之前那样,竟直接对着岁崇使用了秋雨落花。
岁崇语气坚决地安抚道:“只要你印堂处的黑狗血一直在,就绝对不会再被摄魂。”
邱意婉这才安心。为了防止出意外,她方才还将地上残留着的那滩黑狗血收集了起来,装进了一个小瓷瓶中,以便随时涂抹。
没过多久,马车就驶向了城门。
邱意婉将窗户推开了一条小缝,然后询问她哥:“咱们现在去的是南城门?”
邱景臣回答:“嗯。”又道,“我昨晚出城接你之前曾听守城门的兄弟说过,九皇子早前也从西城出了门,所以他昨晚八成是住在了白雾山的那栋宅子里而不是王府。如果他要出发进城来寻你,定也是从西门进城。”
所以必须要避开西城门,从其他方向绕行白雾山,不然定会和九皇子撞上,相当于自投罗网。
邱意婉又问道:“今晚在南门当值的首将是谁?和你私交好么?”
邱景臣想了想,道:“好不好我说不上来,但这人你也认识,监察官李奇的小儿子,李道添。”
邱意婉不可思议:“李奇?就是那个以前天天弹劾咱爹的李奇?让咱爹一怒之下在宫门口就揍了他一顿的文官李奇?”
邱景臣:“昂,就是他!”
邱意婉的心都凉了:“那咱们不完了么?他儿子能放咱出城门?”这都属于是世仇了,他们兄妹几个小时候可没少跟李家的孩子们打架对骂。
面对文官之子,将军之后骂人没赢过,打架没输过,谁知道李奇的小儿子现在竟也当起武官了。
邱景臣笃定地回了个:“能。”然后就吁停了马车。
邱意婉瞬间噤声,紧接着,马车外就传来了她三哥和李道添的对话声——
邱景臣好声好气地冲着李道添说了句:“李将军,能不能行个方便?我娘她非要大半夜地去给我爹上坟,她现在的情况你可能也知道,哎……”最后一声叹息,尽显无可奈何。
李道添显然不好说话,语调冷硬地回了句:“宵禁时间尚未过,我怎能玩忽职守?”
清竹见状立即吊起了嗓子,以戏腔质问:“尔等为何要阻拦我与我夫见面呐?”
黎明前的夜色最为黑暗,尖锐嘹亮的戏腔一出,在场所有人皆头皮发麻了起来。
邱景臣面露苦笑:“你看、这、这我没骗你吧?”
这城中人人尽知邱将军的遗孀的了怪病,像是中了邪,但李道添偏不信这个邪:“装神弄鬼,谁知道你这马车中坐着的人到底是谁?”话还没说完呢,他就跳上了马车,不顾邱景臣的阻拦推开了车门。
第 80 章
紧接着, 李道添就看到了一头狼首人身的妖怪,脸色一白,差点儿就被吓得从马车上掉下去, 但是再定睛一看, 哪还有什么狼妖?车内只有面容诡异表情怪异的邱夫人, 还在阴森地冲着他笑。
其实车内还坐着一男一女, 但李道添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们二人,好像他们是透明的空气。除此之外, 也再无其他人了。
面对着邱夫人的诡异笑容, 李道添不由得信了邪, 鬓角冷汗直冒,立即关上了车门,迅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邱景臣:“你看,我不让你开门, 你非开门, 现在信了吧?”
李道添面色难看, 却心有余悸, 再也不敢阻拦, 唯恐被妖怪缠上, 狠狠地瞪了邱景臣一眼之后, 立即命令手下打开了车门,放邱景臣出城。
“谢了哦李老弟!”邱景臣嘿嘿一笑,再度握住了驾马的缰绳,又冲着李道添说了句,“我可能来不及去上朝了, 你记得帮我请个假啊。”也不等李道添开骂,邱景臣就欠嗖嗖地驾着车走了。
马车驶离城门之后, 岁崇才打开了后方车座底下的柜门,迅速将邱意婉怀中的小岁岁抱了出来。邱意婉也从里面爬了出来,没好气地说了句:“李道添简直和他爹一个德行,难缠的要死!”
邱景臣叹了口气:“其实也不能全怪人家李道添,他在其位谋其职没错,可咱们又错在哪里了?咱们不出城咱们就得死。”
邱意婉也叹了口气,又问道:“你怎不从北门出?”
邱景臣:“今日北城的守将是九皇子的人,不会那么轻易放咱们出去。”东门又有些太远了。
邱意婉惊讶道:“李道添竟不是九皇子的人?”敌人的敌人不是朋友么?李家那么针对邱家,九皇子怎么会不拉拢他们?
邱景臣再度叹了口气:“这两年你不在家,不了解朝中的情况,比起那些见风使舵的人来说,李家算是光明磊落的了,起码不会落井下石。”
邱意婉实话实说:“还真让我感到意外了。”
邱景臣:“我刚开始也挺意外的,李家竟然拒绝了九皇子的拉拢,后来听咱娘说了我才知道,李奇那人就是单纯地爱挑人毛病,也不是针对咱爹,他是谁都弹劾,对朝中所有同僚都一视同仁。李道添也是一样,单纯性格差不讨人喜欢,但不会轻易就把咱们卖给九皇子。”所以他才选择了从南门出。
邱意婉:“合着咱们小时候还不该跟他们家孩子打架了?”
邱景臣:“该打还是得打,他们家人确实欠揍。”
邱意婉赞同地点了点头:“我觉得也是!”转而又对岁崇说了句,“其实我们兄妹几个根本不喜欢打架,但李家的孩子嘴皮子太厉害了,回回都能成功地激怒我们!”
岁崇忍俊不禁:“竟然连你也吵不赢?”
邱景臣一边驾马车一边抢答:“只有她能吵赢,回回都是她先把人家惹毛了,然后人家骂我们,我们再和他们打。”
邱意婉没好气:“说得好像我是故意挑事的那个一样,明明每次都是你撺掇着我去和他们唇枪舌战的!”
邱景臣:“那总得出师有名吧?不先激怒他们他们怎么会骂咱们?不让他们骂咱们咱们怎么合情合理地去打他们?”
邱意婉又气又笑,对自己夫君说道:“你看到了吧?邱景臣从小就欠,他挨打真是一点都不亏的!”
岁崇又笑了,同时努力地在心里拼凑着邱意婉的童年:出生在繁华的都城中,父亲乃是当朝大将,自小锦衣玉食,又是家中最小的女儿,定是备受宠爱,还有数位年长的手足至亲陪同她一起成长,连打架都是兄弟姐妹几人一起出动同仇敌忾,可想而至她的童年定是相当的幸福快乐。
怪不得性格那么娇俏可爱。
像是一朵盛开在艳阳下的明媚花朵,被爱意浇灌着长大。
看来他必须要加倍地疼爱她才行,绝不能让如此明媚的姑娘枯萎在自己手中,不然真是罪孽深重。
马车由官道转向了林间小路,距离白雾山大概还有十里地的时候,邱景臣停下了马车。邱意婉对着岁洱交代了几句话,无非是让她注意安全,照顾好岁岁等云云,然后岁洱就抱着岁岁下车了。
余下四人继续前行。
邱意婉依依不舍地推开车窗往后看了一眼,晨光破晓而出,一大一小两头白狼窜入了土路旁的密林中。
就算是为了岁岁的将来打算,也得铲除九皇子和其爪牙吴莲雪不可。
“咱们绕了路,速度上会比九皇子慢一些。”邱意婉放下了车窗,一边盘算着一边说,“九皇
子和吴莲雪若是真的会去堵截咱们,现在怕是已经到了将军府。”
邱景臣:“咱们也快到白雾山了,反正肯定能在他们回来之前到。”
清竹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你们是打算直接闯进那栋宅子里啊?”
邱意婉点头:“我与我夫分析过,你虽是伥鬼,但吴莲雪若是想掌控你,就不能远离你的尸身,因为咒术是施加在你的尸身上。你说你是在那栋宅子里醒来的,说明他们八成是将你的尸身带去了那栋宅子。祸害我娘的巫蛊娃娃定也在那宅子里。”
清竹了然,又问道:“那宅子防守严密,咱们该怎么进去?”
岁崇:“我去引开守门的士兵,你们直接从正门进。”
清竹震惊:“这么光明正大么?”
邱意婉:“那宅子本就见不得光,咱们为何不能光明正大?他还敢告咱们一个擅闯民宅之罪么?”
邱景臣补充道:“那里面的守卫八成都是私人护卫。这种涉及到歪门邪道的东西是青龙国律法明令禁止的,九皇子就算是再受天子庇佑也不敢挪用公家的将士去守卫这种鬼宅,传入朝中肯定会惹得群臣众怒。”
清竹一边在内心感慨着:“你们家人真是好大的胆子。”一边询问:“咱们进去之后呢?”
邱意婉:“当然是趁着九皇子和吴莲雪不在的时候找你的尸体和娃娃啊,不然等他们回来一同喝茶么?”
清竹:“……”这任务来的也太快了吧?不愧是将门之后,说干就干,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
距离白雾山的那栋宅子还有两三里时,四人下了马车,徒步在密林中穿梭而行。
孰料走着走着,岁崇竟忽然流了鼻血,琥珀色的眼眸中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高束起的浓密长发逐渐褪去了染发剂的乌色,恢复了妖冶的银白。
“你怎么了?”邱意婉惊慌不已,连忙拿出了手帕去给他擦鼻血。
邱景臣和清竹也是一脸惊愕。
岁崇无奈叹息:“应该是上火了。”
邱意婉:“……”
邱景臣不可思议:“你几天没喝水了?上火上的这么严重么?”
岁崇没说话,而是看向了邱意婉。
邱意婉满脸愧色:“我被摄魂的时候对他放了秋雨落花,担心他中毒,就给他喂了解药。”
邱景臣:“你喂了多少啊?”
邱意婉:“就一颗!”
邱景臣:“他中了几针啊你就敢给他喂一整颗?喂猪都不敢这么喂吧?”
邱意婉:“我不知道他中了几针才给他喂一整颗的!”
岁崇:“我一针都没中!”
邱意婉和邱景臣异口同声:“不可能,全天下没人能够躲得过秋雨落花!”
岁崇:“……”看来他上火是必然。
邱景臣摸住了下巴,分析道:“你可能只是擦破了点皮但你不知道,不过喂你一整颗解药确实有点儿多,你可能会上火上的很厉害。”
清竹冷哼一声:“用你说呀,傻子都看出来了,他眼睛都要红的滴血了!”随即,又叹了口气,“这下可好了,还没开始战斗呢,先折损了一员大将。”
“胡说八道!”邱景城反驳道,“明明是好事儿!”说完,又满含信任地拍了拍岁崇的肩膀,“妹夫,全都是天意,今此一战,就靠你了!”
岁崇不明就里。
邱意婉尴尬一笑。
邱景臣:“解药属阳,会加强你的心脉和全身经络,一旦你催动内力,就会即刻进入忘我状态,俗称暴走模式,至此天下无敌!”说罢,两指一并,对准了不远处的红墙朱门,抑扬顿挫,“去吧,我邱家的女婿,向那些贼人展示我邱家的药学大成!”
岁崇深深地一口气:“不是我不想去,但我练的功法是玉竹修!”
玉竹修的内核便是清心寡欲,刚好与解药的性情相悖,也就是说他越催动内力,自我损耗的就越大,不但进入不了暴走模式,还会削弱自身的实力。
邱景臣却浑不在意:“简单。”说罢,朝着邱意婉努了努下巴,“你来解决,我不合适。”
邱意婉害羞地绞住了双手,红了脸。
遇到相悖的问题时,就只能避其锋芒,比如药性是烈火,与玉竹修的冷水相悖,那就改变烈火或者冷水。烈火现在是改不了了,因为岁崇已经上火了,只能动摇其清心寡欲的内核,使其冷性暂时变成热性,让他变得沸腾。
反正他的玉竹修也没练到第十重,一切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邱意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抱住了岁崇脖子,非常热烈地吻住了他,而后,媚眼如丝地看着他,娇滴滴地说道:“夫君,你好棒啊。”
岁崇:“……”心跳开始加快了。
他冷白的肤色也在顷刻间覆盖上了一层异样的潮红。
体内血流加速,浑身肌肉瞬间贲张。
好像,真的有用。
清竹一脸嫌恶:“咦,这光天化日的你们俩在干嘛呀,恶心死了!”要是岁洱也在的话,定和他非常有话说,“你娘可是也在旁边看着呢啊!”
“没事儿,我娘肯定能理解。”邱景臣气定神闲地讲解道,“色,也是一种剧毒,故而我妹刚刚用的那招就叫做,色、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