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1 章
人类能够直视太阳吗？
不是遥望, 而是近距离直视那种。
这就是堕天使和女巫们的体验。
上帝毕竟是上帝，是一切的开始，是创造出了第一缕光的神明。
唐灵与路西法一前一后将难以直视的上帝围困住, 默契十足地对上帝发起进攻。
路西法挥剑砍向上帝的手腕，被上帝凭空格挡, 三十公分，二十公分, 十公分, 路西法的圣剑距离上帝的手掌越来越近。
唐灵一边挥动权杖同样大开大合瞄准上帝，试图削弱上帝的外层防护，攻击到上帝的本体。一边趁玛门和贝利尔上前时，将自己信仰之力、恶魔之力、女巫之力的混合力量化作万千绵绵细针，朝着上帝的后背扎了过去。
“无耻！”
上帝察觉到唐灵的偷袭, 逼出力量应对后方的暗器, 斑驳混杂的力量结合出的细针消弭于无形。
前方的路西法在上帝忙着应对唐灵偷袭时终于破开了上帝的防御。
“无耻！”
上帝看向后方的唐灵，又说了一句。
唐灵迅速后撤一步, 笑答：“嗨，不过是跟您学到了点皮毛而已。”
贝利尔见上帝注意力转移, 立即上前, 一剑直指上帝被光晕覆盖的身体。上帝非但没躲，反而一手握住圣剑, 将贝利尔扯了过去。
“你知道吗，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你。”
贝利尔瞳孔一闪，精致的面容怔愣片刻，不甘不忿涌上心头, 又迅速消弭恢复平静。
“已经知道了。知道你创造我只不过为了让你自己解闷。无所谓，反正你也要死了, 我弄死你也算公平。”
“就凭你？”上帝一把掐住贝利尔的脑袋，力道逐渐收紧，毫不留情，“你话真的太多了。”
贝利尔双手反握住抓着自己的上帝，竭力挣扎抵抗那道带着灼烧感的巨力，咬紧牙关没有痛呼出声，从牙缝中挤出嘲讽的笑声。
“是啊。可是?*? 是你把我创造成这个样子的！是你！我的特质从何而来？从你这里。你只不过在伪装伟大的神明罢了，背地里指不定比我还碎嘴。”
贝利尔戳到上帝痛处，上帝猛地一捏，贝利尔实在没忍住痛呼出声。
围观的唐灵看到贝利尔灵魂都被捏出了碎裂的痕迹。
“贝利尔，这话你可说对了。死亡跟我说，你爹简直就是个耍无赖的熊孩子。你的所有特质都是从你爹那里来的，只不过他不愿意接受承认罢了。你爹无法接受真实的自己，反倒把你恨上了，只能说明你爹他是个废物东西。”
唐灵一边说一边随着堕天使们的营救佯攻上帝，假装自己是在分散上帝的注意力。
随着上帝的手劲越来越大，贝利尔灵魂上的碎痕也跟着越来越大。
乱战中，只有女巫们能察觉到唐灵在干什么。心理学有个分支，犯罪心理学。关于‘反劫制暴战术谈判’，唐灵不是不了解。唐灵要是真想救贝利尔，不会这么刺激上帝。
“死亡？那个比我还傲慢的东西？他的话你也信？”
唐灵刻意没回话，撇嘴笑了笑，故意露出对上帝这番言论的不屑嫌弃。
死亡没跟她说这些，她是分析出来的。
上帝要真是高冷神祇，哪里会写出那本食谱加裹脚布碎碎念的圣经，哪里会创造出这么多话痨大小天使，哪里会看形势不对后主动找她试图探虚实。
不管怎么伪装出死亡那种真正经历过从孤寂到繁荣再到孤寂的淡然，装出死亡那种全部看开后的平静，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上帝都改变不了幼稚不成熟的本性。
那个真正的长者死亡，不会时时刻刻想着起范维持自己的外在形象，不会刻意掩饰自己偶尔流露出的孩子气一面，不会以某一部分的自己为耻，死亡能够全盘接受完整的自己。
上帝的成熟度简直都不如某些人类老者。大概是生来条件优渥，实力太强，从不曾受过挫折的原因。
萨麦尔一剑挥向上帝的左腿。上帝羞愤交加之下，猛地一捏，用上了更大的力气。灵魂出现无数条深浅不一的裂痕贝利尔被上帝扔向萨麦尔，将萨麦尔砸得连连后退。
贝利尔的荣光在飞速消散流失，涓涓细流般涌到路西法的身体里。
上帝见状更气了。
“该死！该死！该死！”
上帝连骂三声，一声比一声高，骂完直接朝着荣光力量不断增长的路西法冲过去。
“你们由我创造而出！你们的能量都该归我所有！你们没有资格忤逆！”
堕天使们见自家老爹急了，全都跟着冲上去帮路西法。每一个敢挡上帝的堕天使都遭到了上帝的重击。
唐灵在上帝的后方观察地很仔细：“他的能量在减少！”
经唐灵这么一说，其他不如唐灵力量强的堕天使也察觉到了上帝的能量不如刚吸收完弥赛亚的时候了。
上帝，他们的父亲上帝，现在或许只能仰仗外力，而不是毫无被他们击败的可能性。
察觉到这一点，堕天使们更来劲儿了，招招式式全部使出了全力。
唐灵扫了眼地上的贝利尔，贝利尔弥留的神志似乎已经不太多了，可目光仍直直盯着战区，惦念着兄弟们和父亲的斗争进展。
“有遗言吗，贝利尔。太过分的别提，我不会同意。”
贝利尔被逗得咳笑出声，身体随着阵阵咳嗽蜷缩地像是只虾米。
“还得是你，唐灵。这么严谨。哪怕是面对马上要死的，也不会为了哄死者圆满，说几句安慰的话，假意什么都答应。”
“那你看了。干咱们地狱交易这种买卖的，主打的就得是一个诚信。但凡我答应了的，我就会做到。这个我不用说，你都会信。这就叫口碑，品牌价值影响力。”
死亡并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哪怕是天使也能感受到阴冷和恐惧。
贝利尔尽力把自己的注意力拉回来，不过分关注濒死时的感受，把意识拉回现实。
“没什么愿望。杀死他，我不说你也会做。拼尽全力，带着我的份一起。”
“一定！”
“地狱……我……”
贝利尔无法再说了，临死前将一段意识传给唐灵。
他说他觉得天启后的地狱真的是很好的地方。他从来没有过那么开心，在天堂都没有过。
他发现好多好多的人类比他还碎嘴子，八卦不再是惹天使厌恶的卑劣下等习性，而只是让大家一起吃瓜娱乐茶余饭后的消遣而已。
兄弟们不再争高低，休闲娱乐打游戏，享受着人类制造出的无数种令天使惊叹的美食。
如果，如果能在地狱再待久一些，或许人类就不会怕他了吧，不会再见到他就走，不会在看到他出现后八卦声骤停，不会再像是他曾经在天堂里那样小心翼翼。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还未能完全融入人类的八卦团体，只能听不能说，简直会把爱八卦的人憋死！
他知道好多，好多，好多天使们的小秘密……
唐灵合上了贝利尔的眼睛。
看着贝利尔的最后一丝荣光消散，随着黄沙飞进路西法的身体里。
她倒不是因为厌恶贝利尔所以让他死，她对任何一个天使都不是纯粹的厌恶所以想让他们死。
是更简单的，立场不同而已。
不管是哪个，无论时而讨喜时而厌烦的，时而反对时而支持的，只要核心立场不同，纵使因为表面立场一致共同经历过多少风雨，最终还是要奔向不同结局。
越是看不清，越是会输得一败涂地。
贝利尔追求的，什么理解、认同、融入……对于她来说是太过虚无缥缈的东西。
无法评价哪个高，哪个低，就是单纯的不一致。
唐灵扫了一眼战局中的上帝，再次感谢自己老妈为自己随机出的特质中没有太多感情，不然她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唐灵最后看了一眼陷入黄沙的贝利尔，感慨情绪果然太耽误事，会让人无法做出理智的决定。
女巫权杖一甩，扎到旁边弥赛亚的心口，残余的血液倒灌进木质权杖的每一丝肉眼看不见的纤维缝隙。
两千年前吊死圣子的十字木再次吸收圣子之血，让被上帝刻意制造出来的圣子从起始正式迈向终局。
上帝又接连捏死了几只躲闪不及的堕天使，让路西法的能量不断暴涨。尽管只剩下路西法、玛门和萨麦尔，上帝依旧由于路西法力量的提升有了颓势。
“米迦勒”
上帝又喊了一声。
“你来。”
米迦勒闪身出现在战场中心，还为上帝携带了些纯白灵魂。
玛门见状又急又气：“老爹两次快不行了，你都给他补充能量续命。你脑残是不是！他死了，你过得难道不会更轻松吗？你图什么啊你！”
米迦勒淡淡地扫了一眼玛门，沉稳地回：“对父亲不敬。你又犯了罪行。”
“你！”
上帝倒是对米迦勒的识相很满意，“这么多天使，总算有一个没白创造的。把他们俩弄死。他们早就该死了。我来专心处理路西法和唐灵。”
唐灵呼唤别西卜：“找到战争骑士了吗？”
“没有。”
“带队去天堂搜。米迦勒已经下来了。”
别西卜与其他普通堕天使不同，实力强还有狂暴愤怒模式，所以唐灵没让他上主战场，在后方支援。
“米迦勒刚才扔了那么多纯白灵魂，肯定还有备份，带五千万恶魔去天堂搜。就算藏得再深，我不信人海战术搜不出来。对了，把翅膀黑了的那些小天使带上去，小天使们找起来应该更容易。”
唐灵呼唤另一只地狱核心成员：“去地狱里问问我姐，有没有拉斐尔的动静，把拉斐尔找到，锁定。”
简单交代两句后，唐灵手持女巫权杖走到路西法身边，与路西法并肩而立。
“拿个自己制作的权杖，哄骗部分人类的信仰，就以为你真的能成为神明了吗。”
“您说这个？”唐灵拎起渗入血丝，红得发黑的权杖，“总得搞个标志吧。你一开始不就是没有标志吗，发现效果不好，才让你儿子搞了个十字架。论品牌效应，经典标志这些东西，您是祖宗啊。”
路西法越听越觉得不太对，不是关于自家父亲，而是关于唐灵的称呼。一段话里有时候是你，有时候是您。唐灵的尊称，好像一直都跟尊重没什么关系。
“你以前……有时候不会是在阴阳我吧？”
路西法偏头看向唐灵，突然冒出来一句，给上帝都说蒙了，不知道自家儿子什么脑回路，话题跳跃程度堪比天使堕天。
唐灵却一下子GET到了路西法的意思。她也没否认，龇牙赔笑：“发现了啊。你也知道，我跟谁都这德行。”
上帝看这两个违逆的刺头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谈天说地，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更生气了：“路西法！你的一群兄弟们中，我对你最好，你却丝毫不感激！唐灵跟她妈一个德行，你却跟她一个阵营？回头你被她害死后悔都来不及！若是你早臣服于我，根本就不会闹到如今父子对峙的下场。”
“父亲，您别闹了。难道你让我感激你的偏心吗？你知道你把我创造成了什么样子。你知道我的个性却让我认同你的偏心，对你臣服，这究竟是想救我还是想满足你自己扭曲的心理，难道你不清楚？不管我们这些您的孩子怎么样，对错与否是何个性，您都是最变态扭曲的那一个。这一点，毋容置疑。”
唐灵鼓掌支持：“路大行啊，活学活用了，这波是。”
还不等鼓两下呢，上帝已经先朝着路西法冲了过去。
唐灵意识到，哪怕到现在，上帝仍然认为路西法才是他的最大威胁，说不好是被自信冲昏了头脑，还是习惯了不把女巫放在眼里。
上帝主攻路西法，唐灵也没闲着，全力配合路西法对抗上帝。
另一边的米迦勒，已经在上帝下达命令后的下一秒就跟玛门和萨麦尔打起来了，一对二仍不落下风。
天堂首位的大天使长，绝不是个空架子。
玛门躲开米迦勒的攻击，就地一个翻滚，反倒落进米迦勒前几步设下的陷阱，近距离挨了纯白灵魂炸弹的全部威力。
萨麦尔进攻的方式没比玛门好到哪去。只靠力量，莽夫一般，毫无章法。若是对上其他小天使倒没关系，毕竟一力降十会，天使之间都是看谁荣光和灵魂力量更强。
但对上米迦勒不行，米迦勒是最强大的大天使，在路西法被创造出来前，最听父亲话的米迦勒一直是父亲的帮手加打手，武力压制其他捣蛋的天使。
萨麦尔最擅长的硬碰硬根本碰不过米迦勒，脑子也不如米迦勒好使，越打越劣势。
加百列从最开始就站在一边旁观，像是个误入战场的观众。上帝被辱骂压制，加百列没反应。弥赛亚和贝利尔的死，加百列仍没有反应。谁都不知道旁边的加百列究竟在想些什么。
加百列与米迦勒共事时间最长，几乎时刻都在一起。不说完完全全了解，她也能猜出一两分米迦勒的行为模式。从她问米迦勒知不知道父亲吸收天使能量，到现在父亲公然杀死圣子，米迦勒仍旧支持父亲。她就明白了，明白米迦勒大概率早就知道这些事。早多久她不知道，但绝对比她早得多得多。
她有个问题，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越看越糊涂。
她真的喜欢这些兄弟吗？
从前在天堂时，她悉心照料这些兄弟们，劝诫他们按照父亲的要求行事，以免触怒父亲惹父亲生气。
可，他们惹父亲生气了，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以为她是两大天使长之一，有责任有义务管理好整个天堂，为兄弟们做好示范，成为标杆。
可，米迦勒比她官职更大，更有实权，若说米迦勒是正天使长，她充其量是个副的。米迦勒都没急着做这些事，她着什么急？？？
她真的爱人类吗？
她以为她有义务让人类从迷途上醒悟，信仰父亲重回正路，不惜附身修女劝诫人类，四处保护真信徒。
可，人类跟她有关系吗，米迦勒这个更受父亲重视的都没操这份多余的心，她上蹿下跳操哪门子心？？？
她好像并不是真的在乎这些兄弟，也不在乎这些人类。
表面行动上看似在乎，实际上真的在乎，哪里会在兄弟们与人类们做错事后鄙弃厌恶他们，恨不得他们全都去死，下地狱彻底消失。
她的所有行动，实际上都是为了让父亲以为她在乎。
想要得到父亲的认可，所以用父亲的规定严格要求自己，再依据父亲的话去严格要求每一只天使和人类。
只有这样，父亲才会表扬她，夸赞她是天使的标杆，告诉所有天使都该像她学习。只有这样，父亲才会认可她，关注她，才会对她流露出关心和情意。
米迦勒和路西法就从来不在意这些东西。
米迦勒是父亲最倚重的大儿子，路西法是父亲最偏爱的小儿子。
无论是真的不屑还是看清了父亲的本质，总之他们不缺父亲的关心爱护，哪怕是虚假的，并不真挚。
叛逆的贝利尔、玛门、阿撒兹勒、别西卜等等那些堕天成为堕天使的兄弟们，在最开始何尝不是因长期承受着父亲的偏心，所以变得叛逆。
他们与她是一样的。
可怜巴巴的流浪狗一样，渴求怜悯，渴求来自父亲的爱意。
只不过是实践的方式不同而已。
她成了标杆乖女，自不知道什么时起，牺牲奉献将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天堂这个大家庭，最后成了罪女要被榨干最后的价值。
他们成了典型逆子，老早开始对抗父亲，浑浑噩噩，像是一群没脑子的疯子，谋逆都没个章法，好多年不知道在忙个什么东西，最后还是逃不过被父亲榨干能量的结局。
真要说蠢大概还是她更蠢些。堕天使那群兄弟们无头苍蝇似的忙，好歹是为了他们自己。她却一直在为整个天使大家庭奉献。
多可笑啊，多蠢啊。
真想要父亲的关爱，明明更应该眼看着其他天使和人类全部堕落，这样才显得她不同。
可她太过执着于成为父亲眼中最完美无瑕的天使，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逾矩，父亲让她关照其他天使和人类，她就事事躬亲。
不。
或许她真那么做的话，没准第一个被父亲审判的反而是她，怪她不够尽职，怪她没看住这帮兄弟。
毕竟父亲的偏心，她只是不敢承认罢了，而不是完全不知。
真的不值。
加百列扫了一眼地上贝利尔和弥赛亚并列的尸体，看了许久后再次确定，她是真的不在乎这群兄弟死不死。
不是因为谁堕落谁不堕落，就是单纯的不在意他们的死活。
真的很有意思。自己骗自己比被骗更有趣。她现在都想不明白，她当初是怎么会发自内心真的认为她关心在乎这群兄弟的，竟会骗得连自己都相信了。
想被认可，想到失了智，不惜自欺至此。
加百列想通了这一点，干脆飞到玛门与萨麦尔的身边，对抗仍与父亲站在一起的米迦勒。
米迦勒动作一滞，颦起眉头显然是不认同要开口训斥。
“闭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米迦勒还没开口就被加百列打断。
玛门一喜，“你终于想明白了！”
“你也闭嘴。跟你没关系。”
加百列也知道玛门在想什么，都想错了，她出手跟天堂地狱双方都没关系，她不是要站任何一方。
混战中的唐灵、路西法、上帝也察觉到了加百列那边的动静。
“原本打算最后再收拾你。逆女！你就这么等不及？”
一道强大的吸力，连接着上帝和加百列。加百列像弥赛亚一样，不受控制地朝着上帝飞了过去。
加百列的实力比弥赛亚更强，稍稍挣扎了一下，可还是抵不过那种未知的牵引。
那是创造者和被创造者斩也斩不断的联系。
上帝死死掐住加百列的脖子，怒气比之前更甚：“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胆敢学着你的兄弟们谋逆？”
肉眼可见的加百列的灵魂出现了细密的裂痕，唐灵和路西法连忙攻向上帝，可上帝像是打定了主意，哪怕挡不住他俩的攻击，也要让加百列死，毫无回旋的余地。
被捏住脖子的加百列声音变形，却仍执拗地开口说着，似乎就是要说给所有人听。
“我，要……你，死！”
加百列右手猛地伸到自己的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自己的脊骨，化作最锋利的剑刺进上帝的身体。
“我当然不是什么东西。我连个东西都不如。你从来就不曾……你甚至都没把我当过一个东西！”
第 242 章
加百列自被创造出来后, 所有的不甘都化作愤怒融进了这一剑里。
她是众多大天使中唯一一个讨好父亲的。讨好却不自知。一度坚定地认为自己在做对的事。
唐灵和路西法许久难以攻破的上帝防御就这么被加百列破开，以谁都没料想到的方式。
从外面攻击，上帝始终会用强大的力量将自己隔离。被上帝掐住脖子、灵魂都被掐裂的加百列是在从内部攻击。
心思永远是最难以捉摸的东西。任凭上帝和唐灵再如何精于算计, 也没能预测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加百列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你……”
上帝眼看着自己体内被插上一把覆盖着冷白色光芒的骨剑, 连上面的骨节都很清晰。
银白色的光芒和他散发出的暖黄色光晕完全融合不到一起去，不像他与其他天使那样温暖, 而是带着肃杀的气息。
“我就知道！我早就知道！你迟早会像女巫们一样谋逆！迟早会与她们站在一起对付我这个父亲！”
无论上帝如何说他早就猜到了, 可上帝的表现出卖了他，他比任何人都诧异。
他能想到路西法早晚有一天会威胁伤害到他的统治，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乖顺的加百列有一天会挥剑朝他砍去。
加百列是个异类，哪怕在天使中也是。严谨，不留情。得罪其他天使的事几乎都是加百列在做。加百列就像是行走的制度规矩。冷冰冰的, 压抑全部真实的情绪, 就只负责执行。
加百列是最听他的话的天使，被他驯化得完全丧失自己, 严格执行着他的一言一行。
这样的加百列，究竟为什么会瞬间变化至此？
“一定是女巫带坏了你！”
上帝自以为抓住了核心原因。
“你做错事我都没最先处理你。想着留你一命。你非但不感恩, 反而向我行刺？”
上帝的手劲越来越紧, 加百列仍执拗地回话。尽管断断续续，仔细去辨别才能听明白加百列具体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一开始, 就让我，先过来，打的就是先把我……吸收的主意。若不是……萨麦尔打断我，我早就化为能量了, 因为……比起米迦勒，我更不会防备你。父亲。”
加百列说完, 上帝使出了十成的力气，说不好是愤怒还是心虚，又或许都是。
唐灵和路西法从侧面进攻，把握加百列为他们创造出来的机遇。圣剑和权杖打在上帝的身体上，也没能让上帝松开手上的力气。唐灵用数种力量结合凝成的能量针，密密麻麻全部趁机扎进上帝的身体，上帝仍死死捏着加百列，不再让加百列多说一句。
加百列灵魂碎得越厉害，面上的笑意越明显，哪怕手上已经脱力无法再握住自己的脊骨，仍直勾勾盯着她那愤怒的父亲，似是在用最后的力气嘲讽她曾经敬爱的父亲。
“你算什么东西！你们都算什么东西？是我创造了你们！是我为你们提供了如此优渥的生存环境！你们知道世界最初是什么样子吗？没有东西。世界的起始没有东西。没有任何东西！没有光，没有水，没有任何物质！你们甚至无法在那样的环境活下去！是我！是我创造了一切！是我用我自己的能量创造出了一切的一切！你们到底凭什么违逆！”
上帝无法理解。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无法理解到甚至有些委屈。
路西法一边攻击上帝一边劝解，他不希望上帝将灵魂在彻底消散边缘的加百列杀死：“父亲。你总说我们不懂得感激。没有谁不感激你创世。只是你不能肆意操纵我们，压迫我们，像是在玩一款模拟游戏。”
“为什么不能？是我创造的你们！我本来就可以对你们做任何事！我不觉得这有任何问题！”
唐灵眼看路西法被带跑了，立刻开口拉回节奏：“你创造是因为你自己不愿意独自面对黑暗，是你自己无法做到独自坚强地活下去。别说的像是全都为了我们一样，让我们承担跟我们毫无关系的责任。你创世明明是为了你自己。我们全都只是连带出现的而已。如果你当初创造的不是天使，而是别的东西，无论什么，那都是一样的。别虚伪地美化你自己，让我们替你背负你自己该承担的东西。”
“听听，听听，你多自私。这就是莉莉丝的女儿，女巫的逻辑。”
唐灵哼笑一声：“你更自私。论自私，谁都比不过你。面对这漆黑空荡荡的世界，你发现自己撑不下去，于是开始创造，也不问被创造出来的愿不愿意跟你一起面对这无边的黑暗和难忍的孤寂。第一个被创造出来的贝利尔，经历过其他所有天使都没经历过的苦日子。难道他在空荡黑暗的世界里就不会感受到孤独恐惧？他也有情绪和感知，只不过他没对你说而已。”
无论是天使还是女巫，都有强大的灵魂力量，弥留之际能留下很多东西。唐灵看到了贝利尔刚被创造出来的日子。
如果拿人类做类比，上帝算是从最底层一无所有之时，一点一点打拼上去的。也是看到了那段记忆，唐灵才知道贝利尔在什么都没有的空间里生存了那么久，久到开始自言自语。
后来有越来越多的天使被创造出来。上帝忙于创造出更多的东西，早就忘掉了那段苦日子，每每偶尔想起时，见证了上帝那段“悲惨可怜苦日子”的贝利尔就会更加被上帝厌弃。
尤其是米迦勒被委以重任成为真正意义上的长子后，贝利尔更加隐形了。他又无法像加百列那样没有太多杂念，相对规矩。他的本性在天堂这个规矩森严的地方实在太过清奇。他又无法像路西法那样，什么都不做，只存在着，就可以得到父亲的偏爱。
贝利尔明明最先被创造出来，却像是被接回陌生原生家庭的留守儿童一样，哪哪都无法适应，还要被教育被嫌弃。
明明是最先被创造出来的，贝利尔却总是一次又一次被弟弟妹妹们毫不留情地训斥，说他触犯了天堂的规矩。规矩？规矩明明都是后来设定的。世界一片虚无时，可哪来的规矩！
唐灵毫不留情地戳穿上帝的自满自欺，“你那套什么‘我都是为了你’，其实全都是为了你自己。你懂什么叫真的‘为了你’吗？我有个姐姐特别喜欢孩子，喜欢到胜过喜欢自己，所以她从来没生过。因为她知道我们在被猎杀，这样的环境不利于孩子。你别骗自己了行不行，说得像自己多伟大一样。简直连我们女巫都不如，我们家里生过孩子的姐姐都知道她们的行为是在满足她们自己各不相同的需求，而不是为了孩子。所以她们对孩子没有要求，更不会用“伟大”“都是为了你”之类的标榜自己。你还好意思瞧不起我妈莉莉丝？连我妈都敢承认，她生孩子就是为了利用我们身上的价值。利用就是利用，利用也没什么可丢人的。真为了谁好，会尊重对方原本的样子，而不是训练工具一样，让对方都按照你的标准行事，还拿伟大标榜自己。总搞自我精神满足这一套，恶不恶心。”
唐灵的一通臭骂，让上帝根本没反应过来，没有谁在这之前敢这么跟上帝说话，曾经反叛的堕天使们有些也是这种想法，只不过嘴笨说不出来。
‘为了你。’“我都是为了你。”“我都是为了你好。”
只要这些万能金句一亮出来，就仿似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立于不败之地。
实际上无非是在偷换概念，想要把自己需要面对解决的问题扣在别人头顶。
发展不好自己的自我，就通过压制别人的自我，搞成五加五约等于十的效果，然后沾沾自喜，认为自己比谁都高明。
完全不愿意艰苦努力靠自己把自己变成十，也不顾对方究竟原本能成长为七还是十一，亦或是只想停留在二三就已经很满意。
对天使来说很新鲜，对唐灵来说，却已经在人间看烂了这些事。
弥留之际的加百列认真地用这段最后的时间思考着唐灵的话。她确实是太乖顺了，一味地站在父亲的角度考虑问题。很多时候其实只要换一个角度去思考，很简单就能把很多事想得清明。只要换成自己的角度就行。这么多年，她从来都没有站在她自己的角度，为自己真正考虑过一次。
加百列脑袋微偏，偏向唐灵。父亲的钳制太重，把头偏开一点点角度就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唐、灵……”
加百列释然地笑着，刚说了个名字，就被上帝将灵魂掐成了渣子。没有谁知道她要说什么。加百列连段弥留的意识都没能留下，就这样彻底消失于世。
“你们！”
上帝拔出加百列的脊骨剑，刚要发作，却变故徒生。
加百列强大的灵魂力量没有朝着上帝涌去，尽数往唐灵身上冲了过去。
磅礴的大天使能量撞得唐灵一个趔趄，不过须臾，连眼珠子都在发着冷白色的圣光。
唐灵一连后退几步，拼命吸收着这过于充盈的大天使能量。一时半会儿无法自控，激光眼般朝外发着两束冷白色的光芒，收都收不回来。
“不！不不不，不！”
上帝不断挥手，使劲拢着朝唐灵飞过去的能量，却和唐灵一样，完全无法控制。
“加百列！加百列！我悉心栽培的加百列！你怎么敢，怎么敢！”
世间再没有谁会认为上帝是在心疼加百列的离去，都知道他只是在心疼能量，心疼耗费大量能量创造栽培出来的加百列没能反哺他自己而已。
会虔诚相信上帝的，全都已经变成养料被上帝吸收殆尽。
被上帝钳制的加百列无法做到这样的能量转移，大概在加百列观战那阵儿就已经预设好了这些。加百列连段弥留的意识都没能传递出来，至于为什么会将能量尽数留给唐灵而不是路西法，只有逝去的加百列自己清楚。
“顶一会儿，路大！”
唐灵喊了一嗓子后仍在转化大天使能量。她算是知道上帝为什么一个劲儿要搞天启了。缓慢长远发展哪有直接剥削来的给劲儿。
一个人出一块，一亿人是一亿，十亿人是十亿。听着很多，但欲望永无止境。把十亿人直接弄死，十亿人的全部财产是万万亿。
加百列就是那个万万亿。
怪不得上帝离开天堂呢。天天看着那些自己耗费能量创造培养出来的大天使，还不能吸收，估计脸憋得猪肝一样，肠子都悔青了。后悔没一开始就直接创造出人类，省能量又能不断供能。有了底层人类那些源源不断的韭菜，还要高层那些没价值的天使有什么用，不如全都弄死吸收壮大自己。
一对三受伤又没得到能量补充的上帝，已经失去了防护的能力。上帝与路西法对战，竟做不到完全的压制。
米迦勒和玛门、萨麦尔的战斗原本是碾压的状态，却慢慢开始变成了双方平手。
米迦勒在收力，收力尽量不把他们俩弄死。
玛门原本已经被打得满身是伤了。他原本就不是战斗型天使，又被唐灵骗走那么多的天使之力。尽管后来陆陆续续分到了很多天使荣光，可他这个出力不算太多的分到的相应也没那么多。
他怎么可能打过大哥米迦勒呢，放在从前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想。一直是硬着头皮在顶。看到米迦勒收劲儿，他不禁劝道：“你看父亲连加百列都准备吸收，下一个就是你！你还跟我们动手，你是不是脑子不行啊！你那么聪明，为什么要这么糊涂！跟我们一起对抗父亲不好?*? 吗？回头天堂还让你管着，你看行不行。”
萨麦尔发现米迦勒收力也跟着嘲讽：“你这是已经害怕了吧。怕老爹把你弄死，所以尽量跟我们打平手。你怂不怂啊！还不如跟我们一起弄死父亲呢。”
尽管被他们俩这么说，米迦勒依旧镇定：“牵制你们，是为了避免你们死后给路西法提供能量。加百列罪有应得。我相信父亲。”
这话玛门完全不买账：“加百列罪有应得？？？行，行，行，就算加百列罪有应得。加百列那么多年为天堂做的抵不过天启这阵儿的小错事。可以！那你告诉告诉我，弥赛亚那个毫无存在感的小老实又哪有罪了？你说。”
米迦勒明显思索了片刻，在庞大的记忆力使劲儿翻着琐碎的过去。
“弥赛亚曾经提出要他的那个人类妻子和一些人类女人共同管理教廷。这并不符合父亲对女人的期许。”
玛门：……？
“不是，两千多年前的事儿你都记得？两千多年前，这么小的一件小事，都成了他该被父亲吸干能量直接搞死的理由了？你离不离谱啊！你敢说你自被创造出来起，就没做过任何一件不符合父亲规定的事吗？一件都没有吗？”
显然是有的。天使们都知道父亲的规矩琐碎，有些还前后矛盾。那般长的岁月里，除了不会被规矩管束的父亲，剩下谁都有犯小错的时候。
米迦勒沉吟片刻答道：“如果父亲认为我犯过的罪该死，那我就该死。”
玛门彻底说不通了，不明白现在的米迦勒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之前的加百列。以前的米迦勒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以前的米迦勒相对更加灵活。
玛门：“对了，阿撒兹勒哪去了？”
唐灵吸收完能量，直接朝着上帝冲过去，与路西法配合，专挑上帝的每一个死角打。
“我就说姥爷你不行吧。”
“老东西就该给年轻人让位置。”
“这叫事物发展的必然规律。”
唐灵越说，上帝越气。
自他衍化出现开始，只有三个造物伤过他。
连死亡都不曾出过手伤他。
加百列、路西法、唐灵。
前两个是被他亲手创造出来的，最后一个还是他创造出的造物的造物。
该死！该死！
唐灵权杖再次猛地砸到上帝的后腰，听到了恶魔传音。
“戎戎抓住拉斐尔了。在人间。朵琳失控了。阿撒兹勒也在这里。”
简短的一句话蕴含着庞大的信息。
唐灵知道阿撒兹勒中途离开了，在上帝抓住弥赛亚之后。不过刚刚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她又一直忙着对抗上帝，还没腾出时间问阿撒兹勒去了哪里。毕竟阿撒兹勒一直都比较有分寸，主战场已经乱成这个样了，其他地方出问题阿撒兹勒赶过去也合理。
“失控？朵琳失控了？朵琳一个人类失控什么？”
唐灵刚问完，还没等到对方回复呢，就发现上帝离开了主战区。路西法追着上帝的气息离开，唐灵来不及想什么紧跟着跑过去。
拉斐尔像一只秃头王八一样被女巫们按在地上，阿撒兹勒展开羽翼拢着正在发光快要爆体的朵琳。
“不好！”唐灵大喝一声，冲着一众女巫喊道：“快走！把拉斐尔带进地狱！”
朵琳体内的能量，凭借外溢出来的那些就能看出来不凡。
那不是大天使的荣光，那是实实在在的神力。
上帝将自己的力量藏在了朵琳的身体里。
一句圣音，承载着庞大的神力。
“痛悔的心，我必不会看清。”
这才是上帝。
上帝不着急朵琳那边，先朝着拉斐尔那边走。拉斐尔被带进地狱只有一个结局，为数不多的荣光被取出，成为普通人后被杀死。拉斐尔的能量，上帝不愿意便宜给外人，尤其是便宜给那些女巫。
唐灵一个瞬移，挡在女巫们的身前，为她们撤退争取时间：“太不地道了啊。姥爷，那个好歹也算是你儿媳。”
“要不是阿撒兹勒把荣光往她身上塞，我也没有这个机会。那她根本不会有资格活到现在。当年的那些罪妇，只余她没被清理。”
女巫们在唐灵的掩护下撤进地狱，上帝也没追，毕竟哪个多哪个少还是分得清的。拉斐尔剩下的那部分荣光跟朵琳那里的一比，不值一提。尽管依他的设置，唐灵必不能从朵琳身上取走能量，但他还是不放心。
除上帝以外，在场的唐灵、路西法、阿撒兹勒都明白了怎么回事。
普通人类没有办法承载神的力量。多疑的上帝也不可能把神力藏在某个天使那里，不然无时无刻都不放心，生怕突然掌握了神力的天使不再满足于过去，妄图掌权谋逆。更不可能藏在其他地方，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四处逃亡的女巫发现，成了女巫反攻天堂的第一笔资金。
就只剩下这个被大天使赠与过荣光的朵琳。她是最佳的藏匿容器。阿撒兹勒的荣光不是消失了，也不是消耗光了。是早就被上帝的力量吞噬。
唐灵：“痛悔的心，你必不会看清。这话可是你说的。朵琳一直在痛悔，你反倒对她比谁都狠。缺德能缺到这份上，你怎么舔个大脸活到现在的呢。”
人类的灵魂哪里能承载神力！哪怕是被大天使荣光蕴养了许久的朵琳也不行！
压缩储藏还算勉强还行，可一旦放出来只会爆体。在场的都能看到朵琳从灵魂碎到□□，灵肉都要碎成了渣子。
这一下死了，那就是彻底消失。
怪不得阿撒兹勒突然离开，离开后也没来得及交代。合着一直在这儿忙着压制朵琳即将爆体而出的神力。
唐灵：“当年你口中的罪妇死后都能去死亡那里报到，灵魂能留个全尸。她这个信仰你的，反倒落个爆体的下场。你怎么好意思！”
上帝被唐灵接连刺激也没像之前那样生气。神力在即，他不怕没时间收拾这群刺头小崽子。
“这是她的荣幸。能为我做事，让她有别于之前的那些罪妇。我宣布她的罪被赦免了。被我的神力洗涤的她是圣洁的守规矩的好女人。这是最高级别的荣誉。”
“你放屁！”唐灵简直都快气笑了，“你说她是好的就行了？？？没有一丁点实际的东西，光给个口头上的荣誉，她还得耗尽灵魂为你去死。这究竟是谁给你的自信！”
另一头的玛门见上帝走了，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紧忙劝着：“米迦勒！你清醒清醒！快，加入我们吧！一起把父亲弄死然后分赃不香吗？”
远处暴起了一道神光直冲天际，将整个世界照亮，世间恢复了光明。
米迦勒看着那道光，悠悠地说了一句：“你笑我不够清醒。我笑你不懂父亲。”
第 243 章
玛门感知到远处那道堪称恐怖的父神之力, 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怎么回事。
“你一直都知道？！”
“不。我只是比你更了解父亲。”
玛门作为天堂的边缘大天使，因为贪婪的本性早就被上帝厌弃，压根就没参与过天堂的管理体制。
有些东西只有深入了解制度、成为这套管理体系的一份子才能看清一些事。天堂管理体系最底层的小天使, 比其他没参与天堂管理、只会唱圣歌的小天使们更能体会到大天使们如何强大不容侵犯，更会对那个从不现身但一直存在、位列众多大天使之上的上帝敬畏恐惧。
过去的天堂里, 大量底层小天使活那么多年从未近距离与大天使打过交道、有过接触。管理小天使们的小天使，有的讨厌有的讨喜, 导致在它们的幻想中, 与它们的距离过于远的大天使，或是疑似拥有恐怖实力的酷吏或是疑似拥有伟大神格的圣贤。
只有天堂管理系统内部的小天使知道一层层究竟是怎么回事，比只能凭幻想猜测的普通小天使，更能了解高层的小天使，越是高一级别的小天使越了解更高一级别的小天使们是何等实力。
一层又一层, 越高越心惊。
纵使如此, 天堂管理系统中底层的小天使也只能靠想象，去幻想顶层大天使的实力和品行。
只有爬到高处的小天使才能稍微了解大天使一些。可始终进不了大天使的圈层, 永远无法真正融入进去。大天使圈子内部再怎么关系不好，对外也自带一套隔离体系。
关于父神上帝也是一样的。
玛门就是大天使圈子内部的边缘。在小天使最顶层, 却大天使里的边缘天使。
这样的玛门不可能真正了解父亲。
一直帮着上帝管理天堂的米迦勒不同。无时无刻帮上帝做事的米迦勒总归能知道点其他天使不知道的东西。
这其中的微妙之处, 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清。
“我不明白。”玛门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咱们一起对抗父亲，把父亲弄死不好吗？这些事你要是早点告诉我们, 早点提醒我们，那没准我们已经成功把父亲拉下来，弄死父亲了。把他弄死了，你照样在天堂当你的大哥, 这样难道不好吗？”
米迦勒意味深长地看了玛门一眼，手中的圣剑绽放出了远胜之前的光芒, “玛门，你还真不如唐灵。她不会问这么蠢的问题。”
刚刚上帝在的时候，他一直在保留自己的实力，哪怕是刚到人间1V2压着他们俩打的时候也是一样。若非如此，米迦勒跟他们俩这对废物加莽夫打，根本耗不了这么久。
玛门见势不好掉头就跑。
米迦勒破空而去，直达玛门背后，一剑砍断玛门的翅膀，又一剑紧接着贯穿他的身体。
玛门惊恐地瞪大眼珠，拧着脖子朝身后的米迦勒看，至死也不敢相信米迦勒会毫不犹豫地杀死自己。
他本性贪婪，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本性惹得几乎天堂所有的天使厌恶。天堂追求的是无私奉献，与他天性中的贪婪正好相反。
可他天性就是这个样子，在这个所有天使都有严苛规定的天堂里，过得要多憋屈有多憋屈。哪怕被父亲从天堂赶出去他都没明白，他每天就过他自己的，收集他自己的珠宝财富，这到底碍到天堂里的谁了。天堂里每个天使都说自己不喜珠宝金银。于是他屁颠屁颠、吭哧瘪肚地收集，最后他反倒成了罪恶的典型？简直不讲理！
被扔进地狱，他也没灰心。想着反倒也跟天堂那帮兄弟过不到一起去，在地狱里跟一群都不怎么守规矩的兄弟们在一起生活，独自兢兢业业打造他的快乐老家，也挺开心。他把地狱修筑出了最宏伟的圣殿，里里外外都有珠宝镶金。结果天堂搞第二次战争，杀进地狱，打、砸、烧，把他的快乐老家掀了个干净。
他到底招谁惹谁了呢？第二次战争结束后，被封印在人间的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人类被他外溢的贪婪气息影响，做出了许多许多坏事，犯下了无数罪行。所有的罪都要怪在他的头顶，说是受到了他的影响引诱。
……到底讲不讲理！
他在地狱待得好好的啊。他每天睡在自己的金银珠宝圣殿里要多开心有多开心。明明是天堂硬生生把他困在人间，利用他的气息引诱人类犯下罪行。关他什么事！再说，能受他影响烧杀抢掠坏事做尽的那些人，原就有问题。心思纯良透净的人就算跟他睡上下铺，也不可能做出那些事。
是。他贪婪。他“影响”了许多人类。他间接导致人类世界发生了许多的罪行。可他也只是天堂钓鱼执法的那条鱼而已。光明伟岸的天使们，又比他能好到哪去？明明连他都不如，却被人类推崇几千年。要不是唐灵，人类至今还在被蒙在鼓里，以为天堂是纯白无瑕的圣地。
……
玛门遗留的意识被米迦勒尽数读取。
他感知到了许多玛门至死也没想通的问题。但他也没给玛门解释。一味地贪婪只会造成短视。唐灵比玛门强就是强在这里。尤其是玛门贪钱，唐灵贪权。这是更加重要的核心原因。所以唐灵能在另一头跟上帝掰手腕，玛门只能早早死去。
他为什么要反抗父亲呢。他与加百列不同，他本就是既得利益者，无论父亲死不死。父亲死了，他确实不再受到压制。可父亲不死，他依旧是仅次于父亲的管理者，代替父亲掌管整个世界。
老头子一直都顾不过来那么多琐碎的事，工作都是交给他跟加百列，老头子自己只想享受世间所有生物的崇敬赞美。
这种情况下，父亲死不死，对他影响不大，跟他根本就没有太大的关系。
反而一旦对抗谋逆父亲，会有更大几率失去一切，被父亲弄死。
何必呢。
是，父亲确实有可能杀死所有谋逆的天使、女巫、恶魔后把他也吸收掉。不过真到那种情况时，肯定是他反不反抗都要死，多他一个加入地狱也不能对最终结果有太大影响。
他干嘛要赌那么低的概率。
对于他这个既得利益者来说，最优解其实是，在父亲死后，再反抗父亲。
萨麦尔见玛门被米迦勒杀死，想了想该往哪跑。天堂不容他，地狱进不去。思来想去，跑到了上帝那里。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主战区有源源不断的后备力量，总好过他被米迦勒弄死。他可不想让他的力量便宜了父亲。
刚一到主战场，就看到唐灵和路西法联手不让上帝朝他自己的神力靠近。
朵琳的意志已经快被冲散了，尽管有旁边的阿撒兹勒在拼命压制。
“对不起。”朵琳有些艰难地说着。
“是我对不起你。”
阿撒兹勒和朵琳都明白对方什么意思，也只有他们两个明白他们之间是什么意思。
他们在曾经懵懂无知的时候在一起。一个盲目地崇拜对方的身份，一个喜欢上的是自己的幻想。一人一天使，两个截然不同的生物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来就没有真正爱上过对方，甚至其实对于对方都没有太深刻的了解。
当年突破重重阻碍在一起，结果时至今日，搞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这闹的是什么事，荒唐得要死。
“是我连累了你。我会尽全力。”阿撒兹勒还算负责，可奈何能力有限，再怎么压制也压制不住自己父亲的神力。
朵琳看向一旁与上帝混战、打得你来我往的唐灵和路西法，对阿撒兹勒摇了摇头。
她知道死了很多的人，很多的恶魔，很多的天使和堕天使。对于她这个微不足道的普通人类来说，要不是灵魂被上帝藏了东西，那她死不死真没那么重要。
她想到了什么，反驳自己，不，只是她认为她不重要。
“父亲。”朵琳突然喊了一声。
谁都没想到，在这个时候，附近唯一的人类，或许说是世间唯一的人类，朵琳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喊上帝。
不是喊阿撒兹勒，不是喊唐灵，不是喊路西法，而是喊上帝。
连上帝都很诧异。
“父亲。”朵琳笑着又喊了一声。
朵琳的身体已经出现了皲裂，可有着圆圆杏眼小雀斑的朵琳依旧那样可爱元气。
在这种场合里，在如此极端的环境下，朵琳无怨也无恨的澄澈笑容反倒让一众非人类生物们心中升起异样的情绪，连唐灵也是。
“你，很虔诚。胜过夏娃那个会被蒙骗的蠢东西。”上帝点评后，仍旧给朵琳下死刑，“如果你当初没与我的儿子搅在一起，日后你必定能获得一个天启后被复活的名额。但现在已经不行了，你的灵魂会彻底消失。”
把消散的灵魂拼凑完整，和把灵魂完好的人类复活根本不是一回事儿，后者只需跟死亡交易顺带搞出来一具人类的躯体，前者……他反正从来没做过那种事，谁知道会耗费多少力量。朵琳再怎么虔诚，他也不可能为朵琳耗费那么多。再说，他最不缺的就是虔诚的信徒，过去多到数不清。
“我不是在祈求被复活。”朵琳笑得释然，在人间活了过于久远的她，并不畏死，“父亲。你不是我们人类信仰憧憬的那个神明。”
上帝刚要反驳，被朵琳打断。
朵琳这次说得更加严谨：“你不是我们有些人类信仰崇拜的那个父亲。我被天使遗忘，独自在人间流浪。我见证了人类世界的变化，更见证了人类信仰的变化。之所以有那么多信徒信仰后出现的弥赛亚，就是因为人类更期望能出现一个更善良温和的神明。人类的生活越来越好，不想再用过去的标准限制自己。”
“什么叫过去的标准？”上帝立刻抓到了朵琳的漏洞，“如果不是我，你们人类都不会出现！是我创造出你们，给了你们生命！你们当然应该按照我的规定行事！”
唐灵翻了个白眼开口反驳：“已经跟你说过了，你还转不过来弯？都说了八百遍了，人类如今的一切都是靠许许多多的人类代代不停、齐心协力打造出来的！不是靠你！你除了提供一条命，还提供什么了？你当年把亚当夏娃从伊甸园里赶出来时，连条裤衩子都没给人家提供，还是人家自己拿草叶子编的！你可真够不要脸的。”
“生命是最重要的！如果没有我提供的生命，后面的一切都不成立！”
唐灵彻底无语了：“……是。没谁说不是。路大也说了，感激你创世。但你也不能因为你提供了生命，就把后来人类几千年的全部努力和人类靠自己做出的所有成绩抹杀，全都说成是你的功劳，说是全都得益于你。这是两件事。就算你没学过逻辑学，你也得有基本的逻辑吧。算了，见怪不怪了，反正大部分父母都这个德行。这种‘父神上帝逻辑’也在代代相继。”
朵琳在这个时候，十分认同唐灵的话：“是。人类的生活越来越好，不愿意再遵守规定中不合理的部分，但仍会被规定中‘互帮互助，爱他人如爱自己’之类的话吸引。大部分人类其实是在追求人类人性中善良的部分，憧憬着没有伤害的天堂，于是信仰您。”
唐灵没打断朵琳，小声念叨了句：“搞传.销洗脑，不搞点表面的美好，那怎么可能进行得下去。”
除了人类朵琳，全都能听清。
朵琳不惧上帝，继续说着：“我在人间那么多年，做了很多善事，接触到了许多善良的人。我真的……不是恶人。那些人也不是。可我们，全都要被您杀死。您并不是我们人类憧憬幻想中的那个父亲。您跟您自己经书里写的都不一样。如果早知道，如果早知道您是这个样子。人类根本就不会信仰您。”
“你知道什么！”
上帝一怒之下，挥手朝着朵琳和阿撒兹勒甩出了一道神力，企图将朵琳就地抹杀干净，以便收回自己的神力。
路西法毫不犹豫闪身挡在他们俩身前，替他们俩挡下这道攻击。
唐灵没想到朵琳这么有种，直面上帝还敢这么说。一般人类平时狂妄口嗨，真遇到上帝，体会到上帝碾压般的实力，连个屁都不敢放。可朵琳虽然从身体上看只是柔弱普通女人，也没有超人类的力量，但精神意志和灵魂层面上却比许多天使都要坚毅，哪怕身体即将碎裂也敢直面上帝。
“我不再信仰你了，父亲。尽管我曾经一度以为你就是答案，将你视为世间一切真理。女巫们曾经告诉我，这么多年忙于按照你的标准生活太蠢。她们说我应该寻找自己，不断尝试找出自己的兴趣爱好，找到自己的本性和欲望，让自己开心。有些遗憾。太晚才看清，我还没开始尝试迈出第一步。但，总归好过稀里糊涂地死去。我不再寻找了，父亲。我想要的答案，一直在我自己的手里。”
路西法能抗住上帝的攻击，但任谁都无法将朵琳碎裂的灵魂修复。
灵魂再怎么坚毅，也抵不过现实客观上的实力差距。
上帝体内的力量暴涨，刺眼的神光照亮整个世界，因玛门死去，路西法得到的力量突然变得不值一提。
能量冲击带来的呼啸风声中，上帝在怒吼，一声比一声高亢。
“忤逆！忤逆！忤逆！”
上帝快要被这帮刺头气死了。
一个两个的都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连死亡都不这么跟他说话，一帮小辈竟敢对他这个万物之父开口训斥？
去死！去死！都去死！”
上帝的神力横扫周围的一切，无差别进行攻击。怒极之下连米迦勒这个他原本很满意米迦勒的表现，想留米迦勒一命的也没避开。
私自签订契约，设置彼此的能量归属又能怎么样。反正不管给谁，最后总会有个源头。只要把那个源头弄死，能量最后还是会归他自己。
他就全当这帮小崽子帮他提前收集了。
女巫们在地狱紧锣密鼓取出拉斐尔的剩余能量，转化吸收后，为了防止节外生枝，直接当场将拉斐尔弄死。
拉斐尔死得无声无息。
女巫们匆忙赶回人间，正好撞到上帝暴躁地在无差别攻击。永夜消失，但地动山摇，电闪雷鸣。
唐灵：“你们去天堂。别在这儿。天堂应该还有能量库存，蚊子再小也是肉！”
唐灵匆忙说完，继续跟路西法一起顶着这个世间最暴躁的父亲。如今也只有他们两个还能在上帝面前撑一撑。
在天堂的别西卜并不擅长寻找东西，他的个性中暴躁的成分跟父亲一致。再说他远离天堂被封印那么多年，对现在的天堂完全不了解。
幸好有背叛天堂的小天使们给别西卜带路。
堕落的小天使莱特抖动着自己纯黑色的一双羽翼，用极快的速度飞遍每一个隐秘的缝隙。
他并不是天使缘很好的天使，不然不会重回天堂都回不去，一步步被地狱腐蚀，成为地狱的一份子。
“去那边看看！我以前远远看过米迦勒去那！”
一个恶魔领队有些无语：“这都是我们找的第两万三千个地方了！先不说哪来的这么多隐秘地点。你别告诉我，你那么多年不干别的，就蹲在天堂里观察别的天使在干什么？”
小天使莱特嘿嘿一笑，耐心解释：“我们天堂没有那么多娱乐设施。嗯……准确地说是完全没有娱乐设施。我们天使也不吃人类的东西。像我这种底层小天使，平时除了唱赞美父亲的圣歌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的事可以做。”
恶魔：“……真行。可真行。也说不好天堂是地狱，还是地狱是天堂……怪不得你刚进地狱时什么都不干，一天天藏在岩浆池里只露一双眼珠子。”
小天使莱特想起自己初入天堂的时候，虽然没过去太久，但总感觉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
在天堂日复一日的重复，一开始觉得时间慢，可待久了之后就会麻木，每天的记忆都没有任何区别，简直可以像消消乐一样消除，开始麻木之后也不觉得久，反正就是不停重复。
在地狱里不一样，无时无刻都有新鲜东西和新乐子。地狱的修建从未停止，夸张点说吃一顿饭回来都能盖起一栋新建筑。每天吃的也都是从前没有吃过的东西，尤其是在地狱人口兴旺之后，食谱多到简直数不清。休闲娱乐更没有重复，要不是大后期战事越来越紧，在地狱里一天天要多充实有多充实。
它喜欢地狱！不想让父亲胜利。它还有没追完的小说和动漫剧情，还有没尝过的美食。
“是这个！真是是这里！这里进不去！”
随队的恶魔们听到后全都激动地冲了上去，发现里面有破不开的禁制后，确定这大概率就是撒旦大人让她们找的东西。
人间的战况她们尽管感知不到，但恶魔频道的播报从未停止。她们知道上帝的阴险，她们的撒旦大人和路西法一直被压制。她们需要力量，越多越好，越多越能扭转战局。
“真行啊你！这么长时间没白吃！回头上报撒旦大人给你奖励！”
小天使莱特被这么夸赞有些羞涩，它倒是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奖励。它只盼望地狱能取得胜利。地狱的长期规划中，有小吃城，大概就是划一片区域，让那片区域集遍世间美食。
这是之前唐灵宣传的地狱未来百年计划蓝图中的一部分。
堕落的大天使玛门说这是唐灵又在画大饼，拿未来说事收买人心，让人类为她卖命。或许确实是。但它也知道唐灵只要是说过的事，最后都能做出来。它问过很多人类，很多人类都对那个百年计划也很憧憬。
它只对那个未来蓝图中的小吃城部分感兴趣。
女巫们赶到天堂，正好省去了寻找的时间。
“让开，让我们来。再没有谁比我们更擅长解读神语符咒破禁制。”
别西卜也没反驳，配合地守在旁边。他一心担忧人间的路西法，根本没有破禁制的心情。再说他要破禁制也只能暴力破开，确实没有交给女巫做这些更合适。
女巫们围在禁制周围，不多时就破开禁制。正纳闷禁制为什么那么简单时，里面的战争骑士直接冲了出来。
“我要跟上帝抗议！”
米迦勒将战争骑士困在了禁制外围，又多设了一层禁制，将战争骑士锁在自己的禁制里，把战争骑士当成了宝藏室外看门的狗。
第 244 章
战争骑士的实力看起来比刚从封印出来时强大了许多。
天堂地狱之间的战争也是战争, 这些争斗都会成为滋养战争骑士的土壤，让战争骑士这个上帝阵营的大将茁壮成长。
别西卜的反应很快，战争骑士一出来直接扑了上去, 与战争骑士混打在一起。旁边的女巫们分成了两拨，一拨继续拆解禁制, 一拨支援别西卜。
在人间行走那么多年，女巫们将神语符阵钻研到了极致才能遮掩住自己的行迹, 将战斗力拉满才能抗住天堂和教廷的联手绞杀。尽管是被逼的为了自保才磨炼自己, 可学到的东西都实实在在掌握在自己手里。无论是因何而起，每一次的进步都实打实，都能让女巫们在危急时刻更有优势。
女巫们从容不迫地继续破禁制，无论人间和身后打成什么样子。这不是她们经历的第一场战争，她们经历过无数场战争的洗礼。只要她们分工合作, 完成好各自手头上的工作, 那这就能成为最后一战。
战争骑士是个BUG，打得越激烈, 战争骑士越强。女巫和恶魔们发现这一点后，列好阵法将战争骑士再次围困住。
“别西卜, 冷静！”
战争骑士会影响生物的神志, 越不冷静的越容易受到影响。
“我得去人间支援路西法！”
上帝的神光不光照亮整个人间，让人间再无藏身之处, 同样照进了天堂。
不光是别西卜能察觉到人间的情况，恶魔和女巫们也能听到人间恶魔的惨叫和上报。
实力弱些的恶魔被神光一照，当场被烤成了碎末，人类女巫们也是一样。实力强些的全都跑回了地狱, 躲避上帝的神光。
恶魔频道里全都是恶魔们诅咒辱骂上帝的声音。
女巫们看了眼禁制的进度，“去吧。我们无法杀死战争骑士, 但把它困住绝对没问题！现在只剩下上帝、米迦勒、战争骑士。我们仍有胜利的可能性！大不了就回地狱拉长战线，以后生活在地狱里。”
这是地狱之前开会时的戏言，是大家想出来的一个漏洞百出的最坏后果。
戏说万一实在是撑不住，就回到地狱里把地狱锁死，慢慢发展，发展个千八百年，指不定能攒多少灵魂呢，到时候再出去跟上帝打也行。
大家说这些时默契地没考虑地狱大门会不会被上帝破开，没有仔细研究该如何防御，靠谁不断防御。
背水一战，总得怀揣希望才行。
实际上所有生物都知道，这根本不现实。原来是有过详细的计划，为地狱设置了数层禁制，可那都是在上帝不会越打越强的前提下。
能够对抗上帝的防御只有靠几只堕天使和唐灵才能撑得住。在前不久突然得知所有的能量都会回到上帝那里后，原本完美的计划全都成了笑话。
它们要想?*? 抗住不断变强的上帝，只能走上一条与上帝相同的路径。
吞噬，吸收。
吸食着同伴们的血肉能量壮大自己，只有这样才能战胜上帝。
所以谁都不敢再细想。不敢细想到大后期谁生谁死，谁能活着撑起防御守护地狱，在地狱休养生息为下一次抗争做准备。
“我们在地狱里集合。”
“嗯。”
别西卜离开后，女巫们对视一眼，继续破禁制。每破开一些，她们就能感受到里面磅礴的能量，可见这么多年下来，天堂没少祸害普通人。
别西卜刚到人间，就被自家老父亲毫无规律横扫乱砍出的能量逼得连连后退。他真的很想问自家老爹是不是失了智。这简直是萨麦尔入脑，连萨麦尔都没疯狂愤怒到这种程度过。别西卜根本就无法想象短短时间自家那个高高在上的父亲受到了多么密集的精神刺激。
周围的雷电已经连成了片，跟大地像是拉丝一样不愿分开。打眼一看根本数不出究竟有多少条雷。轰隆轰隆的声音不绝于耳，连空挡都没有，连成了长音轰鸣不止。
这里还不如沙漠地区。
唐灵先前一直把朵琳藏在稍微边缘的岛国上，远离人间的大本营中心以防万一。没成想真的有万一，还是这种天崩地裂的程度。
海水撞击着海岸，不像过去天使和恶魔们打架时最多吞噬沿海城市就能停。上帝怒极之下的发力，让海水席卷着沿途无数座城市的建筑，泥石流般朝着这个小岛国的正中心扑来，所到之处看不见一座完整的建筑。
地壳震动，板块分裂。人类一怒……也就只是一怒。上帝一怒……将一个完整的岛国都分成了数块碎片。脚下的地面还在不断分裂，边缘那些裂开的已经沉入了深海里。
“是我！是我建造了一切！我将一切都收回来，你们又能如何！”
唐灵拉住旁边的路西法，在落雷不停的环境音中大声朝路西法喊：“你能不能管管你爹啊！它好像那些个别人出钱买房，它出钱装修，离婚后把瓷砖都撬下来的疯子。同样的投资行为，它非挑着贬值又不能变现的东西投，这能怨谁？！一开始不是自愿的吗？自己不考虑好，脑袋一热就行动，事后怨别人干什么！能不能学学炒股的人，好歹炒股的知道愿赌服输！”
破坏比建造容易。为了打造出这个世界，上帝确实废了相当多的能量。如今上帝正在疯狂破坏当初他提供能量打造出来的整个世界。
创造人类比起创造天使确实不需要太多的能量。但相应地，脆弱的人类需要更适宜的环境才能生存。
上帝当年创造第一个大天使贝利尔时，世界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上帝恐惧黑暗所创造出来的光。在那样的环境中，不把贝利尔创造得强大，贝利尔根本无法生存。
后来接二连三被创造出来的大天使们都一样。带着上帝想要他们拥有的不同特质，实力上大体没什么区别。除了米迦勒这个上帝准备委以重任的，和路西法那个上帝偏爱的，这两个多用了些心，制作地格外强大。
大天使们更接近能量的本质。
后来上帝意识到自己的衰弱后开始另谋出路，打起了创造出“孱弱但善于繁衍的生物”这种主意。
失败过许多许多次，创造出了大量无用的垃圾。
伊甸园就是个小型实验室。
只有把实验范围弄得够小，才不会消耗更多的能量。
上帝在伊甸园里调整了无数次，多到数不清，直到创造出了物种能够自动进行循环、适宜让那种被命名为人类的孱弱生物生存的完美环境。
是，创造人类省能量。
可为了让人类活下去，创世耗费的能量也不低。
不过好在这些投资都是一次性的，只要把让人类生存的地方调整得跟伊甸园一样，那以后就不需要再投入什么了，只需要等着人类繁衍，繁衍到一定规模后，收取人类的信仰和灵魂。
不管怎么说都比创造天使更有性价比。
这样投资一大笔然后等着缓慢长久的持续分成，比创造天使投入大额能量，还收不回来的坏账要好多了。
可人类……
可以理解吧。
他认为他的行为完全可以理解。
任谁付出了这么多心血，结果人类稍微过得好一点就把他忘脑后，不会气得用一场大洪水把人类淹死。
他已经很克制了！
他的行为很合理！
人类一次又一次忘记他的付出，他的恩德，稍微过得好一点就开始凑在一起研究通天塔，这不是挑衅，那什么是挑衅。
通天？通哪个天？
他就是天！
难道还想跟他平起平坐不成？
人类被他用语言分裂隔离，可依旧没有打消人类的妄想。诗歌壁画故事里，人类整日不是在望天就是在想地，总是对人类并不需要的那些事情感兴趣。随着所谓的科技的发展，人类还真的成功上天、下海、钻地。这么下去还了得，人类的武器早晚能强过大天使。
那早晚有一天也能……强过他去。
他连死亡都不能忍，他连大天使不听他话都不能忍，哪里能忍有一天渺小的人类踩在他脖颈上拉屎。
这可不行！
人类是什么？是不断繁衍，为他提供能量的工具。
新世界的人类只要活着就好。除了源源不断地繁衍，给他供能，不需要做任何多余的事。什么追求自我、理想梦想、探索未知领域……通通都该消失！
他会挑选那些哪怕在现代社会都坚持远古生活方式、拒绝一切现代事物的人类信徒。将这些人复活，让这些人繁衍，日后一有刺头出现就赶紧弄死。
假以时日，他曾经的所有能量都会恢复。他会越来越强，越来越强，永远也不会死去，不会消失，不会被淹没在无尽的黑暗里为人类做嫁衣。
路西法在这种情况下还不忘担心阿撒兹勒：“你看到阿撒兹勒了吗？”
“没有。他的气息突然消失了，跟朵琳一起。”
路西法：“……阿撒兹勒将能量给你了？”
“怎么可能！我连个屁都收到！现在都还剩谁？”
路西法：“玛门也死了。还剩下别西卜。阿撒兹勒生死不知。我这里也没收到。”
跟上帝的对抗堪称惨烈，堕天使一个接一个陨落消失。
路西法的心情难免有些沉重。
唐灵沉默片刻后恶狠狠地说：“那二货不会把他的能量给朵琳，然后现在被你爹吸收了吧。”
路西法一噎：“应该……不会吧。”
唐灵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他最好不会！不然我非得想办法把他复活再把他弄死！他最好祈祷他没在这么紧要的关头犯脑残的毛病！”
要是真便宜了上帝还不如把他早点弄死！
唐灵和路西法没躲多久就被上帝发现了。
上帝的一招一式都蕴含着法则的力量，几乎要将他们两个扯碎，让她们两个回炉重启。要不是他们吸收了那么多同伴的力量，早就撑不过去了。
一旁的米迦勒比他们两个还要难受。
米迦勒尽管是实力强大的大天使，可既比不过已经拥有数个死去堕天使力量的路西法，又比不过吸收了无数死去的恶魔力量和加百列力量、还有无数信仰之力的唐灵。
在父亲的盛怒之下，他反倒比路西法和唐灵还要快碎掉了，尽管他父亲的攻击并不是针对他的，而是针对那两个忤逆的刺头。
“父亲！父亲！”米迦勒在电闪雷鸣中不断喊着：“父亲！冷静！是我！我是米迦勒！”
除了父亲，没有谁能在这种情况下救他。
米迦勒眼看着地狱的那几个堕天使抱团了。别西卜赶到了路西法的身边，跟唐灵他们仨一起抵抗父亲的力量，轻松了不少。萨麦尔也跑到他们仨那里，之前还打过一架的他们，莫名地能够联手对抗父亲。
他只有他自己。
他一直只有他自己。
“父亲……”
米迦勒遥遥看了眼不远处上下左右全方位攻击，正在发疯发怒的父亲。
父亲显然是没注意到他。
或许……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理。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家父亲是多么凉薄的存在，心里眼里只有父亲他自己。他从一开始就无比清楚，自己只是父亲的一个工具。
一个趁手的、好用的工具。
工具想要不被扔掉舍弃，一定要能够创造价值，光听话好用不行，还要具有可持续性。
所以他与加百列不同，他从来不主动做多余的事。做多余的事耗费自己的能量不说，还反倒容易出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同的定位就该有不同的行动，这是他不同于其他天使的生存智慧。
有加百列忙来忙去把父亲都没想到的方方面面都做好，就更不需要他做什么了。
如果没有加百列，那父亲没交代的事他没做，就会成为他米迦勒考虑不周，没有办事能力。如果加百列做了父亲没交代、不该做的事，回头父亲怪罪下来也是加百列的问题，跟他没关系。
他一直对他与加百列的组合很满意。加百列是最适合他的副手。帮他得罪其他天使，帮他担下原本应该他担的罪名。
正职都是务虚的，副职才是务实的。
如果父亲重视加百列，让他承担辅佐加百列的副职。那他一定多余的什么都不干，事事问过加百列，得到首肯再行动，无时无刻想着如何把责任栽出去。
加百列唯一的缺点是她实在太想“进步”了。
想要获得父亲的认可，就注定了加百列吃力不讨好的结局。因为他们的父亲不是正常的父亲，自私自利到了极致。
他能在天堂做这么久掌管实权的唯一大哥，跟他的能力毫无关系。
只因兄弟妹妹们是群小傻子。
天堂的生活过于安稳，既不发展又没有欲求。
要是去除它们大天使天生的庞大力量，将他们扔到人类某个国家的政权体里，那它们根本活不过一个礼拜日。
不是足够古老就能够产生文明。
如果存在得够久就能够出现足够高的智慧，那狮子的聚集地早就飞船遍地了。他观察过繁衍出不同族群的人类。人类的欲求促进了人类的发展。无欲无求的天使像人类某个至今仍落后全世界一大截的地区一样，从始至终发展都是停滞的。
人类进步的速度很恐怖。
除了家里那群傻兄弟还有眼里只有父亲的加百列外，他这个唯一脑子还算好用的能觉察到人类的恐怖之处。
最了解父亲的他，察觉到了父亲的恐惧。
他并不意外父亲会天启，他同样赞同天启，但他与其他盲目支持父亲的傻兄弟们不同，他清楚杀死大多数人类实际上是出于维护天堂的统治。
他是天堂里唯一一个清醒的天使。
清醒意味着孤独。
米迦勒看向另一边被同伴们围绕的路西法，微不可查的情绪从心底滋生。
他也有想不通的问题。
比如为什么父亲偏爱路西法。
路西法过于天真单纯，在食物链的顶层、大天使群里宣传什么平等，指责父亲不该那么对人类和其他天使兄弟。
女巫和人类说这些话倒还合理，关路西法什么事。
父亲把世间一切美好都给了路西法，让路西法蠢得像个傻子。
他想不通的就是这一点。
父亲给了路西法所有的偏爱。
那些都不曾给过他的真实的爱意。
尽管微弱，微弱到父亲自己或许都不曾察觉，但绝对是真实有过。
他看得比谁都清。
为什么？父亲。
远处的别西卜挡在路西法身前，毫不犹豫。
为什么？兄弟。
太多天使喜欢路西法了，无论是大天使还是小天使。
在第一次天启战争之前，天堂里还不曾明确分成两个阵营的时候，路西法是天堂里天使缘最好的天使。
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的天使会被路西法吸引。
彼时他与加百列负责维护整个天堂的秩序。在自我意识过强的天使们还不曾堕天前，这份工作真的没有那么好做。尽管最得罪其他天使的工作都被他交给了想进步的加百列，可其他天使遇到他依旧或敬畏或不喜。
他是父亲的代言。
除了加百列，没有一只天使愿意主动接近他。
那么那么多年都是。
路西法什么都不需要做，只存在着，就只是单纯存在着，就会被所有天使吸引，还会被父亲偏爱。
凭什么？
他至今没想清楚。
听说人间的人类总是会偏爱家里最小的儿子，从前他一直那么安慰自己。可自从弥赛亚出现后，他再也无法骗自己。
大抵世间没有谁知道，天堂的天使中，大天使之首——大天使米迦勒也曾有过几不可查的艳羡与妒忌。
磅礴的能量冲进唐灵的身体，有过加百列庞大能量的洗礼，这次唐灵总算不至于失控到出现激光眼。
她的第一反应是：阿撒兹勒死了？
随后马上意识到，不对劲儿。
米迦勒？
米迦勒？
米迦勒？？？
这，这，这，天堂这一家子，一个两个的都怎么回事！
她早就说过了，天堂这一家子都有病，没有一个正常的，最需要的其实是心理咨询。
果然她没说错！
她就没错过！！！
旁边的路西法、别西卜、萨麦尔，发现唐灵暴涨的属于他们大哥米迦勒的能量后，比唐灵还要震惊。
萨麦尔一边随着大家抵御上帝的能量攻击，一边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审视唐灵。
“唐灵你……你跟他，你俩，你跟米迦勒是不是……”
“你给我闭了！”唐灵一看萨麦尔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你脑子里是不是就只有那点事儿？！我压根就不认识米迦勒，就怼过他几次。”
唐灵大有萨麦尔再污她的清白，就要把萨麦尔的脑袋拧下来的架势。
路西法和别西卜也在问：“米迦勒是怎么回事？他不是支持父亲吗？”
在路西法和别西卜的视角，就算父亲要把米迦勒的翅膀烤着吃，米迦勒都会自断羽翼，米迦勒就是那么无可救药地追随父亲。
唐灵感知了一下米迦勒弥留的意识，这才捋明白具体怎么回事。
“不是。米迦勒他……”唐灵沉吟片刻后，决定给米迦勒一个体面，“米迦勒他只不过在用他的方式，对抗你们父亲。”
萨麦尔：“卧底？”
“差不多吧。”
萨麦尔：“那他藏得挺深啊。”
唐灵决定这么说，是因为米迦勒的选择在她看来无可厚非，更无从指责。
谁规定上位者就是要与下位者站在一起的？
会这么要求的下位者爬上去后几乎全都会翻脸不认人。
这不是猜测，而是实际发生过无数次的客观历史规律。
米迦勒一个妥妥的上位者，等着日后继位，继续当他的实权第一天使，有问题吗？反正她觉得没问题。
只不过是赌输了而已。
对他最有利的选择，却没给他一个他想要的结局。
这种事太常见不过了。
米迦勒只想不担风险，成为父亲庇护下的实权第一天使，而不是像她这样让自己头顶再无任何压制，那就注定会有这种风险。
米迦勒其实想得比谁都清楚，也明白会出现这种后果。
路西法不禁感慨：“他怎么不早说啊。早知道刚刚说什么也要救他。”
唐灵扑哧一笑，撞了下路西法的肩膀：“这就是为什么天使们，大家伙都喜欢你。”
“什么？”
“没什么。”
看在米迦勒把能量给她的份上，她愿意给米迦勒留一份体面。
米迦勒只看到所有天使都喜欢路西法，却看不到路西法如何对其他天使。除了她这个利欲熏心的，谁会不喜欢路西法这种赤诚修狗。
在天堂那种傻子扎堆的环境，不傻点融不进去。
米迦勒的孤独大概率不比一直羡慕米迦勒的贝利尔轻。
“姥爷啊！你可真是作恶多端！”
为人父母的一碗水端不平，难怪家宅不宁。
第 245 章
唐灵很难想象, 米迦勒究竟自我压抑了多久，才会把能量留给她这个米迦勒压根瞧不起的女巫。
不夸张地说，这简直都憋变态了！
她可是女巫啊, 堕天使跟莉莉丝的后代，罪恶与罪恶的集合, 罪恶的终极plus版本。
尤其是女巫里的她，她不光是女巫还是恶魔, 是无数恶魔的恶魔头子撒旦, 还伪装神明，骗取人类的信仰，侮辱上帝从来没停。
米迦勒宁可把能量留给这样的她，也不愿意给自己的亲弟弟路西法和自家老爹。这除了家里老人无德到极致，再没有别的解释了。
上帝比唐灵他们几个还要震惊, 连攻击都忘了, 怔怔地停在原地。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米迦勒那么多年都那么顺服他, 他说东，米迦勒绝对不往西, 比加百列那个总有自己小主意的还要听话, 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你做了什么，唐灵！”
上帝宁可相信唐灵做了什么, 也不相信米迦勒会背叛他。
他虽然知道米迦勒是大天使中最聪慧最像他的，但并不介意。因为米迦勒无论做任何大小事之前都会请教他，没有得到他的首肯绝对不做。他很享受这种绝对掌控的感觉。越是有个性/有主意/有骨气的掌控起来满足感越强。米迦勒跟路西法不同，能带给他两种截然不同的满足。
若说加百列的叛变还有原因, 那米迦勒的叛变可以说毫无道理。
“行吧。这就是你的逻辑。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什么都是我们女巫的问题。”唐灵想了想，接着说：“但凡你刚刚有一丁点想到你的大儿子, 他都不会失望到把能量留给我这个他从来就没看顺眼过的女巫。”
米迦勒这么多年虽说把更加艰难的工作都交给加百列了，但他自己付出的辛苦也不少。不管怎么说没有苦劳也有疲劳。可上帝什么都看不见，没有一丁点真正把米迦勒放在心上。米迦勒不气不怨才是怪事。米迦勒又不像加百列能够自我欺骗、拒绝直面现实。米迦勒真的了解父亲。
种种之下，米迦勒也只能把能量留给唐灵，留给他清楚不会让上帝和路西法好过的唐灵。尽管他讨厌唐灵。
“快别赖了，但凡你能稍微做个人，我都不能白占到这么大便宜。”唐灵嘿嘿一笑，“我都快不好意思了，哪有天使甩馅饼，硬往我嘴里甩的啊。搞得我不炫都不行。”
上帝一怒之下，整个岛国彻底碎裂沉入深海里，混着废弃建筑的残骸，人类的文明跟绝对的力量相比不值一提。
唐灵、路西法、萨麦尔、别西卜站在半空中硬扛着上帝的远程攻击。
也没谁开口劝唐灵别刺激上帝。
事已至此，谁都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他们跟上帝之间只有拼出个你死我活这一种结局。
别西卜跟路西法一小队，萨麦尔只能被迫跟唐灵一小队。
两个临时组合起来的小队互相递了个眼神后，一前一后朝着上帝冲过去。路西法带着别西卜专打上三路，唐灵就带着萨麦尔专打下三路。上帝的力量太强，两队谁都扛住正面战场，只能一起钻空子偷袭。
地狱里的恶魔修整过后，派恶魔去人间探查，发现上帝的神光收回去，距离上帝交战很远的地方不至于无法留下后，再次回到人间。
人类女巫带着恶魔在距离上帝最远的地方列阵，一部分负责诅咒上帝，另一部分为唐灵供能，将自己的力量提供给正在与上帝交战的唐灵。
唐灵与萨麦尔实在是没什么默契。她刚飞身上前偷袭，发现情况不利后，迅速后撤，准备再等时机。结果撞到了正要上前的萨麦尔。
唐灵：“我说你，你做事前都不看形势吗？哪个好人会眼看着时机不对还往前冲的？”
“我不是好人。”
唐灵：“……”
她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给他解释什么好人不是指好的人类，这只是一句流行语。不然被关那么多年单间牢房的萨麦尔一定会问她，什么是流行语。
唐灵眼看着脱离时代的顶级恋爱脑萨麦尔，想起了她刚刚得到的两股大天使之力。实不相瞒，是真的多。不然上帝也不会那么生气。
“你准备把能量留给谁？路大吗？还是你爹？”
“我怎么可能把能量留给父亲！”
萨麦尔在看明白真相后，跟加百列一样，早早就把能量归属给父亲的可能性掐灭了。
“那就是路大了？”
唐灵见萨麦尔没出声，故意刺激他：“总不能给我妈留着呢吧。你还对她念念不忘呢？你要是给我妈，还真不如给我。因为没准你是我爹呢。真的。有一定概率。”
萨麦尔并不了解唐灵。如果玛门还活着一定会提醒萨麦尔，唐灵的毫无下限，在女巫里也是少见。为了利益，唐灵喊谁爹都行，丝毫不妨碍她事后把人弄死。
“不可能。你如此自私，没有丝毫跟我的相似之处。”
“这你就狭隘了吧。你看，你能找到一个跟我对得上号的堕天使吗。你参与创世怎么可能不知道遗传具有一定随机性。不管怎么说，我都有一定的概率是你的女儿。这就叫……爹的不可知论。”
唐灵的思维和大众的思维关于这一点一直有很深的分歧。
在近百年科技井喷之前，人们根本没有办法确认谁是孩子的父亲。如果母亲稍微玩得野一点，连母亲自己都不知道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
这明明是个优势，却硬生生被乖顺的女人们用成了劣势。
有些试图篡权成就一番霸业的男人就乐得用这个bug往自己脸上贴金。对外宣称什么自家母亲和龙不得不说的故事，自己是真龙天子。往往这个时候父亲也会跳出来说对对对是是是。
可见男人一直都很清楚，平时嘴上挂的名声面子，在真正的权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百姓们期待天子的父亲伟大，不只是普通男人而是真龙。除了因为男人比女人更慕强外，更因为只有女人才能制造出爹的不可知论。
如果女人真的像男人一样毫无羞耻心，完全不再受道德之类的枷锁限制，那……
用三从四德规训女人，无非是这样符合拥有话语权的那些人的利益。只有让女人觉得羞耻，才能确保女人为自己产出自己无法产出的属于自己的东西。
以利益为导向的人和以情感为导向的人看待相同一件事时，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情境。
对唐灵来说是这就是双方纯粹的商业行为，投资、生产、制造、运营……各个环节双方都使出一切手段，以确保自己获得最大利益。
可对有些人来说这是爱情、亲情、婚姻、家庭、责任、义务、道德……各个环节都不该计较，更不能逾矩，不然自己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男人显然是争赢了，掌握了那么久的话语权，让具有不可替代性稀缺资源的傻女人们被莫名其妙的东西忽悠，导致投入产出不成正比还不能计较，忙一辈子忙到死也没忙出什么正经东西。
但凡有她妈莉莉丝一半脑子呢。
她妈莉莉丝不会指望孩子出息，让孩子建功立业编排自己跟真龙发生过关系。生出这种孩子的概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计。她妈要是遇到同样压根就无法靠自己的情况下，只会真的去跟真龙搞一下子，生出真的龙子。这样有更高的成功概率。
这是不受道德限制，未被规训过的莉莉丝跟女人最大的区别，莉莉丝从不羞耻，无论莉莉丝为她自己做了什么事。
萨麦尔听到唐灵这套“爹的不可知论”显然是被戳到了痛处，身上的气息再次暴涨，更愤怒了。
“都是父亲！是父亲导致了这一切！”
萨麦尔知道上帝创造人类是为了日后吸收后，更坚定地怪上帝。莉莉丝在他的心中是完美的，那错得更严重的就只能是上帝。
唐灵贪图萨麦尔的能量，一不做二不休：“你还要不要联络我母亲？你把能量给我，我帮你联络她。”
见面是不可能见面了，以现在周围的状况，普通人类基本上很难存活。连恶魔们正在利用女巫们的咒语为她供能都断断续续的。
萨麦尔看了眼决心要将他们全部杀死的上帝，又看了眼另一边他严重怀疑跟莉莉丝不清不楚的路西法。把能量给唐灵……好像也不是不行。
“我确实有一个问题想要问莉莉丝。如果你能让她说实话正面回答我。我可以把能量给你。”
唐灵哄骗萨麦尔，好话不要钱地说：“我跟你说，我们女巫用血脉联络也不容易的。我主要是想让你死也不能留下遗憾，你知道吧。毕竟你有可能是我父亲。”
唐灵匆忙施展血脉秘术，通知地狱里的莉莉丝，让她无论如何也得实话回答萨麦尔的问题，不然能量不够，弄不死上帝，大家都要死。
唐灵以自己为媒介，隔着人间和地狱的屏障，为萨麦尔和莉莉丝这对曾经的亡命鸳鸯通讯。
“莉莉丝？”
“是。”
“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唐灵：……啊啊啊……
这可真是钱难挣，屎难吃！
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生吞柠檬般的表情。
纯粹的感性和纯粹的理性都没有错。
就像有的人发现世界即将毁灭会选择和爱人家人朋友在一起，有的人直到世界即将毁灭的前一秒仍在试图阻止。
但把这两种人放在一起真的是酷刑！对双方来说都是。
“有过。我毕竟不像唐灵。我有所有的情感。”
“那为什么你……？”
“唐灵，你签订契约了吗？”
唐灵还不等回话，萨麦尔先一步问她：“签了。签不签契约会影响你的答案吗，莉莉丝。”
“是的。这就是你和我的区别。”莉莉丝直言不讳，“你无数次赞美感叹我有多完美完整。你有没有想过，完整的我没有缺失，相应的我会更理性。我确实对你有过感情，可跟我对我自己的感情相比不值一提。当我意识到，你是个空心的天使，只是在期待有一个属于你的‘完美存在’时……实在抱歉，我对这种……无法萌生爱意。说实话，其他的大天使各有各的个性，远比你有趣。你是……空的。你不具备任何特质，一心想向外寻求理想化的完美存在，以为跟这样的完美扯上关系，你就能具有相同的特质。发现进展不合你的预期，就只剩下了愤怒，对外愤怒，以为都是别人的问题。这样的你很可怜，但跟我没关系。”
莉莉丝这些话憋了很久，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时机：“我很久以前就想告诉你，可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你根本听不进去。你拒绝接受关系的结束。你沉浸在你幻想中的完美里。你要知道真正完美完整的存在，并不需要任何关系。最多是锦上添花的消遣而已，绝对不可能像你这样死活斩不断一段已经结束的经历。你想要完美，本该把你自己变得完美，而不是追求其他完美的存在，沉溺在并不真实的感情里。再说，不是只有完美才值得被喜欢，才配活下去。有缺憾也没关系。你看唐灵，她天生情感缺失，但她从来不当回事，全世界的人类照样支持喜爱她。你问她追求过她压根不具备的感情吗。你不要再执着于完美这种东西了，尤其是别人身上的，那更不代表你就能拥有其中点滴。”
莉莉丝的直言不讳，把萨麦尔当场说沉默了。莉莉丝这么多年都没跟他说过这么多的话。
萨麦尔想问她为什么不早点说，可再仔细想想，莉莉丝很早之前好像隐约说过。不过他压根没听进去，愤怒上头后，就只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后来被关起来，他更没办法理智思考，一心认为都是莉莉丝和上帝造成的这一切。刚被放出来就想报仇，谁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总之一件正常事没做过。
临死才能头脑冷静，仔细聆听，认真分析。
一旁的唐灵还在感慨：“谢邀。我从不追求完美，我简直爱死我自己的缺憾了。一想到我天生情感缺失，我都想跪地下磕几个那种……”
萨麦尔仔细想想，莉莉丝一丁点没错。
他执着于完美，把自己认为好的品质?*? 强加到别人身上，用这些标准衡量评比，将女巫分成三六九等，把完美的莉莉丝设定成最顶级，比莉莉丝更期待莉莉丝完美毫无瑕疵。
上帝劝过他，莉莉丝是完整平衡的，具有全部的特质，那必定会有淫.乱，他却期待莉莉丝不体现出这一部分，用圣洁的一面压过淫.乱的一面。
莉莉丝能够接受真实的她自己，他却不能够接受真实的莉莉丝。这究竟是爱莉莉丝，还是爱自己幻想中的自己。
他没有办法接受真实的自己。
除了愤怒，他在自己身上找不到任何东西。又或者说，他在自己身上找不到任何东西，所以愤怒永无休止。
他这个象征着愤怒的大天使萨麦尔，协助上帝创世，创造出了许许多多的东西，却始终没有找到自己。
“空心的天使……”
萨麦尔呢喃着这个过于准确的标签。
唐灵开口劝慰：“大多数天使都是空心的。你往坏了想呢，就是你连缺憾都不够独特。但你往好了想，你好歹临死前知道了这件事。这一点上，就比其他天使强，是不是。”
萨麦尔：……并没有被安慰到。
“谁说我要死了。我要活下去。我隐约记得我也有不一样的地方，只是现在脑子太乱没想起来。等回头我想起来了就好了。”
唐灵：……还是死吧。你活着对我只有弊没有利。
“可以。想通了就专心做事，别再愤怒上头拖我后腿。不管你想要什么，都得先弄死你爹才行。”
别西卜也没比萨麦尔好到哪去。由于早早被上帝扯下一对膀子，别西卜的移动速度在他们四个中是最慢的。
唐灵跟莉莉丝联络的这几秒钟里，别西卜差点被上帝抓到，还是路西法换位支援挨了一下，这才让别西卜没被上帝抓到。
如果不是为了维护形象，唐灵真的很想让别西卜跟萨麦尔赶紧死一死。
萨麦尔显然不禁念叨，一个错身被上帝的神光缚住。唐灵当然不可能像路西法救别西卜一样救他，她还惦记着萨麦尔的能量呢。
“你！是你这个蠢货开始的！”上帝抓住萨麦尔后，想到了这场混战的源头：“是你，砸我的禁制，非要我给你个什么说法。若非如此……若非如此……”
上帝原本打算慢慢修养，不要引起太大轰动，一点一点地把能量收回来，然后再逐一对付这群不听话的东西。
这样节省能量，还不会闹得面子里子丢个干净。
结果萨麦尔不分场合不顾情况，没大没小地死命砸他的禁制，大喊大叫，让他无论是开不开禁制都不利。
开禁制处理不好就会被发现他的虚弱，不开禁制也会被发现他的异常，因为依他的个性不可能不严厉处理。
上帝想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词。
为了节省能量，陷入沉睡的上帝显然并不知道顶级恋爱脑难杀又祸害周围人之类的形容语。
面对这个把自己坑够呛的萨麦尔，上帝像是秋风扫落叶般无情。
“你不知道我对你寄予多大厚望！我原本打算留着你在新世界以防万一，真有什么就让你引起人间下一次天启。结果你……结果你还有加百列……”
一个两个三个……每一个都是不服从他的，该死的东西！
唐灵听到这儿才明白为什么上帝对加百列动这么大怒，估计连加百列自己都没想到上帝还有这一层想法。
看来上帝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对人类放心。
不放心，又不愿意污了自己的名声，又不愿投入精力管理。也就只能寻个引子，隔三岔五收割一波。到最后连这个引子都不愿意精心设计。
路西法无法眼看着为数不多的队友消失，毫不犹豫上前，准备从上帝的手里硬抢萨麦尔。别西卜跟路西法穿一条裤子，看路西法往前冲，想都没想就往前上。唐灵无可奈何也只能跟着往前掺和。
上帝将萨麦尔朝下一砸，一脚踩住萨麦尔。一手掐住路西法，另一手掐住唐灵。最后一脚将别西卜踢飞了出去。
“我能杀了你们。”上帝咬牙切齿，愤怒到了极点，“到底是谁给你们的勇气，让你们敢反抗创世的神明？”
“父亲，当然是你。你让我们难以忍受。不光是人类，连你最器重的天使们都不再崇敬你。”
上帝的手覆盖着神光，裹挟着灼热难忍的气息，若非是路西法的身体和灵魂强悍，又有数个大天使的力量加持，早就像加百列和贝利尔一样，被捏成了渣子。
“少说两句吧你。”唐灵同样不好受，她没回答上帝的问题，而是在吐槽路西法，“什么毛病啊你。比敌人更可怕的是猪队友！”
上帝脚下的萨麦尔不像他们俩拥有强悍的实力，在上帝的脚下像是被太阳烤化的软糖，灵魂消融得毫无声息，甚至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贴近上帝之后，唐灵的攻击百发百中，不过打在上帝身上后，上帝很快就能愈合，神力太盛，唐灵仔细辨别也没分辨出来上帝的神力有没有被消磨掉些许。
“你还是没放弃。”上帝不禁感叹唐灵的毅力，“你就要死了，你已经到了绝境。”
“还行吧。我们俩这么多能量也不是白吸收的，你这不还得使一会儿劲儿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唐灵的心态很稳，她很确定自己要死，也会死在路西法后面。路西法死了，还能再给她续一波命。还有那么多恶魔能给她补充能量，姐姐们也在收集能量，她扛到最后肯定没问题。
“你……”
“住手！父亲！”
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战场周围的，绝对不可能是人类，或是普通的恶魔。
唐灵、上帝、路西法一齐往远处声源处看。几只小堕天使，排排站在一起。打头的是曾经在地狱吃胖二十多斤的莱特。
上帝：……
“你们，这是……？送死？”
微不足道的小天使，在这种情况下，实在是无法影响任何事。
“是我把你们制造成这副蠢德行。”
上帝发现他在这一点上还真的怪不了别的什么。小天使就是天真脑残，会做出这样的事也正常。
“一边去。我没时间搭理你们。”
这几只小天使就像苍蝇一样，毫无威胁性。
“不！父亲，你错了。你错了所以我们要反抗你。我们没有问题，人类也没有问题。你才是世间一切苦难的源头，是所有问题麻烦的制造机！”
第 246 章
几只小堕天使被女巫派过来拖延时间, 怕得浑身颤抖，可仍然坚定地指出他们父神的错误。
领头的小天使莱特还给了被上帝挟持住的唐灵一个安抚的眼神。
唐灵：……大可不必！
唐灵收到了自家姐姐们的传讯，让她再拖一阵, 马上就能把东西取出来，过来支援。
她一直都没怎么着急。
萨麦尔也快不行了, 路西法也没她能扛，不管谁死都能给她续命, 再不济还有那么多的恶魔们给她供能呢。
她刚准备煽情一波, 哄着路西法快把多余的能量先给她这个队友，这帮小天使就跳出来试图螳臂挡车。
简直滑稽。
上帝也是这么想的，都快被气笑了。他以前觉得死亡让他难以忍受，可等路西法和唐灵挑衅他时，他竟觉得死亡还好, 并非完全无法忍受。现在这些他一个喷嚏就能喷死的小天使跳出来, 他竟然觉得路西法和唐灵挑衅他也不是不行。
果然底线就是这样，会一再降低。
“为什么？”上帝是真的很困惑。
小天使莱特误解了上帝的意思, 滔滔不绝说着自己的反思。
从人类的美食延展到人类十足的创造性，从人类复杂多变的个性延展到天堂对人类的认知误区。
总之就是人类很好只是天堂不了解而已。
议论文般, 论点、论据、论证, 条理清晰。不光条理清晰，口条好的更是根本不像小天使, 完全不是曾经那个在地狱岩浆池里对一切都好奇，对人类一无所知的莱特。
唐灵前一阵确实是没时间管理小堕天使们，又担心它们出问题，干脆把它们扔到王秀敏的手底下, 让这个领导着地宣部（地狱宣传会宣传部）的地狱得力干将看着小堕天使。
王秀敏这是不是……有点过于得力了。
这把小天使改造得未免也太彻底了！
“哈，哈哈哈。你疯了是不是？”上帝越笑, 语气越严厉，“我，是我创造的人类！你以为你比我更懂人类？？？”
小天使莱特振振有词：“王姨说，我们能够了解别人，却不能够正确认识自己。这是认知的局限性。父亲你既然是按照自己创造的人类，你肯定也有局限性。不过没关系，每个人都会犯错。只要知错就改，就没有问题。”
上帝：……
“谁是你王姨？！！我怎么不知道我当初创造天使时，还给你们创造出了血脉关系！”
上帝越听越来气，不明白小天使又从哪找了个谁就喊姨，说得好像那个未知的王姨跟他同一个辈分一样。
“我是你父亲！”
唐灵在一旁听着这牛唇不对马嘴的对话，简直快笑稀了。尽管被掐着脖子，笑声断断续续。
小天使的反应很快，没告诉自己父亲王姨是何方神圣。它们在王姨的手下被王姨教着，早就不像过去一根肠子通到底了。
上帝看这群突然集体看天看地，就是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打眼一看就知道在装傻的小天使，被气得简直快要爆体。
“你们，你们……”
唐灵和路西法察觉到了上帝的失神，对视一眼，齐齐从上帝的手心里挣开，瞄准上帝身后的死角，再次发动攻击。
接连受挫的上帝，彻底失去了神志。
右脚往下猛地一踏，唐灵感受到体内能量在暴涨，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她过去从来没有过的情绪。
萨麦尔死了，弥留之际想的全是她的母亲莉莉丝，尽管萨麦尔还没想清楚，他到底对莉莉丝是什么样的感情。
粘腻又混乱，没头没尾，没有道理。爱恨怨痴，毫无逻辑全是情绪。
试着整理发现完全理不出头绪，干脆放弃。她很难想象如果有人脑子里全是这些复杂的情绪，那还怎么做事。可这些情绪感受又真真切切是一半人类最在意的东西。
一道能量波从上帝身上横扫而出，·蔓延至整个世界，随后像是块磁铁一样，将世间所有生命体朝自己身上吸。
世界另一头的恶魔力量最弱，在冲击波出现后就在上帝的攻击下化作一道本源的能量，剩下那些强大的恶魔正被迫朝着上帝的方向飞去，无论怎么挣扎都无能为力。
近处的小天使也一样，只能不受控制地朝自家父亲的身边飞，完全无法逃离，哪怕它们已经清醒地认识到自家父亲不是个好东西，绝不能靠近。可在力量不足的情况，无论如何都斩不断这层联系。
唐灵和路西法还好，勉强能抗住上帝的吸引，可想要杀死上帝，始终差些东西。
“唐灵，躲开！”
唐灵听到了女巫们的呼唤，呼唤声紧跟着一股熟悉的力量从天而降。
“哈哈哈哈……”上帝不怒反喜：“纯白灵魂炸弹？送来给我吸收的吗，蠢货。”
“瞎？”
女巫们从天而降，排列整齐，围拢成一个圆圈，将上帝包围，抗洪般防止上帝再往外泄露能量，伤害到任何无辜生命体。
堕天使定睛一看，那原本无所归属的纯白灵魂炸弹上蔓延出一条条透明能量线，一头牵着纯白灵魂，另一头牵着唐灵。
“怎么回事？”唐灵自己都没搞明白。
“不是我们。是米迦勒。”女巫们开口解释：“上帝你这混的，简直像是臭狗屎一样，没谁真正在乎你。我们原本以为这些能量处理起来还要等一阵，没想到禁制一打开，所有的纯白灵魂都被米迦勒做了特别的处理。”
米迦勒未死，并不会触发。米迦勒一死，所有的纯白灵魂都会追随米迦勒的能量所属之处而去。
唐灵猜错了。她之前说如果上帝有一丁点在意米迦勒，那米迦勒没准都会把能量留给上帝，现在看来，打一开始米迦勒就没打算把能量交给上帝，哪怕上帝杀死他前表现出对他的在意。
只要米迦勒被杀死，上帝就别想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果然……掌握实权的米迦勒和执着被在乎被爱的加百列，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行为一致。
路西法和唐灵的反应很快，在女巫们出现后迅速后撤，退到女巫们的身后，给女巫们空出场地。
一颗又一颗纯白灵魂制成的能量炸弹像是一颗又一颗巨石，被女巫们接二连三地投掷。
不知道那些被制成炸弹的灵魂是不是有感知，知道它们炸的是导致它们苦难一生，让它们在死后都要被利用的罪魁祸首，所以爆炸起来格外有威力。
“你不是喜欢让你的信徒将不守规矩的女人们用石头活活砸死吗。没想过有一天被圈起来砸的会是你自己吧。”
纯白灵魂的数量多到数不清，女巫们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一颗又一颗向上帝投掷。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上帝被砸得东倒西歪，体验石刑十分沉浸。
外围的唐灵，体内能量不断暴涨，信仰之力有了大量纯白灵魂和天使之力的加成，身上的气质愈来愈像上帝。
女巫们手中的动作根本不敢停，只能利用密集的纯白灵魂炸弹，拖延上帝的速度，给唐灵补足比上帝缺少的能量。
眼见着手里的库存见底，唐棠一边砸一边回过头问唐灵：“怎么样了，够吗？”
“不行。你们一会儿赶紧撤，带着地狱所有恶魔，把地狱锁死。”
唐灵快速计算着刚刚补充的能量，再加上女巫们手里剩下的能量跟上帝的差距。
还差一大截。
哪怕她跟路西法加在一起还差一大截。
就算她现在让路西法去死都不够。
但凡天堂没有加百列那么积极，让她能够在人间多发育一阵，按照原计划行事好好发展那几个地区……
加百列给上帝的助力真的很大，上帝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在乎，将一切都视为理所应当，早就把加百列忘到了脑后去。
女巫们手中疯狂投掷的炸弹耗尽，出现了缺口。上帝抓住时机，冲破女巫的包围圈。
唐灵眼看着上帝朝唐棠她们抓，连正在消化吸收能量都顾不上了，飞身上前，权杖挥出，与上帝的力量相撞，力量太大空间都出现了波动。
“我要毁了你！毁了你们所有人！我要重新创世，一个都不留！”
上帝认定这批人类不行，天使也是一个德行。
亲手创造的大天使临死前还不忘朝他亮出爪子，这显然是从一开始就藏着违逆的心思。
亏得他因为这群大天使浪费了那么多的能量，搞得自己力量衰弱，预见了自己的死期。
为了持续获取力量，创造出的那些渺小人类也一样。明明吹一口气就能把那些人吹死，那些人竟敢总是把伟大的他忘记。
天使和人类生出来的女巫更是不容于世！
没关系，全部清理干净，下次创造出只会繁衍的新人类，让人类像狗一样被他驱使，心里眼里除了崇拜他再没别的心思。
“一个两个三个，喋喋不休地抱怨，这么不愿意被创造出来，那就赶紧去死！为什么不自尽让我能够再创造出新的棋子。”
唐灵的权杖不断下压，与上帝力量的对抗之下，几乎要把空间扯出缝隙。
“不装了是吧，世界唯一的“伟大”父亲。你终于承认你的创造不是你从前伪装出来的“为了我们”，全都是为了你自己的利益。”
路西法也加入战局，协同女巫一起攻击上帝，上帝不慌不忙，也不再扯东扯西。
“是又如何？我承认我创造你们是为了我自己，你们又能怎么样？你们依旧是我的造物，始终脱不开，逃不出，挣不开跟我的联系！”
唐灵使出了全力，不敢再有半点保留。
“既然如此，你就少怪我们下杀手违逆。由你创造又能如何。不管你如何用道德恩情绑架，都只能绑架你那些个拥有这些品质的孩子。不好意思，我从来没有过这种东西。”
第 247 章
唐灵最看不惯的就是他的虚伪。利用就是利用, 选择利用就要承担有可能被报复的后果。总拿‘我都是为了你好’洗地，到底是想说服对方，还是想说服自己。
体内的能量不减反增, 唐灵知道大概是地狱里驻守的姐姐她们在猎杀恶魔，为她供能。
以莱特为首的几个小天使和远处的恶魔全被上帝吸到了身边, 在唐灵与上帝对抗的两股强大能量下被扯碎消失。
不具备强大力量的普通生物，根本没办法在两种截然相反的强大力量碰撞之下存活。
它们只会先一步被碾碎, 然后死去。
世界秩序崩溃混乱之时, 总有谁以为自己能重要到青史留名，殊不知普通的存在，连消失都无声无息。至于值不值得，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没有谁能记得它们当初的理想信念和坚持, 它们的一生都只会被囊括在一串死亡数字里。
唐灵和路西法同上帝拉扯着被上帝抓住的唐棠, 周围空间出现了明显的裂痕。
“你们以为你们能杀了我。”
“你们以为你们有资格挑战我。”
“你们以为我会输掉这场战役！”
“你们错了！”
“我……”
上帝在与唐灵路西法的对抗中占据着微弱的上风，正癫狂地笑着, 笑声却骤停。
“我……”
体内突然有异的上帝躲闪不及挨了唐灵一击。还不等上帝发作，一道唐灵与路西法无比熟悉的力量出现在上帝的本源力量里。
那是唐灵初入地狱就体会过的、与路西法朝夕相处的、属于阿撒兹勒的堕天使之力。
属于堕天使的黑暗力量比过去更甚, 阿撒兹勒一直剩下的那双纯白羽翼大抵彻底变成了黑色, 正在与上帝圣洁光明的力量互相排斥。
阿撒兹勒正在上帝的身体里。
唐灵和路西法稍微一想，立刻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阿撒兹勒能进入上帝的力量里, 就只有刚刚朵琳死后被上帝吸收那一个机会。阿撒兹勒应该是抓住了这个时机，随着死去的朵琳藏进了上帝收回的神力。
“他这也太疯了吧！”
这种行为过于危险，稍微有点理智的人都不会考虑。化为力量被对方吸收……这大概率就真的只能成为一段力量彻底消失。为敌人供能的概率远远高出伤害敌人的概率。
阿撒兹勒在赌，赌他在上帝的力量中依旧能够保留自己的意识。
显然他赌赢了。
昔日表面上不认同但骨子里认同上帝的阿撒兹勒, 如今在上帝强大的力量冲击中依旧能保住自己的意识。
“不 ，不不不。”
上帝双手胡乱抓着, 抓那些自己无法凝聚开始外散的能量。
唐灵一边猛锤上帝，一边像蜜蜂采蜜一样收集那些能量。
癫狂的上帝试图剔除体内潜藏的阿撒兹勒，割肉般要将跗骨之蛆阿撒兹勒清理干净。
唐灵明显能察觉到上帝体内两种不同的能量正在互相撕扯，原本有序紧密的能量场不再稳定，像是被抽走重要木块的叠叠乐一样，在崩溃倒塌和重归稳定的边缘徘徊摇摆。
“路大！”唐灵喊了一声。
人间仅剩下的唐灵、路西法、别西卜还有部分女巫，它们利用这个阿撒兹勒创造出来的机会，一同朝着上帝发起最后的冲锋。
庞大的能量让周围的空间出现了裂缝，裂缝里除了最极致的黑暗与孤寂再没有任何东西。
那是上帝最深的恐惧——虚无。
死的最终形式。
灵魂连最后一丝能量都不剩下后彻彻底底的消失，不再存在，没有未来，一切都成为过去，随着时间流逝甚至不会再被谁记起。
“不！是我创造了这个世界！该死的是你们，不是我！是我为你们创造了这一切，凭什么要我消失！”
上帝发起了狠，一边摇头一边试图躲开那道被力量撕扯出的空间缝隙。砰的一声巨响，交战的双方之间又出现了个黑洞般的裂痕。上帝看都没看，随手将手边的什么朝着那个让他害怕的裂痕里扔去。
“姐！”
唐灵的嘶吼，叫回了上帝的神志，让他意识到他是将女巫扔到了那个缝隙里。
“哈哈哈哈，该死！你们都该死！该死的是你们，不是我这个创造万事万物的上帝！”
上帝左手在自己身体中的能量里掏，寻找藏匿的阿撒兹勒。右手高举，抵抗着唐灵、路西法别西卜、女巫的三方攻击。
“找到你了。”
上帝突然一喜，左手缓缓地往外扯，化作能量的阿撒兹勒像是一滩烂泥般被上帝从自己原本的身体里扯出。
露出半个身子的阿撒兹勒神志完好，非但不出去，还逆着上帝的能量，一个劲儿往上帝身体里钻。
“不用管我，你们动作快点！”
阿撒兹勒就算不说这话，也没有谁会管他，毕竟能杀死上帝的机会近在咫尺，如果不尽快动手，等上帝缓过来谁都活不下去。在场的都不是会蠢到在这种情况下分不清轻重缓急，儿女情长误事的类型。
“我们也想快，你看不到你爹打我们还绰绰有余吗！”唐灵灵机一动，“阿撒兹勒，你试着吸收你爹的能量，快！”
阿撒兹勒就在上帝的本源能量里，没道理上帝能吸收阿撒兹勒，阿撒兹勒没有办法吸收上帝。
阿撒兹勒得到唐灵的提醒，刚试着吸收了一点，灵魂就无法再承受，隐隐出现了裂痕，但他没停下，反而吸收得更快了。
上帝拉扯阿撒兹勒发现扯不动，阿撒兹勒像是咬住他后颈吸他血的寄生虫一样，借着他的血肉能量抵抗他，让他根本招架不住。
“你恨我又吸收我的能量？有本事凭借着你们自己的力量挑战我！”
唐灵见上帝再次耍起了嘴皮子功夫，担心阿撒兹勒受上帝影响，立刻呛他：“吸收你能量怎么了，就你能打着吸我们血的主意，我们吸回去就不行？明明是你先开始的！起了坏心就别怪别人怎么报复你。凭什么我们连报复都得遵循你预设的规矩。”
动辄高高在上百般要求，别人同样对待回去又不高兴，典型的上帝逻辑。
阿撒兹勒这次并没有受影响，全神贯注破坏上帝原本稳定的能量结构，其余什么都没听。
上帝使劲儿地往外拽阿撒兹勒，阿撒兹勒像狗皮膏药一样死死不肯脱离。
“我……”
“我……”
上帝将阿撒兹勒从身上扯离时，双方齐齐说了一句。
下一秒，唐灵抓住上帝走神的时机，将女巫权杖贯穿他们父子二人的胸口，将他们插在一起，动作迅速毫不犹豫。
女巫权杖一串二，握着权杖手柄的唐灵和上帝前方的阿撒兹勒近在咫尺。
“给我力量，快！”
唐灵面色坚毅，朝阿撒兹勒伸出手。
阿撒兹勒跟唐灵也算是老相识了。他见证着唐灵从初入地狱的小恶魔，一步步成长为地狱真正意义上的撒旦，又逐步成长为亿万人敬仰的神明。
他们一起合作过很多次，知道唐灵的脾性。他伸手回握唐灵的手，电导体般为唐灵传输着上帝与自己的能量。哪怕他知道唐灵此举既为公又为私。
唐灵一直都是这样，不止将私欲藏在公欲里，更是总故意将私欲与公欲混在一起。
贪婪挂在嘴边不加掩饰。
他一直很好奇，贪婪这种东西不该隐藏起来吗，直白地表露出来贪婪的本性其实并不利于贪到更多的东西。尽管路西法一直认为唐灵这样直白的贪婪比隐秘的贪婪讨喜。
他不认为唐灵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但又想不出来背后的原因，只能把答案归结于这就是唐灵的独特个性。
上帝的能量冲击让他无法开口问询。他不像唐灵拥有信仰之力，也不像路西法拥有那么多堕天使的能量。他受不住这种强度的力量冲击。
但他能用意识询问。
“为什么你总是这么直白不加掩饰，唐灵。”
“我？直白不加掩饰？你对我有什么误解，阿撒兹勒。”
“你的贪婪。”
“哦，你说这个啊。当然是……我会为你向上帝报仇的，阿撒兹勒。”
女巫权杖又深了一寸。
唐灵不可能给他答案，她并不知道阿撒兹勒的能量归属，担心在这种紧要时机让不该听到的天使，听到不该听到的话。
为什么贪婪不加掩饰。
当然是因为有隐藏在贪婪之下更见不得光的东西。
这是不同于寻常隐匿贪婪的更高端局。都是无数亿年的老天使，她隐匿贪婪的本性反倒会弄巧成拙。倒不如将贪婪的人设做到底做到极致，一方面让“队友”放松警惕，另一方面能合情合理借机多捞东西。
百分之九十九的贪婪显露出来，那百分之一的真正核心才能不被注意。
把真相隐藏在真相里，比把真相隐藏在谎言里更高明。
让“队友”们了解她的贪婪，总好过让“队友”们知道她傲慢又贪婪地想要“队友”们全都去死。
“路大，快！快！”
路西法、别西卜和女巫们将上帝团团圈住，趁着上帝被唐灵限制住的机会，不要命般猛戳上帝的身体。
原本由本源能量集合成的上帝身体，像是筛子一样，不断往外泄露能量。
上帝看着自己身前的阿撒兹勒，这个不起眼的儿子依旧执着地黏住他的身体不愿意分离，还吃里扒外源源不断帮女巫供能。
简直蠢得要命。
上帝看着用圣剑不断挥砍他的路西法和别西卜，又看那群模样各异的女巫，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人类在哪里。
死亡是对的。
不是路西法带领人类结束了他的统治。
从加百列第一个戳穿他的身体后，一切都跟他当年看到的不一致。
他不该那么自信。
第 248 章
“路西法, 别西卜……你们是天使！”
“是天使！”
“她们是女巫。你们至少，至少不能……你们知不知道，我们才是一个阵营。”
上帝感知着体内能量对撞加上外部受到攻击后不断流失的能量, 惊恐交加之下，不断劝着他唯二的两个儿子。
唐灵利用吸收能量的方式将上帝固定住, 以便其他队友攻击上帝，接连吸收两只大天使的能量让她有了经验, 马力全开恨不能将上帝吸干。
“一个阵营？您老是说将他们一个囚禁几千年让全人类仇视他、让他替你背黑锅, 将另一个翅膀扯下来、同样让他替你背黑锅？要是这都能算同一个阵营，那我跟你都能算拜把子的兄弟。”
“巧言令色，你……”
“我什么我。你对自己阵营的都这么狠，谁还敢跟你混。小肚鸡肠，半点没有容人之量, 连我们地狱的领导者路大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唐灵当然知道上帝要说什么。无非就是说大天使是距离上帝最近的阶级, 不该跟女巫们混在一起。
上帝想说的是对的。
正因为是对的，她才更不能让上帝说出来这些。
她就是靠利用优势方中被更高层剥削的那些优势者们的不忿不平才能走到这一步。如非如此……被剥削的优势者再怎么被剥削都会坚定维护更高一层剥削者的统治, 而劣势者只能永远维持着劣势。
多蠢的人才会以为劣势者有信心、有勇气、有信念、嗓门大、喊正义必胜就能赢。劣势者被称为劣势者而不是被称为对手是有原因的。劣势者再怎么机关算尽隐忍谋算也只能勉强有和优势者对弈的机会而已。
她利用了堕天使们的不满，一再强调它们有共同的敌人上帝, 刻意避讳它们之间的不同之处, 尽最大可能去扭转过于极端的劣势。这才在与上帝的对抗中战到了终局，不然早就GG了。
“你会后悔的路西法。你一定会后悔的。我创造了你。我知道你是这世间最善良的孩子。我把一切美好的品质都给了你。唐灵她不可信！你不懂……”
“你少在这儿挑拨离间……”
“?*? 父亲。唐灵她贪婪, 贪婪至极。但唐灵她只贪图她应得的那部分，不会限制别人，把别人逼到活不下去。唐灵她千般万般不好，也远胜于你。”
“路大英明！”
唐灵喜滋滋继续吸收上帝的能量, 趁阿撒兹勒灵魂还未彻底碎裂之际。
上帝她再了解不过了。
阿撒兹勒一旦彻底消失，上帝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吸取他的能量。
宁可让能量消散于世, 也绝对不能落进被视为敌人的那方手里。
这是贪婪的她们共同的默契。
“你们不懂！你们不懂……”
上帝呢喃着，呢喃中看到了他最熟悉的死亡在向他走来。
他刚诞生时，死亡就在他的身边，这让刚诞生的他产生的第一种情绪是恐惧。
谁能够理解刚出生就要面对死会是什么感受呢。为了活下去做出的事算错事？
他不这么认为。
他还是不认为自己错了。
弥留之际的上帝意识外溢，周围的死亡、路西法、别西卜、女巫们全都感知到了上帝的内心，有的嗤之以鼻，有的感慨他冥顽不灵。
唯独唐灵。
与上帝距离最近的唐灵，为自己的爷爷/姥爷/父亲做临终关怀，安抚着这位当初创世的长者。
“我理解你。真的。我们女巫同样一出生就要面对追杀，无时无刻都在面对自己的死亡威胁。我真的理解你。尽管你是造成我们苦难的成因。”
“你懂个屁。”上帝可不认为区区一个小女巫能了解他这个伟大的上帝。
唐灵看了一眼死亡，死亡无视周围诡异的能量波动，若无其事地走到上帝身边。
死亡与她们是不同的存在。能量既不互相影响，又不互通。若不是死亡愿意，谁都无法将他杀死。这也是最让上帝气愤的一点。
“死亡，你要杀死我。”
“这是什么胡话，你明知道我无法将你杀死。”
“是。所以你跟唐灵交易，想要借她的手让我死。”
“我没那么幼稚。成熟点吧，孩子。绝对的力量早已让你失智。你毁在你自己的手里。不管多么强大的力量都有终局，这是规律。”
规律，上帝最不爱听的就是死亡口中的规律。说得像是一切早已注定。
他不服，他不信。
“我为我自己搏生机难道错了？我没做错任何事！”
周围的死亡和路西法等等全都向上帝投去不认同的目光，像是上帝是个连悔过都不知的、无可救药的罪恶集合体。唯独唐灵，在上帝即将爆发之际，给他传音。
“我不认为你错了，上帝。”
“……就是你打着讨伐我的名义，无数次声讨我的“罪行”，现在又说我没错？你果然嘴里没有一句真话，唐灵。”
“那只是因为立场不同而已。如果我在你的立场，我会做出同样的事。只不过……手段会更温和、更隐蔽、更高明，至少我不会逼得自家阵营的全都起了反心。但凡你不是创世的上帝，不因绝对的力量傲慢到不把任何天使放在眼里，你也不会这么早走向终局。”
唐灵是真的理解上帝。
不是路西法的那种立场坚定的反对，也不是加百列的那种盲目崇拜导致无法理解，更不是米迦勒那种为了自保试着去认同上帝。
她是真的认为上帝的想法合情合理没问题。
她不认同上帝的做法，是因为上帝的做法侵害了她的利益，而不是像其他天使那样侧重点是上帝错在伤害了它们的感情。
上帝听明白了唐灵的意思，突然释怀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笃定。
“唐灵。你会变成我的，唐灵。因为你还没真正尝试过最极致的权力。”
“当世间每一只生物对你来说都渺小到随时可以捏死、不值一提。当你再无任何能够威胁你的仇敌。当你唯一需要面对的就是自己的缓慢死亡时。”
“那时候的你，会跟我做出一样的事。你会为了得到更多的能量，做出一切旁人无法理解的行径。”
“你是下一个我，唐灵。”
上帝定定地看着唐灵，在唐灵的脸上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原本想要看到的表情。
他以为唐灵会愤怒，坚决否认自己会变成他。或者唐灵会惊惧，害怕自己会走上他的老路。
可唐灵的脸上就只有平静，平静地像是早就预料到他说的这些事。
死亡在一步一步朝他靠近，将那双带着死亡气息的手指覆上他的额头。这死亡的过程与他当初看到的不一样，但死亡时的恐惧与当初完全一致。
弥留之际，她听到唐灵对他说：
“我确实像你，但我不是你。你自大又爱面子，表里不如一，明知道你自己的想法行为不得体却拼命狡辩掩饰。你创造路西法也是因为他才是你心中的正义光明，只不过你做不到而已，所以愤恨地想让路西法诚服于你。
我跟你不一样。我从未觉得我的欲望不得体，路西法在我心里一直都是傻子而不是正义。我是真心感激你创世。如果没有你创世，我如何能继承这么庞大的家业。对此我没有罪恶感，更没有愧疚感，我享受我的自私，所以我不会反复合理化自己的行为，试图说服自己。
你是腐朽的父，我是新生的义。我可比你……更极致。老头子，对于全世界来说，你错了，罪该万死。但对于我而言，你没错，不过是技不如我而已。这个世界我收下了，谢谢你为我创世。这声感谢无比真心，诚挚。”
上帝弥留的意识还不等传递出去，唐灵手中的权杖往里一送，借着濒死的阿撒兹勒，尽可能吸食着上帝最后的能量。
上帝未曾传递出去的意识，只有阿撒兹勒感知了个分明。
阿撒兹勒瞪圆了眼睛，眸中满是不可置信。他想要问的话很多，可唐灵连这个机会都不肯给他。好歹也算朋友一场，却都不肯让他死个明白。那他刚刚拼死转出的能量，将能量归属转给唐灵，不惜灵魂碎裂，又算什么呢。
随着上帝的力量转入唐灵体内的，还有阿撒兹勒同样弥留的意识。
“你就没有一丝愧疚吗，唐灵。”
“我可从不做会让我愧疚的事。我永远遵循本心。永别了，阿撒兹勒。”
唐灵与死亡并肩而立，咫尺之距见证上帝之死。
上帝磅礴的能量外溢，修补着满目疮痍的世界。果然如唐灵的猜测，上帝哪怕死也不将能量给任何敌对势力。
所有的女巫都在趁最后的机会尽一切可能吸收上帝即将融入世界、再无法吸收的能量。
唯独路西法和别西卜，看着这堪称惨烈的战役，没有任何壮大自己力量的心情。
“路大，还有战争骑士需要彻底杀死。他在天堂。杀死他，世间将再无战役。”唐灵一边拼命吸收能量一边说：“你等等我啊，有便宜不占傻瓜王八蛋，你等我吸收完能量再跟你一起去。”
路西法有一肚子火气没有发泄出去。
不该如此。
这世界不该如此。
那么多的牺牲，就因为父亲不愿意接受自己会衰老会死去。
理智上他知道不可能有游戏中大团圆的结局。不会有他想要的所有兄弟都复活，包括最后时刻醒悟的加百列。大家一起吵吵闹闹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生活在没有父亲压榨他的世界里。可情感上他又无法自控地想要这种结局。哪怕他明知道，灵魂碎裂的死就是永恒的死，无法逆转，无法重启。
“死亡，真的没有任何能复活他们的可能性了吗？”
路西法明知道答案，却仍然执着地问死亡。
唐灵也朝死亡看去，怀着的却是截然相反的心情。
路西法在考虑如何复活同伴，唐灵在考虑如何补刀更彻底。
“没有。消散那么彻底，无法被找寻。除非有遗留的荣光或灵魂指引，也许还有几十万亿亿分之一的可能性。需要在消散后以此为引，不间断地找寻。大部分灵魂强度根本撑不到找齐，哪怕是上帝。”
路西法认真思索片刻：“唐灵，给我一丝你的灵魂。以你现在的力量，分离灵魂没有危害，也不算难事。”
唐灵：“啊？？？”
路西法：“你那不有我的荣光吗，就当交换了。”
唐灵：“那不是用了吗！”
路西法：“你不是留了些吗。”
唐灵：“……？？？”
路西法：“那是我的荣光，我有感知。”
第 249 章
唐灵眼看着路西法转身朝别西卜要荣光, 别西卜二话没说给了路西法。哥俩互换荣光，自然地像是两个小学生在分零食。
她很想告诉路西法，要说比命长, 路西法绝对比不过自己。
因为路西法大概率活不过今日。
开口却是：“等我融合一阵再说吧。没有该隐转化，我现在体内能量混杂得要命, 都不敢胡乱使用能力。你那对哥姐可真是病得不轻，也不管我能不能直接吸收就把能量给我。他们可能就是想要我死！”
唐灵的情况过于特殊。虽说她有一半天使血脉, 但她属于人类的部分转化成了恶魔, 与天使能量相斥。除了唐灵，谁都不知道唐灵真实的状况感受。
路西法：“那你还敢使劲儿吸收我父亲的能量？”
唐灵：“先占了便宜再说，回头慢慢消化吸收嘛。你懂我的。不让我占便宜还不如让我去死。路大你先回天堂看看战争骑士的情况，我一会儿去找你。”
路西法和别西卜离开后，人间就只剩下女巫。
女巫们一边吸收能量一边看唐灵。
她们知道唐灵想要干什么。
“确定吗？”
“嗯。上帝的能量就要散了, 能吸收点是点, 赶紧把地狱里剩下的姐姐们喊出来，再把地狱大门彻底锁死, 别让母亲出来误事。”
“你现在……怎么样？”
“你们只需要守在外围就好，我自己没问题。”
“这么多？”
“嗯。我节约惯了, 要不然刚刚就已经结束了。先把姐姐们喊出来吧, 整体提升实力比什么都重要。机不可失。”
地狱的恶魔和人类都在焦急地等着外面的消息。
最后一波逃进地狱的恶魔告诉其他人不能去外面，上帝和以撒旦大人唐灵为首的女巫还有天使之间正在大战, 那种能量波动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它们转瞬间就会消失。不断有不畏死的恶魔出去探路，却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
地狱里人心惶惶，所有恶魔和人类都担心下一秒上帝会破开地狱的大门, 闯进地狱，把它们屠戮殆尽。
女巫回到地狱, 拨开询问消息的人群，对守卫地狱的女巫传讯。
“不用守了，先出去。”
“解决了？”
“嗯。”
收到消息的女巫在禁制中杀死求饶的恶魔，“你知道吗，你应该感谢天堂。如果不是天堂逼得紧，像你这种男人压根没有转化为恶魔的机会。”随后念了个咒语，清理掉她趁乱杀死恶魔为自家妹妹补充能量的痕迹。
女巫们匆忙从地狱里离开，只简单交代高层恶魔都别出去守好地狱，随后从外面将地狱彻底锁死。
上帝的能量消散得很快，没能给女巫们更多吸收的时间，不过上帝总归是上帝，浅浅吸收一点点就能提升不少实力。
“好死！”吸收完能量的女巫们齐齐感叹了一句。
面对此刻空荡荡的世界，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可一切又都实实在在发生了。所有非人类生物都能感知到身上再没有那股特殊的压制。上帝确实已死。
唐灵感应了一下，属于瘟疫骑士的气息彻底消失再无踪影，应该是早在上帝无差别攻击那几次就已经被上帝的力量清理掉了。
其实如果瘟疫骑士愿意躲，躲进天堂保命不算难事。瘟疫骑士没选择躲应该是意识到，无论是她活下来还是上帝活下来，都不会留他一命。区别不过是她能给他一个痛快，上帝会加倍报复。他没必要赌一个明知道结局的结局。
唐灵走到奄奄一息的利维坦身边，对她施加救治：“我说你这第一波就倒下了，后续全靠血条硬抗，是一点忙都没帮上啊。我有点亏啊。”
利维坦想到刚刚自己的表现，想到它连像其他天使那样质问指责父亲都没做到，要多憋屈有多憋屈。对于人类来说它是强大恐怖的存在，可在真正的顶尖力量对决时，连它都只有旁观地份，甚至没有开口的机会。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明明我刚刚一点都没帮上你。”
“你先回炼狱看看吧，统计一下炼狱生物的数量。那边应该没受太大影响。我刚刚感知到有新一批炼狱生物通过炼狱大门来到人间这里。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等我需要你时会去炼狱找你。”
唐灵交代完，带着女巫们前往天堂。
刚一进天堂就感知到战争骑士与路西法的能量对撞。
上帝死后由上帝培育出的战争骑士气息不再稳定，路西法正在用天使的圣光洗涤属于战争骑士的暴虐气息。
唐灵跟一众女巫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一直看到战争骑士在路西法圣光的照耀下彻底消失。
“路大，有件事我很早就想问你了。为什么你明明是堕天使，六翼却依旧纯白。你们天使翅膀黑不黑到底跟什么有关系。”
路西法偏头去看，身后的翅膀纯白，羽毛丰盈，只不过刚刚力量用过度导致羽翼泽度不太行。天使们比起容貌更看重翅膀。许多天使都说过他的翅膀漂亮，说要是天堂有翅膀的评比，他的翅膀一定是第一名。父亲确实给了他所有最好的东西。
“不清楚。不过据我猜测应该是自我定位导致的变化，跟是否背叛父亲没关系。起初这应该是他用来检测背叛者的手段，只是实际应用上不太灵敏。”
“心理层面的想法看法导致翅膀颜色的改变？”
“或许。毕竟父亲的很多设计都模糊不清。”
“确实。你爹绝对算得上是把最终解释权牢牢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好像把话说明白就能死一样。”
“你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没事，就是觉得你的翅膀很漂亮，我好像一直都没机会告诉你。”
路西法抖了抖自己的翅膀，有些莫名，“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不像你的风格啊。”
唐灵一步一步朝着路西法走去，前所未有地认真称赞路西法：“路大你知道吗，我一直很欣赏你。真心的。尽管你我截然相反，我们永远只会像无限延长线的两端一样，随着时间推移彼此远离，越发迥异。你善良、天真、赤诚地像是个傻子，拥有人间一切美好的品质。而我……我怕再不告诉你就来不及。”
“什么，什么来不及。你是，你是要……”路西法怔在原地，一双蓝眼微颤着望向站在他面前、与他近在咫尺的唐灵，罕见地手足无措，连翅膀都忘了收回去。
“我衷心欣赏世间一切美好的个性品质。可当这种品质威胁到我时……”
唐灵猝不及防地一刀捅了过去，突兀到路西法和别西卜谁都没来得及反应。
“很抱歉，我容不下去。”
磅礴的力量压在路西法身上，让路西法没办法移动半分，只能脱力倒在唐灵的肩膀上。
唐灵撑着路西法，叹了口气。
“骗子。”
“是。”
唐灵静候着路西法的控诉，却只等到了耳边轻笑一声。
“这叫力量没能融合在一起？光与暗的能量融合后，简直比起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亏我还担心你。你可真是个小骗子。”
“是。抱歉，路大。”
路西法想说自己不会威胁到唐灵的统治，他压根就对统治这种事不感兴趣。可细想想，那可是唐灵，就算他说了，唐灵也不会信。
唐灵想说他知道路西法对统治这种事完全不感兴趣，可她不能放任这种隐患存在下去。再细想想，杀都杀了，说这种话忒没劲。
一旁的别西卜做梦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事。他的嘶吼与攻击被女巫们尽数拦了下来。女巫们哪怕没吸收能量，集体对付一个别西卜也绰绰有余，更别说现在了。
别西卜只能眼睁睁看着远处路西法额头抵在唐灵的肩膀上。乍一看堪称亲密的姿态。实际上唐灵一手揽着路西法，另一手持刀扎进路西法的心口里。
他那从不设防的弟弟！不，不光他弟弟。连他都早已把唐灵当成了并肩奋斗反抗父亲的同伴，更何况他们家里最善良的路西法呢。
“唐灵！你怎么，你怎么……”
别西卜大声喊着，喊了好几句唐灵，都没想到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这样的唐灵。唐灵的恶无异于父亲。
“别喊了你，没看见你在我们的圈里吗。你喊什么那边都听不到的。要怪就怪你们自己。信谁不好，信唐灵。我们家里就属这一个最冷血无情。”
唐灵与路西法确实没听到任何声音。
偌大的天堂静得像是只剩它们俩一样。吵闹的小天使全都被上帝弄死了，反抗上帝的大天使也都死在与上帝的战役里。仅剩的两只大天使即将陨落于此。
“你想要的世界，不会是我想要的世界。是不是。”
“是。你想要的世界不现实。”
“哪怕有能够凌驾于全人类的力量在统治？”
“是。人类的个性差异太大，又有极重的私心私欲。你想要的世界，人类尝试过，结果惨烈，并不可取。”
路西法自嘲一笑：“与人间互通的时间太短了。我还没来得及看书，光顾着玩游戏吃东西。”他想了想，又问：“之前你一直没往地狱带书，是故意的？”
“是。对于你这种存在来说精神鸦片只在短期有用。还好天启来得及时。”
“哈，一直防着我呢？”
“是。”
“不曾有过片刻停止？”
“是。但我确实有过为我们不属于同一阵营感到唏嘘。”
唐灵能清楚地感受到路西法的生机在流失。可路西法到现在都没怨她骂她一句。她不得不承认路西法再次超出了她的预计。
“真的很抱歉，路大。”唐灵下了总结式的定语，“很抱歉，我除了我自己，不在乎任何人或事。”
“不，唐灵。”
路西法的声音越来越轻，头却因为脱力越来越沉，重重压在唐灵的肩膀上，整个身体都快陷进唐灵的怀里，直到再也无法凭他自己站立。
唐灵撑着路西法，帮路西法维持着最后的体面，让路西法不至于轰然倒地。路西法辨不出情绪的声音一字一句钻进她的耳朵里。
“不，唐灵。在这一点上，你没有看清你自己。你在乎的人和事很多。遗憾的是，我从来不是其中之一。”
唐灵的肩膀一松，体内能量再次暴涨，她意识到路西法已经在她的怀里彻底消失。
不远处的女巫们见状解开了禁制，别西卜的咒骂嘹亮尖锐，那是属于世间最后一只天使的啼鸣。
“你们还没解决吗？”
“这不等着你那头吗。避免提前弄死他，你那边起变故。他的能量百分百给他弟弟的。”
女巫们行动迅速，别西卜很快就没了动静。
唐灵摸了摸自己耳朵和肩膀。尤兰达见状调侃她：“后悔了？你那不是还有路西法的荣光吗，现在收集还来得及。”
“不是。他那一头小金毛又软又密，有点扎得慌。”唐灵拿出路西法的荣光瓶子，将里面的荣光毁了个干净彻底，连带路西法和别西卜手里那两份，反复确认有没有残余，“这下好了。终于。”
“……可怜的路西法。”尤兰达啧啧不停，“我第一次同情一个男……的。唉~祝他一路走好吧。这是我能为他做的最慷慨的事。”
“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晦气。我这一辈子可长着呢。他是男天使，所以不算数。”
“我倒没觉得留下路西法能有多大事。不过谁让小唐灵非想弄死他呢，我只能支持。就算路西法倒霉吧。”
“看看，看看，这就是你实力不如小唐灵的原因。”
女巫们吵吵闹闹往天堂外走。
路过空荡荡的人间……
属于女巫的时代才正要开始。
第 250 章
唐灵和一众女巫们回到地狱, 个个一脸严肃，地狱的恶魔和人类看到后连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况都不敢问。
地狱开会第一次一只天使都没有。参会的恶魔们没感受到那种天使气息的压迫感，一时半会儿还有些不习惯。
唐灵坐在主位上扫视全体参会成员, 看了好半晌后略有些沉重地宣布：“上帝已死。所有的天使都已在这场战争中死去。”
还不等参会人员开始欢呼，唐灵紧接着补充道：“我也在这场大战中遭到重创, 正在死去。所以我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尽可能完成新世界的重建工作。这需要你们的配合。”
在场的高层们一听全都急了。
“撒旦大人, 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吸收能量不能治愈吗？我们可以将能量献出来, 凑一凑数量绝对不会低。”
“不行！不行！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了这里……”
在场的都是唐灵亲自选中，手把手提拔上来的。如果没有唐灵，她们现在根本不知道会怎么样。这样的她们无法接受唐灵会死。
唐灵：“万事万物都有终结，这是规律。创世的上帝都会死，更何况我这个女巫。我死了你们可以继续, 继续把这个世界创造成你们想要的、更好的样子。”
……
地狱高层的恶魔和人类女巫们不需要问战争的细节。天使与堕天使全部死亡, 上帝与大天使们全部死亡，撒旦唐灵受重创即将消失。光看结果就知道这是什么级别的战事。
她们只想问唐灵累不累, 苦不苦。
地狱里每一位跟唐灵接触过的员工都知道唐灵的辛劳绝非其他员工可比。若是地狱评选劳模那非唐灵莫属。这样片刻不得闲的唐灵，竟然临死时还想着如何创建新世界。
“老大, 要不你歇一歇吧。”
“是啊。我就从来没见过你休息。”
“反正, 反正……您还是放松一下吧。”
“您有什么想要的吗？我们无论如何一定帮您达成！”
地狱里的员工们你一言我一语，想的都是只要唐灵想要, 哪怕是倾尽地狱全体成员的全力也要做到。在她们心里，唐灵值得世间一切东西。
唐灵：“心领了。你们只要别把我好不容易拯救回来的世界毁了，我就满意了。工作就是我最想要的事。我们现在不得不面对一个很严峻的问题。我们的食物不足。地狱作物很难生长，搞出来的那些试验田完全不能量产, 外面的世界被破坏得比预想中还要严重，并且还有大量的炼狱生物。我活着还能压得住, 我死了……乱起来是迟早的事。”
唐灵摆明了不想聊要死了、该休息之类的话题，依旧保持着先前的态度和工作的状态。地狱高层们见状不再规劝，顺着唐灵处理地狱相关事宜。
“炼狱生物？不能全杀干净吗？”
唐灵：“炼狱生物的繁殖能力比你们想象中还要恐怖。人间的炼狱怪物已经够多了，但跟炼狱完全没有办法相比。”
“不能把炼狱之门关掉吗？关掉炼狱之门再清理人间，应该能清理干净吧。”
唐灵：“我太虚弱，搞不出这么大的动作。我倒是可以给你们一个咒语，让你们联手将炼狱之门暂闭。不过……以你们现在的实力，搞出来的封印一年就会破开一次。未来随着你们实力的提升，封印会越来越坚固。五年十年，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才开一次，或许有一天你们能将炼狱大门永远封上也说不定。”
“那岂不是……人间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有大量的炼狱怪物吗！”
唐灵：“是啊，所以我说我们面对着很严峻的问题。地狱没有水也没有阳光，极其不适合作物和人类的生长。天堂空荡荡白茫茫，同样不适合人类生存。人类只能在人间，在遍布怪物的人间想办法生存下去。”
“我们不能让恶魔去人间吗？可以让恶魔去人间耕作之类的。然后让人类继续在天堂和地狱生活。”
唐灵：“可以。一天两天还可以，但几个月，半年一年甚至几年呢？恶魔们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累死累活，去给人类创造美好生活？恶魔们可比人类实力强多了，不超过半年绝对会反水闹事。终归让人类回到人间才是正道。”
会议上的地狱高层们齐齐叹了口气。直到这时候她们才明白为什么唐灵快死了还坚守工作岗位。都怪她们不争气。这种情况她们根本解决不了，就只能指着唐灵。
唐灵：“你们必须尽快成长起来。我已经没办法一直陪着你们了。外面的恶魔和人类们还不知道人间的情况，所以暂时能够相安无事。一旦它们知道上帝已死，我也要死了，世界上再无任何威胁……那你们即将面对的形势比你们预想中更严峻。先去统计一下地狱人口构成吧。一边搞一次地狱普查，一边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在人间等你们的消息。”
一场会议将地狱高层们各个开得垂头丧气。
无论是谁问她们怎么样了，她们都没回答，嘴一个比一个严实，生怕出差错搞得地狱动乱，最后害得本就虚弱的撒旦大人替她们收拾烂摊子。
地狱这次的人口普查搞得很细致，将人类女巫和恶魔还有普通人类分开统计，又用生平善恶和性别做了横向的对比。
先前的混战让太多人失去音讯，地狱里有不少寻亲的恶魔和人类。地狱这次普查对外就是声称统计死亡人口，让大家能确定家人的生死。
地狱嘈杂混乱，有些得到能量继承的恶魔明确知道自己家人死了，却仍不死心。登记时还在问人间现在是什么情况，还有没有活口，自己家人有没有可能只是把能量送出来了，实际上没死，侥幸活了下来，正在等着救治。
唐灵扔下乱糟糟正在统计数据的地狱，独自前往人间。
炼狱生物们也在源源不断地从炼狱大门来到人间。不久前被上帝清理“干净”，干净到全世界只剩废墟的人间再次被炼狱生物占据。
石壁上、废墟底，每一个寻常人看得到、看不到的角落里都有炼狱生物在繁殖。原本属于人类的世界此时此刻找不到一丁点人类的痕迹。
以她现在的实力，能够立刻将这些炼狱生物杀死，再将炼狱大门彻底封死。只是对她不利，所以不想而已。
唐灵：“利维坦，看来炼狱里没受太大影响啊。”
“炼狱毕竟跟人间不在同一个空间。我猜炼狱应该是被父亲忘了，不然父亲一定会把没人守着的炼狱摧毁的，毕竟父亲他那么厌恶我们这些失败品。”
唐灵：“他谁不厌恶啊。在他眼里除了他自己跟路西法谁不是失败品。没必要因为他怎么想而烦心。炼狱生物的品种和数量统计好了吗？简单估算就行。”
“一种都没少，跟过去一样。数量没法算，它们一胎生下来的实在太多了。对了，你到底要干什么，唐灵。”
唐灵：“给你个任务，emmm……算是，算是物种保护任务？我需要你看着炼狱大门，除了我不许任何人和恶魔进入炼狱。我先前不是说过吗，炼狱算是你的地盘，你不会眼看着人类进炼狱里把你的炼狱毁掉吧。”
“保护？炼狱那些生物需要保护？它们确实很容易死，但轻易灭不掉吧，它们的繁殖速度一会儿没见就能蹦出来一堆一模一样的。”
唐灵：“那就不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了。总之无论能不能灭掉，别让不相干的人类和恶魔进入炼狱里。炼狱从今往后只许出不许进。”
利维坦越听越糊涂，再次向唐灵确认：“我不需要杀死炼狱生物，还要保护它们，还要由着它们出去？”
唐灵：“没错。你可比贝希摩斯聪明多了。”
利维坦晕晕乎乎往炼狱大门走，直到唐灵离开都没明白唐灵想要干什么。
难不成唐灵拯救世界不是为了拯救人类，而是为了拯救炼狱生物？？？要不然怎么解释。唐灵要是跟人类没仇没怨，绝对不可能放任炼狱生物跑到人间吃人吧。
女?*? 巫家族内部的会议，气氛比地狱会议轻松得多。
“小唐灵，你又搞什么。你胡说八道的能力真的巅峰造极！你要是快死了，那我还不当场暴毙。你刚吸收一个吸收了那么多堕天使能量的路西法，还说自己快死了。你是真好意思。”
唐灵：“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有人敢信我就敢说。”
“别装傻，我是问你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没事儿闲的搞什么装死。”
唐灵：“上帝死了。我们的头号敌人上帝死了。那么上帝死后，我们的敌人是谁？”
“死亡？上帝跟天使都死光了，我们还哪有敌人？以我们现在的实力，随时能将全人类摧毁。”
唐灵：“人类。我们的敌人是人类。无论是普通人类，还是普通人转化成的人类女巫和恶魔。我们最明确、最显眼的敌人死了，那我们就是最显眼的那个。我讨厌这么说，但不好意思，现在全人类都是我们的敌人。不光我要“死”，你们一个接一个都要“死”，趁着咱们还没被人类瞄上想方设法杀死前，我们都要“死”。上帝那种显眼包的方式不可取。闷声发大财才是硬道理。别担心，我办事，你们放心。死了也不会影响你们的生活，更不会影响我的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