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漾春很大方地给周沅风买了一只苹果手机。
周沅风帮她要来了这么大一笔钱,她也要稍微回馈给她一点好处。
周沅风跟着周漾春在北城过寒假,寒假结束就会回南城去继续上学。十五万一个假期的住宿费,周漾春勉强接受了。
两人走出商场,站在冷风中等车。
周漾春很想抽烟,她烦躁地走远了几步,让自己在物理距离上离周沅风远一点。
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和这个家伙相处。
周沅风知道自己是不受欢迎的,她看着远处的街景一言不发地发着呆,假装没注意到周漾春很明显的厌恶。
她在外面流浪的这段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比现在的处境更糟糕,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她都没想到周漾春真的会愿意来春城找她。
她注意到周漾春的手上没有戒指,干干净净。
周沅风跟着周漾春上了车,她穿着一身新衣服,还获得了一台新手机,心情好了许多。
看着窗外陌生的街景,忽然,她好像看见了那个人。
周沅风觉得自己血液都冷了,她坐起身,回头去看着窗外。
这不是真的。这只是一种幻觉。
当你专注地想念和想见某个人的时候,就会把她投射到这个世界里。
那个人不会出现在春城,那个人或许现在也离开了南城,她永永远远失去了她。
治疗失恋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离开一切发生的地方,去一个全新的环境里生活。周沅风紧跟在周漾春身后,她势必要当好这个走狗,她要去北城。
回到酒店房间,获得手机的青少年立刻转移了注意力,她激活手机,连上酒店的wi-fi,搜索那个人的社交账号。
周漾春把打包回来的午餐一盒盒打开,摆在桌子上,给曾流观递了筷子。
“别管她,我们先吃。”
“你给我买泳衣了吗。”
“买了,你吃饱了再看。”
“好丰盛啊,你们没吃饭就直接回来了?”
曾流观独自在房间里睡了一觉,现在刚醒。
“好神奇。一觉醒来我们就在春城了。”曾流观坐在椅子上晃着腿说。
“我现在急需睡一觉,你一个人ok吗。”周漾春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周沅风。她还不知道周沅风的名字是哪三个字。
“她就在旁边玩手机,我就在阳台上泡温泉,很完美,你放心睡。”曾流观美美安排着。
“好吧。”周漾春强撑着和曾流观一起吃完饭,回到床上刚躺下去原地去世般睡着了。极品社畜原地去世。
周沅风放下手机,看到她们吃完了,这才默默走到桌前开始扫荡剩菜剩饭。其实算不上剩菜,起码有三个菜都没人吃过,很完好地留在餐盒里等着她。
小姑娘吃饭吃得安静专心,曾流观去换了泳衣,露出白玉的长腿和手臂。
站在镜子前,她发现自己确实瘦了些,腰部变得纤细,之前似乎要更加柔软可口。
打开推拉门就是温泉池,清冷的风咬过她的脖颈,她小跑着进入水池,像卡皮巴拉一样舒服地一点点下沉,直到水面淹没到她的锁骨。
曾流观眯起眼睛,耳边只有汩汩水声,雾气在四周飘散。
好舒服啊。
她在水里忍不住哼起了歌。
透过玻璃推拉门,她看见了躺在床上睡着的周漾春,以及倒在沙发上睡着的周沅风。
曾流观喜欢这样毫无安排的说走就走,虽然目的不是出于旅游和度假,但一切似乎都很顺利,该体验的事情一件都没落下。
有小孩儿在房间里,有些事情就不能体验了。
泡够了温泉,曾流观裹着浴巾回到房间,刚坐在床边,周漾春就醒了。
她伸手拉住曾流观的手臂,曾流观顺势向后一倒,直接把自己扔进了她的怀里。
刚从温热的水里出来,曾流观的身体摸上去还是温热的,高于正常体温。
周漾春本能地凑近,亲了亲她的脸颊和下巴。她看了眼在沙发上睡着的周沅风,深深叹了口气:
“她明天应该会和我们一起回北城。”
“好呀,家里刚好还有一个小房间。”
“白天她和你一起在家,她要是烦你,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回来收拾她。”
“她又不是个小小孩儿,她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正处在小孩和成年人之间的过渡期,应该更愿意自己一个人呆着。”
曾流观把脸埋进周漾春的怀中。
“你回去以后给她办个电话卡,再配个钥匙。”
“我好焦虑。”周漾春说着,拿起手机,给曾流观展示一连串的短信。
更焦虑的原来另有其人。
由于那通电话,周沅风的妈妈得到了周漾春的手机号,给她发了很多叮嘱的信息,内容大概就是让她照顾好周沅风的饮食起居,用那笔钱租一套好一点的房子,最好能在北城给周沅风找个合适的补课班把这半个学期落下的课程在寒假全部补回来。
至于周漾春在北城过着怎样的生活,对方全然不关心。
字里行间都传递出一种紧张和焦虑,曾流观看得眉头紧皱。
看来周沅风在家里的日子应该不太好过。
她和周漾春一样,都是在有条件的爱里长大的孩子,有了周漾春这样失败的教训,她承受了更加严格的要求和更大的压力。
周沅风每次考试都很稳,她的成绩稳定得出奇,只要她的成绩有一丝波动,回家之后都会遭到严格的审判,她会被要求拿着错题本总结经验,会被要求长达一个星期的自我反省,直到下次考试把成绩重新稳定回原来的水平。
周沅风的妈妈无时无刻不在焦虑,她的控制欲极强,从来不允许周沅风关门,每天都会翻看周沅风的书包,检查她的笔记,按时接她上下学。
周沅风的手机也只能在被严格监控的状态下使用,她搜索词条之后都会点击清理浏览记录,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她的同学都知道她在家是这种情况,所以没人敢和她发消息聊天。
周沅风的那根弦一直紧绷着,每天都活得疲惫而小心翼翼,从来没有一刻是放松的。
周沅风没说谎,她有无数次想离开这个家去北城投奔周漾春,那串电话号码被她滚瓜烂熟地记在心里,像是最后一颗救命稻草,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才会伸手去触碰。
周沅风能坚持到现在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周漾春。周漾春对她而言是榜样一般的存在,她什么时候也能像周漾春一样勇敢就好了。
周沅风被噩梦惊醒,她从沙发滚到了地毯上,坐在地上缓了半天。
抬起头环顾四周,她看见周漾春和曾流观靠在床上小声地聊着天。
短短过去半天,她就从小流浪变成了姐姐的走狗。
周漾春和曾流观并没有把她当回事,看见她睡醒从沙发上摔下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依旧靠在床上看着手机聊着天,这让周沅风感觉到很放松。
酒店的房间很温暖,她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在温暖的房间呆过了。
周沅风点开手机,又去社交平台看了一眼那个人的账号,还是中午看到的那些内容,并没有任何更新。
下午时间还早,周漾春带着周沅风去就近的派出所办了临时的身份证明。
在这期间,她的手机一直在震动个不停,对方知道她不肯接电话,于是一直用短信不断地轰炸她,强行把要说的话发送给她。
周沅风就坐在周漾春身边,脸色凝重地看着她的手机上不断弹出大段大段的文字信息,她低着头,不敢看周漾春,她觉得自己好像把越来越多的麻烦带给了周漾春。
先是妈妈发来许多信息,然后是爸爸。
她们每个人似乎都有一肚子话要说,很自恋,很爱表达,像是失去唯一观众的表演型人格在压抑了太久之后大大爆发。
周漾春又去旁边奶茶店买了六杯奶茶,周沅风灰溜溜地跟在她身边,直到周漾春把手机给她,让她和她妈妈再打最后一通电话,打完之后,周漾春就要把这些南城号码都统统拉黑。
周沅风把电话拨了出去,当这周漾春的面说:
“我和姐姐在一起很好,不要再发短信,也不要再打电话了。”
“你跟姐姐去北城记得要她带你去补课,知道吗,你的功课都落下了这么多……别把学习耽误了。”
“要不是你们送我去行为矫正学校,我不会落下任何功课。我告诉你,我以后都不会再回去上学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周沅风继续气急败坏地说:
“你想怎么样,你还想把我送回网瘾矫正学校?没可能了,我姐姐会保护我。”
周漾春在一边对着她挤眼,示意她别把话说太狠,以后还要跟那边要钱呢。
周沅风很显然理解错了她的意思,她对着电话那头不客气滴说:“好了,我姐姐让我不要再跟你们废话了!拜拜了!你们就当没我这个女儿。”
不等那边说什么,她先一步挂断电话,顺手就把这串电话号拉黑了。
怎么样姐姐,我做的对吧。
她看着周漾春,等着接受夸奖。
周漾春无语地收回了手机。
回到酒店,周沅风拿着三杯奶茶去敲了陈萧燃她们的房门,礼貌地送了奶茶又说了一次谢谢,和陈萧燃加了好友。
“你们怎么明天就要走了?不再多待一天吗。”
“不行了,我姐姐是社畜,没有人身自由。”
周沅风摆摆手,她已经迫不及待想去北城看看了。
“阿姨,我跟你说,我们家也在南城!”
“叫姐姐!”
“阿姨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