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流观起了个大早,在一个多小时里,她坐在镜子前给自己画了妆。
她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天人交战到凌晨五点,去洗手间找出面膜来给自己敷上。
躺了没一会儿,她又起来把周漾春送的内衣穿上,对着镜子看了又看。
就像在给自己脱敏一样,她强行逼着自己去接受、去适应。
也不全都是内衣,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也有睡衣和家居服,那种产品她还是很乐意拍的。
曾流观在衣柜里选了一条淡绿色的长裙,比青草的颜色还要淡一些。
这种色系的裙子都很显胖,可她还是决定穿出门去。
这个颜色在几年前一度很流行,流行之前曾流观就喜欢,热潮过去之后,曾流观还是很喜欢。
失恋之后,这是曾流观第一次好好打扮自己。
她从鞋柜里打开盒子,翻出一双新的高跟鞋。
这鞋子很贵,一次都没有穿过。
原本买来是想和盛以安出门约会或是有重要的场合时再穿的,可惜在柜子里闲置了快一年,都没有这样的场合。
曾流观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态度站在镜子前审视自己。
这好看吗。
一点也不好看。
家里的咖啡机也被搬走了,等下可能需要去买杯瑞幸消消肿。
曾流观进入电梯,电梯下行,没过一会儿便停住了。
电梯门开,盛以安背着相机包,小女友助理在一旁拎着三脚架,三方皆是一愣。
看样子她们今天也有工作,是要去拍摄。
电梯很空,只有曾流观和另一个住户,盛以安两人进入电梯,等着电梯到达一楼。
这是分手这么多天以来,曾流观第一次和盛以安出现在同一个无处可逃的闭塞空间。
她们没有打招呼,没有寒暄,就像陌生人一样站在一起,没有任何交流。
她闻到了盛以安衣领处的香水味。
曾流观承认,在刚刚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她的心脏处确实发生了一场小小的震颤。
慌乱了那么几秒钟,她很快镇静下来。
电梯到达一楼,盛以安的小女友挽住她的手,两人快步往外跑去。她们叫的网约车已经到了,再不快点就要超时了。
看着她们奔跑的背影,曾流观放慢脚步,深深呼出一口气。
你看,其实也没什么不能面对的。
然而心中却弥漫着浓浓的难过,就像被海水淹没。
毕竟是爱了这么多年的人,怎么会真的无所谓呢。
曾流观强忍着绵绵不绝的难过,拿出手机,搜索昨晚查到的地址,准备大厦在门口叫车。
她现在没时间为逝去的感情而伤心。
为母则刚,她忙着去绑匪手里把孩子赎回来。
桃溪内衣的公司地址离这里不算远,曾流观很快就叫到了车。
周漾春今天上班差点迟到。
昨晚她把花花绑架回家,意识到自己只给花花带了猫粮,没给它把猫砂盆和其他东西也一起带来。
她把猫留在家,又去了小区楼下的宠物用品店。
周漾春看了价格,这种东西在店里卖的很贵,在网上买就会便宜很多。但是现在不是省钱的时候,这猫现在马上立刻就需要一个猫厕所。
在店员小姐姐的极力推荐下,周漾春又买了一袋冻干和两个小玩具,付款的时候眼前一黑。
她给付款账单截了个图,留着,等曾流观找来的时候一起报销。
因为花花是胖猫,太小的猫砂盆不太够用,周漾春只能选了个最大号的,价格也就相当可观。
她拎着东西走出二里地,又想起自己还没买猫砂,反过头去又拎了二十斤猫砂,缓慢地往家走去。
走着走着,周漾春感到一阵后怕。
万一曾流观就这么放弃了该怎么办。
万一她还是无法下定决心签合同,这猫会不会就此赖上自己啊。
她可不想养猫。
她不能接受家里有另外一个生命的存在。
说什么把猫扔到大街上去也只是为了吓唬吓唬曾流观。
周漾春心里苦苦的。
回到小公寓,她气喘吁吁地放下东西,然后把工作间堆放的样衣和布料都收拾进整理箱。
虽然她的礼服品牌早在几年前就倒闭了。有灵感的时候,她还是会用缝纫机花费几天时间做一条裙子。
每个学服装设计的人都会做衣服,周漾春也不例外。她的第一件西装就是自己做给自己的,借了同学一件奢侈品西装的版型打了版,一穿就是许多年。
周漾春喜欢给自己设计的每一件西装和每一条礼裙取名字。有一年她有朋友过生日,刚好赶上男友劈腿,她给那个女孩做了一条裙子当作礼物,并给裙子命名为:绝望的直女。
小猫的爪子可能会把这些面料勾坏,她要小心保存。
周漾春还在宠物店买了宠物专用的消毒液,把家里的地板清理了一遍。
等她忙完之后,天都黑了。
拿起手机,就看见曾流观终于通过了她几天前的好友请求。
周漾春都没顾上开灯。
她筋疲力尽地倒在沙发上,在黑暗的房间里,把手机按在胸口,轻轻笑出了声。
真不容易啊。
这下终于轮到你着急了。
花花正在努力熟悉新环境,好奇地在周漾春的公寓里走来走去。
公寓的沙发是皮沙发,它愉悦地在上面磨爪子,周漾春眼睁睁看着她的宝贝沙发就这么破损了。
她在心里又默默记下一笔账。
微信提示音响起,周漾春点开,是曾流观。
“你把我的宝宝怎么样了!”
“给我看看我的宝宝!”
“你不会把它扔到大街上了吧!”
你的宝宝好得很,反倒是我这个绑匪快要累死了。
周漾春打开灯,看见花花正把头埋在猫碗里大口吃饭,她拍了张照片发给了曾流观。
很快,曾流观就回复给她一个泪流满面的表情。
周漾春的嘴角上扬,点开曾流观的朋友圈。
曾流观的朋友圈仅开放半年可见。
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应该也是刚删干净。
花花在新环境有些焦虑,嗷嗷叫了一整晚。
周漾春一晚上都在安抚大肥猫,好好的一个整觉睡得稀碎。
她早上顶着黑眼圈给猫铲屎,给猫添加猫粮和水,想着趴在沙发上缓一缓,接过一倒头就睡了过去。
等到周漾春到达公司,隔着会客室的玻璃,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里面等待的曾流观。
曾流观等了周漾春快一个小时。
她觉得周漾春是故意的。
折磨一位可怜的单亲妈妈有意思吗!
无耻!恶劣!卑鄙!
曾流观一扭头,正和周漾春对上视线。
周漾春没理她,直接路过会客室,一路向前,先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小助理抱着文件出来,连忙和她汇报情况:
“周姐,会客室有人找你。”
“我看到了。等我打印一份拍摄合同就过去。”
周漾春打开电脑,找到之前的文件,马上点击打印。
“怎么样,她美不美。”周漾春听到一旁的打印机传来卡卡的声音,一边问道。
小助理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
她是在问会客室里的那位女士,美不美。
“美。很像破产姐妹里的max。”她实话实说。
曾流观无疑是美丽的。
“哇哦,她但凡有max十分之一的杀伤力,都不会站在这里。”
周漾春被她这个形容逗笑了。
什么意思?
小助理懵懵地看着周漾春,都是汉字怎么就是听不懂呢。
打印机吐出最后一张纸,周漾春不再过多解释,检查了一下合同是否完整,然后独自走进会客室去招呼曾流观。
“hello,max。”她主动和她打招呼。
max?
曾流观抬起头,有些迷茫地看着她。
是在叫我吗。
“对。就是你。怎么样,一晚上的时间,终于想清楚了?”
“我的猫呢。”
我的孩子呢!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我瘦小软弱又无助的宝宝!
“在我家。能吃能拉,看着挺潇洒的,没有一丝想妈妈的样子。”
周漾春本想给她去茶水间倒点水,却看见她面前摆了一杯瑞幸。
她机智地把咖啡拿远点,再把刚出炉的拍摄合同摆在曾流观面前。
纸张还散发着温热,摸起来手感很奇妙。
这份合同曾流观昨天已经看过一遍了,她不打算再看。
拿起笔,她在签名之前停顿了一下:
“我还有一个要求。”
“又有一个要求?我都满足你两个要求了,你直说吧,还需要我做什么。”
周漾春已经有些习惯了。
“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别把我想的那么恶劣。”曾流观不满地说。
你那是什么表情!
周漾春一脸不信。
她前两次就是太相信她了,才会像个傻子一样被她耍得团团转。
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曾流观狠下心,提笔签下了名字。
天知道她这是做出了多大的牺牲。
“拍摄可以,不过在拍摄之前,我要先搬家。你要等我搬完家再……”
那指定是有点来不及了。
周漾春打断了她的话:“我帮你搬家。拍摄定在明天早上,ok吗。”
她拿过合同,检查了一下签名。
“可是我还没找好房子呢。”曾流观怔怔地说。
她今天早上刚刚联系好了中介,打算等一会儿就去看几套房子,如果没有合适的就明天继续看。
“我在北城呆了快十年了,几乎每年都会搬家,有丰富的住房经验,要不你等下跟我去我推荐的小区看看?”
周漾春把咖啡还给她。
她拿起手机,联系了自己的中介,询问了房子的事情。
曾流观家的东西很多,周漾春决定找好房子后再帮她叫个搬家公司。
曾流观听到周漾春虚伪地说:
“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你签下名字的时候下定了很大决心,内心一定很挣扎。很抱歉用这样的方式和你达成合作。为了表示歉意,我再帮你一次也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