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雲柔深深地“啧”了声,难道自家小表妹的命就不是命了?到底谁能为她发声?
“大嫂。”岑雲柔决定自救,亲昵地挽过温书宜的手臂,“快过来试试啊。”
反正别理这个坏男人。
温书宜垂眸看去,岑雲柔挑的是串东珠手链,淡水珍珠系在白皙腕间,光泽莹润,很美的清淡。
岑雲柔眼睛都看直了:“大嫂你好白,皮肤好好,这串东珠好衬你的肤色。”
温书宜还没开口。
“岑哥的眼光不错嘛。”岑雲柔又说,“记他账上,反正他没缺过钱。”
“这工作室算是你二哥送的生日礼。”邵岑淡声道,“你嫂子的见面礼呢?”
“刻薄鬼。”岑雲柔撇了撇嘴,“岑哥,我哪里是不舍得这钱,你也太不上道了,这是给你在嫂子面前好好表现的机会。”
邵岑没搭理这姑娘,问:“饿了么?”
温书宜诚实地说:“有点。”
站在旁边的岑雲柔,给店长发消息,看清回复消息的时候,幽幽地告状:“嫂子,岑哥真的好过分,他自己早就挑好了记账,还非要扯到我的头上。”
温书宜看这姑娘一副求做主的模样,稍稍偏头,下意识看了眼身旁的男人。
邵岑说:“别欺负你嫂子。”
“……?”岑雲柔装可怜的神情一顿,眼下到底谁欺负谁?
“嫂子才不会欺负我呢。”
晚餐定在包厢,温书宜坐在邵岑身边,菜点都是坐在对面的岑雲柔点的。
邵岑到外头接工作电话,包厢只剩下她们两个,岑雲柔得到允许,拆起从淮城寄来的糕点。
“这个白的是什么味道?”
温书宜说:“是葱油咸糕,你尝尝。”
岑雲柔咬了口:“味道好好啊。”
又忍不住问:“嫂子,岑哥在家是不是天天惹你生气啊?”
“不会。”温书宜笑了笑,“他不会对我这样讲话。”
“咦——”岑雲柔刻意拖长了尾音,“我好可怜无助的一个大学生,前脚被岑哥欺负,后脚听嫂子跟我秀恩爱。”
温书宜一听就知道是想歪了,虽然她的本意是跟邵岑不算熟,他不会在自己面前展现这副亲近的人,才能窥见的恶劣一面。
可这样被认为了,温书宜也只能含糊笑了笑。
岑雲柔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电灯泡,小可怜,地里小白菜,三下五除二把手里的糕点塞进嘴里。
温书宜怕她噎到,给她倒了杯水。
岑雲柔口里塞着糕点,说不清楚:“嫂子,你好好啊,到底怎么瞧上岑哥的啊?”
刚说完,温书宜很轻地咳了下。
岑雲柔心道不妙,扭头,果然在身后看到高大男人,脸色一变,欲盖弥彰地笑:“岑哥你就回来了,我就是好奇打听你和嫂子的爱情史。”
温书宜接到小表妹疯狂求救的眼色,给她倒了杯水,打岔:“小心,别噎到了。”
岑雲柔松了口气,给自己灌了口水,给嫂子递了个很感激的眼神。
邵岑坐回来:“别惯着她。”
岑雲柔又在使眼色,仗着有嫂子在场,有人可以撑腰了。
温书宜开口:“阿柔性格很可爱。”
邵岑淡声:“她要是惹你不开心,告她家二哥就成。”
岑雲柔“呜”了声,嘟囔着:“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当面教人告状呢。”
这男人双标,对自家媳妇儿和妹妹还有两副面孔。
赶在小表妹彻底崩溃前,温书宜把糕点推到邵岑面前:“阿岑,要尝块糕点吗?”
邵岑垂眸拿了块。
温书宜有些意外他挑中了自己最爱的口味,在旁解释:“这是赤豆味的,我小时候每次都会买着吃,一块掰成两半,跟妹妹一起分着吃。”
邵岑咬了口,没什么表情。
温书宜这才堪堪把没来得及的话,说了出来:“可能对你来说,有点甜。”
邵岑难得吃完了这块糕点:“还可以。”
温书宜觉得他应该不是很喜欢。
岑雲柔就在旁边托腮看。
温书宜偏头,对上次小表妹别样津津有味的目光。
岑雲柔看邵岑也看过来:“傅奶奶讲,最近要到山上避暑。”
邵岑没说话。
“岑哥真是不上道。”岑雲柔嘟囔,“还是迟哥懂疼……”
被淡瞥了眼,岑雲柔闭嘴,转而心想,不是还有嫂子在这嘛。
“嫂子。”
温书宜吃了口豆腐,看了看他们:“是有这回事。”
岑雲柔眼眸满怀期待地问:“可不可以顺道带上我啊?”
这个问题……温书宜偏头看向邵岑,用口型问:“可以吗?”
邵岑递给她张纸巾。
温书宜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把纸巾接了过来。
听到说“嘴角”,温书宜才意识到大概是嘴边沾到了什么,擦了擦右边。
邵岑说:“左边。”
温书宜微顿了下,脸颊微热,又擦了擦左边嘴角。
等邵岑挪开目光,温书宜低头喝了口温水,抬眼,看到岑雲柔朝她比着口型:“我呢我呢。”
刚刚打岔忘了,温书宜斟酌了下求人的态度,轻声道:“老公。”
指腹几不可查地轻叩了下杯壁,邵岑淡声道:“你做主。”
“哇哦~”岑雲柔发出夸张的惊叹声,“果然还得靠嫂子当家做主。”
温书宜微拢垂落的乌黑发丝到耳后,腕间的莹白的东珠手链,衬得肌肤清透。
岑雲柔忍不住多看了眼,心想她岑哥眼光是真的好,这串手链真配嫂子的气质。
用完晚饭,岑雲柔“眼线”任务完成,一肚子八卦想找人讨论,此时也不打算当电灯泡了,主要是小夫妻撒狗粮,害的是她。
于是随口胡诌了个有朋友来接她去二场聚会的理由。
跟岑哥和嫂子道别后,岑雲柔在路边等了会,二哥派了司机来接她。
一上车,岑雲柔就垂头,将今晚的情况事无巨细、添油加醋,写成堪比是论文的长篇大论,发给了对她寄以重望的傅奶奶。
又给邵岑转发了聊天记录,只不过略过了她穿插吐槽的某几条消息。
【岑哥,放心,我办事你放心】
岑雲柔觉得自己聊天框切得自如,角色转换得可好了。
哎,双面间谍的活也是不好干的。
谁让岑哥连威胁带诱骗,不怪她意志力薄弱,只因某人简直太老谋深算。
好好对接完双“甲方”,岑雲柔满腹的八卦无处安放,特别想找个人一吐为快。
想着点进好友顾晚语的聊天框,敲屏幕的手指飞快。
【晚语姐,我跟你说,除了我是大冤种这件事,今晚可甜可甜可甜了!】
【我回去一定要跟你打电话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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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路上,车窗外街景不断倒退,温书宜垂眸看了会工作消息。
一路都很安静,碰到一个长红灯,温书宜抬头,看到车窗上隐隐倒映着男人的侧脸轮廓,在闪映过的霓虹夜色中模糊。
温书宜脑海里还在回想岑雲柔介绍关系的那句话——我是岑哥的亲表妹,名字里这个岑,就是我姓里的岑呢。
她寻思了下这关系,邵岑的弟弟姓盛,是随母姓,那他该是盛家的亲外孙。
又想到老太太一共两个儿子,大儿子一家早年过世,当年所娶的太太是岑家的小女儿,因着这层关系,邵岑兄弟俩跟邵家长子有着这层表亲……
“想问阿柔怎么是我的亲表妹?”
身旁传来低沉嗓音。
温书宜心想她当时那点小表情,果然逃不过他的眼。
“按血缘来说,我是阿迟的堂哥,也是老太太长子的亲儿子。”
“父母早年去世,我还没记事,被爸妈接到跟前养大,十八岁那年,爸把我单独叫到书房,说我是个成年人,是时候有权利知道自己的事情。”
邵岑口吻很淡,证实了她的猜想。
温书宜张了张唇,一时不知道到底该接句什么,其实她想到时,第一反应是觉得她或许想敏感了。
因为依她的那些所见,完全就是很融洽的一家人。
所以突然得知自己不是亲生儿子,他那年才刚刚十八岁,心里会是什么滋味?可那份肉眼可见的家庭幸福作不了伪,温书宜不想妄加猜测,也不想过多询问。
可男人口吻里那抹稍纵即逝的落寞,像是一滴墨溅进涟漪里,看不见了。
沉默中,长红灯还剩二十来秒。
指背不动声色地轻叩方向盘,温书宜没说话,邵岑也没开口。
这事儿在家族里不算什么秘密,早晚知道,倒不如他明讲,也省得这姑娘在心里瞎琢磨。
这副路边遇到小猫救助的菩萨性子,刚刚神情还有些忐忑,看了会他眼色,这会倒是很平静。
邵岑饶有兴致地问:“没什么反应?”
温书宜很轻摇头:“没有。”
久久等待的长红灯总算结束,安静的车内被鸣笛声扰乱。
温书宜指尖揉了揉,微微泛红,垂眸看了会手机屏幕,脑袋却在放空。
过了会,温书宜心里打摆了这一段路,突然说:“前面那个路口可以停会吗?”
邵岑跟她认识近三个月,还没听她主动有过什么要求,眼下倒有几分不多的兴致。
车在街边停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路灯高矗。
车窗开着,邵岑接到通工作电话,跟特助确认临时的行程安排,只一手随意撑在边沿,露出的小臂线条流畅有力。
一道斜长的阴影落进余光里,邵岑淡声应道,挂断电话,瞥向站在旁边安静不做声的姑娘。
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冰淇淋甜筒上,乳白色,天气有些热,顶上拉花有些融化了。
温书宜跟他猝不及防对视,晚风微微扬起乌黑的长发,被一手轻拢到耳后,珍珠手链泛着莹润的色泽。
“奶奶说过,甜食是一天好心情的开始,我就是突然有点想送你一个甜筒,谢谢你送我的这串手链,我很喜欢,奖金还没发,这个只是暂时的回礼。”
到临北后,她一直在受邵岑的照顾,也希望他能每天开心。
对视的沉默中,邵岑从她的眼里看到几分冲动的天真,不是安慰,也不是惋惜。
说话还带着不成熟的稚气,有股近乎是笨拙的真诚。
温书宜把甜筒朝前递了下,特意选了自己最爱的口味。
邵岑却不怎么给面子,淡瞥了眼:“我不吃甜。”
温书宜很轻诧异地“啊”了声,她没想那么多,只是一时冲动就做了,这会才觉察到自己突兀的傻气。
邵岑送她条价值不菲的珍珠手链,而她却对着一个即将而立之年的男人,用着哄小朋友的法子,很幼稚,也不成熟。
一时气氛不上不下,有些僵住了。
温书宜想收手,她的手腕被握住,反倒稍扯了回去,引得上半身稍稍半躬。
这侧开着的车窗前,头顶青翠的树梢随风簌簌,摇下一地的影影绰绰。
邵岑垂着眸,眼睫很浓长,高挺鼻翼陷着小片的光影,就着握住她手腕半举甜筒的姿势,轻闻了下。
男人手掌很大,手背青筋脉络明显,握得她手腕生烫。
离得太近了,温书宜眼睫被笼着薄薄的灯光,微颤了颤。
“奶味的,小朋友才爱吃。”
邵岑松手时,抬眼:“闻了,就算我收了你的回礼。”
温书宜心想,这人是怎么把这事说成这么霸道,又不讨人厌的。
“那甜筒……”
丢了怪浪费的,温书宜忍住没说,而且她真的很喜欢这个口味。
邵岑看她一脸看着心爱的冰淇淋快融化的担忧神情,想哄人开心反倒让自己脸颊红了,很直白的几分孩子气。
“太太就在眼前,能代我吃了么。”
温书宜心想。
这话太像是哄小朋友。
晚风荡过来,温书宜跟男人对视间,忍不住感慨这人过于惊艳的皮囊和气质,隐在浓重光影里,渡成老电影般的质感。
突然“扑通”一声,像是在心头撞了下。
温书宜受惊,仓皇错开目光,一只调皮的狸花猫跳进灌木丛里,毛茸茸的头顶缀着枚青翠的碎树叶。
这姑娘偏头看猫,邵岑目光不经意落在她的脸上,指腹仿佛沾染上腕间的柔腻。
她之前大概是走得急,暑气太重,眼下几缕乌黑发丝微乱,额角渗着点轻薄的汗,脸颊泛着淡淡的健康红晕。
沉默中,温书宜后知后觉感受到种有瞬间的陌生心慌,类似是不安,却不怎么像的情绪。
还没有察觉清楚,就悄无声息溜走。
暑气太燥,树梢上的蝉声也太吵了,在耳畔不断鼓噪着。
温书宜兀自垂着眸,才好像是记起来似地轻“嗯”了声回答,咬了口牛奶味的冰淇淋,在舌尖化开一抹香甜。
白皙腕间留了点印,像被指腹圈上条窄窄的红线。
那股被箍着的灼,也没能完全散去。
沉默中,温书宜后知后觉意识到,就在旁吃“独食”,有些没话找话:“没想到买来的甜筒,反倒被自己吃了。”
传来男人不甚在意的淡声。
“看你想吃么。”
“不然看着心爱的冰淇淋化了,模样也太过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