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宾犬在犬类智商排名第五,智商高、服从性强、警惕性高、反应机敏,是最优秀的护卫犬之一。
这么多年,leo是被陆妄山一手训大的,很听他的话。
于是此刻终于乖乖从云檀身上下来,朝陆妄山走去。
周围富太太看得啧啧称奇:“这狗真聪明啊!果然是只听妄山的话!”
结果leo慢吞慢吞还没走过半程就停下,继续哼唧哼唧响,还不停原地踮着小碎步,旁若无人地撒娇。
富太太眼中好奇更甚了:“哟,这是什么意思?”
“真跟人一样呢!看着也没开始吓人了。”
“在说什么呢?”
旁人不懂leo的意思,陆妄山懂,云檀也懂。
「我想和妈妈玩!让我再玩一会儿!」
陆妄山一身过分利落的黑衣,映着身后的篝火,更衬得他凛冽万分。
“no,leo。”陆妄山下达指令。
可谁知leo突然朝陆妄山“汪”一声:「就要玩!」
它是只大嗓门狗狗,猝不及防一声吓得富太太们连拍胸脯。
这回向因也震惊了,她可从来没见leo朝陆妄山凶过。
陆妄山沉下脸,警告性的语气,又一句“leo”,大嗓门狗狗终于偃旗息鼓,尾巴耷拉下来,高挺的立耳也变得萎靡不振。
它一步步挪到陆妄山身边,又在得到“回窝”的指令后闷闷不乐往回走。
哪怕一步三回头。
小狗不知道什么叫作抛弃。
小狗只知道妈妈出了一趟好久好久的远门。
小狗好想好想妈妈。
可爸爸不让小狗和妈妈玩。
妈妈好。
爸爸坏。
-
众人像是观赏一场最高规格的马戏表演,朝leo行注目礼,目送leo消失在亭台的转角处。
向因率先反应过来,快步朝云檀跑去:“没事吧小檀?”
“没事没事。”
“呀,这衣服破了一块。”
只是裙摆撕开一道,无伤大雅,云檀想说不要紧,奈何向因更快一步:“快快,安姨,你带小檀去换身衣服。”
万众瞩目下,云檀不想继续就这个话题拉锯,只想尽快逃离注视的中心。
经过陆妄山身边时,云檀嗅到他身上清冽中带着些轻微苦涩的木质香。
气味总是比眼睛更容易叫人陷入回忆。
云檀跟着安姨上了二楼,拐向一个与从前陆妄山房间反方向的房间,双开门向内一推,徐徐打开,里面是一间偌大的衣帽间。
其中都是各大品牌最新款、最经典、最难买的衣服,色彩艳丽,风格各异,有风情的裙,剪裁立挺的羊绒大衣,利落的各种运动服装。
尤其还有一条二十米长的开放式衣柜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礼服裙,浓艳的红、明媚的黄、亮眼的绿,百无禁忌。
这绝不是陆妄山妈妈的衣帽间。
她的穿衣风格显然要低调成熟许多。
云檀不知怎么,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天在医院外,从陆妄山车上下来的那个漂亮女人。
陆妄山没有姐姐或妹妹,能在他的地盘拥有这么大一间衣帽间,除了他女朋友云檀想不出别的可能。
“云小姐,您可以在这里随意挑一件。”安姨声线很温柔,说完便先行离开。
云檀不想再穿礼服,更重要的是那些礼服实在太隆重华丽,跟她的风格同样大相径庭,最后终于在其中挑出一件雾霭蓝的荡领丝绸长裙。
丝绸波光粼粼,松垮的领口却有最恰到好处的版型,这已经是这一间衣帽间中最不起眼的一件。
这间衣帽间的主人一定是一位非常时髦漂亮的大小姐。
云檀想。
她推开门,安姨已经不在,下楼梯时她忽然注意到自己皮鞋上沾了花坛的土。
可别把这身裙子弄脏。
云檀从包里取出纸巾,坐在沙发弯腰准备擦掉污渍。
忽然,鼻尖再次萦绕开熟稔的气味。
院前的路灯将一道狭长的人影打落在她脚尖。
云檀抬头。
一瞬间就撞入陆妄山冰潭似的眼眸,而眼底是熊熊烈火。
这是重逢以来,他们第二次对视。
男人身量颀长,光是站在那里就已经足够有压迫感。
一天忙碌的工作让他的衬衫有些褶皱,袖子卷至手肘,手中抓着西服,鼓起的青筋顺着手背向小臂蜿蜒。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会儿,云檀动了动唇。
男人沉默走上前。
客厅内灯火通明、静谧无声,当陆妄山半蹲在沙发前、她的面前时,云檀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张了张唇,想说句什么,却最终不知如何开口。
而后陆妄山伸手,握住了云檀的脚踝。
滚烫的温度严丝合缝包裹住温凉。
陆妄山手掌很大,云檀第一次产生这个认知是在床上。
当时22岁的陆妄山年轻气盛,有时动作就没了轻重,偏偏云檀又过分细皮嫩肉,疼了就张口咬人,弄得陆妄山更是四肢百骸的痒,于是单手捏住云檀两只纤细手腕,压至头顶,无论如何都挣扎不开。
云檀胡思乱想,那一截被他握在掌心的脚踝就这么轻颤了下,白皙脆弱,细细打颤,像羊羔。
“怕什么?”男人眼都没抬,继续擦拭鞋上的污渍,声线平稳,八风不动,“当初走时就没想到这一天吗?”
云檀咬牙:“我不是怕。”
她挣扎,只是不愿意继续坐在这张沙发,浑身如火烧。
陆妄山稍顿,而后莫名轻笑出声。
那笑轻飘飘的,不知是笑他们过去荒唐还是自嘲。
无人知晓,云檀高考结束后,他们是如何炙热相拥,一遍又一遍将这座沙发弄得湿漉不堪。
后来那年冬天,陆妄山带回了leo。
那时leo还很小,为了保护未成年小狗的心灵,云檀和陆妄山都是回房。
直到又一年冬天,是个雪夜,陆妄山出差半月回来,两人都有那么点情不自禁的热切。
暖气开着,壁炉也开着,落地窗外是红梅与白雪交织,陆妄山扯了条绒毯将赤露的云檀包裹住,将她抱坐在沙发。
leo特别喜欢下雪,当时正在外头玩雪,只是忽然从草丛堆叼出一只冻死的小鸟,想来和爸爸妈妈炫耀。
一跑进来就看到妈妈和爸爸抱在一起。
这很常见,leo习以为常。
可再接着,leo就看到妈妈眉头紧蹙,呜呜咽咽推着爸爸的胸膛说不要。
leo是只能听懂双语的聪明狗狗。
“不要”,就是爸爸指令中的“no”。
可显然爸爸没有听从妈妈的指令。
因为妈妈开始掉眼泪,好像更难受了。
勇敢leo,路见不平一声吼:“汪!”
「停下来!不许欺负妈妈!」
这才是leo狗生中第一次朝陆妄山叫。
云檀被这一声吓一激灵,陆妄山却笑了,贴在她耳边低声说:“别哭了,leo都以为是我在欺负你。”
云檀是真要哭了,皮肤变成更艳的绯色:“你快点让他出去。”
陆妄山给云檀裹紧毯子,给leo下指令。
可leo不听,两条前腿下趴,叫得更起劲:“汪汪汪汪汪!”
「leo不走!leo保护妈妈!你放开妈妈!」
陆妄山低笑着哑声骂了一句“小畜生”,而后捏过云檀的脸,让眼角绯红凌乱的她和leo对视:“宝贝,看来需要你自己亲自告诉leo,你现在很舒服。”
……
陆妄山替她擦干净鞋上的污渍,起身。
云檀从方才短暂回忆中回神。
她忽然有些脸热,垂下头,看到自己身上那条裙子:“你女朋友这件衣服,我清洗后托人送来。”
陆妄山停顿了下,片刻淡声开口:“不用,我女朋友不会再穿别人穿过的衣服。”
云檀沉默。
她该走了。
只是她到底还是想念leo,回想起刚才它一步三回头的可怜模样,想再去跟它说一声再见。
“我可以再去看一眼leo吗?”
“我不会再让他见你。”陆妄山的话说得太绝。
话音刚落,向因就推门进来,看到云檀身上的新裙子:“雾雾的裙子穿在小檀身上倒也合身,好看。”
雾雾。
就是这裙子的主人吗?
看来陆妄山这个女朋友都已经见过家长。
“今天打扰了,向阿姨。”
尽管陆妄山说她女朋友不会再穿这条裙子,但云檀也没有因此占为己有的权利,还是又和向因重复了遍,“改天清洗后我把裙子再送还。”
“这个不要紧,不着急。”向因说,“今天吓坏了吧,实在不好意思,leo从来没这样过,也不知今天是怎么回事。”
“没事的。”
云檀再次和向因道别,跟袁琴容一起离开了陆宅。
-
夜里九点。
陆妄山洗漱后下楼,他换了家居服,头发也洗过,半湿,额前碎发全部往后捋,只是手法粗糙了些,横七竖八立在头顶,更显浑不吝。
leo此刻也在屋内,向因试图和它玩球,可leo一如往常对她兴致缺缺。
向因更想不明白今天的事:“妄山,leo是不是从前认识小檀?”
“不知道。”
“不认识它不可能这样呀?你最能读懂它意思,刚才它冲你叫的那声是什么意思?”
“读不懂。”
陆妄山知道她想打听些什么,可他懒得说。
都过去的事了。
向因是清大历史学教授,当然听出来儿子这是拒绝沟通的意思,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叹了口气,捶了捶肩膀:“这一天下来,可真累,比改本科论文还心累。”
陆妄山正在厨房给leo准备鲜食晚餐,今天的主食是牛肉三文鱼兔肉和虾仁,蔬菜是胡萝卜、卷心菜和南瓜,搭配一个鸡蛋黄和半颗苹果。
闻言开口:“那您何必专门做东请这么多人来?”
“人情世故懂不懂?”
向因虽然不喜这些场合,可身为陆承钧妻子,自然少不了晚会宴席,大多时候她都以学校有课拒绝,可接受那么多邀请,按照礼数当然是要请回来。
向因也走进厨房,看自家儿子低着头认真往狗食盆里放鱼油、钙片和一些微量元素。
“怎么只有蛋黄?蛋白是不错的蛋白质,吃了好。”
“leo不爱吃蛋白。”陆妄山说,“有虾仁和鱼肉,不会缺蛋白质。”
“哦,那你把蛋白扔了?”
“我吃了。”
“……”
每当看到这一幕,向因总忍不住感慨,自家儿子要是以后有了孩子,肯定也能是个不错的父亲。
可惜陆妄山对此没有丝毫兴趣,女朋友都没,更别提孩子。
向因这一天下来疲惫得很,明天还有课,要住回学校附近的公寓。
司机已经在外面等候,于是起身:“拜拜儿子,拜拜l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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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leo很反常,平常陆妄山给它做饭时它都会眼巴巴等在一旁,今天却在楼梯跑上跑下,鼻子贴着地面不停地嗅,像是非要找出什么来。
“leo,吃饭。”陆妄山叫它。
leo从二楼楼梯汉白玉立柱间探出脑袋:“汪!”
它闻到妈妈的味道,但找不到妈妈,着急死了。
陆妄山在一楼仰头和它对望了会儿,才平静开口:“她不在这里,已经走了。下来。”
leo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听懂了多少。
但它还是下来了,走到食盆边嗅了嗅,却一口都不肯吃。
它坐下来,也安静地看着陆妄山。
哪怕它是一只非常通人情的小狗,可也无法理解爸爸妈妈分手的真正含义,更无法理解妈妈好不容易回来,为什么又要走。
陆妄山蹲下来,轻轻抚了抚它的脑袋。
客厅灯火通明,院子里有佣人在打扫卫生,陆妄山低声开口:
“你不要再想她了,她不会再回来了。”
leo呜咽一声,趴下来,将脑袋埋在两条前腿中间,委屈巴巴地看着陆妄山。
过了很久,宴会后的院子都已经打扫干净,陆妄山才极轻地叹了口气。
“我们都不要再想她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