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开窍


    纪霆铺开卷子,气定神闲等着县学的人来收。


    至于考得如何,就看天意了!


    所以他无比轻松。


    纪霆经历过的考试多,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在三十人中便显得格外突出。


    就连考完试的小四都对他道:“三哥哥,你怎么不紧张啊。”


    “多考试就不紧张了。”


    三哥哥以前考过很多试吗?


    小五奇怪。


    纪霆噎住。


    怎么跟你们解释一模二模三模等等啊。


    还是不解释了,等着出成绩吧。


    私塾大比的考试,当场收卷子,当场出成绩。


    即使是解意这种较难的,也顶多两盏茶的功夫,成绩就能出来。


    两盏茶就是二十分钟。


    毕竟主考官最低是举人。


    举人进士看童生们的试卷,都不用太费神。


    冯长庆紧张地深呼吸,最后还安慰自己:“我能进选拔已经很好了。”


    “我能过了昨日的考试,也已经很厉害了。”


    “今天落榜是正常的,晋级才不正常。”


    这话甚至是纪家三兄弟的心声。


    没错,也是纪霆的心声。


    他虽然接触四书时间不长,却已经大概知道,为什么科举考试这么难。


    他们这些人,连入门都谈不上,更说不上好。


    过与不过,都很正常的。


    跟他们同在博学馆的郑勋早就去找唐四公子了。


    唐四公子在这三十人中,年龄最长,今年已经过了十七。


    去年还拿了私塾大比里,最终第四名的好成绩。


    不少考生忍不住去问问考试情况,毕竟他知道得多一点。


    唐四公子侃侃而谈,不时警惕地看一眼纪霆。


    纪霆那边则回他一个笑容。


    看得唐四公子有些怄气。


    怎么,笑都不行?


    周围各家的家长,以及围观的小伙伴却都紧张了。


    齐家三公子还朝纪霆招手:“考得怎么样啊。”


    纪霆耸耸肩,谁知道呢。


    “我们相信你!”


    唐四公子跟郑勋看得更厌恶,只好把头扭过去不看他们。


    好在主彩棚的考官们,已经有了最终的答案,由县里教谕揭晓。


    教谕走下来,看着考生们道:“私塾大比第二日的成绩已经出来了。”


    三十个人,只取前十五。


    别说眼前的考生们了,即便是围观的学生,难免也感到心惊。


    有人说,私塾大比就是为了模拟童试。


    不管是残酷的选拔制度,还是当众宣读成绩,对学生来说都是一种磨炼。


    虽说有些残忍,但百炼成钢,想要考取功名,必须过了这一关。


    教谕从第一名开始念起。


    而那个名字,让齐三公子他们欢呼。


    “私塾大比四书组第二日,第一名,纪霆!”


    纪霆!


    又是你!


    又是第一?!


    比背默就算了。


    怎么比解意,你还是第一?!


    这结果,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毕竟他能拿到的分数是很稳的。


    对手又都是小学生初中生,他都经历过高考了,还怕他们吗!


    意料之外自然是,他还真的赢了唐四他们?


    纪霆看向唐四。


    教谕已经念了第二名,正是他。


    对比去年来说,今年其实已经进步了。


    可唐四少爷要的是第一,他想当第一!


    明明自己,自己,怎么还会?!


    唐四身边的郑勋也听到名次,他为第十一。


    再往下听,纪风,第十五。


    纪阳,二十六。


    冯长庆,二十九。


    博学馆的五个人里,晋级了三个人。


    分别是第一的纪霆,第十一的郑勋,以及第十五名压线的小五纪风。


    纪霆想要安慰小四跟冯长庆,却听两人长长舒口气:“还好不是倒数第一!”???


    你们在说什么?


    只听旁边有人哇地哭了一声:“我是倒数第一!”


    这学生看着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的,平日在私塾肯定也是众星捧月,天之骄子,否则也不能站在这。


    即便如此,他却是这里的倒数第一,心理落差极大,难免哭鼻子。


    还好旁边的家长赶紧去哄,这才止住哭泣。


    经过这个小插曲,小四跟冯长庆则叹了叹。


    虽说知道自己水平不行,但知道落败,还是难过的。


    可小四很快反应过来,笑着对纪霆纪风道:“三哥哥,五弟,你们可要加油啊。”


    “纪家跟博学馆,可都靠你们了!”


    明日十五取十!


    大家肯定更有机会!


    冯长庆也跟着祝贺。


    说话间,更多人围上来。


    纪霆!


    第一!


    京城纨绔纪霆是第一!


    二十八天背完四书,现在连解意都这么牛。


    不管这二十八天是不是真的。


    不管纪霆背后有没有努力,在京城是不是偷偷学了。


    这都不能影响他,读书确实厉害的事实!


    “果然是好天赋。”


    “不愧是榜眼的儿子。”


    “这般天分,纪家又要出个进士吧。”


    “我不服!”唐四公子咬牙道,“纪霆他一个纨绔!凭什么比我厉害!”


    “他在京城从不学习的!”


    “他凭什么比我厉害!”


    郑勋拦了拦唐四,可他跟唐四关系一般。


    全靠姑姑,也就是唐四的继母,才能凑到他身边。


    这种身份,自然不好多说。


    而纪霆身边其他人,已经帮着反驳了:“你怎么知道人家在京城不学?”


    “凭什么张口就来,证据呢?”


    纪霆跟小四小五有点心虚了。


    别的也就算了,唐四公子这话,确实没错。


    “我大哥在京城做官!什么事不知道?!”唐四咬牙道,“纪霆在京城,整天斗鸡走犬,每日不是去马行街,就是去花鸟集。”


    “何曾去过一日学堂?哪日不是跟着纨绔们一起逃课逛街?”


    啊,你说的,是不是太具体了。


    具体到纪霆都有点害臊。


    让一向能言善辩的他,都说不出话啊。


    “所以我不服!他的卷子肯定有猫腻!”唐四分继续道。


    其他就算了,他一个提前看过考题的,考得都没他好,凭什么?


    这是凭什么?


    所以纪霆肯定问题,他肯定也提前看过题目了,说不定还让他爹纪榜眼代笔


    对,一定是这样!


    肯定是的。


    大家不知道唐四内心想法,不过只听他的话,倒是有理有据。


    一部分人也觉得有道理。


    这


    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得第一啊?


    其他考生纷纷看过来。


    反而薛馆长越听越惊喜。


    就在各方反应不同时,教谕派人过来了。


    显然是考官们注意到这,让人过来调停。


    而对方只一句话,就让在场所有人都闭嘴。


    “齐大人说,纪霆的解意别出新意,有几分可读之处,还说虽跟纪榜眼风格不同,却都是天资卓越。”


    这意思就是,齐大人都说没问题,都觉得纪霆的文章好,你们就别说了。


    果然,在场众人连连点头:“齐大人都说好,肯定没错。”


    “他被皇上钦点,去京城国子监任夫子,可见其本事。”


    “是啊,齐大人说的,那就没问题。”


    就连唐四都哑言。


    齐大人觉得好,谁还敢反驳。


    可纪霆真的有那般天分?


    不靠他爹,就能压过自己一头?


    他在京城真的不读书吗?


    唐四心里发出这样的疑问,其他人也是一个意思。


    冯长庆惊诧道:“霆哥!唐四公子说得都是真的?!”


    纪霆试图糊弄过去:“什么真的假的,走吧,休息休息,明日还有最后一天呢。”


    别人春游他考试,太难了。


    可大家根本不让他走啊,硬拉着纪霆问:“斗鸡走犬?”


    “马行街,花鸟集?”


    “逃课逛街?”


    大家说得这样具体,纪霆只好两手一摊:“不然我的金翅猃哪来的。”


    逃课去马行街买的!


    行啊你!


    纪霆摆手:“别提这些黑历史了,大家还是要好好学习的。”


    “看看咱们宜孟县读书的风气,我回来都要好好学,可千万别跟我那般。”


    纪霆这番话,总算让当地各家暗暗点头。


    你纨绔就算了,千万不能败坏当地读书的风气。


    不过齐三公子啊了一声,指着纪霆道:“那你,你其实二十八,就学会了四书?还在背默解意里,拿了双第一?!”


    如果按照大家的猜测,觉得纪榜眼不会放松纪霆的学习。


    故而他考到博学馆蒙学堂,只不过是一时失手。


    所以才能那么快离开蒙学堂,又那么快背完四书,知道如何解意。


    按照这么来看,纪霆如今的双第一,不算太过奇怪。


    毕竟他有天赋,又有纪榜眼亲自教导。


    可要是按唐四大哥的说法。


    纪霆在京城,是完全不学习的,是个彻彻底底的纨绔。


    那他?


    那他这些进益,都是真的?!


    不少人有些恍惚。


    二十八天。


    二十八天是什么概念?!


    多数人,一本论语都通读不了!


    他把四书本都背了不说,还能理解其中意思?


    开什么玩笑!


    越来越多人意识到,纪霆这人的真正天赋。


    即将去京城国子监当夫子的齐大人,都说他天资不凡。


    一时间,满场寂静,看纪霆的眼神跟看怪物没区别。


    唐四更是没想到,他这番揭发,竟然成就了纪霆天才的名声。


    还是真正的天才。


    今日此事传来,又有多少人,会对纪家另眼相看?


    别说其他人了,在主彩棚的县令县丞等人,本来还在跟齐大人叙旧。


    私塾大比之后,他们全家就要去京城,自然要打好关系。


    原本外面的小打小闹,大家都不在意的。


    纪霆在京城的事,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再结合他这两日的双第一,就有些不同了。


    “纪霆这两日的卷子呢。”县令赶紧道,“纪大人呢,他们家怎么不来这里。”


    经常来主彩棚的,要么是宜孟县有官职有地位的人家,要么是想要巴结人的。


    纪家两边都挨不到,除了第一天来打个招呼,其他时间并不多走动。


    县令要看纪霆的卷子,自然不是说他不好,而是想仔细再看看。


    昨日背默的纸张拿过来,只见上面的字着实不大好,笔力虚浮,一看就不经常练习。


    可上面甚少错误,笔画流畅,几乎没有涂抹。


    说明背默的人不仅自信,还对默写的东西极为熟悉。


    再看今日的解意。


    就跟齐大人说的一样,跟纪伯章都是天资卓越,许多地方都能看出他的灵气,许多思路另辟蹊径。


    宜孟县县令也是中过进士的人,他身边的县丞也是举人。


    两人忍不住点头,让同为举人的教谕也看看。


    二十八天的时间。


    能做到这种地步。


    县令直接道,“以后还是要跟纪家人多往来。”


    县令都这样说了。


    以后这被罢官的纪家,定然无人再多嘴。


    纪家三公子纪霆。


    靠着两场双第一,直接让纪家的声望从谷底回来。


    前些日子,宜孟县垫底的郑家,都想欺负欺负他们。


    现在,则完全不同了。


    主彩棚的官吏们如何想,外面学生们可不知道。


    官员们只听到外面巨大的欢呼声,都一口一个霆哥。


    “霆哥牛!”


    “真正的天赋!”


    “霆哥,明天有信心吗?”


    就见为首的纪霆站在一块大石头上,直接道:“我现在只有一个信心。”


    什么?!


    “我要先去吃烤肉了!”


    这可是春游啊!


    怎么能不吃烤肉呢!


    纪霆手疾眼快,拉着小四小五他们就跑。


    明天比完就要回家了,难得撒欢的机会啊。


    “这孩子。”县令都忍不住笑,“年少时光啊。”


    谁说不是呢。


    至于原地的唐四,郑勋,还有唐十七等人,则满脸阴鸷。


    明天最后一场考试。


    他必须拿第一,是必须。


    唐四深呼吸,整个人看着无比难堪。


    今年的童试他没过,没能考上秀才,已经很给家里丢人了。


    这私塾大比要是还拿不到第一,那就完了。


    而且,等到明年这个时候。


    自己绝对赢不了纪霆。


    这甚至是他最后的机会。


    “我要赢。”唐四看向旁边同样晋级了的郑勋,“听到了吗。”


    郑勋迟疑片刻,对方就道:“别忘了,你今天怎么晋级的。”


    不是他家弄来题目,不是他继母闹着要给娘家郑家看。


    郑勋能考过吗?


    绝对不可能。


    “听到了吗!”


    郑勋咬牙。


    之前他跟郑永生欺负冯家人,接着是他逼着郑永生退赛,把名额给他。


    现在他成了冯家的人,成了郑永生。


    原来是这种感觉。


    如果当人上人,就不会被欺辱了吧。


    郑勋垂下眼,点头道:“听唐四表哥的。”


    十七岁的唐四拍拍十五岁郑勋的头:“听话就行。”


    明天,明天他要当第一。


    另一边的纪霆,则在认认真真地烤肉。


    其实仔细看,他并非个跳脱的人,但凡做事都会很认真。


    也许正是这份特质,让身边无论大小的少男少女们,一口一个霆哥的喊。


    古代自然也是烧烤的,而且在郊外,不吃烤肉简直浪费。


    说是齐家送来的羊,味道特别好。


    纪霆他们分着吃时,还有李家小五小六跑过来,献宝一样提着水桶:“霆哥!我们钓的鱼!”


    十三四就当钓鱼佬了?


    没前途啊!


    不过不影响他拿来做烤鱼。


    等他们听说的霆哥又考了第一,悔的拍大腿,没来围观。


    纪家六妹七妹也被接过来了,跟着一起玩。


    七妹还小声对纪霆道:“放心吧,博学馆那边,大伯伯给推了!”


    “不会打扰你跟纪风的。”


    说到同父异母的哥哥纪风,七妹撇撇嘴,可话还是转达到。


    别说纪霆了,就算老实如纪风都松口气。


    薛馆长逼得太紧了。


    他们真怕随时被“抓”回去复习啊。


    其实都考到这,纪霆的目的基本已经达到,明日成绩不管是好是坏,都无伤大雅。


    再


    者,明天考的是什么?


    是面试!


    他跟纪风早就在家练过了,不用怕。


    小四冯长庆同样松口气。


    太好了。


    最近这段时间,学得有点头疼,若不是为了私塾大比,他们真的坚持不下去。


    所以接下来,他们要好好玩!疯玩!


    纪霆听到这,下意识跟小五对视一眼。


    这样,似乎有点不妥当?


    “看!我猎了只山鸡!”


    众人思绪被带走的,倒是把这事暂时忘了。


    纪霆他们边烤边吃就罢了,还让仆从给家人拿回去一些,搞得几个人手忙脚乱,等到晚上才填饱肚子。


    没办法,来蹭吃的人太多了,他们不能厚此薄彼啊。


    甚至还有明日也要比试的书生,同样过来蹭吃蹭喝,看来跟他们一样,都是心大之人?


    这一晚上过去,旁的不说,纪家兄弟姊妹们,倒是交到不少好朋友。


    那齐家的齐三更是觉得相见恨晚:“我家很快就要离开,以后不能见面,真是可惜。”


    齐家不日就要去京城,可以说是宜孟县六家里,最风光的一家子了。


    偏偏他家公子一脸不舍,看得大家好笑。


    快乐的春游烧烤过去。


    私塾大比第三日就来了。


    今日上午,纪霆,小五纪风,还有郑勋他们倒是并未去学习,而是被薛馆长带着去看蒙学组的比试。


    主要是让他们看看比试的过程,也算有经验。


    之前纪霆就在心里说过。


    这私塾大比,先笔试再面试。


    最后一场,同样是解意。


    但却是考官们当场出题,学生们当场口答。


    相比卷面上的深思熟虑。


    最后一场显然比的临场反应能力,以及口才,仪态,风度。


    同样的答案,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而一个人的仪态风度,更能决定他的印象分。


    毕竟有真才实学还不够,必须能展现出来啊。


    这种情况下,把它称之为面试,一点也没错吧?


    甚至还是有很多观众的群面。


    心理素质不过关的,很容易出丑。


    纪霆他们坐下时,场上的问答已经开始了。


    蒙学组这边,学生年纪多是八岁到十二岁之间。


    考到最后一场,仅剩的十五个人,基本是十一十二,没有再小的了。


    因为孩子们年纪小,主彩棚里坐着的考官们,不会过多为难。


    即便这样,还有学生声音有些颤抖,原本知道如何回答,可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连不成句子。


    薛馆长道:“轮到你们回答问题的时候,不要紧张,把自己所知所想说出来即可。”


    “下午四书组考试,基本也是这样。”


    “虽说对四书组会严格些,但总体不会太为难人。”


    小五心道,这跟三哥哥说得一样。


    三哥哥说,私塾大比跟春游在一起,说明没那么正式。


    就是各家凑在一起说说笑笑,取乐一番罢了,不要当正经的比赛。


    这么看来,确实不用太紧张。


    话是这样讲,可台上是县里的官吏。


    不仅县学教谕跟夫子作为考官,衙门县令,县丞,主簿。


    再加上几位贤达耆老不说,那主彩棚里,更坐着县里多少大人物。


    周边更是无数学生夫子,各家家眷,都在看他们作答。


    这,这如何不紧张。


    郑勋那边也差不多。


    一想到台上十几个人,周围一两百人,都在看他们,难免怯场。


    纪霆察觉到五弟的情况,开口道:“台上都是大人物,怎么会在意我们这些少年人。”


    “周围又都是同龄人,咱们能从中脱颖而出,已经很好了。”


    “不管答得好不好,对不对,已经是前十五,何必多想。”


    大概就是,厉害的人,不会为难咱们,平辈不如咱们,怕什么!


    这话当然是宽慰时用的,不过很有效就是了。


    小五被三哥哥鼓励,连连点头。


    那郑勋竟然也沾了光。


    不过他很快塌了肩膀,再努力也没用,自己只不过是唐四公子的垫脚石罢了。


    “蒙学组第一!”


    “齐家五小姐,齐宜书!”


    站在中间的齐宜书认认真真行了个礼,接过写有她名字的文书。


    私塾大比蒙学组第一,齐宜书。


    周围不少人在为她庆贺。


    十一岁的年纪,还是女子,力压一众同龄男孩,直接拿了第一!


    “厉害啊。”纪霆还对小五道,“你看她落落大方,行事有礼,这就很加分。”


    “按照我娘教的做即可。”


    “当然了,她的学识也最为出众,引经据典的,看来读的书比我们都多。”


    小五认真点头,他会的!


    而且蒙学第一确实厉害,任谁都看得出来。


    上午的比试结束,还没等薛馆长多说,纪霆跟纪风就被家里派来的婆子接走:“中午特意备了好消化的饭食,养精蓄锐了,方能准备下去的比试。再说两位公子准备的衣裳还没换呢,正好去换了。”


    这话说得无懈可击,即便是薛馆长也只得放人。


    纪霆跟纪风颇有些疑惑。


    从昨天开始,家里严防死守的,明显不想让他们跟博学馆多接触?


    “好像是大伯的意思。”小五纪风小声道。


    纪霆点头,他也发现了。


    不管了,赶紧回家吧。


    正说着,就听到前面有人在说话:“齐家要去京城了,连带着他家女儿都沾光。”


    “谁说不是呢,明明小十九比齐宜书厉害多了,考官们肯定看在齐家要上京做官的面子上,硬是把第一给了那女的。”


    好巧不巧,说话的人,正是对纪霆极为怨怼的唐四。


    他口中的小十九,为他的庶弟,今年十月满十二,所以去了蒙学组比试。


    最终拿了个第二的成绩。


    这会唐家人聚在一起,嘴里肯定没好话。


    跟在他们后面的郑勋颇为尴尬,不过赶紧跟唐家人站在一起,瞪着纪霆纪风他们。


    纪风心道,今天上午的比试他们也看了。


    无论学识还是谈吐,又或者人家的彬彬有礼,都极出众。


    这第二名虽然也不错,可真的比不上人家啊。


    纪霆翻了个白眼,意思也很明白,懒得跟他们多费口舌。


    可就是他这副模样,让唐家人更加生气。


    有本事跟我们吵一架啊!


    为何这种表情?!


    纪霆见他们故意挡着路,直接道:“让让。”


    “你不会绕路吗?”唐四冷笑,“双第一的纪伯章儿子,这点事都不会做?”


    纪霆算是服了,抱怀道:“你们比不过齐家小姐,说人家爹升官了,所以是第一。”


    “我爹被罢官了啊,你们难道要说,是因为我爹被罢官了,所以我是第一?”???


    你是在狡辩!!!


    可这要怎么解释。


    唐四跟唐十九,确实没比过齐家小姐跟纪三公子。


    偏偏人家一个爹升官,一个爹罢官。


    理由都找不到。


    “纪霆不要得意得太早,今天下午的比试才能见分晓。”唐四牙都要咬碎了。


    在试卷上答题,跟直接与考官进行问答,是两种感觉。


    到时候压力倍增,就不信纪霆能扛过去。


    自己去年那会紧张得要命,今年不会了!


    本以为说别人坏话时,被路过的人听到,已经很尴尬了。


    没想到他们旁边一个彩棚里传来声音:“走吧,去用午饭。”


    稚嫩的声音传来,不过先蹿出来的,是齐三公子,他拍拍纪霆肩膀。


    “好兄弟,够义气,帮我妹妹说话。”


    而他后面跟着的,正是齐家五小姐齐宜书。


    唐家众人脸色大变。


    难道他们说的话,全都被齐家人听到了?!


    那唐十九更是脸色惨白。


    齐家


    被皇上钦点去京城教书。


    肉眼可见的前途无量!


    他们怎么敢得罪!


    让家里人知道,他们就完了。


    齐家众人只跟纪家两兄弟打了招呼,齐三公子甚至道:“本以为还能听到什么,没想到等来了你。”


    纪霆摆摆手:“不提了,我们也赶紧去准备。”


    “下午比试,我们一定给你加油!”


    他们两家分开,各自去找爹娘。


    留下唐家众人跟郑勋脸色铁青。


    郑勋更是恨不得溜走,他也想回家啊!


    一直到下午,四书组十五人比试正式开始,尴尬之气才逐渐缓解。


    最后一日,尤其是下午的比试,堪称私塾大比的重头戏。


    比完这一场,这私塾大比,才算彻底结束。


    毕竟去年大比前三名,都考上了秀才。


    故而以大比名次,做个前瞻,那是完全可行的。


    更能看出谁家子弟更为出众。


    现在的考场上,已经把桌椅全都清空了。


    十五个考生依次站着,由主考官,也就是本县的县令,随机抽签。


    签上写谁的名字,谁就先回答。


    由主彩棚的考官们随意提问,回答满十题即可,随后由十位主要的考官当场给分。


    给分极快,心理压力却不小。


    毕竟自己答题的时候,还会跟其他人对比,倘若前面的人,分数极高的,那份压力自不用说。


    就跟校园舞台唱歌一样,前面的人一会飙高音,一会带动全场气氛,你上去干巴巴唱一首。


    原本能拿六分的,在对方衬托下,也只有三分了。


    没办法,群面就是这么回事。


    这种时候,稳住心态,是最重要的。


    纪小五深吸几口气。


    他能走到现在,已经很好了。


    只要不给纪家丢人,不给父亲生母丢人即可。


    纪霆跟纪风对视一眼,自家彩棚里,弟弟妹妹,长辈们也在看着他们。


    纪家人并不给他们压力,不管结果如何,都不会多说的。


    纪霆有时候都觉得奇怪,纪家也太放松了吧,是完全不在意成绩吗?


    不管怎么样,确实能让大家减轻很多压力。


    就是对纪霆来说,还有点不习惯。


    唐四跟郑勋也对视一眼,可唐四的眼神里带着警告。


    明显是告诉对方,你不仅要出局,还要尽量给帮助。


    如何给帮助?


    自然是借着彩棚与场地的距离,暗中给些答案。


    只要不是太过分,大家是不会管的。


    毕竟这里面的十五人,严格来说,都是竞争对手。


    帮别人取胜,对自己可没什么好结果。


    考场中间,十五个考生神态各异。


    看在台子上的考官,以及周围人眼中,则是一目了然。


    其实从大家踏进考场那一刻,十五个人就被周围上百人观察着,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跟前两场考试不同,这十五个人的穿着配饰,明显都有巧思,想要在仪态风度上占了先机。


    纪霆跟纪风,甚至台下的纪阳,还有六妹七妹,更不用说。


    他们全家大小孩子,甚至连大哥哥,二姐姐,从私塾大比第一日开始,衣物都是家里特制的。


    一看就知道是兄弟姊妹。


    可前几日他们出众就罢了。


    今日考生大家一同“打扮”,纪霆跟纪风依旧脱颖而出。


    这既有卓夫人本身的审美,以及她丰厚的家底。


    还有二房三房赶工赶时的结果。


    更有这俩孩子仪态不俗的缘故。


    纪风稍显紧张,可他旁边站着三哥哥。


    见三哥哥身姿挺拔,洒脱平稳,他不由得也能静下心。


    不止纪风这么想,考官跟围观的人,同样如此赞叹。


    “纪家三公子倒是淡定。”


    “这番从容,别说在他这个年纪少见,即便是年纪大些的书生那,都见不到。”


    “既自信又稳重,难得的。”


    “人家在京城都当纨绔的,怎么会怕这种场面。”


    本就因为二十八日学会四书,拿了双第一,让人惊叹的纪霆,此刻更加不同。


    似乎他出现在这考场上,他便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个。


    这看得唐四很是不服,可又没有办法。


    只听台上的教谕开口,私塾大比四书组第三日的比试,正式开始。


    这次比试,决定谁才是最后的十个人,也只有前十位才有名次。


    更是薛馆长跟纪霆定好的。


    得了私塾大比的前十,就不会被退学。


    十五个考生,等着被考官们提问,等待的时候也难免紧张。


    尤其看到其中一位考生,紧张的话都说不出来,明明是个送分题,却张嘴张了半天,被围观的人笑着轰下去。


    完了,这人分数肯定很低。


    果然,十位考官当场给分,十分满分,他的平均分为六分。


    这还是顾及对方的面子,坐着的主簿笑着让大家安静,开口道:“你今年不过十六,能进私塾大比最后一场考试,已经很好了。”


    “只是这份紧张,须改一改。”


    “以后无论童试还是乡试,总有这种场面,咱们一个县就罢了,出去是会闹笑话的。”


    这话说得真心实意,让那童生好受了些,不过大家都知道。


    最后的十个人里,绝对没他了。


    唐四跟郑勋倒是松口气。


    尤其是郑勋,虽说他要给唐四垫背,但要是能进一名总是好的。


    那考生擦着眼泪往后走,一不留神撞到纪霆这边。


    纪霆倒也没躲,反而扶住对方,笑道:“张兄慢点。”


    张童生抬头,见是纪霆,挠头道:“你怎么知道我姓张。”


    “昨天一起吃烤肉啊,你忘了?”


    没忘,就是觉得纪霆这种备受瞩目的人,不会记得他们啊。


    纪霆无论去哪,都有人围着的。


    “嘿嘿,霆哥烤的肉好吃。”


    好好好,我喊你张兄,你喊我霆哥,咱们各论各的是吧。


    那张童生的爹娘舅舅看了,下意识松口气。


    孩子笑了就行,心情好才重要。


    张家母亲低声道:“一会去见见纪家的卓夫人,也要多谢谢他家。”


    纪霆跟纪风两人几句话,就把孩子安慰好了,当娘的肯定感激。


    “这次抽到谁了?”县令本来没当回事,但看到纪霆的名字,哈哈大笑,“纪霆!”


    “来来来,本县要亲自考一考。”


    这话一出,场上众人更加兴奋,全都看了过来。


    十五人的考试已经过了一半。


    终于到重头戏了!


    纪霆名字一出,许多人都看过来。


    就连有些放风筝钓鱼的公子小姐都来看热闹。


    再说,县令还要亲自考究呢。


    前面的人,可没这份待遇。


    可这种情况下,纪霆会紧张吗?


    那可是县令,本地最大的官。


    态度太紧张,就会失了印象分。


    态度散漫些,则显得不尊重。


    只见考场中间的纪霆上前一步,笑着拱手行礼:“能被县令大人亲自考究,是学生的荣幸了。”


    这话听着无比真挚,还有些玩笑。


    考官们都忍不住笑。


    纪伯章那么严肃的性子,怎么养出这样的儿子。


    可再看纪霆,他态度已然端正起来,就算是最正经的夫子过来,也会觉得他对学问的态度极为尊重。


    刚一上场,说他松弛有度,也不为过。


    春日的暖阳洒在纪霆身上,他那身白色薄衫愈发显得人挺拔。


    县令暗暗点头,略微思索,出了一题。


    作为进士的他,自然是有水平的,开口便是:“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


    不过刚说完,县令就有些后悔。


    因为他这题目出得有点刁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为难人。


    何况纪霆还没学


    多久。


    话已出口,却也不能改。


    倘若纪霆答不好,下一题还由自己出,给个简单的弥补一下。


    纪霆自然也有点傻眼,不过看到县令的表情,便知不是针对他,笑着先对考官行礼,开口道:“学生学问浅薄,姑且试,着答一答这《大学》五章,格物,致知之理。”


    普通人听到这般题目,肯定会紧张茫然。


    纪霆则不忘礼节,试他一试,而且开口就说出出处,这就是极好的了。


    至于为什么说这题目刁钻?


    因为这句其实是承上启下。


    承接大学第四篇解释“本末”,所以是,此谓知本。


    启下第五篇,解释“格物、致知”,此谓知之至也。


    等于说一句话,有两个考点。


    如何破题解答,要侧重哪里,会不会遗漏什么,就是大问题了。


    说县令这一道题,比得上其他两三道题目都不为过。


    不少大人物也起了兴趣,看看纪霆要如何答。


    只听他道:“世间万物,皆有本末先后,知道根本性之后,便能格物致知。”


    “如何达到这个目的,那就是寻找世间万物的规律。”


    十三岁的纪霆形容自然稳重,带着略微谦逊。


    说不上深入浅出,却能看得出来,他有自己的想法,并且尽量说得完善。


    等他说完,即便是县令都要拍手叫好。


    不说其内容,只说他的想法,便是其他人难以匹敌的。


    假以时日,必然科举有望。


    当然,要好好学那种。


    不能再当纨绔。


    若自己任下有个天才学生,对他的升迁也是有好处的。


    一题答完,众人只觉得,纪霆回答时流畅至极,让人不得不叹服。


    单这身气度,就万中无一了。


    接下来的九道题目里,县令又出了两道简单的,剩下让其他人来考。


    众考官兴致勃勃,纪霆对答如流。


    这哪里有考试的紧张氛围。


    那纪霆甚至整了整衣衫,跟考官以及跟周围考生有互动。


    完了,校园舞台飙高音以及跟观众互动的人,竟是他自己?


    纪霆收敛了点,站定道:“学生答完了。”


    答得好啊!


    十位考官笑着商议,直接给出最终分数。


    九点九!


    啊?


    最后零点一扣在哪了。


    纪霆还真直接问出来。


    县令笑着道:“扣在你之前不好好读书。”???


    这合理吗!


    县丞跟主簿,甚至教谕都调笑:“以你的天分,早该中秀才的,何必参加私塾大比。”


    纪霆耳朵一红,赶紧朝考官们求饶:“学生哪有那般天分,无非是宜孟县风水养人。”


    “回了自己家乡,被土地读书风气一激,方才开窍。”


    这听得本地士族,尤其是宜孟县六家都忍不住笑。


    谁不愿意听人夸自己家乡呢。


    看来之前说,纪霆讨厌宜孟县,只想回京城的说法,并不真切。


    “好了,以后要认真读书,可记得?”


    纪霆自然答是。


    而余下的考生,自然明白。


    今年私塾大比第一,已然定了。


    总分九点九,谁还能超过?!


    本就没指望夺第一的,也就罢了。


    可唐四脸色却难看得要命。


    这怎么比?


    这要如何比?!


    偏偏县令抽签,听那教谕喊了他的名字。


    纪霆考完之后,下一个是他?!


    这让他如何作答!


    怎么答都不行啊!


    果然,唐四纵然有郑勋帮忙,也只得了个五分。


    其实他比张童生答得还要流畅些。


    可他在纪霆后面啊,分数高了,才是怪事吧!


    纪霆纪风跟张童生齐齐后退一步。


    别看他们啊。


    你倒霉,别传染给我们!


    纪霆看向场外,家人脸上明显带着笑意。


    第一!


    私塾大比的第一!


    即使还没考完,可人人都知道,他必然是第一!


    他也算,没给家里丢人吧。


    第26章 第26章退学


    纪霆是没丢人,接下来的唐四却是丢人丢大发了。


    看到自己的最终成绩,唐四恨极纪家人。


    郑勋在旁边畏畏缩缩,突然听到教谕喊了他的名字。


    他?


    唐四后面,就是他?


    方才唐四的表现极为糟糕,自己只要认真一些,就会超过他吧。


    可超过他,肯定会被唐四记恨。


    不超过他,自己心里不甘愿。


    盯着唐四怨恨的目光,郑勋上前答题。


    果然,有唐四这个鱼目在前,后面的人自然沾光。


    拿到六点五分的成绩,郑勋简直欣喜若狂啊。


    不过他下意识远离了唐四,省得挨骂。


    不管了,只要能进前十即可。


    别的都是假的,成绩是真的。


    纪家兄弟,还有张童生离得近,算是亲眼看了一出狗咬狗。


    以利而聚的人,一定会因利而散。


    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下一个,纪风!”


    到小五了!


    纪霆拍拍他肩膀:“加油,三哥哥在这。”


    纪风刚开始确实紧张,看完一出热闹之后,其实早就好了。


    再有成绩最好的三哥哥鼓励,他怕什么!


    故而纪风一走出来,他沉稳内敛的性子,就博得不少人点头。


    纪家两兄弟是截然不同的性格,一个略张扬,一个稍沉稳,都是好孩子。


    加上方才县令出了个刁钻的题目给纪霆,他还给答出来,没让县令面上挂不住。


    所以大家对纪风,明显温柔了些。


    等最后成绩出来,只听教谕道:“八点五。”


    八点五分!!!


    很高了!!!


    纪霆算着成绩,再看了看剩下两三个人,眼睛一亮。


    不出意外的话,小五也能拿到名次。


    听到三哥哥的话,小五眼睛亮晶晶的。


    真的吗?


    他也行?


    兄弟两个平稳呼吸,等着最后结果公布。


    如果说考试的试卷,还需要批改评定。


    但这面试结果,可以说一目了然。


    最后的结果出来。


    最不敢置信的,自然是唐四,他因为表现得太差,只得了第十三名。


    一共十五个人,得了十三,这不就是倒数第三吗?


    他去年还是正数第四啊!


    本来要给他当垫脚石的郑勋带了惊喜,可听到成绩后,整个人愣住。


    第十一名。


    私塾大比只有前十名算名次,第十一跟第十五没有区别。


    而踩在他头上的,正是纪家纪风。


    纪风,私塾大比四书组第十!


    “第一次参加就有名次,很不错。”教谕笑着道。


    县里教谕明显喜欢纪风的性子,让他明年继续加油。


    而四书组的第一,自不用讲。


    纪霆。


    只能是纪霆。


    一个京城纨绔,学了二十八天,还能拿前两日的第一就算了。


    最后一日的比试,那气度更是与众不同。


    不是他,还能有谁。


    任谁都想多跟纪家多往来,好好巴结这个天赋异禀的年轻人。


    说不定,他就是下一个纪伯章?


    纪霆走上前,从县令手中接过文书,这文书用的锦布都与众不同。


    上面先写了宜孟县的学风,再写了私塾大比的由来,以及办了多少年。


    最后更是说,但凡是宜孟县私塾大比第一的学生,都会被写到本县的县志里。


    总之这是一份荣誉,足以传家的荣誉。


    县令笑:“来吧,与本官一起,把你的名字写在县志里面。”


    “再把今年四书组前十的名字,都写下来。”


    县志。


    是会传承很多年的那种。


    纪霆认真行礼,跟着县令前去记录。


    而翻看县志的时候,他爹的名字赫然就在其中。


    县志的这一册,专门记录本地有本事的学子。


    纪霆的祖父,纪霆的父亲,他们的名字都在其中。


    现在,他也在这了。


    这种感觉确实难以言说。


    纪霆抬头看了看自家彩棚的方向,家人似乎都在注视着他。


    翻到今年的这两页,第一页已经有记录了,正是上午比过的,蒙学组第一齐宜书,以及她家情况等等。


    下面是余下九人的名字。


    第二页则是纪霆的名字,还有纪家的情况云云。


    还有余下九人的名字家境。


    等最后一笔落定。


    宜孟县今年的私塾大比,正式结束。


    除了自己的字,比齐家小姐的差很多之外,其他都挺好的?


    县令身边的差役,拿着写好的县志绕着考场周围走一圈。


    让围观的各家学生子弟都看看,再带着纪霆接受众人的祝贺。


    四书组私塾大比第一!


    就是这么神气!


    纪霆站在县令身边,笑着跟众人做礼,表现得极为谦逊。


    等仪式结束,这私塾大比基本也要散了。


    除了还想留在这玩的,其他各家都收拾收拾准备回家。


    不过此刻,最热闹的地方,还属博学馆那边


    博学馆的馆长助教夫子们,被家长们围得团团转。


    “我们家孩子学得也不错,能不能去你们私塾读书。”


    “报名可有什么要求?博学馆什么时候开学。”


    “薛馆长,我家儿子很聪明,也很勤奋。”


    纪霆纪风。


    还有赶过来的小四纪阳,以及冯长庆,都吓了一跳。


    想来也是,博学馆今年送来的学生,五个人都过了第一轮,三个人过了第二轮。


    就连最终的成绩,也是第一,第十,第十一。


    着实不错啊。


    博学馆必然能吸引很多学生的。


    小四则道:“反正我只知道,三哥哥不会被退学了。”


    冯长庆跟着点头。


    这可太好了。


    虽然这段时间,他跟纪阳都不想学习了,但以后总要学的。


    跟着霆哥,绝对没问题。


    又提到不想学习这事,纪霆开口道:“学如逆水行舟,怎么说放下就放下。”


    “没办法,最近实在太累了。”


    “是啊,读得太狠了,我不行了。”


    薛馆长看见他们几个过来,朝几个招手。


    看向纪霆跟纪风时,则格外不同,开口便是:“既然你们两个的解意都不错,以后就能加快进度了。”


    “馆长知道,你们,尤其是纪霆,必然跟别的学生不一样。”


    纪霆罕见没接话,只觉得原本就严厉的薛馆长,此刻好像更严苛了?


    他不会又要鸡娃吧?


    这也太狠了。


    正说着,纪家又派人来接。


    纪霆三兄弟则向薛馆长,郝助教,以及夫子们拜别之后,赶紧回去。


    家里已经准备好,立刻就回城的,不好耽搁。


    冯长庆家里也差不多。


    他最近在家里的日子十分好过。


    不仅参加私塾大比,还过了第一轮,这已经很好了啊。


    不过刚见到他爹,就见他爹指了指隔壁彩棚。


    里面传来破口大骂的声音。


    好像是唐家的续弦夫人,在骂自己的娘家弟弟的孩子。


    就是唐四的继母在骂郑勋。


    大意就是,私塾大比的许多文章是她好不容易求来的,本就是借了唐家的光。


    你还踩人家的面子。


    这就算了,若踩就踩到底,直接拿了名次多好。


    偏偏只得了个十一名。


    人也得罪了,名次也没捞到,这合适吗?!


    冯家父子齐齐撇嘴。


    要发疯也要回家再说啊。


    在这种场合,闹什么?


    只怕会尽人皆知啊。


    看来还是纪家好,纪家做事光明磊落,家里气氛也好。


    而另一边的纪家,几乎是最早离开的几家之一。


    不少人看着他们的马车背影,羡慕得不行。


    这纪家的运气可真好啊,每逢家族有难,就会出个读书人。


    当年纪伯章他爹走的时候,纪伯章自己才十五,刚考上县案首。


    下面弟弟妹妹们,一个比一个小,最小的弟弟更是仅有五岁。


    之后就是寡妇撑起家门,让孩子们潜心读书的。


    刚考中秀才的纪伯章不仅要帮忙料理家中事,还要守孝三年。


    一直到二十三,头一次乡试,直接又拿了乡试第一。


    再接着,便是第二次考会试,更是考中榜眼。


    从纪家才缓过神。


    而这次,眼看着纪伯章被罢官,他那纨绔儿子,偏偏又是个读书的材料。


    想要,只要努力,别走歪路,这纪家依旧能支撑起来。


    这要不是运气好,什么是运气好啊。


    说起来,纪霆差点被博学馆退学。


    谁都以为薛馆长逼着他拿私塾大比的名次是为难他。


    没想到是薛馆长知道纪霆的才华,故而如此。


    外面人这么说,纪家人回到家之后,倒是没提的。


    也就是小四纪阳兴致勃勃道:“三哥哥直接拿了第一!看谁还敢让咱们退学!”


    这话一出,家里几个小的,连带小五都连连点头。


    更不用说六妹七妹。


    可家中大哥哥,二姐姐,以及长辈们却没讲话,只道:“歇息一会,去找你们大伯。”


    大伯,这是大房纪伯章。


    找他做什么?


    小四小五皆有些怕这个严厉的大伯。


    印象里,他好像都没好脸。


    而他们的三哥哥纪霆,已经在他爹的书房里了。


    纪霆之前就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尤其是薛馆长逼着他们读书,逼得有些紧之后。


    长辈们颇有严防死守的样子,不让他们多接触。


    现在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卓夫人明显知道父子两个要聊什么,这次都没进门。


    只带着人去给纪霆收拾他的则修院,还有院子里养的青苔,必要小心呵护。


    等书房安静下来。


    纪伯章一句话,让纪霆傻眼。


    “以后不用再去博学馆了。”


    什么?!


    他拿到私塾大比的名次了啊,不会被退学的。


    纪霆刚想说这话,想了想道:“为什么。”


    “别管为什么,不去就是不去。”


    别说纪霆傻眼。


    就连过来的纪阳纪风都傻眼了。


    因为按照大伯的意思。


    他们三兄弟,直接从博学馆退学,以后都不用去读了。


    为何?


    他们好像没犯错吧。


    之前的约定,三哥哥不是通过了吗。


    为什么还要退学?!


    还是自己主动退?


    第27章 第27章教学


    甚至二房三房没来的六妹七妹,听到消息之后,顿时脑袋都大了一圈。


    以后纪家兄弟们,都不去博学馆读书了。


    没什么原因。


    纪伯章准备把家学重新打开。


    家里五个孩子都能去读书。


    没有人愿意来当夫子?


    那就他来当。


    自己也是读书人,怎么就教不了五个小孩了。


    书房里,纪家三兄弟面面相觑。


    闺房里六妹四妹瑟瑟发抖。


    不要啊!


    纪榜眼纪大伯太严厉了!


    他们不想要这样的夫子!


    纪霆实在没想到,他爹是这个意思,张口就道:“爹,您是看我们特别有天赋,所以要亲自教我们?”


    您是学霸,大家都不否认,可好学生,不一定是好老师。


    这是两个行当吧。


    而纪伯章直接道:“天赋?”


    “跟天赋无关。”


    那跟什么有关?


    纪伯章心道,跟那薛馆长有关。


    让他再教下去,孩子们都被他教毁了。


    自己教学虽然也不行,但不至于强逼着大家读。


    再这样下去,别说举人进士了。


    哪怕是秀才,也是考不过的。


    不过这些没必要跟小辈们解释。


    总之休息三日,五月初五,纪家家学重新开启,他来教五个人读书。


    纪霆纪阳纪风面面相觑,一起回了则修院,六妹七妹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大伯要教我们。”


    “这合适吗!?”


    不是孩子们不喜欢他大伯,而是孩子们害怕严肃的长辈啊。


    纪伯章为人确实严肃,平日里不苟言笑。


    对纪霆也没什么好脸。


    请他当夫子,他们五个就完蛋了!


    纪霆


    这般能言之人,此时都有点蔫了。


    不过他道:“家里应该早就商量好,私塾大比的时候,就不让我们跟博学馆多接触。”


    这么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那就是说,这件事已然定下,无可更改。


    六妹纪雨想学习,但又害怕大伯,她胆子本来就小。


    七妹纪晴更是躺到三哥哥的椅子上,唉声叹气:“又要学习了,头疼。”


    孩子们唉声叹气。


    外面各家听说后纪家三兄弟以后不去博学馆读书,由纪伯章亲自教导后,则是羡慕得要命。


    纪伯章啊!


    纪榜眼。


    会试全国第二,万里挑一的人才。


    人家别说指点孩子们了,就算指点举人考会试,那是可以的。


    “杀鸡焉用牛刀啊!”


    “能不能想办法,把咱们家中几个秀才塞到纪家的家学?”


    “不行吧,纪伯章从京城回来后,一直闭门读书,能教自己孩子,估计都是看在他儿子天赋异禀的份上。”


    “不过,博学馆那边怎么办。”


    “他们应该可以理解吧,纪榜眼出手,还有什么好说的。”


    别说整个宜孟县了,就算放眼全国,也没有几个人,比纪伯章学问更好吧。


    外面人无比羡慕,消息传到博学馆,郝助教也是差不多的意思:“有榜眼教学,肯定是更好的。”


    五月初二,一大早,果然如传言那般。


    纪家如今的掌事二房纪四叔带着长子过来,还送上极厚的礼物,说了退学了事。


    谁料薛馆长脸色难看,静坐许久。


    当天傍晚直接去了纪家。


    相比纪家孩子私塾大比回来之后,可以休息三日,等到五月初五再开始读书。


    此刻的博学馆学生,则在收拾书箱。


    明日,也就是五月初三,就要回学校。


    薛馆长这次过来,自然是劝纪霆回博学馆读书的。


    在他手里,纪霆不仅能考上功名,说不定能赶上纪伯章一二。


    这样,他也不算辜负博学馆的名声,更能教出一个好学生。


    这几乎是薛馆长毕生的两个愿望。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纪霆,还有纪风也算有天分。


    他怎么可能放过。


    就在薛馆长直奔纪家主院,纪伯章书房时。


    家中几个小的,再次齐聚三哥哥的则修院。


    三哥哥这里好吃的好玩的很多,加上如今又有私塾大比第一的名头。


    所以各房夫人也不拦着他们去玩。


    小四小五已经习惯这了。


    小六纪雨挨着亲哥哥小四看闲书。


    小七纪晴则离亲哥哥小五很远。


    虽然都是同父异母,但情况有所不同。


    不过小七这会神神秘秘的,直接道:“我知道大伯,四伯,还有我爹为什么不让你们去博学馆了。”


    听说要去读书,小七找她爹娘哭诉很久。


    终于知道,不是大伯想教他们,实在是博学馆不能去。


    为什么啊?


    宁愿教他们读书,也不让他们去博学馆?


    本来在撸大黄脑袋的纪霆抬头,就听七妹继续道:“因为那边咱们爹爹,很讨厌管得严苛的夫子!”


    纪霆一直以为,是纪家家风如此,不是个鸡娃的家庭。


    经过伶牙俐齿的七妹纪晴介绍,纪霆他们终于明白缘由。


    说是祖父刚去世的那几年。


    家里五个学生,纪伯章十五,二姑十三,三姑四叔为双胞胎,都是十岁,五叔五岁。


    大家被祖母逼着读书,特意请了个极严厉的夫子。


    那夫子来纪家教学的时候,带了个同村的贫苦学生,这学生算是半工半读,一边照顾夫子,一边读书。


    “这穷苦学生,就是薛馆长!”


    啊?!


    还有这样的往事?!


    怪不得那博学馆他们说去就去,说退就退啊。


    薛馆长跟他们爹爹是同窗!


    不过既是同窗,为什么不算热络。


    “因为观念不和。”


    那位薛夫子跟现在的薛馆长是一个村出来的。


    两人性格也很像,做事严苛,对学生堪称残酷。


    薛馆长手里那把竹节戒尺,就是继承薛夫子的。


    “我爹说,他原本也喜欢读书的,但逼得太狠,是真读不下去。”小七道。


    纪五叔是因为夫子太严苛,所以不读的?


    不管是不是添油加醋,但留下的心理阴影确实很大。


    总之薛夫子讲究不打不成器,以及严师出高徒。


    尤其习惯逼迫天赋高的学生。


    天赋越好,逼得越厉害。


    所以学着学着,压力都到了老大纪伯章身上。


    纪伯章本就是个隐忍的性子,每日天不亮就读书,晚上很久才睡。


    一天加起来,睡觉不过两个多时辰。


    听到这,纪霆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他爹那会才十五吧?


    刚经历过丧父之痛,又是家中长子,还被这般摧残?


    之后是家里三姑娘,也就纪霆他们三姑忍不了,跟那薛夫子大吵一架。


    三姑娘带着二姐,四弟五弟一起向母亲告状,还给母亲看他们的伤痕。


    可刚开始没什么用,直到把大哥纪伯章拉过去,他们母亲才知道自己请了个什么样的老师。


    这几个人身上,纪伯章的伤痕最多。


    要说薛夫子教学厉害吗?


    确实厉害,兄弟姊妹们长进很多。


    但这般长进,却是用体罚换来的。


    “祖母见此,卖了家中几个古董,重金辞退薛夫子,并另请了名师。”小七最后道。


    重金辞退,是因为宜孟县学风极盛。


    只要能提高成绩,这般体罚不算什么,以这样的借口辞退,孩子们会留下娇惯的名声。


    请名师自然也需要银子,同样是辞退的借口。


    所以薛夫子被辞退之后,就带着徒弟,也就是现在的薛馆长开了现在的博学馆。


    再之后,便是纪伯章中了乡试第一,又成了榜眼。


    便让薛夫子耿耿于心,即使纪家特意过来拜见。


    以及周围都说他有个榜眼学生,也让他难以释怀。


    他不过教了短短几个月,算不得什么,要是让自己一起教下去,未必没有现在的成就。


    一直到死,把自己的墨色竹节戒尺给了薛馆长,也要让他践行自己的教育理念。


    玉不琢,不成器。


    听完这些,则修院五个孩子下意识屏住呼吸。


    太狠了啊。


    他们真的不行。


    纪家三兄弟终于明白。


    怪不得家里知道,薛馆长逼他们逼得厉害,会那么紧张。


    他们之前吃过这样的苦,不想让自己孩子再经历过一遍。


    纪霆甚至明白,为什么他爹会如此紧张。


    那晚还跟娘一起来接他。


    应该是,怕他挨打?


    “等会。”


    “既然那边极为严苛,为什么还要把我们送过去啊。”


    对啊。


    为什么?


    几个人琢磨不明白时,就听有小厮通风报信。


    “博学馆薛馆长来了!在大老爷书房呢!说是让少爷们回去读书。”???


    不行啊!!!


    真的不行!!!


    纪霆纪阳纪风齐齐摇头。


    纪雨纪晴也摇头,纪晴又看看自己不待见的庶兄纪风,还是摇头。


    不行!


    不能去挨打!


    “要不去听听他们说什么?”纪霆提议。


    五个人蹑手蹑脚去纪伯章书房窗子下偷听。


    让人没想到的是,里面传来堪称激烈争执。


    “纪榜眼,你的儿子难道一点苦也吃不得?”


    “事实证明,逼着他学习,就是有用的,不然能拿私塾大比第一?”


    纪伯章冷笑:“私塾大比很重要?”


    “倘若耗尽他学习的心性,又该如何。”


    “他有天赋,不会的,越逼他,学得越快。”


    薛馆长直接道,“不逼一把,如何知道他的天赋到底有多高。”


    纪伯章深吸口气,明显被这话气到,直接道:“我纪榜眼的儿子侄子,不需要你来逼。”


    这意思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纪伯章鲜少自称榜眼,此刻说出来,便让佩服他天赋的薛馆长,不好再说下去。


    果然,薛馆长被讲得哑口无言。


    事实上,功名不代表一切,至少不代表纪伯章会教书。


    他完全可以在这点上反驳纪伯章。


    可薛馆长跟他老师一样,相信天赋代表一切,相信天赋高的人,做什么都会成功。


    更能忍耐,更能吃苦,只要严格训练,必然会有结果。


    所以他无法反驳。


    纪伯章见他离开,冷声道:“天赋不代表一切。”


    “你们的方法,不过是揠苗助长。”


    薛馆长拂袖而去,可最后还是没忍住,扭头问道:“你们纪家既然知道我们博学馆的教学方法。”


    “为何还把他们往我那送?”


    这个疑问,纪霆他们刚刚也有啊!


    就听纪伯章顿了下,答道:“谁知道还真会读书。”


    这话显然说得纪霆。


    当爹的没想到纪霆会读书啊!


    原本想着就是个平庸之辈,去博学馆读书,不会被薛馆长注意到。


    谁能想到会是这样。


    意识到孩子的天赋,才知道其中的危险。


    见弟弟妹妹都看着他,纪霆无奈。


    爹你太不给面子了!


    不过这次争执,也确实为了他。


    几个人嘀嘀咕咕,纪伯章才发现不对劲。


    见他们蹲在窗子底下,深吸口气,敲敲窗台道:“纪霆,小四小五,你们去送送薛馆长,毕竟是你们的夫子。”


    至于小六小七。


    “他们三人的水平,我大致清楚了。你们两人留下,写份课业,让我看看。”


    啊?!


    六妹七妹缩在一起,像两只抱团取暖的小鹌鹑。


    不要啊!


    大伯看着就很严厉!


    纪霆他们则跑的飞快,考究课业这种事,确实要逃的。


    他们急急忙忙追上即将坐上马车的薛馆长,认认真真行礼。


    薛馆长看着他们,稍稍叹气,又看了眼纪家家学的方向。


    道不同,既然理念不合,也没有办法。


    可纪伯章那样反对。


    他们坚持的,真的是错的吗。


    纪霆带着弟弟们再次行礼,又道:“薛馆长,虽然我们在博学馆时间短,可您跟郝助教他们,依旧是我们夫子。”


    纪霆说的认真,纪阳纪风同样如此。


    三兄弟这般诚心,总算是让薛馆长心里好受了些。


    都是好孩子。


    纪伯章教就教吧,人家毕竟是榜眼。


    不过自己的方法也没错。


    送薛馆长上了马车。


    纪霆手肘碰了碰小四,立刻道:“最近学习那样辛苦,接下来肯定要好好玩吧。”


    没等小五制止,小四就兴奋开口:“没错!睡个几天几夜!我才不要学了!”


    “还有冯长庆!我们约好了,在考试之前都不学了!反正可以等考前努努力,肯定能过关。”


    原本要走的马车突然被喊停。


    薛馆长不敢置信地掀开车帘。


    什么叫,在考试之前都不学了?


    什么教努努力,那肯定能过关?


    读书的目的,只是为了考试吗?


    薛馆长久久没说话,重重坐了回去,心思百转千回,最后叹气:“走吧,回博学馆。”


    小四挠头,他说错什么了。


    纪霆跟小五相视而笑。


    没说错,这次讲的很对。


    “希望我爹是个会教学的。”送走薛馆长,纪霆叹口气,“我爹应该会教吧?”


    小四小五对此倒是没有意见。


    那是榜眼!


    是榜眼!


    天底下最会读书的几个人!肯定会教学!


    整个宜孟县,多少人羡慕咱们啊。


    希望如此吧。


    纪霆道:“走,带着大黄出去逛逛?”


    “走!现在就去!”


    也就撒欢这几天,博学馆是不去了,以后还要去家学啊。


    学无止境,学吧。


    第28章 第28章天赋


    私塾大比结束,整个宜孟县的学生,都有种放假的感觉。


    各个私塾家学都在放假。


    冯长庆抽空来了纪家一趟,不过他所在的博学馆开学早。


    五月初三就要去读书,实在不能玩太久。


    在知道纪家三兄弟不去博学馆之后,更是垂头丧气,以后谁带他读书啊。


    “休息的还是来找我们呗。”纪霆直接道,“我则修院,永远有你的位置。”


    “好,霆哥你可真好。”冯长庆不能待太久,明日就要开学了。


    纪霆他们还行,还有一日休息的时间。


    自从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这种悠闲的时间,好像有点少?


    不过纪霆习惯这样的节奏。


    甚至说,他很习惯博学馆薛馆长的节奏。


    每日读书,每日听课,抽出所有时间学习。


    毕竟,只有好成绩,才不至于愧对家里。


    所以在私塾大比上,家里人有意把他们跟博学馆隔绝开时,他还很疑惑。


    听到他爹小时候的事,才明白其原因。


    所以第二天母亲过来,给他房间里换上夏日挂画器皿时,纪霆忍不住问了他爹的事。


    本来以为娘可能不知道,毕竟那会他俩还没成亲。


    谁料母亲对当年的事如数家珍,见儿子给她打着扇子。


    卓夫人更是笑盈盈受用,开口就是:“那个薛夫子,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爹是用逼迫的人吗,平日就够勤勉了,何必让他打着学。”


    总之就是,纪伯章表现得天分越高,那边逼得越紧。


    说是玉不琢不成器。


    天分平常的,没必要管,学了也庸才。


    就是这种天分高的,才要逼一逼。


    啊?


    这是什么胡话。


    偏偏那个薛夫子也算名师,教出不少举人进士。


    “不过他走的时候,也就你爹好心,让纪家送了丧仪过去,算是全了脸面。”


    其他学生那是懒得沾边。


    可见这套教学方法的可怕。


    不过即便如此,他们也要坚持,看来是真的相信自己。


    纪霆突然坐直身子,颇有些委屈啊:“知道严格,还送我过去嘛?”


    那是个对普通人严格,对天才更严格的地方。


    即使他爹不知道他有点本事吧,那也是想让人约束他啊。


    卓夫人笑:“谁想到我儿这么厉害,塾大比能得第一。”


    “你爹也是第一。”


    “当时只要他参加,必然是第一。”


    纪霆又放轻松,继续听他娘讲故事。


    之后便是重金请薛夫子他们离开,原本闹得很不愉快。


    “他看中你爹的天赋,一定要当他夫子。”说起这个,卓夫人脸上浮现颇为自豪的笑意,“没办法,谁让你爹确实是天才。”


    “谁都想当他夫子。”


    “那怎么请薛夫子他们离开的啊。”纪霆好奇。


    “是你三姑姑还有祖母出面。”卓夫人道,“你三姑姑跟那夫子理论,说他要是害了你爹怎么办。”


    本就闹得很僵,纪霆祖母又拿出一张邀帖。


    是她托了许多关系,再用亡夫的关系,换来的一份嵩山书院邀帖。


    让自己的大儿子去那边读书。


    嵩山书院的名声自不用说,有了这份邀帖,薛夫子他们只好拿钱走人。


    毕竟薛夫子的目标就是纪伯章,其他人他都不看在眼里。


    更不会在意纪家的女子,这也是纪霆三姑姑最生气的地方,她也是爹的女儿,她怎么就不能好好读?


    卓夫人语气中,对这个稍显泼辣的三姑子有些佩服。


    不过她的重点还是在自己相公身上。


    纪伯章去嵩山书院读书,家学又请了位夫子,不过这位夫子水平一般。


    再加上之前被薛夫子教怕了,大家也懒懒散散的。


    至于是不是薛夫子把纪四叔纪五叔教废了,这还另说。


    总之四叔没考上,五叔考上了秀才,不过再也没什么进益了。


    “他们天赋不如我爹,都被折磨成这样。”


    “那爹他?”纪


    霆忍不住道。


    卓夫人想起这事还生气:“你爹他胳膊上,还有一道伤痕,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所以他知道你有天分,又见薛馆长固态萌发,便跟你四叔五叔商议,不让你们再接触。”


    “私塾大比还没结束,他们便定下了的。”卓夫人摸摸孩子的头,“你爹他不是不管你,他只是之前太忙了。”


    这话传到纪霆耳朵里,让他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按理说,这话是他上辈子从未听过的。


    不管考得好与不好,家里都不算关心。


    除非有了极好的成绩,才会被夸几句,所以面对纪伯章,他以为是上辈子翻版的爸妈。


    直到他爹送来端溪老坑砚,才让他觉得有点不同。


    但也只是有一点点而已。


    这次私塾大比,倒确实不一样。


    卓夫人没有打扰孩子思考,只是笑着道:“不管你成绩好坏,都是爹娘的孩子。”


    “我跟相公的孩子,就是最好的。”


    “所以好好学,你爹教你,肯定没问题,他在认认真真准备呢。”


    我爹教我,肯定没问题。


    真的吗。


    五月初五。


    纪家家学再次开放。


    上次开放,还是纪霆骂贾夫子是王八,把夫子骂走了。


    那会好像是三月底,也就一个多月时间。


    纪霆他们,也算换了三个夫子。


    好像有点多啊。


    希望这位夫子能待久一点。


    纪霆过去的时候,弟弟妹妹们已经到了。


    小六小七最为紧张,她们两个前几天教了课业,大伯说看看她们的水平。


    至今还没消息,说是开学了再讲。


    今日开学,就要点评了啊。


    小七双手合十,认认真真道:“诸天神佛保佑,我跟小六一定没问题的!”


    正说着,纪伯章走了进来。


    他今日特意换了身更素净的衣裳,甚至胡子都整理了。


    不过那副严肃的面容,似乎更加严肃,他手里还拿着小六纪雨,小七纪晴的课业。


    那课业上满是圈点,可见批改之人的不喜。


    小七刚捂住眼睛,就听大伯道:“以后便是我来给大家上课了。”


    “讲堂里,称呼我为纪夫子即可。”


    至于自我介绍,就不必了。


    一般来说,夫子肯定会把自己过往经历,科举之路,当过官的,还会谁自己最高官居几品,以及教过多少学生,认真说说。


    这既是告诉学生,自己有真本事。


    也是让彼此熟悉。


    可他们之间,肯定不用。


    所以这一上来,就要教书了。


    纪伯章确实有准备,他这几日闭门不出,基本也是在做这件事。


    他要按照书本上说的,因材施教。


    所以给每个人都准备了不同的课程。


    像纪霆,纪风两人,有一套方案。


    纪阳纪雨,则为一套。


    七妹纪晴指了指自己:“大伯,我呢。”


    “纪夫子,我呢?”纪小晴赶紧改口。


    “你,单独一套。”纪伯章道,“我会单独教你,尽快赶上他们四个的进度。”


    啊?!


    不要啊!!!


    她不喜欢学习!


    这样的教学方法,好像挺合理的?


    就连纪霆也觉得,因材施教,是个好办法。


    纪家家学又有了读书声。


    消息传到各房,大家反应不同,却都觉得可行。


    还要是大伯,读书厉害,教书也厉害。


    就连纪家两位出嫁的姑姑,也都回来看看情况。


    她们两家的几个孩子同样在读书,不过只是在普通私塾读。


    倘若家学好,肯定想送过来的。


    家里肯定不会反对,纪伯章本人也直接点头。


    反正现在看来,纪家家学情况极好。


    有榜眼教学,这还用说?


    可在其他人读书,纪夫子去教小七的时候,问题就出来了。


    纪伯章深吸口气,指着《神童诗》道:“劝学第三首,再背一遍。”


    小七一脸迷茫。


    劝学第三首,哪一首?


    共计十四篇劝学诗,谁知道第四是哪个。


    十一岁的纪小晴咬咬牙,闭着眼随便背了首劝学:“少小须勤学。”


    她一开口,纪霆,纪阳,纪风,纪小雨齐齐摇头。


    不是这个。


    纪霆扭头,对了个口型:“学向勤中得。”


    原来是这个!


    “学向勤中得,萤窗万卷书。”


    “三冬。”


    “三冬……”


    三冬什么啊,死脑子快转呀。


    纪小晴眨巴着大眼睛,肉嘟嘟的小脸满是求知欲。


    见纪夫子并不生气,继续冥思苦相,并偷偷看三哥哥他们。


    再看六妹妹小雨的口型,纪小晴终于想起来了。


    “三冬今足用,谁笑腹中饿!”


    只听四个齐齐头捶桌子的声音。


    谁笑腹空空,不是腹中饿!


    纪伯章深吸口气,好在他面容严肃,谁也看不出他的想法。


    “最后一句错了。”纪伯章用平静的语气道,再把这句话的出处,解释,统统说了一遍,让小七继续背。


    教学生,还是要温和一点好。


    他跟薛馆长不同,不能太过严厉。


    但问题是,纪伯章从严肃平静,到严肃狰狞,只需要一个上午的时间。


    辅导一个小七,让他抓狂到极点!!!


    怎么就不会呢。


    这首诗翻来覆去,怎么就背不出来呢。


    这不是看一遍就会吗?


    就算看一遍不会,看个十遍八遍,难道还不行?


    “达而相天下,穷则善其身。”


    “怎么就背不会呢。”纪伯章努力平息怒火,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说话。


    再次给小七解释这句话的出处。


    “这首神童诗集劝学篇第七。”


    “全文为,莫道儒冠误,读书不负人。达而相天下,穷泽善则身。”


    “小七,你知道其中意思吗。”


    小七也想知道,可她不算明白,只能迷迷糊糊道:“意思是,不要责怪儒生帽子碍事,读书肯定是对的!”


    “达就是厉害的意思,厉害了就要去相看天下,出去玩!”


    “穷的话就待在自己家里。”


    纪霆想笑不敢想,其实这话,好像也有道理吧。


    其他人也差不多,强忍着没笑出来。


    纪霆他们都没心思学习了,偷偷看小妹背书。


    也是纪夫子没有教学经验,丝毫没发现,他耐心教小七,其他孩子们已经开始看热闹。


    纪伯章再次深呼吸,没什么表情的脸,再次拯救了他。


    “理解得虽有误,却也不能说极错。”纪伯章认真解释道。


    “莫道儒冠误,读书不负人。”


    “这里的儒冠指的是学问知识,并非指儒生的帽子。”


    “知道了这个意思,再说说其中意思。”


    小七这会已经不怕大伯了。


    小孩子感官敏锐,她已经发现,大伯绝对不会吼她,更不会像其他夫子那般严厉,大着胆子道:“就是,不要说学问知识没有用,读书写字不会辜负人!”


    不错。


    终于对了。


    家学里除了小七之外,其他人全都松口气。


    连身边书童丫鬟都齐齐点头。


    纪伯章同样如此,继续教下一句:“那达而相天下,穷则善其身,则出自《孟子》尽心章句。”


    说到这,纪霆看过去。


    不好,这句开始变得难了。


    就听他爹侃侃而谈,解释得极为顺畅,开口先把出处说明白了:“孟子对宋句(gou)践说,不管别人理解,或者不理解你,都要自得其乐。”


    “宋问,如何自得其乐。”


    “孟子就答了这么一番话。”


    “尊德乐义,就可以自得其乐。故而士穷不失义,达不留道。”


    “最后一句便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明白否?”


    不明白。


    小七稍稍摇头,看大伯不吼她,开始使劲摇头。


    她不明白。


    果然,大伯并不生气,继续认


    真解释:“这里讲的是尊德乐义,只要如此,不管失意还是得志,都可以自得其乐。”


    “得志的时候,恩泽百姓。”


    “不得志时,修身养性。”


    “最后总结出这个道理。”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放在神童诗里,达而相天下,穷则善其身,便是上面的化用了。”


    “所以,这句话如何解释。”


    在纪伯章看来,他已经把这句话掰开了,揉碎了讲。


    怎么就不明白呢。


    答案就在嘴边,说啊。


    小七眨着眼,眼睛往上飘,努力想得到答案,可她已经听得迷迷瞪瞪。


    一会是孟子什么什么尽心章句。


    一会是什么神童诗。


    还有宋句践是谁,这个字明明是句,怎么念狗。


    不对,之前学过,也可以念狗,但这个人是谁啊,为什么可以跟孟子对话。


    小七对大伯的惧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各种问题。


    “那他们什么关系呢。”


    “孟子为什么要回答啊。”


    “自得其乐是什么,自己跟自己玩吗。”


    “穷的时候不能跟别人玩吗。”


    “发达了才有人玩?”


    纪伯章一字一句认真解释。


    他不能暴躁,不能发脾气,他跟薛馆长不一样!


    “小七,跑题了。”


    “解释一下,达而相天下,穷则善其身。这句话。”


    “有钱人可以出去玩!”


    “没钱的在家里,对自己好一点!”


    纪霆这次是真没忍住。


    爹啊,您兜一圈干嘛,直接说答案,让小七记住就行了。


    纪伯章也抓狂。


    这么简单的意思,为什么不能自己理解呢。


    就算看原文不明白,看看孟子上出处,再联系上下文,总知道了吧。


    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


    见纪霆笑出声,纪伯章瞪他一眼,把抓狂的想法按下去。


    他在朝廷上跟政敌对骂,都没有这会的无力感。


    一上午的课结束。


    纪霆他们四个看戏看饱了。


    小七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美得不行。


    回去就跟爹娘说:“我最喜欢大伯了!大伯教我读书,都不骂我的!”


    一起回三房吃饭的小五纪风欲言又止。


    小七是高兴的,大伯可不一定啊。


    他总觉得大伯出家学的时候,脚步都是虚浮的。


    不过他不敢说,只能埋头吃饭。


    看着一向严肃的大伯被折磨成这样,怎么还有点好玩?


    在纪霆这,他可没忍不住。


    午饭前趁着他爹在书房“回血”,把今日早上发生的事,讲了个明明白白。


    辅导孩子功课,没那么简单啊。


    别说家长了,就算专业老师,都有抓狂的时候。


    卓夫人想到相公的模样,也有点想笑,不过更多还是心疼。


    这不行,一次两次就算了,再这么教下去,她心里不舒服。


    卓夫人思索片刻,对丫鬟道:“把今日两个素净的好菜装起来,我去一趟佛堂。”


    佛堂。


    祖母住的地方?


    去那干什么。


    等他娘走了之后,纪霆才意识到,他娘是为他爹出头去了。


    辅导别人家孩子太辛苦。


    娘不舍得。


    纪霆突然发现,刚刚笑他爹的他,鼻子好像红红的。


    也就两盏茶的工夫,卓夫人就回来了,还笑眯眯的:“你祖母就是有办法,她早就想到了。”


    想到什么?


    纪霆心里一紧张。


    他们不会又要换夫子吧?


    纪伯章正好走进来,见儿子迅速站起来,眼神怪怪地看着他。


    纪伯章随口问了几句功课,没想到纪霆对答如流。


    对啊,这才是正常的进度。


    那什么神童诗,不是一目了然吗。


    哪有什么难的。


    就算连孟子,读起来也不晦涩,怎么能学得那么艰难。


    上午还喜滋滋地小七,下午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大伯又换了套教学方法。


    那就是死记硬背,他读一句,让小七跟读一句,再把其中意思说明白,让她直接背下来。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他就不信了,自己还教不会侄女。


    小七欲哭无泪。


    别啊!


    大伯看看别人!


    咱们家学,又不止我一个学生。


    “大伯我又不用科举,真不用读吧,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吗?”


    说到这,纪伯章正色道:“什么酸儒说的话,也能流传开。”


    “里面并非为便是,而是分辨的辨。”


    “意思是,女子辨明事理是美德。”


    “有人还说了,倘若以无才便是德,那不读书的女子岂不都是圣人。”


    啊?这样吗?


    “再者,不科举就不读书了吗。”


    “读书为科举,就是本末倒置。”


    小六听得目光闪闪,可惜大伯根本没发现,纪伯章完全沉浸在拯救学渣的计划里了。


    可结果就是。


    他教得痛苦,小七学的也痛苦。


    天赋非常的学霸是真的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题目,这么简单的文章,怎么就是背不下来,怎么就是不理解其中的意思。


    小学渣小七哭都哭不出来。


    太难了,她真的不明白不理解啊。


    再学下去她真的要哭了。


    可大伯又真的很好,不厌其烦地跟她解释,也不冲她脾气,小七只能努力学习啊。


    他们一个想学,一个想教。


    但想学的学不会,想教的教不会。


    纪家家学一时间鸡飞狗跳。


    纪霆好像看到现代家长辅导孩子功课的场景。


    三天下来,纪霆觉得,他爹的精气神好像都没了。


    给他们五个人检查课业的时候,都没什么气力。


    他被贬官的时候,都没这样吧?


    就在纪伯章准备再换一套教学方法时,一直没出面的纪家祖母从佛堂出来了。


    让一家人去佛堂旁的偏厅谈事。


    说到祖母,纪霆只在刚回来的时见过。


    最后一次见,应当是回来的那次家宴上。


    而他那晚直接喝得酩酊大醉,祖母直接提前回了佛堂。


    想到这,纪霆难免有些尴尬。


    不过这次在偏厅,纪祖母只是看了他几眼,并未有什么表情。


    再看着大房,二房,三房人都齐了,这才微微点头。


    大房自然是纪伯章卓夫人,纪霆三人。


    二房为纪四叔四婶,大哥哥,二姐姐,还有小四纪阳,小六纪雨。


    三房则是五叔五婶,小五纪风,小七纪晴,还有纪风生母柳姨娘。


    五婶挺着肚子,好像五六个月了,祖母让她先坐,又问了几句最近可好。


    这好像最近以来,纪家人最齐的时候?


    正想着,纪祖母挨个问他们情况。


    大哥哥今年二十,婚事就在今年年底了,问二房准备得如何。


    二姐姐今年十八,翻过年,夫家会来娶亲,同样要问问。


    剩下几个小的,肯定轮到老三纪霆。


    纪祖母看着他,只觉得纪霆长得跟伯章虽有相似,气质却完全不如自己长子稳重。


    更不用说伯章在这个年纪,已经快考上秀才了。


    而他背了个四书,便得私塾大比第一,可见如今宜孟县的水平,越来越差。


    别看拿了私塾第一,也比不上他爹半分。


    心里这么想,纪祖母还是道:“霆哥儿能学你爹,得了私塾大比第一,也不算辱没纪家的名望。”


    “以后还要努力。”


    再看纪阳纪风,纪祖母眉头皱得更深,草草讲了几句。


    最后是纪雨纪晴,更是话少。


    纪霆明显发现,偏厅里气氛越发低沉。


    各房都看了看自家孩子,没再说话。


    最后是纪伯章开口,问母亲召他们过来,所为何事。


    看到自己长子说话,纪祖母脸色明显好了不少,笑道:“还不是为学问的事。”


    “你平日辛苦,再操心家学的事,难免烦心。”


    说着,纪祖母又看向另外两个儿子:“你们大哥在外辛苦多年,护着咱


    们家,回来之后哪能屈尊去教孩子读书,读的还是蒙学。”


    这虽未指名道姓,可说的明显是纪晴。


    纪晴想要反驳,被爹爹拉住,一时间眼泪包在眼眶里,很是委屈。


    教学这事,纪伯章自然为难,可纪小晴同样难受。


    只是为了大伯的好,她逼着自己也在学的。


    她没有不学,也没有耽误大伯。


    此话一出,厅内气压更低了。


    纪伯章很是无奈,上前道:“母亲,左右在家无事,就当打发时间。”


    “也是我没有教书的天分,孩子都是好孩子。”


    “胡说,读书之事,极看天分。不是谁都能读出来的。你会读,必然也会教。”


    “但也不必浪费时间在旁人身上。”


    纪霆听得傻眼,这是什么话啊。


    再看四叔紧紧拉着四婶,五叔五婶脸上带了隐忍,就知道这不是头一回。


    就连卓夫人也有些傻眼。


    偏厅内,谁都不敢大口呼吸,又听纪祖母道:“家学的事,我自有安排。”


    “之前说的东昌府文先生,我前几日给他家写信,请他来教书。咱们家跟他有些旧交,算是给了回信。”


    东昌府文先生。


    原本坐着的二房三房夫妇都站起来,四个人脸上都带着薄怒。


    大房这边看出什么,可不知其中原因。


    纪伯章只能站起来接话:“东昌府人多读书,士风彬彬。文先生又是有名贤师,是为教育世家,确实比我合适。”


    卓夫人自然站起身了,开口道:“母亲,文先生既然这样厉害,他怎么说。”


    纪霆明白过来,他娘应该知道祖母另给家学找夫子的事,只是前几日没有回音,所以没多讲。


    他娘跟祖母,大约都是心疼他爹教书,故而要找其他人。


    这事听起来还好,不过肯定有内情。


    一直隐忍的三房五婶气笑了:“怎么说?能怎么说,娘都亲自写信了,用了纪家以前的交情,肯定可以啊。”


    “别的不说,看在大伯的面子上,也是可行的。”


    “只是我们二房三房没有这福气,之前千求万求,想让母亲写信,换掉那贾夫子,结果呢?娘说人家不会来的。”


    “现在就会来了?”


    连极沉默的四婶都道:“贾夫子让小六小七不要去学堂时,我们就提过,把贾夫子换掉。”


    “娘说不好找夫子,如今。”


    四叔朝四婶摇头,明显不让再讲。


    这,这确实不对啊。


    有点区别对待了。


    一方开口求了,祖母都不点头。


    现在心疼大儿子教蒙学,便主动写信卖脸面。


    怪不得二房三房不愿意。


    想来,这种偏心也不是头一回。


    等会,他家从京城回来,家里安安静静的,也是被祖母敲打过?


    可看纪家的氛围,其实完全用不着啊。


    虽说各有一点点小心思,可影响不了大局。


    纪祖母把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冷声道:“文夫子如何回信,你们不想知道?”


    肯定是想的。


    无论如何,孩子们读书要紧。


    祖母让人把信件给了长子,让他来念。


    纪伯章叹口气,只好接过来,快速看完之后道:“文先生说他年事已高,不能过来。”


    “但派了家中子侄,另一位文先生而来。”


    “这位文先生为举人身份,可却教出五位进士,还有一个在二甲第八名。他的学生考出来之后,皆亲自到他家中感谢,称之为恩师。”


    这样厉害?!


    大家一时间不再想其他。


    教育世家出身,文先生的子侄,进士都称他为恩师。


    这样厉害的夫子,会来他们家?


    纪祖母道:“之前没写信,就是知道文先生身体有恙。”


    那为何最近又写了,还不是偏心。


    二房三房心里都这样想,却也不好讲出来了。


    反正母亲偏心大哥,也不是一两日。


    当年那薛夫子在家学时,不管他们如何哭诉,如何求情,娘都不理会,还说是他们不好好学,这才如此。


    等到三妹把大哥拉过来,看到大哥身上也有伤,娘才有行动。


    但娘的做法,是尽力把大哥送到最好的书院。


    他们只留在家里,找了个普通夫子教书。


    因为娘心里,大哥有天赋,所有什么都要优先他。


    此刻纪霆心中只有一个感觉。


    完了,耀祖竟然是我爹。


    也幸好他爹争气,是真的耀祖了。


    不对现在也没耀,他都被罢官了啊。


    纪家家学的事,就此定下。


    今日五月初九,那位文夫子会在五月二十到。


    最近一段时间里,大家自己温书即可。


    到时候二姑姑,三姑姑家的四个孩子,到时候也会过来读书。


    纪家家学就会九个人了。


    算是正式开课。


    不过纪霆他爹依旧在家学挂名。


    以后说出去,也都是榜眼亲自教导过的,名声好听。


    说起来,家学之事算是圆满解决。


    那文夫子能教出那么多学生,又是出身教育世家,跟学生关系也好,肯定不错。


    再有榜眼挂名,算是里子面子都有。


    可纪家的气氛却变得截然不同。


    若说大房刚回来时,跟二房三房关系一般,毕竟不算熟悉。


    经历了私塾大比,三个孩子齐心协力读书,家长们分工合作。


    各房之间的关系明显好了些。


    就算大伯去家学教书,教得鸡飞狗跳的,各房也是笑呵呵。


    三房还觉得大伯对自家闺女好,格外感谢。


    但经过今天这事,关系明显变糟。


    大房这边不好说什么,长辈明着偏心,纪伯章尽力阻拦了,可还是不成。


    二房三房知道,此事不是大伯的错。


    可心里难免怄气。


    之前就有的怨气,一股脑全都出来了。


    平日里都是他们在跟前尽孝。


    可娘就心疼在外做官的大哥,觉得他们没出息。


    家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不是他们操持的吗。


    大哥在外面做官风光,他们确实有好处。


    可官场沉浮,每次大哥被贬被弹劾,家里不都是跟着被连累。


    这次直接被罢官,以为家里很轻松吗。


    大哥的儿子霆哥儿,之前做了多少丢脸的事。


    他们也强撑着,不发一言。


    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别的就算了。


    那贾夫子不是好夫子,他们不知道吗?


    不让女儿们读书,他们难道就高兴了?


    求着母亲,让她请个好点的夫子,母亲却说用不着。


    现在就用得着了。


    还是觉得大哥教蒙学太屈辱。


    看写信的时间,只怕是大哥准备教学,母亲的信就送出去。


    不仅如此,还贬低他们家孩子。


    难道整个纪家,就他纪伯章一个人好吗?


    从佛堂偏厅出来,各房人不欢而散。


    卓夫人看他们的表情,下意识想为相公讨个公道。


    这事又不是她相公干的,对他甩脸子干嘛?


    纪伯章跟纪霆齐齐拉住她。


    不能真吵起来啊。


    祖母就够拱火的了,还是以和为贵。


    回到主院,卓夫人道:“偏心你爹有错吗。”


    “当初纪家什么样?能读出来的也就你爹了,不是你爹呕心沥血考上榜眼,现在纪家还有这般家业?”


    “早就被吞吃干净了吧。”


    这话也没错。


    纪家在前面遮风挡雨的,确实是他爹。


    但家里各司其职,各有各的差事。


    “身为长房的,我回来后一不要管家钥匙,二不管家里买卖,已经够可以了。”


    “别想对我们家甩脸。”


    以长房的角度看,卓夫人这话也确实没错。


    二房三房也担心过这件事,就是


    怕大房回来之后,接手家里中馈。


    因为无论怎么看,都该交还给大房的。


    而且很多产业,也确实是靠着大哥做官才有。


    甚至家里很多税收减免,同样因为大哥的进士身份,再加上逢年过节皇上赏赐等等。


    说是如今家业绝大半都是大房挣的,一点也不为过。


    但事实上,卓夫人并不贪财的,对老家祖产只当不知道。


    纪伯章更是无所谓,从小到大他就不是个爱奢靡的人,在他眼中弟弟妹妹照顾家人,这些身外之物给他们也应当。


    至于纪霆?


    二房三房确实担心他挥霍无度。


    可他回来之后,除了坑走他爹的砚台之外,公中的银子一分也没动过。


    那些稀罕玩意,也都是他娘卓夫人花的银钱。


    所以家里这种糊涂账,根本就不能仔细算。


    以前忽略这些东西之外,大家自然和睦相处。


    纪祖母出来,把偏心的事挑明,情况便有些失衡。


    总之几方都觉得自己委屈。


    纪霆摇摇头。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这确实难断。


    不管站在谁的角度上,谁都觉得自己委屈啊。


    不过这种情况也正常,亲戚们住在一起,难免有磕磕绊绊的。


    大概也算磨合的一种?


    只要没什么大问题,日子能过下去。


    反正几个小的,还每天凑在一起。


    纪小晴反正是大伯的大迷妹,用她的话说:“虽然跟大伯学得很痛苦,但大伯人真的好,一点也不生气的。”


    他爹确实不生气,他爹就是抓狂而已。


    就是太面瘫了,别人看不出来啊。


    好在各房怄气几天,二房先出头给大家送了四婶娘家的新鲜瓜果,三房也送了铺子里新到货的文房四宝。


    卓夫人同样回了礼,各房算是恢复之前的平和。


    就连最不敏锐的小四都松口气。


    还好还好,家里气氛终于正常了。


    “其实,祖母就是偏心有天赋的。”小六纪小雨道,“不论那个人是谁。”


    纪霆赞同这话。


    可都是一母同胞,太过区别对待,一定会闹矛盾的。


    还是那句话,子女不合,多是长辈无德。


    就在几个小孩习惯没有夫子时。


    还未过来的东昌府文夫子,先送来一封信件。


    “吾家中有事,须五月二十方到。”


    “学生九人,每日练一百大字,学习心得三篇,届时查阅。”


    “以大字,心得质量,布置往后课业,学生须耐心细致。”


    落款,自然是文夫子。


    今日五月十二,到五月二十。


    八天时间,一天一百大字,三篇学习心得。


    还要以这个,来定以后的课业?!


    这,这怎么定啊。


    质量这东西,如何评估?


    纪霆看看自己的字。


    完了。


    他完了。


    两个月里,这是第四位夫子了。


    他能不能申请,再换一个?!


    第29章 第29章盯上


    第29章


    不管是纪家五个学生,还是二姑姑三姑姑家的四个学生。


    都接到这份课业。


    八日之后,新夫子就要来了。


    而且看样子,这位夫子经验十足,而且还是举人,教他们这些学生,足足够了的。


    纪霆最发愁的,肯定是自己这手字。


    他的字结构尚可,但笔法散乱。


    之前薛馆长没提,私塾大比的时候考官们也没提。


    甚至他爹都没多讲。


    原因自然是,都知道他之前是不学,这字不好才正常,若要极好,那才奇怪啊。


    五月十二,练字的第一日。


    他在这写来写去,还是卓夫人道:“去找你爹,他的字可是有名的好。”


    无论是考试用的馆阁体,还是行书草书,都很厉害。


    有人形容纪伯章的书法为力透纸背,铁画银钩。


    跟他的性格,甚至跟他为官之道都很像。


    刚直坚毅,顿拖分明。


    卓夫人推着纪霆去学,也是因为想让父子俩的关系更好些。


    以前相公太忙,如今终于得闲,还是要培养一下父子感情的。


    放在之前,纪霆也是不想去的。


    可他爹都当过他夫子了,还有什么不行。


    一家三口,两个人同意了。


    剩下那个意见倒是很多。


    纪老爹明显推脱,一会说没空,一会说得累了,还说纪霆耽误他时间。


    怎么就耽误了!


    纪霆被拒绝两次,反而有了些倔强,硬是抱着从他爹那弄来的砚台,进到他爹书房了。


    不过走进来之后,纪霆突然有些退缩。


    上辈子他也是有爸的,却没有跟爸爸的相处经验。


    这辈子全靠母亲主动,他,他不知道要怎么说啊。


    一时间,纪伯章书房里有些安静。


    父子二人好像头一回单独相处。


    要不,他还是走吧。


    纪霆刚想后退,就见他爹指了指另一张桌案,明显让他自己收拾使用。


    等他把自己的东西摆放好,就见他爹看了他的端溪老坑砚,最后错过眼道:“写几个字,我看看。”


    这话说得,既像他爹的语气,又有些不对劲?


    纪霆琢磨不出来,认认真真写了几个字。


    很认真,很难看。


    纪伯章没说话,似乎在斟酌。


    纪霆也没说话,似乎在不好意思?


    父子两个又陷入沉默,直到纪霆先开口:“爹我的字要怎么练。”


    纪伯章还在想,他要怎么教。


    之前教小七,怎么教都教不会。


    或许他天生不适合的教人,这要如何指点才行。


    或者还是不误人子弟了。


    不对,这子弟是他家的。


    纪霆突然扭头,似乎反应过来:“爹,你不会是教小七,教出心理阴影了吧!”


    什么是心理阴影。


    “就是教得有些后怕了。”


    见他爹不说话。


    那就是猜对了!


    怪不得一直不开口,是在想怎么指点他吗?


    纪伯章顿住。


    虽然不太想承认,可确实是这个意思。


    想他不说天才,但做许多事都能成,唯独教学这方面。


    前几日让他产生极强的挫败感。


    纪伯章干脆破罐破摔,想了想自己学字时所学:“要说写字的心得,我确实有。”


    “但要怎么学,我却不会。”


    说着,把珍藏的李斯《峄山碑》拓本找出来,继续道:“李斯的篆体最为规范,容易上手。”


    “先练这个。”


    说着,又讲了其中笔法顺序,纪伯章特意讲得很慢,希望这次的学生能听懂。


    父子两人,一个认真教,一个认真学。


    让外面卓夫人很是欣慰。


    不过很快,就听到里面传来争执。


    主要是纪霆有点不适应,下意识道:“这个笔画不是说过了吗。”


    “不要重复了啊。”


    “爹,你讲过了。”


    纪伯章深吸口气,上次讲得太快不行,这次讲得太慢不行。


    他直接冷笑:“好,不跟你重复了。”


    接下来半个时辰里。


    纪伯章把笔画顺序要点讲得飞快的,完全按照自己的节奏讲课。


    不过说是讲课,不如说是讲自己的心得体会。


    有些地方十分抽象,有些地方见解独到。


    这哪里是讲课,分明是输出一篇书法总结。


    还是比较高阶的那种。


    纪伯章算是说痛快了。


    回头看看儿子,又有点心虚。


    想到教小七读书的经验,再想想纪霆不过十三,自己说得太快了。


    谁料纪霆恍然大悟,还真抬笔写了个字:“是不是这样?”


    纪伯章往前一看,竟然把他说的要点特点,全都记下来了,除了笔法不够纯熟之外,还真有点意思。


    这样一来,还真让纪霆他爹提起兴趣,顺手又写了个字:“来,照着写。”


    如果换个正儿八经的书法夫子在这,肯定会说这父子俩胡闹。


    但纪霆还真照葫芦画瓢,认认真真对照写了下来。


    纪伯章看出点东西,纪霆笔法聪明,与其说他学习自己的笔迹,不如说他在观察技巧。


    就像学钓鱼一样,别人学的是动作,而他在摸索技巧。


    一个下午时间过去。


    父子两个脑子里冒出同样的想法。


    纪伯章道:我教学也没那么差啊!


    纪霆这道:我爹教的也还行?


    事实上,换了其他人过来,肯定学不会啊。


    主要是纪伯章语速快,讲东西的时候虽有条理,但跳跃性极大,经常引经据典。


    经常一句话带了好几个知识点。


    要说这是卖弄吗?


    自然不是。


    平日跟纪伯章交流的人,怎么会听不懂里面的典故,故而根本不用多讲,大家就心领神会。


    可以直接进行下一个话题。


    一定要类比的话,这跟玩梗差不多。


    一群人在自己小圈子里,玩听不到但很高级的梗。


    能说人家卖弄吗?


    自然不行。


    人家跟你交流时,他也觉得,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常识,一时间没留神,多说了几句。


    好在人家又能及时纠正,跟你说这个梗的出处跟来历。


    如果你说,我不想听,人家就不说了。


    可问题是,你是想听想学的,这个时候就不能说人家的梗为什么那么多,那么杂了吧。


    毕竟在人家那里,这都是常识。


    如果接收能力弱的,肯定很快就会糊涂了。


    但换个接收能力强些的,则可以迅速吸收这些知识。


    而纪霆就是后者。


    他爹说的话,能理解的就理解,理解不了的就暂时记下,回头慢慢补充知识点。


    之前高中同学就说,他脑子像多频处理器,可以同时接收很多信息。


    在这里也派上用场。


    等纪伯章觉得,自己说得是不是有点多时。


    却发现纪霆竟然记了个七七八八,理解的地方同样能记住。


    这也行?


    教小七的挫败感,好像逐渐消失了?


    下午酣畅淋漓的教学,不仅没有破坏父子关系,反而拉近了他们距离。


    以至于晚上吃饭时,他们都能坐在一张桌子上了。


    纪霆接下来几天里,上午练字,下午学字,过得也是非常充实。


    他还邀请过弟弟妹妹们,一起去听课。


    但不出意料的,大家都拒绝了。


    主要是大伯的教学方法,不适合他们啊。


    小七纠结半天,还是没去。


    用她的话来说,那就是:“我还是不去折磨大伯了!”


    纪家内里的气氛,倒是一片和睦。


    可传到外面,就不是那回事了。


    榜眼教学,放在哪都备受瞩目,尤其是现在的纪家。


    这三兄弟从博学馆退学的原因,无论纪家还是博学馆,肯定不能明说。


    双方都说的纪家家学要重开,又有纪伯章坐镇,所以孩子们回家读。


    这个理由肯定没问题。


    可现在突然停了,怎么看怎么怪异。


    这也就算了。


    如果不学的话,那大家都不学。


    现在却变成,只有纪伯章儿子日日去听课,其他人反而在自学。


    说是,等着东昌府文夫子过来。


    纪家内里,自然知道怎么回事。


    也知道说是教学,其实就是教如何写字,霆哥儿的字确实不好看。


    但外面人一说,那就完全不同了。


    “只教自己儿子,不教别人?不合适吧。”


    “没办法,那亲儿子,而且天赋还最高。”


    “是啊,想来是纪伯章不想浪费精力在别人身上吧。”


    “也好理解,毕竟他们纪家几个子弟里,还是纪霆天分最高,于情于理,都应该只教他。”


    这些话看似很合理,但好像坐实了纪家内部的矛盾一般。


    天知道,纪伯章根本不看子侄们的水平,成绩稍好的几个,压根不管的。


    教学那会一心帮助学习最不好的小七。


    可这话说的时间长了,难免让人不高兴。


    好在各房之间,也就是下人们嘀咕几句,不可能闹到明面上。


    只是外面传言愈演愈烈。


    连在博学馆认真学习的冯长庆都听说了,抽空时还过来问问怎么回事。


    再见纪家五个人面面相觑,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知道是外面人的人乱说。


    他们五个,正在认真练字。


    文夫子虽然还没来,可布置了每日功课,而且这功课也谈不上标准。


    只说决定以后的课业多少。


    这怎么能不让人心慌啊。


    一项没有标准的功课,最是为难,只能尽量按照自己最高标准去做。


    毕竟谁也不想,每日做很多很多功课啊。


    想想都觉得头疼。


    冯长庆听完,下意识道:“没有标准,就是最难的标准。”


    谁说不是呢。


    纪霆放下笔,还问冯长庆博学馆的事。


    他们走了之后,郑家人有没有做什么。


    冯长庆摆摆手,说起那边的事:“这次开学,回家探望母亲的郑永生就回来了,不过他跟郑勋的关系明显变得不好。”


    毕竟好不容易拿到的名额,却被郑勋抢走了。


    而郑勋也没得到名次。


    双方之间肯定闹得不愉快。


    郑勋看冯长庆的眼神自然不爽,毕竟冯长庆跟纪霆他们走得近。


    可他家最近很是低调,好像是唐家那边一直在打压,让他没精力搞事,只能老老实实的。


    只是有一点。


    薛馆长他们,现在对冯长庆管得很严格,还有童蒙馆的另一个小孩,都管得很严。


    说是觉得他们有天赋,故而必须重点照顾。


    他们家长自然是高兴。


    冯长庆他爹甚至还登门感谢。


    也就冯长庆龇牙咧嘴:“看我的手,都被打成什么样了。”


    “咱们薛馆长真的高标准严要求啊。”


    纪家三兄弟往前看看,见冯长庆的手心确实有挨打的痕迹。


    三人齐齐一抖,再看向纪霆。


    倘若三哥哥还在那,肯定会被打得更厉害?


    这也太惨了吧。


    纪霆也算知道,家里为什么,说什么都不让他们去了。


    他也劝:“学归学,这么挨打可不行。”


    “郝助教也是这样讲的,最近好了点。”冯长庆心有余悸,看着时间,他要赶紧回家做课业了,匆匆道,“你们还是要想办法澄清一下。”


    “外面说得太难听了。”


    “再让他们说下去,好像你们纪家,马上就要分家一样。”


    再团结的家族,也经不起这样挑拨啊。


    纪霆点头。


    不过大概知道,这些话到底是谁传出来。


    无非是郑家唐家。


    毕竟他们寄予厚望私塾大比,却完全被纪霆抢了风头。


    如今宜孟县内,提起有天赋的学生,纪霆必然是独一份。


    人家学了二十八天,就能拿私塾大比的第一。


    这天赋必然不用说。


    至于什么郑家人,唐家人,根本没人提。


    那唐四少爷,更是无人在意。


    在他们眼中,那不就是自己辛辛苦苦搭了台子,让纪霆踩着他们上去了。


    按照他们小心眼的程度,不恨才是奇怪的。


    而且纪家也不能主动出去解释,毕竟都是捕风捉影的事,想要解释都无从开口。


    总不能站出来说,我家没矛盾吧!


    所以郑家唐家这种做法,就是2八九个趴脚面,不咬人,专恶心人。


    这事自然显得有些难办。


    不过家里小孩们还在烦恼时,大人们就已经力破谣言了。


    正好赶上给齐家齐大人饯行,纪伯章带着娘子卓夫人,以及二房三房,都去了宴席。


    还专门带上如今执掌中馈的二房家长子。


    其他小的一概不带,就连纪霆都在家中,便是表明态度了。


    就算是大房回来,也不会改变二房管着全家的现状。


    这种事,压根不用他们小的操心啊。


    五月十六,齐家人正式离开宜孟县,去往京城国子监任职。


    走之前,还跟纪伯章深聊许久。


    毕竟京城情况不同其他,纪伯章怎么也是刚从那边回来,自然知道其中情况。


    在那里,务必要小心谨慎


    ,谁知道会得罪谁,谁知道谁又能起势。


    说起来,宜孟县这六家里。


    如今也只有郑家,纪家,没有在做官的子弟了。


    以前官运稍弱的齐家直接去了京城,自然跟之前不同。


    怪不得郑家想办法要踩纪家一脚,为的就是甩掉倒数第一的名头。


    让纪霆来说,这有什么好甩的,不都差不多吗。


    齐家一走,私塾大比的事情也算彻底结束。


    宜孟县各家,该学习的学习,该做事的做事。


    而宜孟县城门口,来了一个举人,两个书童。


    他们三人轻装简行,行事颇有章法,虽到了陌生地界,却并不显慌乱。


    三人找了个酒楼坐下来,想要吃点东西。


    那举人挑起话头,还真听到不小消息。


    文一书童道:“老爷,他们都说,纪霆回来两个月,换了三位夫子,您是第四位了吧。”


    文二道:“是啊,这换的,是不是有点频繁。”


    家学的贾夫子是因为纪霆骂他,他才离开。


    然后是博学馆的,之后是他爹。


    不过他爹不在家学教书,只在自己书房里管教,具体如何,还真不清楚。


    但总的来看,不是个好相处的学生。


    除了纪霆之外,还有纪家两男两女四个学生。


    以及他们二姑奶奶家十五岁女儿,七岁儿子。


    再加上三姑奶奶家的十四岁儿子,十岁女儿。


    当别人家的家学夫子,就这点不好。


    别看管吃管住,包了一切的生活花销,加上银钱也颇丰。


    可多数时候,还是没人愿意来的。


    水平一般的,家学自己都嫌弃。


    水平还算不错的,又没必要来。


    所以当时纪家家学宁可留着贾夫子,也换不了旁人,就是这个原因。


    现在能请到东昌府教育世家文家人过来,就是卖了之前的关系。


    可人人都知道,这关系用一次少一次。


    他们家如今还是这种情况。


    所以也是难办。


    这同样是家里觉得偏心的缘故。


    毕竟这事难办,不办也没什么。


    却因为心疼大伯,愿意动关系了。


    都说不患寡而患不均,就是这个道理。


    像纪家这种,最小的学生七岁,最大的学生十五,还是个女孩子。


    多数夫子为了避嫌,又或者觉得麻烦,都不愿意来。


    文夫子想到叔叔的嘱托。


    说是纪家家风还算正,他家过世的纪祖父纪探花,曾经办过文家忙,所以必须帮了这个忙。


    还跟他说,若那孩子实在顽劣,教到年底回来即可。


    当然要提前跟他们说明白,也好让纪家提前找人。


    这也算还了当年的恩情。


    这也是文夫子答应过来的原因。


    他家中事情也多,教到年底也差不多了。


    到时候借着过年放假,正好不过来,把文家欠的还清即可。


    至于天赋不天赋的,倒不是文家考虑的范围。


    毕竟天赋这种事,可遇不可求。


    在文家人看来,尤其是眼前的文夫子看来。


    读书的天赋,不在于是不是过目不忘,是不是二十八天内背完四书。


    而在于勤,在于思考,在于读书对这个学生的意义。


    能教出举人进士自然很好。


    但若能培养出一个善于思考,又热爱生活的学生,同样是一个老师的成就。


    “走吧,找个地方住下,再送去拜帖。”


    他们说好的五月二十到,提前一天不好直接登门,恐多有冒犯。


    找个地方安置下来,正儿八经地递帖子,才是正理。


    虽说他们不打算在这待太久。


    可该有的礼数跟体面,还是要有的。


    故而还在家写最后一篇学习感悟的纪家学生,二姑姑三姑姑家孩子们,齐齐放下手里的笔。


    夫子提前来了?!


    明天就要上学了吗!


    没错,明天上午。


    今天晚上,由纪伯章牵头,三家人主动去往文夫子所住的酒楼拜访,再吃顿饭,也算他们见过夫子了。


    等到明天一早,就在纪家家学见了。


    这是不是太快了啊。


    纪霆看着自己的字,应该是有长进的。


    还有三篇学习感悟,几乎都跟书法相关。


    小四小五对三哥哥的水平自然信得过。


    在家学时就不说了,在博学馆里,每个夫子都夸的。


    小四颇有些紧张,小五更是如此。


    虽说家里三个人不必分什么先后。


    可他跟三哥哥不同,三哥哥天赋好,随便学一学就能超过他。


    对他来说,唯有努力二字。


    六妹妹性格沉稳,可她写了一会,又放下笔,显得很是犹豫。


    算起来,她已经有近半年,没有夫子教导过了。


    虽说每日还在看书,总觉得会不会跟不上。


    七妹则在跟母亲撒娇。


    她是真的不想去学习的,可不学又不行。


    两位姑姑家的孩子们,几乎都是同样的想法。


    要开学了。


    哪个学生不头疼啊。


    而他们这八日的课业,也已经收上去了。


    说是明日会点评。


    开学头一日,就点评课业,会不会太严格啊。


    但对纪霆三兄弟来讲。


    他们都习惯了。


    短短两个月,都已经三个开学头一日了。


    纪霆把许久没看的四书拿出来。


    自私塾大比之后,这些书都没翻过。


    倒不是刻意为之。


    毕竟私塾大比都结束了,谁还管那些。


    一夜无话。


    纪家家学早早已经收拾利落。


    座位为男左女右,再按各自的年龄排序。


    男子这边,纪霆要往后挪一个位置,留给三姑姑家的瑞表哥。


    再按照纪家三兄弟排序坐,最后自然是年纪更小的二姑姑家的栋表弟。


    女子那边,六妹七妹则要挪两个位置。


    前面是二姑姑家的沁表姐,还有三姑家的珂表妹。


    纪家这种家庭,人口都已经算简单的了。


    如果是唐家那种,堂兄弟姊妹都有十八九个。


    再加上表兄弟们,只怕整个学堂都站不下啊。


    之前二姑姑三姑姑听说是大哥教学,就想把孩子们送过来。


    回娘家找了母亲后,得知是东昌府文夫子过来,自然也没意见。


    毕竟不管是大哥,还是文夫子,都比她们夫家找的私塾要厉害些。


    纪霆来到家学,姑姑家的孩子都已经过来了。


    只是他一来,四个同辈都站起来,齐齐看向他。


    大家表情各有不同,可相同点是。


    纪霆!


    最近宜孟县各家,都在聊的纪霆!


    尤其是各个私塾里,都在说他二十八天拿到私塾大比第一的事迹!


    纪霆早就把这事抛到脑后了,笑着先见过二姑家的沁表姐,珂表弟。


    然后是三姑家的瑞表弟,珂表妹。


    说起来,他娘对三姑颇为欣赏,但又有些敬而远之的意思,倒是让他有点好奇。


    这里面,也就纪霆跟大家不算熟悉。


    其他人则早就见过的。


    小六小七立刻凑到沁表姐身边,沁表姐性格随二姑,很温柔随和。


    家里妹妹们都喜欢跟她玩,肯定也带上三姑家的珂表妹,珂表妹才十岁,看着怯生生的。


    女子那边倒还和睦。


    男子这边,纪霆刚要说大家坐下吧,只听年纪比他们大一岁的瑞表哥道:“纪霆,你东西怎么还没搬走。”


    这说的,就是纪霆放在第一排的物件了。


    纪霆在京城的书童尽散了,这会没让帮忙,只能自己来。


    可这话好好说即可,没想到瑞表哥竟然这种语气。


    小四小五皱眉:“你干什么,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不干什么,看不惯你们两个狗腿。”瑞表哥也不是无缘无故发火,至少在他心里不是,“不就是拿了私塾大比的第一。”


    “但连累我家生意,被唐家的,郑家的,连番折腾。”


    “知道我家损失多少银子吗?”


    原来是这样。


    纪霆淡淡道:“你的意思是,你家被纪家连累吗。”


    不然呢。


    “只被连累吗?”


    瑞表哥一时哑言。


    肯定不是,也沾了纪家的光。


    “一件事,不可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纪霆直接道,“十全十美的事,只在梦中。”


    原本打算教到年底就走的文夫子,听到这话后,忽然提起精神。


    纪霆,倒是跟传闻不太一样。


    这样的学生是真的有点意思了。


    再看看他八日来的大字,以及三篇写字心得。


    不论是天赋还是毅力,皆跃然纸上。


    文一跟文二看到自己老爷的表情,瞬间明白过来。


    完了。


    这宜孟县,他们只怕要待很久吧。


    至于纪霆想的换夫子,自然不可能。


    文夫子已经盯上他了。


    第30章 第30章梦想


    第30章


    文夫子一出现,九个学生立刻安静下来。


    上到十五岁的沁表姐,十四岁的瑞表哥。


    以及十岁的弟弟妹妹们。


    还有纪家五个孩子,都对夫子有着本能的敬畏。


    见他们停下争执,文夫子只当没听到方才的争吵,身边的文一文二也跟着进来,帮夫子整理教具。


    说是教具,其实只有一沓空白纸张,以及一支朱笔。


    夫子常见的书本,戒尺等物,一概没有。


    而纪家其他人看着眼色,帮着收拾了霆少爷的书本,放在第二个位置。


    争端看似消失,但这纪家家学里,气氛明显不对劲。


    等学生站在自己的位置,文夫子也已经端在在最上方,手里拿着一把山水画的折扇,笑着道:“五月暑气正盛,大家坐下说话吧。”


    说着,招招手,把他让纪家准备的冰块抬进来。


    农历五月二十,天气确实炎热,饶是上午都忍不住冒汗。


    这几盆冰抬进来,连后面坐的书童丫鬟们,都倍感舒爽。


    文夫子点点头,又搬了两盆冰专门给书童丫鬟们用。


    纪家自然不吝啬这些东西,几乎是夫子怎么说,他们怎么做。


    原本就舒适的学堂,这下更舒服了。


    文夫子这才站起身,扇两下扇子,已经把在场所有人看了一遍。


    九个学生,九种性格。


    难啊。


    文夫子今年四十二,脸上笑眯眯的,他一身墨绿儒衫,看着很是和气,但形容自然,气度自信。


    若说他只是读书人,未免狡黠了些。


    但要说他做过官吏,也不像,身上并无市侩之感。


    纪霆打起精神,总觉得文夫子气质不同。


    如果说贾夫子一看便不当人。


    薛馆长一看就是严师。


    博学馆的四书夫子一看就是负责的夫子。


    他爹一看就是没有经验的夫子。


    而眼前的文夫子,却让他这个见过许多老师的学生,有些琢磨不透?


    主要文夫子一直笑眯眯的,你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也不知道他准备干什么。


    就这么走了一圈,然后又站到讲台上,开口道:“今日头一日上课,也是头一天认识,想来大家都对我这位夫子有些好奇。”


    这的肯定的。


    首先东昌府文家自不用说,


    全国都知道,这是有名的教育世家。


    能被称为教育世家,自然不是家里有几个老师就算的。


    而是从祖上开始,就是专门教学的。


    听说他们的族谱,甚至能追溯到春秋战国时的鲁国。


    鲁国为周下正统诸侯国,其礼仪学的极为规范,能在这里教别人读书,可见其本事。


    不说之前的,只讲今朝,他们文家的夫子也遍布全国。


    若不是他们家中祖训,绝对不能参与政治争斗,更不能站队,放在朝中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而他们文家学问最高的人,如今正在国子监当祭酒,约等于全国厉害学校的正校长。


    只看这份履历,就知道文家的厉害。


    关键是。


    这只是文家的厉害。


    文家子弟众多,那眼前这位夫子如何啊?


    只听文夫子开始自我介绍:“吾姓文,名为文天磊,字山鸣,今年四十五。”


    “十八岁考中秀才,二十五岁考中举人,之后又考了两次会试,两次不中,便回东昌府教书。”


    “自二十九开始,一直到今年,读书四十载,教书十一年。”


    曾经教出五位举人,三名进士。


    至今跟他们关系都很好。


    但文夫子转而又道:“虽说他们喊我一声夫子,但能考上举人进士,却是他们自己的本事。”


    “他们当中,有人勤勉,有人聪明。”


    “但更重要的是,他们有目标。”


    “而且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几位学生,我认为同样重要。”


    “一个是汝南诗会会长刘正文,他一首夏日诗,用词精妙,堪称夏日佳作,名震一时。”


    说着,文夫子念了一遍,在夏日诗句里,确实清新不同,怪不得会被那么多喜欢。


    十五岁的沁表姐眼前一亮,她显然是听说过的。


    “还有安田州的王书生的边塞诗,也很是不错,他在我那读了三四年,实在考不上举人,这才去边关游历。”


    “没想到有感而发,写了三首边塞诗,又做了一本边塞游记,同样是吾之爱徒。”


    边塞游记?


    纪霆不太清楚,可他明显听到小五纪阳猛的动作,下意识道:“文夫子,是那本《安田游记》吗。”


    只见文夫子点头,小五更高兴了。


    那是他最喜欢的游记!


    特别好看!


    特别有意思!


    看的他都想去边塞玩了!


    哇,文夫子的学生这样厉害吗?!


    太牛了!


    接下来几个例子里。


    有的学生画画,有的学生隐居,还有的直接去当了账房,做了官员幕僚。


    还有的,还在勤勤恳恳求学。


    全都说下来,自然能听出文夫子对学生们的全然爱护。


    以及,对读书的看法。


    举人进士是很好。


    可读书,不光是为了这些。


    文夫子并非反对追求功名。


    而是想同学生们讲,读书之妙,不仅在于功名,同样在于感受生活,记录生活。


    这一番话说完,纪家家学的学生们,就无高下之分。


    无论他们的学问如何,天赋如何,以后能不能科举,科举的前途又会如何。


    似乎都不太大重要了。


    在这里学习,就是找到读书的本意。


    纪霆终于知道,这种熟悉感是哪里来的了!


    经验老到的特级教师,不就是这样吗!


    这一番话,看似在说自己以前的教学情况。


    实际上告诉大家,无论以前成绩与否,都要找到信心。


    而他说的那几个例子,只怕也不是随意说的,而是很有针对性。


    不然大家反应怎么会那样大。


    文夫子说完,那边已经有文一倒好茶水,文二则把昨日收上来的课业发下去。


    除了八篇大字一致之外。


    每个人的三篇学习心得,这很不一样。


    因为没有命题,也没有限制,所以九个人写的五花八门。


    文夫子管中窥豹,看出他们的性格,从而有了今日的开场白。


    好牛的夫子。


    纪霆拿到他的三篇心得,上面并未有太多批语,只是把大字写的不对的地方,直接圈起来。


    其中一份心得里,他提到他爹练字从不停歇,写的也是战国策里,官员被贬的一篇君臣问答。


    自己虽然没有多讲,可明显透露出对家族担忧的意思。


    而这句话也被文夫子用朱笔圈起来。


    纪霆心里一震,眉头皱起。


    其他学生同样在看自己课业上的批注,心里都有不同。


    文夫子走到纪霆身边,稍稍停顿,却并未多讲。


    等他最后站在讲台时,就继续道:“我来纪家家学当夫子,真正能交给大家的,或许就是帮大家找到以后的路。”


    不是前途,也不是未来。


    而是自己真正想做,发自内心向往的。


    纪霆抬头看着文夫子,忽然明白,为什么文家是教育世家了。


    放在现代都在讨论的问题,却是他们文家的教育理念。


    就是如何找到自己喜欢,并热爱的东西。


    那他的想法是什么呢?


    纪霆自己都在找这个答案。


    毕竟上辈子也才十八,这辈子更是只有十三。


    他自己也没什么答案。


    一定要说的话,大概是不想让家里过的这么艰难?


    方才瑞表哥的指责,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纪家的事情,应该连累了不少人。


    之前二房三房的怨气,基本也源自这里。


    他们如今察觉不到,多半是长辈们给挡下来。


    只要一出家门,这些事根本藏不住。


    家里来了个瑞表哥,便把这种压力带进来,何况一直在外奔波的。


    而他恰好又是个会读书的。


    不用好这一点,岂不是很可惜!


    没错,纪霆在文夫子引导下,飞快想到自己想做什么。


    他要考科举!


    他那么会考试!


    不考科举,实在太可惜了!


    想明白之后,纪霆直接坐直身体。


    文夫子见他的东西,也直接问道:“纪霆,你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了?”


    别看夫子并未问他们姓名年龄,可大家的情况,他早就了如指掌。


    文一文二也有点好奇。


    纪霆点头。


    他知道了。


    其他人都看过来。


    兄弟姊妹们都很好奇,纪霆想做什么。


    只听他道:“我要考科举!”???


    这还用得着说吗?!


    你肯定是要考科举啊。


    难道你以前没想过?


    纪霆不好意思地挠头。


    他还真没认真考虑过,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倒也没有那么强烈的想法。


    可最近的经历,以及外面的风言风语告诉他。


    这个目标还是要有的。


    他爹当年努力科举,撑起纪家,他怎么就不可以的。


    吃着纪家的饭,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吧。


    “三哥哥,你别是在说胡话吧?”


    “哥,你以前不想考吗?”


    “是啊三哥哥,你怎么想的。”


    文夫子倒是并不意外。


    不管是纪霆写字心得,还是他跟表哥的对话。


    以及他努力得了私塾大比第一。


    都说明他的性格。


    至于努力科举,俗不俗气?


    这有什么俗气的。


    反正都是读书,为了科举也好,为了修心养性也好。


    都是要读书明理的,这两者根本没有好坏之分。


    文夫子笑:“科举可不是私塾大比。”


    “你考上举人,也不改变不了家族命运,可懂?”


    懂的,如今的情况,倘若不考一个进士,甚至再往上走,那决不能行。


    这也是纪家对孩子们不鸡娃的原因。


    因为之前看起来,三个孩子,没有一个能考上进士的。


    没错,这就是不鸡的真正原因。


    让大家好好长大就行。


    至于发现纪霆的天分,为何也不管?


    哪里不管了,不是迅速把他从博学馆弄出来。


    纪祖母还请了文夫子吗。


    文夫子现在也明白,纪家舍了面子请夫子,到底为何。


    纪霆点头:“学生知道,学生既然要考。”


    “就要考的极好。”


    “至少,也跟我爹差不多?”


    你爹?!


    你爹是榜眼,差不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