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滇池古国,毒祟化虫蛊
苗云楼在开口的时候,早已暗中做好了准备,面上看似带着笑意,身子却一直紧绷,时刻提防着石姑娘出手。
因此,他见状毫不惊讶,手疾眼快的微微侧头,便躲过了这只穿云箭。
“当啷!”
穿云箭从他身旁擦面而过,只一瞬间,便猛的插进他身后的石壁当中,锋利的箭头几乎是没入了石壁三寸有余,可想而知附着了多大的力道。
“心里承受能力太弱了吧,说两句就破防,这还想做山神?”
苗云楼见状挑了挑眉,冷笑一声,银链鈎爪游龙般甩出“当啷”一声,迅速挡下了第二只穿云箭。
随后他立即比了个手势,背在身后,示意杜千秋他们后退。
这就是彻底撕破脸皮了,接下来将是一场苦战,他自己有生命时长护体,杜千秋他们却没必要参与。
“这是被我说破了实情,终于不用装可怜小姑娘了,暴露本性了啊,”他勾起唇角,讥讽的笑道,“人设倒是娇嫩,可你如今几岁了?一千零一、一千零二?”
“……”
石姑娘眯起眼闭口不答,面上一片冰寒,莲藕一样白皙的胳膊抬起,石壁上顿时隆起一个个青铜人形的奴隶,它们僵硬的抬起弓,纷纷拉弓射箭。
霎时间,满天穿云箭从棺椁后射出,黑压压一片,猛然冲向苗云楼的面门!
“嗖嗖嗖——!”
苗云楼见状不退反进,竟然还上前一步。
那一抹艳丽鬼魅的眉眼间,满是熊熊燃烧的战意,乌黑长发在阴风中猎猎作响、上下翻飞,将苍白的面容衬托的更加清晰。
“从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期待这一刻了,”他微微一笑,柔声笑道,“你猜我口中衔着的这枚银针,什么时候会扎进你的心口呢?”
话音刚落,银链鈎爪咬住一块巨石,苗云楼苍白的胳膊上青筋暴起,手腕一翻,猛然甩向满天的穿云箭。
巨石被重重抛起,在他头顶挡下穿云箭,随即猛然炸开,散落下无数碎石,发出剧烈的响声!
“砰——!!”
这一声巨响迅速波及开来,甚至整个主墓室都开始微微颤动。
林雨霖等人刚刚躲进角落的一个巨石下,闻声腿一个趔趄,不由得也跟着心跳颤动、浑身微微发起抖来。
杜千秋挡在她们面前,心脏砰砰直跳,小心翼翼的探头看了一眼。
见苗云楼并未落得下风,单薄身躯如云流水的翻动在连续穿梭之间,他这才松了口气,随后立刻缩了回来,飞快的结起手势,快速的低声道: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唯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天地,养育群生。”
“诵持万遍,身有光明;三界侍卫,五帝司迎;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亡形;内有霹雳,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念完咒术,只听一声微弱的撞钟之声,金光立刻若隐若现的在众人身上浮现出来,带亮了些周身的暗色。
然而杜千秋却顾不得那么多,召出金光后看都没看一眼,立刻甩开手,从兜里掏出一沓空白的符纸和毛笔。
他急促的喘着气,双手直发抖,用牙齿咬下毛笔帽,沾上墨汁飞快的低头写了起来。
“呀,你嘴角流血了!”
杨琴琴瑟瑟发抖的躲在巨石下面,眼神担惊受怕的四处乱转,却见到杜千秋嘴边缓缓流淌下一抹血痕。
她下意识惊呼一声,瞬间瞪大了眼睛,慌乱的手脚并用爬过去,指着他的嘴角,急急的低声道:
“快、你快躺下来休息一会儿,你都受伤了,嘴里流血……不会是内伤吧?!”
杜千秋闻言一愣,下意识抹了抹嘴,这才发现自己嘴边流了血。
他心头一跳,立刻看向手腕处的倒计时,只见剩余生存时长原本还有整整十天,却不知什么时候变了,只剩下了一个小时。
“啊……多谢提醒,我忘了续费了。”
杜千秋立刻手忙脚乱的点开系统,用为数不多的积分换了些生存时长,嘴边的血液这才停止流淌,他长舒了口气。
“用技能的次数太多了,稍微有点伤身……没事,很快就好了,我还有些积分,足够再续一个月的时间。”
他朝着杨琴琴安抚的笑了笑,随即低下头去,立刻拿起毛笔,准备继续画符纸,手腕却被一个人猛的箝制住,紧紧的攥在手中。
是林雨霖。
“你不能再画下去了,你的身体承受不住。”
她的面色不知什么时候也开始阵阵发白,眼底罕见的流露出些许焦急之色,担忧的轻声道:“我们能保护好自己,你做的已经够多了,不要再勉强自己的身体。”
“我没事。”
杜千秋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把画好的符纸一下贴在她身上,拿着毛笔的手动了动,试图挣脱她的手腕,笑道:
“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现在局势太严峻了,导游很厉害,可他面对的是一个即将成为山神的诡物,说是金色品阶也不为过。”
“我必须在他努力拖着诡物的时候,多做一点保障,才能将我们这些人,多保下一些。”
杜千秋说到这里,便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微微抿了抿唇,下意识抬眼看向远处衣角翻飞的苗云楼。
一天之前的这个时候,他绝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为一个导游考虑、为一个拚命导游保驾护航。
然而这个叫“苗云楼”的流浪旅客、这个横空出世的导游,他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过不同、太过离经叛道、太过……让人见上一眼便再也难忘。
刚刚导游突然对石姑娘发难,示意他们离开,他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比大脑先行一步。
立刻拽着瘫倒在地的何丽,又带上杨琴琴和林雨霖飞快跑到主墓室边沿,马不停蹄的用符纸铺出一层结界。
他这么拚命,不仅是为了保护其他旅客,更是为了不拖导游后腿,为了一个更重要的目的——录像。
导游先前告诉过他,自己在前两个景区,甚至已经做到了与地方诡神抗衡,但直播都有系统操控,到了那一段便会切断,所有旅客都看不到。
现下这些被死死压迫、被剥削残害的旅客不敢反抗,不仅是因为导游与旅社沆瀣一气,更是因为他们知道,旅社背后,是神。
哪个凡人敢以血肉之躯反抗神仙?
可是如果,他们能在古墓里成功干掉山神,再将这一切录下来,发布给所有饱受压迫的旅客看……
杜千秋下意识碰了碰耳垂上,那个微微泛着银色光泽的耳饰。
心中彷佛有一股岩浆,长久被厚重坚硬的岩石死死压制、无声无息的如同潺潺暗流,却被地心从内至外的剧烈震动所惊醒。
下一秒,便要冲破岩石,猛然迸发出来。
若是真能像导游所说的那样——
“砰——!”
一声巨响瞬间响起,震得主墓室中碎石“扑簌簌”落了下来。
杜千秋顿时心头一跳,手中的符纸“哗啦”散了一地,也顾不上捡起,猛的抬起头来,看向巨石外面。
只见苗云楼深色的衣服上湿了一片,唇角血涔涔一片,面色苍白如纸,鬓发散乱,被死死压在一道巨大如有实质的金光之下。
那金光汇聚成了一个印章的样子,彷佛蟠蛇纽,蛇背有鳞纹,蛇首昂首,蛇身盘血,重重盖在苗云楼身上。
那正是他们在壁画上见过的金印!
杜千秋大脑“嗡”的一声,下意识看向棺椁前的石姑娘,只见后者手中正捧着一个巴掌大的金印,冷冷的盯着苗云楼。
“你真是不知好歹,我给过你机会,你却仍然要与我作对,这便是下场。”
她那张如妖似仙的面庞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寒气,手中捧着金印轻轻向下一动,那道巨大的金光,便也跟着向下压了一寸。
“呃……”
苗云楼被死死压在金光之下,动弹不得,喉咙滚动着发出一声气音,一丝血迹顺着唇角流到脖颈,缓缓没入衣领内。
“能被穿云箭穿出那么多窟窿,连心脏被穿透都没事,看来你是死不了了。”
石姑娘手捧金印看着他,淡淡道:“我也不耐烦与你再拖延下去了,就让你在这里被金印压着,压到五脏六腑反覆破碎吧。”
“你、咳,你以为就这种程度,就能让我跟你一样破防吗。”
苗云楼乌黑长发如海藻般蜿蜒铺在地上,苍白的面颊已经沾染上不少鲜血,却仍是在笑,一边从唇齿间漏血,一边咳嗽着肆意的笑道:
“这就是金印?不愧是偷了真神尸骨血肉铸造出来的,用起来就是厉害,比那些什劳子破箭好玩多了。”
石姑娘闻言微微眯起眼睛,面上神情一松,似乎是笑了,笑声如银铃般清脆:“都落到这个地步了,还在嘴硬。”
“我倒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给了你勇气,让你拿着个破银链鈎,就敢跟我作对。”
“哈哈哈、哈、哈哈!”
苗云楼见状也笑了起来,喉咙滚动着发出破碎的笑音,笑的清纯不做作,完全不似被压在金光之下、连呼吸都困难的人。
“哈哈哈,你误会了,我可没有你那么不自量力,”他勉强抬起手,蹭了蹭眼角溢出的眼泪,笑道,“给我勇气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啊。”
“……什么?”
苗云楼掀起眼皮,定定看向石姑娘手中的金印,眼角眉间仍带着笑意,漆黑的瞳孔却是锐利无比、极为清澈。
他歪了歪头,唇角仍挂着微笑,一个字一个字轻声读道:
“滇、王、金、印?”
【叮!】
【检测到流浪旅客“苗云楼”处于濒死状态,已经达到您专属欲望图腾的开启条件,当前局域——苍山云岭区】
【为您开启滇池古国民俗蟠螭诡面技能——毒祟化虫蛊!】
第212章 石寨山古墓群
【蛊——指以神秘方式配制的巫化了的毒物,《隋书·地理志》谓:“其法以五月五日聚百种虫,大者至蛇,小者至虱,合置器中,令自相啖,余一种存者留之】
【毒祟化毒蛊(单方面使用即可):蛊术的发源地是为云南,此养蛊之术最初只在云南当地流传,后来流传到了中原局域时,统治者对其也是无比的忌惮,尽数将其认定为邪术,所以严禁养蛊,汉书曾记载,养蛊之人必须处死,且尸身不能入土】
【然而,在遥远的西南边陲,滇南滇北仍流传着这种神秘的蛊术,据传说,若是有人得到了养蛊的秘诀,将让所有人都匍匐于他的脚下。】
【注:本蛊术内容包括——金蚕蛊、蛇蛊、石蛊(石头蛊)、泥鳅蛊、中害神、疳蛊、肿蛊、癫蛊、阴蛇蛊、生蛇蛊等,请旅客谨慎使用,效果不可逆!】
随着系统一句句阴冷的机械音传遍主墓室,苗云楼身上开始弥漫出阵阵黑雾,胸口滚烫,一个与那狰狞面具完全一致的图腾,开始缓缓浮现出来。
他破碎的苍白皮肤开始迅速恢复,惨白的面色也开始回血,血气顺着那丝丝缕缕的黑雾,缓缓回到身体当中。
苗云楼血涔涔的唇瓣一张一合,眉眼间仍是带着笑意,看向石姑娘手中的金印,勾着唇轻声道:
“真是多谢你的坦诚,如果不是这块滇王金印,我还真不能确定,究竟应该发挥哪里的民俗技艺呢。”
滇王金印。
这是西汉汉武帝元封二年,也就是公元前109年,赐予滇国国王的一枚金印,是古滇王国存在的重要证据。
沈慈云游华夏各方,虽然没有下过墓,短缺了这部分了解,一些考古发现还是有所耳闻的:
上个世纪,云南相继发掘出了晋宁石寨山和江川李家山两个大古滇王族墓葬群,出土的各种青铜器仅李家山就3000多件,在石寨山竟挖出了这件滇国至宝——滇王金印。
原本结合胖子他们所说的地形特征以及藏品特点,红色土壤、吊奴青铜矛、与中原王朝交战……他已经把猜测范围,锁定在了西南地区。
而这一枚滇王金印,便能将他的想法彻彻底底的盖棺定论:
——他所处的地方,正是云南古滇国陵墓,石寨山古墓群。
“这枚滇王金印既有历史价值、又兼具黄金与工艺之美,真是不得了。”
苗云楼轻轻歪了歪头,盯着高高在上的石姑娘,唇角一勾,如沐清风的笑了起来:
“这么不得了,真不知道我从你手中拿过来之后,你会是什么反应呢。”
他单薄的身躯仍是被困在金印之下,黑雾弥漫开来后,整个人的气势却截然不同,看起来格外阴寒,极有压迫感。
林雨霖躲在巨石下面,一眼不错的盯着他,见状心头一跳,突然猛的站了起来。
“林雨霖!你做什么?!”
杨琴琴在后面吓得不得了,拚命拽她的袖子,手都是抖得,压低声音急急道:
“导游他们还没结束呢,你现在站起来就是活靶子,你干什么呀,赶紧坐下!”
然而林雨霖却一下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再动弹,目光仍是紧紧盯着苗云楼,半晌,露出了一个极其真心实意的笑容。
“导游,这里!”
她一下子抬起手,掌心似乎攥些什么东西,猛的把手里的东西扔了过去。
苗云楼懒洋洋的抬了抬胳膊,准确的接住了她仍来的东西,侧头绽出一个微笑,随即缓缓张开手心。
“……纸团?”
杨琴琴脱口而出:“这不是导游刚才扔给你那张笔记纸吗,你怎么给揉了?不对,你扔这个做什么??”
“纸团虽小,用处却大啊。”
苗云楼笑了起来,低下头来,用指尖一点点剥开纸团,只见里面蜷缩着一只虫子,长手长脚、乌黑油亮,正是一只头发蜷成的小虫。
小虫似乎有些疲倦,无力的动了动身子,向一旁挪了挪,露出纸团里皱皱巴巴的几个字:
——让你的虫群里杀出一只虫王。
石姑娘眼神锐利,虽然高高坐在棺椁上,还是一下子看到了纸上的字,眯了眯眼睛,俏皮的撑着下巴,柔声笑道:
“真想不到,原来那么早你就开始怀疑我了。”
“让我猜猜,你是想让这只……虫王,被你炼化成虫蛊,再寄生什么东西来对付我?”
她歪了歪头,仍是端坐在棺椁上,甚至没有什么阻止的意思,极美的面庞上满是戏谑,轻笑道:
“可以呀,在场的这几个小虫子里,只有你还算能蹦跶的起来,现在你竟然要用蛊来控制一个人对付我?”
“你也不想想,别说不可能有人能做到,就算有,还有哪个凡人和你一样,那么不自量力的想送死呢。”
石姑娘从金印严严实实压在苗云楼身上后,便不再发难,只是饶有兴趣坐在棺椁上,勾着唇角笑意盈盈的看着他折腾。
她夺取真神尸骨后,便在此地沉睡了千年,从未与外界交流过,因此只当苗云楼是一个不自量力的普通凡人。
就像一个妄图以蜉蝣之身、撼动大树的小虫子罢了。
就算得知金印是什么又如何?就算知晓了她的目的又如何?
一个小虫子想要蹦一蹦、试图耍几个小把戏,何必上赶着阻止呢?
在一旁兴致勃勃的看看,等到小虫子精疲力尽、她也看腻了之后,再轻轻碾的半死不活,以此威胁其他小虫子挖开古墓便好了。
“小啊鹏,你不是要拿这个小虫子对付我吗?”
石姑娘露出两颗小虎牙,身子向后一仰,饶有兴趣的笑了起来,笑声如银铃般清越,响彻了整个主墓室。
“快些呀,我还要看看,你究竟是怎么耍把戏的呢,到底想控制谁呀,是那个钻到钱眼里的小姑娘,还是那个强撑着残躯病体的另一个小啊鹏?”
苗云楼正专注的拨弄着那只虫子,闻言抬起手指放在唇上,敷衍比了个手势道:“嘘……嘘……你话真多。”
“我以为我就是话多的人了,没想到你比我还能说,还都是废话——你们这些想成神的诡物呀,都是一套说辞,无非就是瞧不起凡人的废话。”
他一只手捧着那只虚弱的小虫子,一只手按住胸口,唇角上挑,勾起一个轻笑:
“既然你们那么瞧不起凡人,那就让我这个凡人来,给你们开开眼咯。”
话音刚落,他身侧的黑雾顿时肆意散开,随即飞快汇聚在一起,争先恐后的挤进手心中小虫子的身体里。
那只细胳膊细腿的小虫子“吱吱”叫了起来,似乎承受不住这么多黑雾似的,颜色越发漆黑,身上甚至泛起一层油亮的光泽。
众目睽睽之下,它疯狂的挣扎了几下,过了一会儿,竟是直直的站了起来,冷冷的动了动,突然跳下苗云楼的手心,交错着虫腿飞快的跑了。
虫子身形小,漆黑的又与古墓几乎融成一片,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墓道里,再也看不见了。
“……”
石姑娘眨了眨眼,控制不住的“噗嗤”一笑,笑的前仰后合,几乎一不小心跌在棺椁里。
她一只手捂着嘴,不似凡人的脸上满是嘲意,声音清脆的笑道:“小啊鹏,这就是你要让我开的眼?哈哈哈哈,哈哈!”
杜千秋躲在巨石后面,小心翼翼的紧盯着两人,见状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难以置信道:
“怎么会是这样?!”
“林雨霖,你……你确定没有弄错吗,”他立即回过身来,带着点看救命稻草的感觉,急促的对林雨霖问道,“是不是你扔的时候,扔错了?”
“可能、可能导游要的那只虫子,还在你手里呢,你再找找好吗?”
“……不可能。”
林雨霖扒着石头,愣愣的看着苗云楼,半晌,缓缓低下头来,两只手发著颤,侧身让出一小片空地。
那上面是无数发虫密密麻麻的尸体。
“所有虫子,一个不剩,都死了,”她低着头,茫然的轻声道,“只有那一个活下来了,只有它了。”
“没有别的了。”
“……”
主墓室顿时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石姑娘清脆的笑声,前仰后合、畅快的响彻了整个墓室。
“太有意思了,小啊鹏,你拿来翻盘的虫子竟然跑了,哈哈哈哈!”
“可不要说我没给你机会呀,我给过你机会了,我没有杀死你身边那些小虫子,是你不中用呀,是你的虫子连个寄生的人都找不到!”
她咯咯直笑,简直停不下来,两颗小虎牙完完整整的露了出来,眼底仍是冷冷的,饶有兴趣的看着苗云楼。
这个自以为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竟然都不用她出手,便一头栽到了自己手里,真是太可笑了。
石姑娘的眼神中那一抹讥讽毕露无疑,笼罩在笑意之下,如匕首般锋利刺人。
然而苗云楼却直视着她的眼睛,歪了歪头,看上去没有任何慌乱,也没有任何反应。
“一个寄生的人?”他勾着唇角笑了起来,眉眼弯弯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只虫子要寄生的是人?”
“哈哈哈,不是人,那是谁呀?”
石姑娘仍然在笑,嘴角的弧度没有任何减少,笑意盈盈的盯着苗云楼,捂着嘴轻笑道:“总不能,是你那个非人类的男朋友吧?”
“当然不是啦。”
苗云楼笑道:“是你男朋友。”
“……什么?”
石姑娘笑意微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听墓道里传来一声巨响!
“轰——!!”
下一秒,石壁骤然崩裂开来,尘土飞扬间,一个泛着青铜光泽的东西旋风般猛冲了进来!
第213章 “怎么会是他?!”
那黑影如同黑旋风一般,眨眼间便到了近前,猛的扑向石姑娘,一双流淌着血液的眼睛恨意横生,彷佛要直取她的性命。
这又是什么东西?!
石姑娘反应极快,远远对上视线便心头一跳,立刻足尖点地翻身上棺,脚尖挑起重若千钧的棺椁盖板,一个飞踢便将盖板猛的甩向黑影!
这块青铜盖板极重,是她当年特地选来保自己借腹生子的青铜打造,普通人挨上一下便会血肉模糊,哪怕是诡物,也经不起这么一下。
“砰——!”
一声闷响随即响起,显然是那诡物躲闪不及,已经被棺椁盖板砸了个严严实实。
这诡物无论是什么,都绝对活不了了。
石姑娘踢出盖板后便转过身来,猛然看向苗云楼,眼底的冰冷如剑雨般铺天盖地,那张绝美的面庞上已经是笑意全无。
这个凡人,竟然还真找出了个东西来对付她?
“找这么个废物来对付我,你也真敢做,”她眯起眼睛冷冷道,手中的黑雾已是若隐若现,“可惜,我已经是山神了,你今天叫什么东西来,都奈何不了我。”
她贵为山神,已经屡次三番让了步,不仅没有直接碾死这个凡人,连他身边那些小虫子都没管,他竟然还得寸进尺?
原本她打算让他们给自己挖开古墓,再赏赐这些虫子一个体面的死法,没想到这些人却这么愚蠢。
那就不要怪她彻底不客气了。
石姑娘掌心黑雾已然是凝成实体,阴冷的几乎要吸干所有暖意,彷佛下一秒,便要吞噬掉主墓室中的一切。
然而苗云楼却仍是躺在原地,轻松的支起手肘撑着下巴,看着她微微一笑道:“我也没找别人啊。”
“我说了,我找的是你男朋友嘛,把自己的男朋友叫成废物,真的好吗?”
真是胡言乱语,她一个堂堂山神,有什么男朋友?
石姑娘闻言眉毛一立,脸色彻底阴沉下来,登时就要发作,耳旁却是突然传来一阵巨响,随即一阵风声猛然袭来,再次直直的冲向她!
什么?
她毫无防备,心头一跳,如水般的眼眸愕然瞥了过去,下意识闪身躲过。
只见那块沉重的棺椁盖板堪堪从耳边砸过,腐朽青铜的气味充斥着鼻间,与她擦耳而过后,猛的砸在后面的石壁上!
“轰隆——!”
石壁顿时轰然崩塌,碎石如同子弹一样猛的崩裂开来,灰尘四处飞舞,棺材盖板直直的嵌进石壁一半,可想而知被施加了多大的力道。
刚刚那个声音,分明是那诡物已经被棺材盖板砸中了,这都没有将它压成烂泥,它竟然把盖板掀了起来,反手向她扔了过来?
这根本不是如同的诡物能做到的,这个凡人,他究竟找来了什么东西?!
石姑娘猛然回过头去,直直对上了那双仍在缓缓流淌着血泪的眼睛。
这具青铜的身躯她不认得,但那张面庞,即便已经全部被青铜覆盖,还是那么的熟悉,她刚刚还在虚情假意的用手抚摸,绝不可能遗忘!
“是你……”
她心头狂跳,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庞上,竟然罕见的出现了一丝丝茫然与慌乱。
石姑娘握住棺椁的手竟然开始缓缓发抖,下意识退后一步,小腿立刻撞上了身后的棺椁,余光一斜,赵王那张干瘪下来的脸,正正出现在眼前!
“不可能,怎么会是你?”
她下意识出了声,随即猛的咬上唇瓣,唇上几乎出了血,眼神迅速看向苗云楼,疾声厉色道:
“你到底做了什么!他应该早就应该死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活着现在这儿?”
苗云楼不慌不忙的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啊……那就要问你男朋友,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躺在冰冷的青铜棺椁里沉睡上千年了。”
“总而言之,他复活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他歪了歪头,龇着牙看向石姑娘,笑容毫无阴霾,看上去极其阳光开朗:“看,你男朋友好像还想跟你叙叙旧。”
“吼——!”
话音刚落,玉尸浑身向下滴血,眼睛里爆出巨大的恨意,猛然朝着石姑娘扑了过去,速度极快,几乎没有任何停滞!
“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这是谁啊,怎么跟石姑娘打起来了?”
杨琴琴小心翼翼的扒着巨石,远远的看到这一幕,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迟疑道:
“导游说这是……石姑娘的男朋友?这,这是反目成仇了吗?还是说蛊毒的力量这么强大??”
她们没有开过玉尸的棺椁,对这两人的情况也只从导游口中拼凑了个大概,现在是二丈摸不着头脑,只觉得莫名其妙。
杜千秋看着,却是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喃喃道:“不愧是导游,竟然连这都能预料得到,如果有他在,对旅社的造反也许真能成功……”
他刚刚躲在巨石之后,只听得耳边的石壁突然炸开,眼前猛的一花,心头重重一跳,下意识退后一步,全身紧绷的警惕起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怎么又有一个诡物从墓道里面出来了?!
等他定睛一看,却愕然的发现,那黑影竟然不是冲他们来的,而是朝着石姑娘直直奔去的!
这整个古墓都在石姑娘手下掌管,除了他们几个外来者,所有诡物藏品应当都在她手中操控着,就算被虫蛊控制,那浓重的恨意又从哪里来的?
杜千秋当时和其他旅客一样一头雾水,然而当他看到石姑娘的表现,脑海中顿时响过一道闪电,划开了迷雾。
这……这是赵王褪下的皮啊!
根据导游之前逼问出的情况来看,石姑娘借腹生子后,赵王自我意识便随着褪下的皮融合在一起,被严严实实盖进了棺椁当中。
谁想到这张轻飘飘的人皮,竟然在浓重恨意支撑下尸变了,又被导游开棺起尸后彻底尸化,从千年沉睡当中醒了过来。
当时导游放出蛊虫的时候,杜千秋还想不到他究竟想控制谁,现在见状才恍然大悟:
——一个对石姑娘怀着浓厚恨意,还已经尸变成紫色品阶诡物的赵王皮俑,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轰隆——!”
一声巨响传来,远处坚硬的石壁再次轰然崩塌,扬起飞尘,是玉尸猛然轰出一拳,被石姑娘飞快躲过,只砸中了石壁。
这几分钟内,玉尸已经连续撞塌了几面石壁,却一丁点都没碰到石姑娘的衣角,反而被石壁里青铜奴隶的剑雨,密密麻麻射中了好几次。
石姑娘毕竟已经成了山神,没有那么轻易能被伤到,可以控制整个古墓中的诡物,一起对付赵王皮俑玉尸。
然而玉尸在刚被苗云楼放出来时,是尸变还尚未彻底,能带着压制打个有来有回。
此时的玉尸已经彻底拥有了紫色品阶诡物的实力,几乎是金刚不坏之身,没有痛觉没有知觉,被蛊虫控制大脑,流淌着鲜血的双目中,只死死的盯着一个人:
——这个害他国破家亡、人不人鬼不鬼的石姑娘。
石姑娘纵然已经成了山神,然而她没有信徒的信仰支撑,况且又被关在古墓无法离开,对上玉尸竟然节节败退,颇有慌乱之色。
杜千秋第一次见到景区的地方神如此狼狈,扒着巨石看的入迷,肩膀突然被人从后猛拍了一下。
“谁?!”
他心头一跳,猛然回过头去,却见是苗云楼站在他身后,正笑眯眯的拍着他的肩膀。
“导游?”杜千秋又惊又喜,声音下意识高了八度,“您不是被金印盖住了吗,怎么……唔唔唔!”
“嘘——小声点,文明观猴别吵。”
苗云楼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在唇上比了个手势,微笑着低声道:“石姑娘用金印去对付玉尸了,我就趁着金光衰竭,偷偷跑出来了。”
“现在正是离开的好时机,石姑娘被玉尸牵制,没办法在你们挖开古墓后立刻溜出去,所以你们趁现在赶紧走,千万别被她抓住。”
“可是……”
杜千秋微微皱了皱眉,还没等说什么,杨琴琴一听眼前一亮,立刻凑了上来,用气音尖叫着兴奋道:“真的?我们能出去啦!”
她身为新手旅客,第一次参观景区就是3A级景区,几次死里逃生,精神都被折磨的有些崩溃,终于有希望能出去了,简直是欣喜若狂。
苗云楼挑了挑眉,笑道:“当然能,不过,我要先告诉你们怎么才能出去。”
“这座古墓是赵王发现阴谋后专门暗中修的,就是为了困住石姑娘,所以将古墓修成了一个八卦死阵。”
“不过虽然是死阵,和八卦一样,这个古墓也有生门和死门,”他低声叮嘱道,“所以你们要走,就必须挖开死门走,否则石姑娘就有可能跟着你们一起出去,刚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这座古墓的八卦阵是为困住石姑娘而修建的,所以生门与死门都是对她而言,与他们这些外来者无关,从死门出反而是最安全的选择。
杜千秋自然也懂这个道理,好不容易能出去,他也在心里松了口气,对苗云楼低声问道:
“我对八卦这方面比较不通,请问导游,这个死门究竟设在哪里?”
“这个吧……”
苗云楼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面上微微有些为难,苦笑道:“这就是为什么,当时我一定要费尽心思揭穿石姑娘,又招来玉尸对付她的原因。
“这死门说近也不近,说远也不远,就在你们近在咫尺的地方。”
他在众人聚精会神的目光中,伸手指了指,林雨霖最先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地方,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无比,脱口而出喃喃道:
“死门的地方……在赵王的棺椁里面?!”
第214章 生门死门,云南十八怪
这生门与死门,是八门中的其中两门,所谓八门是指奇门遁甲跟据八卦方位所定的八个不同角度。
这八门分别为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与开门,每一种门,都各自代表着不同的意义。
而这几门中,尤属死门最凶,除吊丧捕猎之外,其余诸事不宜。
若是赵王或他手下的谋士,通晓奇门遁甲之术,也怪不得将死门设置在赵王的棺椁当中,所以石姑娘才整整千年都不能破腹而出,就是因为被死门“围困”住了。
可这对于石姑娘是围困,对于他们,却骤然提升了从古墓离开的难度。
那可是石姑娘的棺椁啊!就算石姑娘被玉尸拖住了阵脚,他们跑到那么近的地方试图离开,简直是找死。
“我……我们真的必须从那里出去吗?”
杨琴琴有些退缩,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的缩在林雨霖身后,眼泪汪汪的看向苗云楼恳求道:
“那里太近了,我们一定会被发现的!就不能随便找个地方挖出去,一出去马上把洞口盖住吗?”
苗云楼不为所动的瞥了她一眼,狭长眉眼微微挑了起来,淡淡道:“如果这么容易,我当初为什么要与石姑娘撕破脸皮,为了刺激吗?”
困住石姑娘的奇门遁甲以古墓为载体,不能轻易移动哪怕一个墓室,更不能随意破开古墓的外围。
如果真的随意挖开一个信道离开,石姑娘早就彻底成为山神,再屠戮他们所有人了。
“……”
杨琴琴也知道轻重,见状抿了抿唇,嗫嚅着不敢再开口了。
苗云楼冷淡的移开目光,不再看她,漆黑瞳孔定定的盯着那口青铜棺椁,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似乎在出神,心中思绪却是百转千回。
从赵王棺椁中离开,大摇大摆的走出去肯定是不行。
他已经看过系统货架,里面没有一个合适的藏品能派上用场,或者说……旅社连一个合适的藏品,都不愿意给他。
这倒很合理,毕竟这一趟参观,主位神怕他上不敬神明、下不敬天地的行径刺激到其他旅客,连直播都没有给他安排,又能给他什么用的上的藏品?
毕竟如果无法带动其他被压迫的旅客,靠他自己干掉主位神,力量简直是杯水车薪,大有可能十年八年都造反不成。
好在他的耳饰当中,还另有天地。
苗云楼眯起眼睛,轻轻碰了碰耳垂下叮当作响的银耳饰,里面的红光一闪而过,在乌黑如垂云的长发密丝当中,又很快消失不见。
“导游,那您说我们该怎么办?”
林雨霖上前一步,站在苗云楼后侧,已经不在乎半面的伤疤是否裸露出来,压低声音谨慎道:
“我知道您不可能放我们去送死,您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绝对不会让您的计画落空。”
“……”
苗云楼闻言神色微动,沉默半晌后,长叹了一口气,眯着眼睛轻笑道:“我能有什么办法,自己上呗。”
“你们动静小一点,偷偷从墓室旁边走过去,我帮你们吸引石姑娘的注意力,给你们打掩护。”
他说完便将鈎爪缠上手腕,反手撑上巨石,竟真的要从巨石上翻身离开,手臂却立刻被人拽住,拚命把他桎梏在原地。
杜千秋正站在他身后,紧紧拉着苗云楼的胳膊,面色难看的不得了,不可置信的盯着他低声道:
“外面石姑娘和玉尸还在呢,您这是要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苗云楼回过头来,莫名其妙道,“吸引注意力啊,要不你们怎么过去?”
石姑娘和玉尸正打到激烈的地方,除了他,任何一个人暴露在他们的争斗中都难逃一死,根本撑不住一招半式。
眼下没有任何合适的藏品,那些扎染、云子等非遗用在此地也不合适,只能由他出去吸引火力,等旅客们离开以后,再想办法逃走。
“不行!”
杜千秋死死的拽着他,生怕他突然跑了,压低声音急切道:“您要是不小心被波及了怎么办,我们还指望着,您把最重要的东西带出去呢!”
他直视着苗云楼的双眼,伸手碰了碰自己耳垂上一模一样的银饰,咬紧了牙关,攥住苗云楼的手指关节紧绷,恳求道:
“您就当为那些千千万万正受压迫的旅客着想,千万别出去,一定还有其他办法,我们再想想,好吗?”
苗云楼按住杜千秋的手,静静地看着他道:“再想想能有什么办法?”
“现在石姑娘与玉尸斗的不分上下,是因为她对赵王还尚存一丝心虚,再等下去,等她彻底斗败玉尸,立刻就要拿你们祭旗,你们还出得去吗?”
他所说的句句是实话,所有人都对此也都一清二楚,再等下去,存活的概率一定会越来越小,有很大可能他们会死在这座大墓当中,尸骨无存。
可是除了何丽战战兢兢的缩在地上,面上露出了心动的神色,其他旅客没有一个开口说话,只是死死的拽着苗云楼的衣袖。
没有一个人就这样放他离开。
苗云楼看向杜千秋,见他激动的胸口上下起伏,眼眶发红,已经充盈着滚动的泪水,手腕上顿时一阵阵摩擦,似乎有什么在剧烈的挪动。
他暗自叹了口气,心说这下完了,个人英雄主义被他整的这么悲壮,一会儿该怎么出得去。
就连沈慈都再也忍耐不住,似乎要不惜一切代价、强硬冲破他的桎梏,甚至不在乎他之前连威胁带逼迫的嘱咐了。
再等下去,别说石姑娘不会放过他们走,他自己都要走不了了。
“好了,你们心里也都清楚,再拖下去谁都讨不到好。”
苗云楼干脆快刀斩乱麻,用力捏住杜千秋的手腕,硬生生把他拽了下去,淡淡道:“我又不是去送死,自然有保全自己的方法,用不着你们担心我。”
“再说了,就算万一万一遭遇不测,没办法把录像带出去,我不是还把其中一个摄像头给你了吗,杜千秋?”
杜千秋闻言身形一顿,心中翻涌起惊涛骇浪,眼眶越发红的鲜艳,几乎用听不见的气声不可思议道:
“……什么?”
的确,就算苗云楼遭遇不测,他这里还有一个镶嵌着摄像头的耳饰。
可那只是以防万一的备用,是防止其中一个摄像头丢失,防止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其中一个用不了情况而存在的备用。
导游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到了必须要二选一的时候,他愿意留下、却让自己带著录影离开?
杜千秋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一点都反应不过来,只是直愣愣的盯着苗云楼,眼泪滚滚流淌下来。
苗云楼瞥见杜千秋混合著感动的眼神,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不着痕迹的用力按住沈慈,忍着手腕上银蛇的阵阵剧烈翻滚,心说还是赶紧走吧。
再待下去太肉麻了,真受不了。
他趁着众人没反应过来,猛的就要翻身暴露在石姑娘面前,手腕却被一个冰凉凉的东西用力咬住!
“嘶!”
苗云楼手腕下意识一缩,顿时怔愣了在原地,不是因为那一丝丝的疼痛,而是因为不可思议:
——沈慈竟然急得都咬他了?
沈慈竟然做这种不符合他形象的事,关键还舍得下得去口……他不是在做梦吧?
“云楼,你放开我。”
趁着他怔愣的时候,银蛇虚无缥缈的缓缓传来,极其轻微,彷佛下一秒就要消失,显然是为了挣脱开苗云楼的束缚,几乎已经筋疲力尽。
“我不是要让你把我放出来给你添乱,我只是想跟你说一句话,你放开我。”
“你……”
苗云楼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飞快的挽起袖子,眼前闪过一抹鳞片下的血色,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手上便立刻解开了沈慈的束缚。
银蛇似乎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被放开之后也一动不动,趴在他的手腕上,吐著信子虚弱而疲惫道:
“云楼,你不能就这么过去。”
“用你的内核欲望技能,让这个地方的民俗全部发挥出来,让它们帮你离开,不要一个人逞强。”
苗云楼盯着他鳞片下挣扎出的血痕,眼中闪过一抹痛色,无数种情绪翻滚上来,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不行,至少不是现在。
他难耐的闭了闭眼,长呼了一口气,极其小心的、轻轻用手指把那片鳞片翻回去,柔声道:
“……不是我不想,是这里没有其他合适的民俗了。”
“我保证,我尽量不让自己受伤,绝不会让你守寡,好不好?”
银蛇却避开了他的手,一双清淩淩的清澈竖瞳直直看向他,吐著信子缓慢的“嘶嘶”道:
“不,这里还有其他的特色,不止民俗,不是非遗文化,是一些更普通、却更日常的东西。”
“把它们结合在一起,再加上你在雪原山洞中做过的事情,你就能在她眼皮子下离开了。”
苗云楼闻言一怔,沈慈微弱的声音轻飘飘传入他的耳中,看似没有内容,他脑海中却迅速闪过什么东西,如同一道闪电般滑过夜空。
不止民俗……不是非遗文化……?
他愣了半晌,心头突然一跳,下意识道:“等等,你是说……?”
银蛇没有再说话,只是垂下银白色的头颅,伸出蛇信子,温柔的、轻轻舔舐着苗云楼手上被咬出的伤口。
“导游……您的伴生兽,在说什么啊?”
杨琴琴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见苗云楼的眼神闪烁不定,和林雨霖对了个眼神,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是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不需要您牺牲自己,也能离开吗?”
“……”
苗云楼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只是直直的盯着手腕,似乎在想些什么,半晌,突然转过头来,对众人缓慢的开口道:
“你们……听说过云南十八怪吗?”
第215章 异象突生,战局逆转
十分钟后,苗云楼身穿镶边绣花的大襟右衽上衣、绣花长裤,领口别着银排花,戴着一顶不起眼的黑色包头,将银亮的耳环掖在包头里。
他摘下光滑的手套,随手塞在衣襟里,看着黑漆漆的石壁闭了闭眼,随后苍白手指稳稳的扣了上去。
沉下一口气,他紧紧的踩着岩壁凸起,一个翻身悄无声息的攀了上去,胸腹紧贴着石壁,如同一只灵蛇般飞快向上爬去。
苗云楼攀爬的方法与旁人不同,为了防止心跳过快,双腿几乎一点都不用力,只凭着双臂的上肢力量和腰腹力量。
他分明在垂直着向上爬,速度却惊人的飞快,苍白手臂上青筋暴起,腹部的肌肉线条精瘦而清晰,白蛇一样左右绞动着扭了起来。
而在他背上,竟然牢牢背着用草绳拴着的四个旅客,他们整齐的被草编排成一竖列,像鸡蛋一样蜷缩着被草绳紧紧箍住,包裹住头和脚,背在苗云楼背上。
整整四个人的重量压在苗云楼身后,然而他爬行的速度却没有任何减缓,那一截肌肉线条鲜明的腰身,仍是飞快绞动着,白的晃眼。
杨琴琴在他背上看的叹为观止,被紧绷的草条严严实实包裹着,一动都不敢动,小声对头顶的林雨霖感叹道:
“天啊,这要是我,别说背着四个人,就算让我单独爬上去,我也不行啊。”
“所以你不是导游啊,”林雨霖不像杨琴琴一样眼睛里都快冒火星了,但还是瞪大了眼睛,喃喃道,“导游真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了。”
“不对,导游他……”她说着说着,还有点迟疑,“他应该还是人类吧?”
杜千秋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长腿蜷缩在草条里,对林雨霖小声道:“应该是,你想,他说过自己有个非人类男朋友。”
“那他自己肯定是纯人类,要不然没必要强调这一点啊,用排除法都能猜出来。”
他们在后面小声的窃窃私语,跟蚊子叽叽喳喳叫一样,苗云楼在前面听的额头青筋暴起。
正好石壁已经爬到高耸的顶部,马上就要倒挂在上面,从石姑娘头顶爬过去了,苗云楼顺势停了下来,眯起眼睛,面色不善的侧头微笑道:
“你们是不是不记得,自己还在我背上跟鸡蛋一样串着呢?”
“再把我当聋子一样,在后面叽叽喳喳,信不信我把你们都扔下去?”
他眯起眼睛微笑的时候,看起来比冷脸还让人毛骨悚然,即使是顶着那张勾魂摄魄的脸,也能让人直接免俗。
众人顿时噤声,杨琴琴闭上嘴,在嘴唇上比了个拉链的手势,乖巧的示意自己不说了。
“……”
苗云楼长长的呼了口气,决定不再理这群智商欠费的主,眼神一凝,掀起眼皮看向头顶呈现直角的石壁,缓缓伸手按了上去。
“呼——!”
猛的一下,他吊挂在石壁上,身体骤然腾空!
身后的四个人加起来有四百多斤,死死将他单薄的身躯向下坠,苍白的手指几乎抓不住石壁。
关键时刻,苗云楼猛的将身体向上贴了上去,紧紧的靠着石壁,这才勉强稳住吊在了悬空的石壁上。
他“啧”了一声,微微皱起眉头,鬓角已经开始出汗,几缕乌黑长发粘稠的贴在面颊上,衬得面色更加苍白。
如果不是有云南十八怪的加成,恐怕他现在就已经承受不住几人的重量,只能掉下去了。
【叮!】
【检测到流浪旅客“苗云楼”处于濒死状态,已经达到您专属欲望图腾的开启条件,当前局域——苍山云岭区】
【为您开启滇池古国民俗蟠螭诡面技能——云南十八怪!】
【云南十八怪:鸡蛋用草串着卖,摘下斗笠当锅盖,三只蚊子一盘菜,火筒能当水烟袋,糌粑被叫做饵块,背着娃娃谈恋爱,四季服装同穿戴,蚂蚱能做下酒菜,姑娘被叫做老太,和尚可以谈恋爱】
【老太太爬山比猴快,新鞋后面补一块,汽车还比火车快,脚趾常年都在外,娃娃全由男人带,花生蚕豆数着卖,这边下雨那边晒,四个竹鼠一麻袋。】
云南十八怪,这是当地特殊的风俗习惯,在信息并不发达的年代,被感到新奇的匆匆过客记录下来。
随着这些奇异风俗流传开来,久而久之,这些与外地截然不同的奇闻异趣,便被冠上了“十八怪”的名头。
这“十八怪”并不是什么失传技艺,更不是什么非遗艺术,可它们描述的是无处不在的民俗风情,在这种境况下,竟然发挥出了奇异的作用。
杜千秋他们能牢牢的背在他背上,即使身体悬空,都不会掉下去,就是借了那两句“鸡蛋用草串着卖”“背着娃娃谈恋爱”的力量。
苗云楼一边绷紧身体稳着重心,一边瞥眼看了看领口的银排花,想到那句“老太太爬山比猴快”,微微叹了口气。
他为了在石壁上爬的更稳当,都扮成当地老太太了,绝对是精神工伤。
真应该找旅社要赔偿。
“轰——!”
倒吊的身下传来一声巨响,苗云楼爬行的动作微微一顿,眉头蹙起,侧头向下看去。
只见玉尸身上满是青铜长矛,几乎扎的像刺猬,被石姑娘用金印猛的盖下去,金光一闪,玉尸轰然砸上石地!
石地被砸出一个几米深的大坑,一时间尘土飞扬,石块四处翻飞,整个古墓似乎都震动了一瞬。
“吼——!”
玉尸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缓缓从坑中站了起来,血目涔涔的淌着泪,直视着石姑娘怒吼一声,扒着石坑便要跳出去再战。
然而苗云楼高高的挂在石壁顶上,却看到在玉尸身侧,漆黑石壁开始渗出无数若隐若现的影子,摇曳着身姿,似乎下一秒要从石壁里爬出来。
他心下一沉,缓缓眯起眼睛。
这是其他生存在古墓的石姑娘,也要出来牵制玉尸了。
石姑娘看似与玉尸打的不分胜负,眼睛里却已经褪下了那种最初的心虚,开始不着痕迹的四处探看,查找众人的痕迹了。
再不及时离开,等石姑娘彻底压制玉尸,下一步就要为了把他们找出来,将主墓室翻个底朝天了。
必须赶紧离开!
苗云楼眼底闪过一抹暗光,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崩起,飞快在石壁顶上爬行起来,腰身白晃晃犹如水蛇,眨眼之间,便倒吊着爬出了十几米。
当时在林海雪原区中的山洞里,他也是这样吊在石壁上面,照样能在千面鬼狐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
只是这次背上多负担了几百斤重量、四条人命罢了。
杜千秋等人面朝下,蜷缩在编草当中,心惊胆颤的眼见身下十几米处碎石崩裂、尘土飞扬,石姑娘与玉尸斗的不可开交。
彷佛下一秒,就要被飞扬起来的碎石砸中,随后暴露在石姑娘眼里。
“小霖,我害怕,”杨琴琴蜷缩着身子,轻轻捂住胸口,几乎用气音惶恐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心很慌,好像要发生什么似的。”
“……没事,你放心。”
林雨霖抿了抿唇,轻声安抚着杨琴琴,声音平稳而可靠,听起来没有任何犹豫。
然而她手中死死攥着那柄吊奴青铜矛,手心沁出了汗,几乎握不住,目光缓缓的在四处转动,总觉得心中不安。
导游的速度很快,青铜棺椁明明已经近在咫尺,还有几分钟,她们就能彻底逃出去了。
可为什么,她的心脏却在胸膛里跳的那么快?
眼看着身下的景象飞速略过,石姑娘的背影离她们越来越远,身后咯噔一声,是苗云楼从倒吊的状态离开,变成垂直向下爬行了。
那就是马上就要爬进青铜棺椁中了。
林雨霖抿了抿唇,心下稍安,余光却突然瞥见角落里,有什么东西闪过。
“哗啦——!”
无数青铜贝币,如雨点般洋洋洒洒的滴落下去,彷佛天降铜钱,砸在正在缠斗的石姑娘身上,迸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我的贝币,我的买命贝币!”
沉默许久的何丽突然凄厉的尖叫一声,死死捂着自己早已溢满、仍在向外漏贝币的口袋,在半空中发疯似的崩溃道:
“我的贝币!这是好不容易才攒下来的,给我捡回来,还给我!!”
她一边尖叫,一边试图伸手去够,剧烈的挣扎起来,带着编草上的其他人都开始摇晃,沉沉的向下坠去!
“你做什么,放手,放手!”
“别喊了,我们一会儿帮你捡回来不行吗,嘘,嘘——!”
众人顿时手忙脚乱的按住她,然而何丽就像是发了疯一样,拚命伸手向外够,竟然将整个编草拽动,边沿的绳子骤然蹦开!
四百多斤的重量猛然加码,用尽力气往下坠,苗云楼本就是在向下爬行,一时没有防备,单薄的身躯竟然被拽的腾空了一瞬。
他瞳孔紧缩,心头剧烈跳动起来,立刻反手按住石壁,试图稳住重心。
然而何丽挣扎的太过剧烈,还没等苗云楼把身形回正,她便以一己之力拽上所有人,从十几米高的石壁上,七零八散猛的向下坠去!
“砰——!”
苗云楼连人带包袱,狠重中的摔在了地上。
他在落地的前一刻调转身形,一手背在身后护住沈慈,另一只手勉强撑了一下石地,顿时听到骨头缝中传来“咯噔”的碎裂声。
毫无防备的从十几米高处摔下来,如果不是他反应迅速,就是不死也得残。
眼前的青铜棺椁离他只有十几米,看上去却有些模糊,苗云楼摇摇晃晃的爬起来,捂住胸口,“哇”的一声猛的吐出一口血。
“咳咳……咳……!”
他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视网膜上只模糊看到何丽的背影。
她带着一地的血迹,不顾已经飞速袭来的石姑娘,拖着手脚,极其缓慢的、拚命爬向那一堆青铜贝币。
“我的贝币,我的贝币……只要拿到它们,我就还能买命,我就不会死……!”
何丽一点一点、颤颤巍巍的爬到石姑娘脚下,一把抓起那堆贝币,不顾石姑娘近在咫尺,双手捧着青铜贝币疯狂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都是傻子,拚命想变强,最后还是要死,可我什么都不用努力,只要有它在,就永远不会死!”
“只要有十几个贝币,濒临死亡怕什么,我马上就能……!”
她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睛猛然瞪大,眼睁睁看着那些青铜贝币轰然倒塌,如同坍塌的海市蜃楼,变成无数细密的黄沙,纷纷从指缝中流走。
一丝一毫都不剩。
第216章 “她是为你而死的”
那整整成百上千个珍贵的贝币,竟然都只是由黄沙捏造而成,一经使用,便细碎的从掌心流走。
“……”
何丽愣愣的趴在地上,面部肌肉抽搐了一瞬,仍是大大的瞪着眼睛,嘴唇翕张起来,却不知为什么,一声都发不出来。
在她身前,玉尸被无数从石缝中流出的黑影压在身下,无论怎么挣扎怒吼,都被黑影死死的压制住,缓慢的吞吃入腹。
只有一个美艳至极的石姑娘,孤零零站在她面前,裸/足立在地上,似乎是发出了一声饶有兴趣的嗤笑。
“哼。”
何丽瞳孔极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突然身子一空,石姑娘伸出莲藕般洁白的手臂,将她提着后背拽了起来。
“想偷偷跑掉,嗯?”
她微微眯起眼睛,居高临下盯着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众人,掀起猩红唇角,从唇齿间带出一串银铃般清晰的笑声:
“我说呢,这么半天,都没有听到你们的动静,果然在暗中筹谋划策啊。”
“能找到死门究竟在哪里,你们倒也是厉害,只可惜,你们终究不可能跑掉,既然给脸不要脸,那就只配成为我的肥料。”
石姑娘歪了歪头,露出虎牙俏丽一笑,随即身体如充气般猛然膨胀!
“轰——!”
黄倩的身躯一下被撑裂,一时间血肉横飞,整个人膨胀成一团十米多高的漆黑影子,高高俯视着众人。
阴冷的石壁上血涔涔一片,漆黑影子包裹在粘稠液体间,挡住了主墓室中所有昏黄光线,看不出任何美丽的模样,惊悚而骇人。
【叮!】
【子不语地图苍山云岭区图鉴更新!】
【解锁神鬼图鉴生物:“山神”】
【“山神”(品阶未知???):想成为山神需要什么?一位大义凛然、为国捐躯的忠心烈女?一颗见死难而动心忍性的菩萨心肠?一个不惜沉睡千年、只为铲除邪祟的身躯?】
【还是说,需要的是一块山林间滋润生养的黄金、一个被长生不老夺取气运的王朝、一群千年前无辜的血肉与尖叫、一个狠毒贪婪的自私心肠,还有一具藏匿的真神残躯?】
【山神还是“山神”,冥冥之中早有定数,请前来参观的旅客静心思考?】
系统的声音彷佛被一层膜隔开,苗云楼听不真切,耳鸣嗡嗡的响在耳旁,震的满面苍白如纸,血液从唇角汩汩流淌下来。
“嗡嗡……嗡嗡……”
他撑着石壁站起身来,用力摇了摇头,强行将耳鸣晃开,挡住昏迷不醒的三个旅客,掀起眼皮看向黑影。
“山神”仍腾出一只“手”捏着何丽,见他看过来,似乎是笑了笑,在黑咕隆咚的粘稠液体上,露出整整三圈锋利的牙齿,随后一口咬了下去!
“啊啊啊——!!”
何丽右手小臂被齐根咬断,一股蓬蓬的血雾顿时喷涌而出,她瞳孔猛然缩紧,不由自主发出一声极为凄厉的尖叫!
“放开我……放开我!呜呜呜呜……好痛……!”
她拚命挣扎起来,却挣脱不开石姑娘那双手,只能像一条上岸的鱼一样翻腾,奄奄一息的流淌着血液。
“山神”绽开满口凶牙的笑容,舔了舔牙上浓稠的血迹,似乎还没有过瘾,慢吞吞的凑了上去,故意展示似的掀开满口尖牙,立刻就要咬下去——!
“当啷——!”
银链鈎爪闪过一道银光,眨眼间横在尖牙与血肉之间,吃力的旋开鈎爪瓣,挡住了腥臭的血气。
“吃了她有什么意思,”苗云楼面色苍白如纸,衣襟几乎被血渗透,仍是微微笑了起来,“智商这么低,吃了是会被传染的。”
“你都已经成为山神了,何必做这么掉价的事情,还吃人,就不能有点高级趣味?”
“山神”的两个眼珠子陷在漆黑身躯中,看起来极为古怪,闻言歪头看着他,身子诡异的蠕动了一下,从庞大身躯中发出一种奇特的声响。
“咕咕咕咕……你终于有反应了,我还以为你一直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呢,真是讨厌,讨厌的让人想把骨头渣子嚼碎。”
“现在为了这么个害了你们所有人的蠢货,你竟然维护起她了,你们这些凡人,真是有意思。”
苗云楼面上分明毫无血色、惨白无比,闻言却是潇洒一笑,毫不在意的勾起唇角,直视着“山神”笑道:
“你都说了,她害了我们所有人,我还护着她做什么。”
“我说这种话,完全是为了你着想啊,吃了蠢货智商绝对会传染的,你也不想你刚当上山神,就被坑的五体投地吧?”
他的语气无所谓极了,竟然还带着些轻松的调笑,似乎真是毫不在乎何丽的死活,甚至还有些惋惜:
——这种降智的玩意,怎么就没提前被吃了呢?
“山神”闻言微微一愣,似乎是被他的话逗笑了,竟然咯咯咯笑了起来,声音清亮如黄雀飞跃山林,在这幅扭曲的庞大身躯上,却格外诡异。
“哈哈哈哈哈……咯咯咯,小啊鹏,你怎么总是这么有意思,我都舍不得对你动手了。”
苗云楼见状眉眼一弯,也笑了起来,如同意气风发少年郎一般,双手背在身后,笑的格外潇洒肆意。
“舍不得动手就不要动手嘛,何必把场面闹得这么难看,你都已经是山神了,和几个凡人计较什么。”
“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我把你放出去,但你也别对我们赶尽杀绝,大家各自安好,如何?”
他面上笑意盈盈,背在身后的手却勾着一根头发,快速的来回拨动。
那根头发像虫子一样,在他苍白的手指下来回扭动翻滚,半晌,耳尖微微一动,只听得远处巨坑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空而出。
有用了。
苗云楼心头一动,面上神色岿然不动,反而笑的更加肆意。
他见“山神”没有动作,反而沉默片刻,似乎真的在考虑,缓缓勾着唇角,眉眼间挑起一个笑盈盈的弧度,背后的手指飞快拨动,循循善诱道:
“真的,你不如仔细想想,与其我们斗的两败俱伤,还不如我们一起合作。”
“反正你要的只是离开古墓,你把我们放出去,不要赶尽杀绝,我保证你一定——呃!”
一根鎏金带青铜色泽的锁链直直飞射了过来,几乎是擦面而过,直猛然贯穿了苗云楼的肩膀。
耳垂上的银饰被青铜锁链撞上,银碎“当啷”一声崩裂开来,却仍是阻止不了势如破竹的锁链,巨大的贯穿力,将他牢牢固定在石壁上!
苗云楼手指骤然一颤,只一瞬便反应过来,立刻反手按住青铜锁链,忍痛将它迅速拔出来。
他咬紧牙关,意识到石姑娘根本不打算放过他,立刻翻身想要躲开,另一边肩膀却猛然传来又一股剧痛!
“唔——!”
那根青铜锁链,竟然分叉蜿蜒出无数细小如发丝的锁链,将他的琵琶骨、腕骨与肩胛骨串起,再深深嵌在石壁中,严严实实的将他固定在上面。
“滴答。”
一朵血花砸在地上,随后是如雨般的血水在漆黑石板上旋转绽放,方才洁净的石壁上,顿时流淌下一片血涔涔的浓稠色泽。
手腕、肩膀、锁骨,全部被青铜锁链钉在墙上,要害之处根本动弹不得,任何挣扎都被死死的禁锢住。
苗云楼咬牙难耐的扬起脖颈,额头的冷汗混杂着血水,丝丝缕缕的流淌下来。
他那双苍白的手腕被青铜锁链贯穿在石壁上,仍紧紧捏着那根头发,试探着微微动了动,顿时又是一股钻心刻骨的疼痛!
“呃——!”
一道清澈响亮的笑声,如被拨响的银铃般从远处飘摇着传来。
“凡人啊凡人,你以为,我还会再信你?”
“山神”浓稠漆黑的身躯扭动起来,尖牙也跟着蠕动,彷佛在模仿人类的笑,庞大的躯体背后金光乍现,玉尸被牢牢压在这片金光之下。
“想控制着赵王杀我?”它露出满口尖锐的牙齿,清淩淩的笑了起来,“告诉你,千年前他就死在我手上,现在变成鬼我也不怕,我能杀了他一次,我就还能杀他第二次!”
“只要是阻止我长生不老的人,就必须得死,你们不肯帮我,所以下一个,就是你们。”
它那尖锐血腥的牙齿上,分明沾着何丽的血,手中还捏着何丽的身体,漆黑身躯中两个眼珠,却带着笑意紧紧的盯着苗云楼。
“……”
苗云楼昏昏沉沉的低垂着头,半晌,缓缓掀起眼皮,隔着一层血色,一瞬间便看懂了那个眼神。
“山神”已经知道了,他不会死,伤害他不过是皮肉之苦,无论多重,精神上却都不会留下任何伤口。
所以它要当着自己的面,残忍的杀害所有人,最后再让他在痛苦与崩溃当中,永远留在古墓里。
苗云楼仍然有无数种方法,可以保全自己,即便不能全身而退,也至少可以离开古墓。
但他身后这些人却不行。
他是带领旅客参观的导游,有分配藏品、左右旅客性命的权力,就有尽最大努力保护旅客的责任。
这无关心性如何,若说起心肠冷硬淡漠,苗云楼这个从小受尽苦楚的孤儿,看淡生死能超出常人千百倍,但享受了权力,却在付出百般推辞,在他看来,只是自私的懦夫罢了。
“呼……”
苗云楼沉沉的呼了一口气,开始调整手腕与肩胛的角度,准备用出血最少的方式,强硬将自己从青铜锁链上拽下来。
做人,可以不择手段,但不能下作。
“呵呵……呵呵……”
远处庞大的漆黑肉山上。
何丽流血过多,又得不到治愈,高高挂在一团浓稠黑泥中,已经是奄奄一息、神志不清的从喉咙中发出呢喃,不再动弹。
“山神”见她挣扎不动,似乎有些意兴阑珊,漆黑身躯内缓缓蠕动出排排尖牙,冷笑道:
“小啊鹏,你要记住,这个人是因为你而死的。”
“看好了。”
它一边银铃般清澈的笑着,一边张开漆黑的大口,将何丽缓缓抬到尖牙上,喉咙中蠕动出一声笑,随即猛然便要咬下!
第217章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不要……不要……”
何丽意识模糊,昏昏沉沉的被紧紧握在粘稠黑液当中,似乎感知到濒临死亡,仍是紧闭双眼,眼角却滑下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
“我错了,求求你……”
她似乎真的后悔了,声音却如同一团柳絮,轻飘飘消散在阴风中,没有人听到,只有“山神”回应了一串轻笑。
下一秒,锐利的牙齿便随声而至,腥臭血风席卷而来,霎时间就要将何丽吞吃入腹!
“嗡——!”
就在“山神”尖锐的牙齿即将触碰到血肉之躯时,一道金光如同利刃出鞘般骤然响起,横隔在血肉之墙,寸步不让。
这道金光和滇王金印相比暗淡无比,微薄如同纸片,却将“山神”尖锐的牙齿严严实实挡在了何丽身外。
苗云楼见状先是一愣,随即大脑“嗡”的一声,猛然回过头去——
他还没有从石壁上挣脱下来,更没有放出金光,究竟是谁,在这个节骨眼上吸引了“山神”的注意力?!
“不自量力!”
远处金光暗淡照拂之处。
“山神”的声音骤然提高八度,在主墓室尖锐的响了起来,同时尖牙猛然咬了下去,一瞬间便将金光尽数震碎。
金光本就薄薄一层,怎么可能对抗得过“山神”,负隅抵抗了一秒钟,便破碎开来。
然而就在尖牙咬下去的一刹那间,那锐利牙齿下的血肉之躯,却彷佛一场幻梦,骤然变化起来,突然变成了一团围成人形的稻草!
“什么?!”
即将送入口中的凡人血肉之躯,竟然在它眼皮子底下,被替换成了一团稻草?!
“山神”眼球中闪过一抹怒然之色,漆黑庞大的身躯骤然膨胀开来,猛的转过头来。
只见一个身穿道袍的男子,一手拿着张正在燃烧的符纸,另一只手比着手势,面沉如水,口中念念有词道:
“替身代身,白纸作你面,五色纸作你衣,未开光便是纸,开了光变神通;开你左耳听阴俯,右耳听阳间;你和莫庄莫姓,同时同日同月同年生。”
“开你左手提钱财,右手提灾殃,莫名莫姓灾殃担,担出外方;要刑刑大山,要克克大海,无刑无克担煞急走,神兵火急如律令!”
话音刚落,仍然昏迷的何丽立刻现身在他身旁,呼吸平稳,显然是一点都没有生命危险。
后者这才扔下已经烧成灰烬的符纸,面上竟然浮现些羞赧,握拳捂着嘴咳嗽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道:
“这个……实在没办法,经费紧张,剩下的积分不够买纸人了,只能用刚才绑鸡蛋、不是,帮我们的稻草了。”
“好在效果都是一样的,术法没有那么多要求,比较拟人的稻草也可以,凑合凑合吧。”
苗云楼仍被死死钉在石壁上,闻声脑海“嗡”的一声,大脑一片空白,不可置信道:
“杜千秋?!”
杜千秋缓缓走到他身前,直直面对着“山神”满是怒火的眼神。
他没有回头,只是用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
“导游,你不能再勉强自己了,”
“我比你更了解导游的规定,如果你再这么为了旅客,公然和神仙作对,即使有生命时长吊命也没用,出去后一定会被清算。”
“清算算个屁,”苗云楼闭了闭眼,心中重重燃着一股暗火,冷冷的瞪着他道,“想要我命的人还少吗,保护旅客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趁着山神还没动作,赶紧去后面,别在这里碍事。”
“那怎么行,”杜千秋闻言立刻摇了摇头,低声劝道,“导游如果被扣在这里,所有人就都出不去了,还不如让我出去吸引火力,至少我还有点自保之力。”
他说完便直起身来,掸了掸身上道袍的灰尘,一边向“山神”走过去,一边感慨道:
“这身道袍还是当年学道术的时候,我师傅亲手给我的,说我们穿上这身道袍,就必须对道家的术法和思想熟记于心。”
“可惜当年我不懂师傅的意思,气得他把我赶出师门,让我再也不许穿这身道袍,免得丢了他老人家的脸。”
杜千秋走到“山神”面前,仰头直视着它的眼睛,微微一笑道:“不出意外,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穿道袍的机会了。”
“无为而治,自然无为,我一个都没有做到,”他叹了口气,低声喃喃道,“如果师傅能看到我现在这样,恐怕还要气的把我赶出师门一次。”
“可惜没有这一天了——呃!”
霎时间,杜千秋便被“山神”拽了起来,对上那双冰冷而饱含怒火的眼球。
“你的自言自语结束了没有?”
“山神”漆黑庞大的身躯蠕动起来,露出尖锐可怖的三排牙齿,对杜千秋冷冷的道:
“结束了,那就轮到我开口了。”
只一瞬间,“山神”漆黑臃肿的身体如大山一般高耸而立,膨胀到几十米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杜千秋扔入了口中。
杜千秋的身影顿时消失在“山神”漆黑庞大的身躯中,只听得几声令人可怖的“咔吱咔吱”声响起,主墓室顿时死寂无声。
“……”
这……是什么意思?
苗云楼瞳孔紧缩,大脑一片空白,一动不动的禁锢在石壁上,竟然罕见的感到一丝茫然。
杜千秋就这么被“山神”吞吃入腹,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准备,就这么……死了?
有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这是在做梦,因为“山神”蠕动的腹中,没有传来任何惨叫哀嚎的声音,只有一片引人剧烈耳鸣的空白死寂。
杜千秋来人间一世,连一句遗言都没有留下,才刚刚认识他这个反封建先锋,未竟的事业即将起步,怎么会就这样死了?
也许他并没有死,也许他还有另外的底牌,只是假死在众人面前。
然而很快,系统冰冷的机械音便在苗云楼耳边响起,提醒他作为一个导游,应当知道的变化。
【叮!】
【旅客“杜千秋”确认死亡!】
【死亡原因检测:山神怒火惩罚】
【死亡责任检测:杜千秋挑衅山神,对其出言不敬、甚至动手阻拦,对自己死亡承担大部分责任;导游“苗云楼”未提醒杜千秋挑衅山神,尚未进行劝阻的责任,对旅客死亡承担小部分责任】
【导游“苗云楼”需对旅客“杜千秋”的死亡承担责任,旅客满意度下降至80】
【注意!其余死亡旅客均在自由活动时间死亡,导游“苗云楼”暂时并不需要承担责任】
【但此时存活旅客仅剩三名,若参观景区结束后,旅客全部死亡,导游“苗云楼”的旅客满意度将立刻清零,并剥夺导游资格,请谨慎带领参观!】
“砰砰——砰砰——”
苗云楼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几乎要越出胸膛。
他猛的一下将手腕从青铜锁链中硬拽下来,不顾瞬间迸发的鲜血淋漓,飞快的查看起名单表来:
——旅客如果积分足够多、没有死透,还有那么一丁点可能买下紫色品阶的生命时长,让自己起死回生。
他迅速翻起旅客名单,终于在最后一排,找到了杜千秋已经灰下去的名字:
旅客杜千秋,状态已死亡,剩余积分:3
“……”
苗云楼的心脏不再剧烈跳动了,反而缓缓沉寂下来,他看着那一行短短的记录,终于明白了为什么。
无为而治,自然无为。
“道”,是无为的,但“道”有规律,以规律约束宇宙间万事万物运行,万事万物均遵循规律。
黄倩心思狠毒、三番几次出手害人,何丽贪婪愚蠢、遇事莽撞、多次将自己陷于危险之境地,其他旅客茫然无措、心思简单,根本没有生存能力。
他们都是自作自受,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本应该在更早之前就走向死亡,然而杜千秋却逆天改命,一次次插手介入他们的命运,让这些人免于死亡。
这些险象环生的旅客,大部分并没有种下善缘的因,却平白无故得到了善缘的果。
他们因此而活了下来,而杜千秋却替他们承受了所有的因果,一次次将积分消耗干净,用来抵他人的命。
而当他自己陷入险境时,却因为积分干干净净的见了底,一命呜呼,直直的坠入了阴曹地府。
杜千秋早就要死了,而救下何丽,是压垮他性命的最后一根稻草。
何丽品行低劣、自私自利、贪婪无度,不救她,杜千秋这个烂好人还能剩下一点积分,也许可以苟延残喘着活着离开景区。
可如果不救她,杜千秋就不是杜千秋了,也根本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杜千秋——!!”
杨琴琴在后面歇斯底里的喊了起来,声音尖利凄厉,刹那间破开主墓室中的死寂。
她鬓发淩乱,整个人状若疯癫,面上的神情近乎不可思议,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歇斯底里的指着“山神”骂道:
“你这个疯子,妈了个逼的神经病!你竟敢吃了他,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你他妈的傻逼——啊啊啊啊!”
杨琴琴的肩膀立刻被青铜锁链洞穿,血液猛然喷涌而出,话语戛然而止,一下子倒在地上。
“山神”吃掉了杜千秋,补充了凡人的精血,心情稍微和缓了一些,漆黑的庞大身躯开始蠕动,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笑道:
“真是一群疯狗。”
它庞大的身躯蠕动了一下,向前缓缓挪动起来,似乎已经厌倦了无用的对骂,准备将众人全部吞噬殆尽。
然而下一秒,“山神”腹部的位置剧烈的蠕动起来,突然猛的炸开!
“轰——!”
山神猝不及防的尖叫一声,暗绿色的浓稠肠液流了一地,一群成千上万只密密麻麻的虫子涌现出来,铺天盖地的爬上“山神”身躯!
第218章 “我□□祖宗十八代!”
那些虫子狭长而漆黑,链接在一起,彷佛一条巨大的蛐蜒,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攀爬上“山神”身躯,甚至比它黑漆漆的身体还要深邃。
“山神”腹部的地方横着一条巨大的裂口,身体被从内而外崩裂出片片碎块,粘稠的滚落一旁。
肠液还在不停的汩汩向外流淌,虫子就从那里铺天盖地的爬出来,在它身上啃食。
“啊啊啊!!”
它对此毫无防备,根本没有想到竟然会被从内而外爆开,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身体疯狂向外膨胀,痛苦的原地蛄蛹挪动!
“这是……杜千秋的灵魂显灵了?”
杨琴琴面色煞白,捂着肩膀缓缓坐起来,看着这一幕,先是一愣,随后一边面目狰狞的流淌眼泪,一边疯狂大笑道:
“哈哈哈哈,山神,你也有今天!不愧是杜千秋,炸死这个臭傻逼,让它祖宗十八代都去吃屎!”
“早就说了,你都不知道自己吃了谁,现在自食其果了吧,这可是杜千秋!”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再次汹涌的从眼眶中涌出,模糊了视线,根本停不下来,不得不伸手胡乱的在脸上擦拭。
斜刺里,一只柔软的手伸了出来,在她脸上轻柔的抹了抹,林雨霖的声音同样饱含泪水,只是勉强维持着镇定,沙哑的轻声道:
“别哭,别哭,我们的任务还没有结束,杜千秋费尽苦心把山神的躯体炸出缺口,不是让我们用眼泪填满的。”
“山神已经完全控制了古墓,死门根本出不去,现在想要离开,只有一个办法。”
杨琴琴闻言,泪眼模糊的抬起眼睛,一边抽泣,一边磕磕绊绊的执拗问道:“是什么?”
林雨霖沉默片刻,转过头去,额头的汗水混着血液,滴滴答答的缓缓流淌下来。
手掌中那黑不溜秋的小小虫母,牵出一条连着她心脏的红线,正撕心裂肺的鸣叫,用她心脏中的鲜血控制虫群,让它们不要命的冲向“山神”,阻止腹部的伤口愈合。
她看着“山神”漆黑庞大身躯炸出的缺口里,那隐隐约约的一晃金光,泪水猛的一下从眼眶中喷涌而出,流淌遍了面庞的每一个角落。
“是……是金印!”
林雨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镇定,虫母叫的越发撕心裂肺,流淌着着泪水,撕碎了所有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咬紧牙关嚎啕大哭道:
“不就是滇王金印吗,杜千秋你这个王八蛋!”
“你竟然在自己身上绑炸弹,让自己炸的粉身碎骨,就为了这么一个东西,杜千秋你真是有病!”
“当啷——!”
只听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漆黑墓室中一道银光闪过,炸亮了每个人的眼睛。
银链鈎爪寒光凛凛、凶神恶煞的钻进“山神”腹中,从中似乎拽住了什么东西,连带着后者漆黑的血肉,猛然向外拉扯!
苗云楼手腕上一圈一圈缠着鈎爪银链,手腕血液顺着锁链无声流淌,缓缓沁入一片冰冷的银光当中。
他已经将自己从石壁上硬生生扯了下来,上半身衣衫破碎,暴露在外的惨白皮肤上几乎是血水遍布,伤口深可见骨,没有一块好肉。
然而他那双深邃如潭水的漆黑眼眸中,却燃烧着一股冰冷的火焰,轰然一声点燃了墓室中的一切,焚烧着所有人。
苗云楼锋利的眉骨在眼窝投下一片阴影,藏着无数阴翳与暴怒,衬在惨白如纸的面颊上,阴冷的几乎让人不敢直视。
他冷冷的掀起眼皮,直视着山神,声音轻柔宛如耳语,直直的刺进“山神”身躯:
“我见过那么多神仙,也杀了不少,你是我见过最恶心、也最让人一见面就想吐的唯一一个。”
“我一定要你死,我要你给杜千秋陪葬,我绝不说谎。”
最后几个字吐出的瞬间,苗云楼手腕一翻,猛然扯紧了银链鈎爪,苍白的皮肤上立刻勒出道道红痕。
银链鈎爪立刻顺着他的速度,飞快从“山神”腹中被拽出,那仍然流淌着粘稠肠液的漆黑腹部,愈发强烈的涌现出一股金光,越来越近,耀眼到几乎让人无法直视!
“不——!”
“山神”感受到力量的流失,立刻尖叫一声,漆黑的庞大身体立刻涌动起来,那巨大的裂口开始飞速愈合,试图堵住那块缺口。
与此同时,石壁上暴涨出无数漆黑人形,影影绰绰的映在上面,拚命向苗云楼等人爬去,似乎下一秒就要破壁而出!
“当啷——!”
银链猛的抻直,被紧紧咬在“山神”体内,几乎绷紧到断裂。
苗云楼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拉力,从银链末端阵阵传来,是山神甚至顾不得驱赶虫潮,在不顾一切的阻拦他,甚至夹杂着一丝剧烈的恐慌。
他眯起眼睛,不顾这股几乎要把手臂拽断的力量,手腕寸步不让的向后一拽。
银链鈎爪死死咬着滇王金印,在漆黑身躯关闭的最后一瞬间,将它将将拽了出来,那一瞬间,金光晃遍了主墓室的每一个角落!
“嗡——!”
“不,还给我——!”
就在滇王金印脱腹而出的一刹那,“山神”骤然膨胀起来,浓稠漆黑的液体一瞬间炸满了整个墓室,黑泥拽住滇王金印,拚命的向后拉扯。
刹那间,苗云楼周围涌现出无数黑影,在石壁中猛然破壁而出,围住他迅速扑了过来!
苗云楼冷冷的直视着“山神”,微微偏过头去,唇齿轻轻翕张起来,银光细微的一闪,身旁立刻传来黑影的惨叫声。
“噗嗤——!”
他唇齿间射出银针的速度极快,每一针都极狠的正中黑影。
然而这些石姑娘无穷无尽、并且悍不畏死,惨叫着倒下了一批又一批,然而却有无数石姑娘又扑涌而至。
“我说了,你只是一个凡人,你不可能胜过我!”
“山神”漆黑庞大的身躯已经彻底看不出形状,每一块浓稠的黑泥肉块都在尖叫,用尽浑身力量拉扯着苗云楼单薄的身躯。
它大笑着尖叫,看着黑影将苗云楼团团包裹住,银链鈎爪上的血痕已是丝丝缕缕、汇聚成一条红线。
如果他再不松手,不是被黑影啃食殆尽,就是胳膊被银链鈎爪拽的整个断掉!
“把我的金印还给我,”它猛然变了张脸色,漆黑身躯几乎要融化,分贝极高的尖叫起来,“该死的凡人,把金印还—给—我!”
苗云楼单薄的身躯被黑影团团围住,除了飞舞的银光,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
他苍白的胳膊传来一阵剧痛,几乎将他整个人撕裂,血液滴滴答答、如同小河般流淌起来,却是笑了起来,一字一顿的的笑道:
“你、做、梦!”
话音刚落,“山神”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无数虫子,霎时间突然如潮水般褪去。
它们以极快的速度,在左右为难、僵持在半空的滇王金印下,迅速汇聚起来,一个搭着一个向上攀升,竟然搭建出一条通往上方的漆黑天梯!
这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山神”眼睁睁看着它们褪却、汇聚、搭建,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它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极为不安的预感,脱口而出道:
“什——?!”
下一秒,那些黑漆漆的虫群天梯中,推举出一个人。
是杨琴琴。
她站在几十米的高空中,脚下全部是密密麻麻的虫子,面前耸立着如同高山般庞大的可怖“山神”,抖得几乎站不住。
她手中紧握着什么东西,手心甚至出了汗,颤抖着转了转眼睛,余光瞥见几十米下下,费力到几乎瘫倒在地、却仍然努力控制着虫群将她托举起来的林雨霖。
又一转眼,余光瞥见十几米开外,单薄身躯已经被黑影彻底围住、银链鈎爪血迹斑斑,却仍没有丝毫退缩的苗云楼。
他们在“山神”面前显得那么渺小,那么单薄。
可他们都还站着。
“你要做什么!”
“山神”看到杨琴琴出现在金印身旁时,立刻剧烈的蠕动起来,声音尖锐的几乎震碎洞顶,猛然召唤出无数黑影,尖叫道:
“把我的金印还给我,我把真正的买命贝币给你!”
“你……你要是敢对金印做任何事情,我保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就像那个被我嚼碎的凡人一样!”
杨琴琴闻言身形一顿,半晌,胸口开始剧烈的起伏,泪水瞬间猛的夺眶而出。
“山神我操/你祖宗十八代!”
她哭的停不下来,只能伸手胡乱的擦干眼泪,通红的眼眶中燃起熊熊烈焰,随即猛然举起手中的吊奴青铜矛,对准金印,毫不犹豫的刺了下去!
【叮!】
【吊奴青铜矛怨恨诡气积累进度:10/10,发起一次紫色品阶的攻击!】
“当啷——!”
吊奴青铜矛的攻击与滇王金印同为紫色品阶,触碰到金印的瞬间,后者立刻寸寸开裂,金光不受控制的剧烈四射开来,随后立刻暗淡下来。
它在一刹那间碎裂开来,光泽暗淡无比,如同路边上,任意一块普通的石头。
第219章 彻底消失在人世间
“咔嚓——咔嚓——”
“啊啊啊啊啊——!!”
随着滇王金印的寸寸崩裂,“山神”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扎漏了一般,开始汩汩向外流淌黑水,几十米的身躯疯狂缩水,肉眼可见的在变小。
无数黑影瞬间从石壁里涌现出来,疯狂的扑向众人,虫群支撑不住,杨琴琴“哎呦”一声,从摇摇欲坠的高耸虫群梯上一下栽了下来。
好在林雨霖手疾眼快的接住了杨琴琴,两个女孩结结实实的摔下,同时被重力压趴在地上,痛苦的皱起五官,一时半会都没有起来。
“呵呵……呵……”
远处黑影仍然在飞快逼近,突然,一道银光闪过,黑影纷纷扑倒在地,一个男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快走!你们先进青铜棺椁里,我一会儿再下去。”
两人只觉得后脖颈一轻,苗云楼大步上前,一手一个拽着两人的衣服,将她们挨个扔进青铜棺椁里。
金印本体破碎,石姑娘必死无疑,等他把沈慈的残骸拿回来,古墓什么时候塌陷就只是时间问题,这些人越早离开古墓越好。
苗云楼怕突生变故,手腕上的血都来不及止住,三下五除二便将昏迷的何丽也塞进棺椁,又迅速盖上棺椁盖板。
刚将棺椁盖板扣上,他松了口气,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极为凄厉的尖叫!
“不,不不不不!”
金印本体破碎,“山神”的声音也开始塌陷,银铃般清澈的声音越发可怖死寂,如同厉鬼索命般尖叫道:“不应该是这样,不——!”
雕刻成滇王金印的金块,是它这个石姑娘的本体,本体被破坏的寸寸碎裂,“山神”即使再手眼通天,也必然再也无法重生了。
更不要提,长生不老。
“山神”的身体如同泄洪般向外冲刷浓稠黑水,看到金印分崩离析,几乎陷入了疯癫。
没有任何一刻,它比现在更加清楚,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山神”,根本不可能做到长生不老,就算害了再多人,也永远只是个石姑娘。
即使它在当年那次浩劫当中,连神仙的残骸都囫囵吞了下去,也阻止不了如今的死亡。
算计谋略了那么多,沉睡了整整几千年,终究是镜花水月、竹篮打水一场空。
“呵呵……呵呵……”
它镶嵌在身体里的几只眼球开始充血,死死盯着苗云楼,锋利的牙齿中充斥着尖叫,突然不管不顾、猛的向前扑过去!
“山神”吞吃了那么多奴隶的血肉之躯,又得到了陨落神仙的残骸,若非棋差一着、被赵王发现,导致无法从八卦阵中闯出,早已成为真正的山神。
趁着最后一点力量还未消失殆尽,就算无法修复自己,至少依然可以和苗云楼同归于尽,同葬在滇王古墓之中。
然而就在它碰到苗云楼的一刹那,白光闪过,一个如皎月般清清冷冷的身形挡在了后者身前。
“你已经享受我的力量整整几千年之久了。”
沈慈将苗云楼紧紧挡住,用蛇尾将他缠绕的严严实实,纯白色长睫垂下,这才抬眼看向“山神”。
漆黑血腥的古墓当中,他如同在发光一般纯白无尘,银白色的长发缠绕在身前,衬的只有一双唇瓣微微有些血色。
“几千年了。”
他的神色没有一丝一毫变化,彷佛只是在阐述旁人的事情,对山神淡淡道:“还不够吗?”
沈慈长出蛇尾后,直立在地上身长整整两米,即便如此,站在漆黑庞大的“山神”面前,仍然显得格外渺小。
然而他分明是微微仰头看向“山神”,眼睛里却根本没有后者的影子,如同俯视着凡尘世间,所有生物,在它眼前都只是一沙一粟。
就像……真正的神仙一样。
“……你?”
“山神”庞大的身躯几乎是立刻僵直在原地,疯狂的动作停在半空、戛然而止。
时间彷佛静止在这一刻,它漆黑身躯上几个眼珠直直盯住沈慈的身影,越瞪越大,突然猛的爆裂开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山神”的声音甚至都愣在了原地,如同耳语般极其微弱,彷佛不敢高声语,只恐惊到天上人,浑身都在剧烈的发抖,越颤抖越剧烈。
“你怎么会还活着,你明明、明明已经死了啊……”
在这一刹那,“山神”面上的惊慌失色简直没有任何遮掩。
它惊恐的极度失态,浑身剧烈的发著抖,甚至没有注意到,那一抹划破暗色的锐利银光。
“噗嗤——!”
银链鈎爪从上往下猛的滑过,直直捅破了“山神”的腹部,划出了一个巨大的裂口。
在它血骨遍布漆黑的腹中,露出了一个与众不同的东西,银链鈎爪势若游龙般再次甩出,咬住了那块东西,猛的将它拽了出来。
“你偷别人东西,妄想成为山神的小偷生涯结束了。”
银光一闪,苗云楼将鈎爪收了起来,从沈慈身后缓缓走出来,现在他身旁,直视着“山神”的眼睛,眉眼阴翳的下压,冷冷道:
“现在,就是你的死期。”
“不——!!”
“山神”尖叫一声,身体前所未有的剧烈膨胀起来,终于反应过来,不顾一切的扑向两人,却在触碰到他们的一瞬间,飞快坍塌下去。
黑雾从中缓缓弥漫开来,无数冤魂的声音交错响起,彷佛从它身体中奔涌而出,畅快的吼出最后的不甘,便四散奔逃在古墓当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个残害无数人命、离长生不死只差一步的石姑娘,像一滩液体一样融化下去,躯体越来越小,到最后只在地上剩下一滩浓稠的黑泥。
“……”
古墓终于静了下来。
苗云楼把碎成三块的滇王金印捡起来,随手收在衣服里,默默的走上前去。
他看到那滩黑泥当中,有几块散发著白气、尚未消化的道袍碎片,在那些衣服碎片当中,还有一块拇指大小的金光,微微散发著暗淡的光亮。
金光中包裹着一个小小的、银亮银亮的耳饰,耳饰被包裹的没有一丝划痕,红光闪闪,仍在平稳的录着像。
苗云楼蹲下身子,把那一块耳饰捡起来,放在衣襟里妥帖的收了起来,起身静静的看了很久,什么也没有说。
在被“山神”嚼成烂泥的最后一刻,不知道杜千秋的脑海里,究竟想了些什么。
他救了何丽、救了所有旅客,心中怀着推倒所有神仙石像的大义,割肉饲鹰、舍身成仁的决心,因为这个才死在“山神”腹中。
他做了这么多本不是他该做的事,一定不后悔,可死亡真正到来之时,只要是人,就一定会痛苦,一定会想那个“如果”。
而杜千秋在经历过清晰的痛苦、想过了无数个“如果”之后,依旧用尽最后的力量,保护住了这个东西。
沈慈站在苗云楼身旁,同样沉默的看了许久,才缓缓道:
“在面临死亡之前,他一定是释然的,因为他知道自己保护的人活了下来,保护的证据,也会被公之于众。”
“我只是觉得不值得,”苗云楼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低声道,“何丽不值得,我也不值得,用自己唯一一条性命,保护一个烂人、一种可能,根本没有意义。”
“如果是我,我一定不会选择这种惨烈的结局。”
沈慈没有立刻说话,垂下纯白的眼睫,凝视着杜千秋留下的最后一些衣服碎片,过了很久,才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淡淡开口道:
“如果遇到一个真正想要保护的东西,是不会在乎结局惨烈与否的。”
这句话轻如柳絮蜉蝣,刚刚掀起一点波澜,便被古墓中的暗风吹散,无影无踪的消失在其中。
他说完便转过头去,似乎不想再说这样的话,对苗云楼淡淡道:
“走吧,这里没有山神的力量支撑,马上就要坍塌了。”
“等等。”
苗云楼再次蹲下身子,把杜千秋被炸成碎片的道袍一点点收捡起来,放在衣服夹层中收好后,再小心翼翼的从心口处掏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块晶莹剔透的血滴,红的栩栩如生,没有一丝瑕疵,彷佛将一个人浑身上下的血液全部抽出,浓缩凝结成一块水晶般的血滴子。
正是刚刚从“山神”身躯中挖出那块东西。
苗云楼缓缓张开手掌,小心的捧着那块被拽出的东西,直直望向沈慈的眼睛,神色复杂难辨,似乎是心事重重,又像是终得释然。
“给你。”
苗云楼沉默了半晌,把它放在沈慈手中,抿了抿唇,凑近在他耳边低声道:“一定要收好了,不要再……”
说到这儿,他便停住了口,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沈慈站在他身前时,那恍若神仙下凡般的背影,身上散发出的淡淡一层白光照亮了整个古墓,却让他的心一瞬间跌入冰窟之中。
沈慈……恢复记忆了吗?
“山神”的态度那样怪异,惊惶失措的如此明显,他就算没猜到为什么,也一定察觉出了古怪。
苗云楼默默的看着他的背影,心跳如擂鼓,无数复杂的心绪万千,却只敢在心中猜测,一句话也不敢张口说出来。
愤恨、哀恸、失而复得、怅然若失,种种情绪一起涌上来哽在喉咙中,一个气音也发不出来。
苗云楼闭了闭眼睛,伸手缓缓搂住沈慈的肩膀,把头埋在他身上,自欺欺人的享受着尚未戳破的宁静。
沈慈伸手轻轻环抱住他的腰身,深深的凝视着他,眼底同样充斥着复杂难言的情绪。
许久,他才敛起纯白的眼睫,从喉咙中流露出一道轻到极致的叹息,淡淡的轻声道:
“你放心。”
他已经知道苗云楼想做什么了,无论怎么样,他都心甘情愿,并且一定会倾尽所有配合。
即使这样的配合,会让他彻底的消失在人世间。
第220章 西汉滇王随葬玉衣
“山神”已死,漆黑的古墓中死寂一片,两人各怀心思抱在一起,彷佛拉扯着世上最后一根稻草,抵死纠缠,没有一个人说话。
过了半晌,还是沈慈先开了口,伸手温柔的梳理着苗云楼的头发,轻声道:“我听到墓道里崩塌的声音了,走吧,先离开这里再说。”
即使“山神”死亡,古墓里依旧危险重重,无数石姑娘虎视眈眈,青铜螽尸虫也暗藏在岩壁中,实在不是什么谈情说爱的地方。
苗云楼自然也知道这一点,闻言动了动,勉强把自己从沈慈身上拽了下来,长呼了一口气,闷闷道:“嗯。”
好不容易把诡物都处理完,才能和沈慈纠缠一会儿,结果现在又要分开了。
虽然他们可以出去再腻歪,但万一沈慈什么时候恢复记忆了呢,现在不珍惜机会,到时候和他死生不复相见,他哭都来不及。
苗云楼心里憋着一口气,面色不善,相当不爽的离开沈慈,上下打量了几遍主墓室就要离开,余光突然瞥见什么东西。
“赵王翡玉尸?”
他有些惊异,皱了皱眉,向没有丝毫声响的坑洞中走去,果然看到翡玉尸一动不动,分明已经没有金光压制,却似乎已经死了。
千年铜面翡玉尸是紫色品阶的诡物,明明刚才被“山神”压制到洞底还没有死,怎么现在“山神”暴毙,它却突然死了?
苗云楼有些意外,然而稍微思考一下,很快便明白过来为什么。
这里的古墓以古滇国为原型,而长期以来,代表着云南古代文明的古滇国,由于缺少历史依据佐证,始终是一个难以被证明的存在。
根据沈慈记忆中的描述,古滇国除了太史公司马迁在《史记》中寥寥几百字的记载外,没有任何记录,能够证明古滇国曾经存在。
而当滇王金印出土后,上面犹可辨识的凿痕用篆书、白文四字,刻着“滇王之印”,考古学家才知道,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不起眼小山头,竟然埋葬着云南历史上著名的一代滇王。
因此当滇王金印被破坏,千年铜面翡玉尸身为“滇王”的龙气顿时消失殆尽。
没有依据证实它是大名鼎鼎的滇王,它就变成了一具普通的皮俑尸体,随着三千年时间的侵蚀,意识彻底消散在古墓之中。
苗云楼站在坑洞上盯着玉尸沉默了片刻,耳边传来墓道越发崩裂开来的声音,想了想,还是撑着坑沿跳了下去。
他带上黑皮手套,伸手探向玉尸的面门,碰到它身体的一刹那,整具尸体立刻化为尘土灰飞烟灭。
飞舞的灰尘之间,一块温润玉牌静静的躺在地上,光滑的面上隐隐泛着流光,看上去格外华贵。
【叮!】
【恭喜导游10036获得棺椁陪葬藏品——西汉滇王玉衣】
【西汉滇王玉衣(蓝色品阶):玉衣随葬是中原习俗,汉代的人们相信“玉能寒尸”“金玉在九窍,则死者为之不朽”】
【此为滇王下葬时覆面的玉衣,由一百六十六块玉牌组成,由于滇王仅为地方势力首领,并未身着金缕玉衣,玉牌由麻绳等丝线穿缀而成】
【您得到的是滇王心口处的玉牌,使用时仅需将玉牌放置胸口,玉衣覆盖之处,便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诡物皆惧不敢靠近】
“滇王玉衣……”
苗云楼若有所思摩挲了一下玉牌,感受到上面丝丝缕缕的阴冷之气,便将它收到手腕里。
“玉衣随葬是中原习俗,这个滇王竟然也学着用玉衣随葬,看来是高度认可中原汉文化的,怪不得没有怀疑,就收下了滇王金印。”
他单手一按,从坑洞中燕子般翻身跃起,站定,对沈慈打趣的笑道:“看来赵王也未必有那么相信石姑娘的美色。”
“说不定,她上位只是个搭头,真正让赵王相信她的话,还是因为金印是西汉送来的东西,靠的是中原汉文化的魅力。”
“是吗?”
沈慈闻言淡淡一笑,虽然很快便收了回去,却如同冬雪消融,让苗云楼一下看花了眼。
“依我看来,美色应当也是重要的一环,”他淡淡道,“不然滇王怎么会神魂颠倒、分不清对面眼中是欲望还是真情呢?”
“什么……”
苗云楼被这笑容晃的愣了一瞬,大脑一下空白,甚至没有意识到沈慈将他牵到了青铜棺椁旁,伸手轻轻一按,便将他仰面推进了棺椁之中。
“噗通!”
这青铜棺椁有暗门,竟然连通着古墓的地下暗河,苗云楼猝不及防,直直的砸进了水里。
他一个激灵,冰凉的河水立刻让头脑清醒起来,口鼻间还没来得及进水,就被两双手一齐拽了起来。
“导游。”“导游!”
两声截然不同、却同样透着欣喜的声音传来,杨琴琴的脸凑到苗云楼眼前,眉眼舒展,开心的不得了:“导游,我们等了你好久,你终于下来了!”
苗云楼没有立刻回答,先捋了捋湿透的头发,将向下滴水的乌黑长发绑在脑后。
他一边绑着头发,眼神扫向手腕,见沈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化成银蛇,盘在了他苍白的手腕上,这才对两人问道:
“你们不是早就下来了吗,怎么这么久了,到现在还没有离开?”
“我们、我们不是不愿意走,”杨琴琴脸上的欣喜立刻变成了犹豫,吞吞吐吐道,“那个,我们就是稍微有点……”
“咳,我们是怕前面的路不好走。”
林雨霖咳嗽一声,抿了抿唇,脸颊上泛起微红,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话头道:“古墓里危机四伏,地下暗河……也不知道有没有诡物藏在里面,我们想等您汇合之后再离开。”
这个理由似乎有点不够勇敢,也不够富有责任感,不像是一个领队应该说的。
她身为领队,已经开启了内核欲望技能,还有蓝色藏品傍身,分明有能保护众人的的能力,却还是不敢踏足远处未知的黑暗。
如果杜千秋此时还在……
林雨霖说完便抿着唇低下头,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睫颤抖着垂了下来,脸上的红晕也尽数褪下,脸色略微发白。
她眼眶微微发红,只觉得一阵窒息,却感受到肩膀上一阵湿润,一双手,轻轻按在了她的肩头。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苗云楼的声音在她头顶,温和道,“不要为别人的死亡苛责自己,也不要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责备自己。”
“古墓危机四伏,觉得害怕、留在这里等我是正确的决定,这次是我疏忽了,现在跟着我,我们一起离开。”
他并没有巧舌如簧的煽动情绪,只是淡淡的承认了错误,拍了拍林雨霖的肩膀,便转身开始查找地下暗河的出口。
死者已逝,生者也不能为他们多做些什么。
总说好好活着就是对死者最大的尊重,其实即使生者好好活着,死人也不知道,只是杜千秋烂好人一个,总归会希望自己救过的人不要过度悲伤罢了。
苗云楼摸着下巴,沉默的盯着汹涌湍急的地下暗河,俯下身子探了探水速,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对两人道:
“我们下一个景点是古墓外围,另一队的人说过,古墓外围是一个盆地,这条地下河很可能是穿山式地下河,河的水面与地表河的水面等高,是连接着相邻两溶蚀盆地中地表河的信道。”
“况且一般情况下,地下河和地上河也是相通的。”
他打了一个火摺子,探到洞口处,见火苗向洞口反方向不断倾斜着跳动,这才开口道:“这里的洞口有风通过,顺着地下河有很大概率能离开古墓。”
杨琴琴上学时候估计没怎么好好听课,从来没有以这种方式接触过地理,快被他绕晕了,呆呆的道:
“那……那我们非要从这里出去,不能让外面的人来接我们吗?”
“恐怕不能。”
苗云楼闻言微微一笑,晃了晃手上的对讲机,打开开关,里面立刻爆鸣出一道震耳欲聋的尖锐电流声。
“滋啦滋啦嗡嗡嗡——!”
一时间,所有人都猛的捂住了耳朵,苗云楼顺手将对讲机扔进地下河里,“噗通”一声,电流声这才停了下来。
“山神用诡气干扰了这里的磁场,消息传不到外面,”他摊了摊手,笑道,“我们没办法依靠古墓外的力量,只能从这里出去了。”
说完,苗云楼把仍在滴滴答答淌水的头发捋到一旁,就准备下水,随手从手腕里掏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放进林雨霖手里,对她叮嘱道:
“这个东西收好,你们几个感觉呼吸不畅随时轮流用,不要都让何丽用,她早就醒了,装晕呢。”
话音刚落,何丽的身子顿时微不可查的一抖,平稳的呼吸都错乱了一瞬。
即使经历了那样死生一线的险境,被杜千秋以那样惨烈的方式救下,自私还是自私,自作聪明还是自作聪明,这个人的本性依旧难以改变。
杨琴琴翻了个白眼,没理她,欢欢喜喜的从林雨霖手中接过珠子,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惊喜道:
“哇,是避水珠!”
“我只在西游记里听说过这个东西,诶,系统说它不仅有避水功能,还可以让佩戴者在水中如游鱼般灵活自然,导游,您怎么有这么多好东西!”
苗云楼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她,也没有说这是他空手套白狼、从龙王手里弄出来的,只是提示道:
“这里要塌了,走吧。”
说完,他随手脱掉开襟外衣,一身雪白的皮肉在暗色中一闪,便如游鱼一般,眨眼间投入地下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