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异常,不只有一个?”
杜千秋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
刚才血迹溅到墓道石壁上时,那些螽尸虫明明立刻就孵化了,这就证明湿度的确是孵化原因,也是异常的原因啊!
为什么……为什么墓道竟然根本没变化,他们又陷入了鬼打墙之中。
他张了张口,又沉默的闭上,神色极为茫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众人纷纷抿紧了嘴唇,怔愣的盯着地上的血迹。
绝望开始缓缓蔓延开来。
林雨霖是其中最为镇定的一个,她扯了扯口罩,垂着头低声道:“看来湿度不是原因,但既然血迹撒上去。的确可以催化虫卵孵化,可能答案已经接近了。”
“也许触发条件是特殊的液体,血液和……尿液,有什么相似之处那?”
“……”
杜千秋深吸了几口气,仍然压不下心底的失落,勉强打起精神,兴致不高的回应道:“相似之处那就太多了,都是水、都是人体产生的、都有这这那那的元素……”
“不。”
黄倩突然睁开眼睛,身体转向林雨霖,向她缓缓走了好几步,冷冷道:“我知道它们的共同特点是什么,我还能证明,虫卵孵化的条件究竟是什么。”
她死死盯着林雨霖,眼底翻滚着复杂的情绪,眼神看起来格外不善。
杜千秋还记得这个女孩有多么狠毒,下意识挡在林雨霖身前,警惕的盯着黄倩,却不想后者突然猛的拽住林雨霖的胳膊,往自己身前狠狠一拉!
“过来!”
她的动作极快,众人根本没反应过来,眼前便闪过一道黑影,碎石片猛的割破了林雨霖苍白的手腕,血液汩汩流淌出来。
“嘶……”
黄倩面上表情丝毫没有波动,听着林雨霖猝不及防的痛呼出声,反而冷笑一声。
她拽着林雨霖的手不放,手心像小坑一样弯起来,在她手腕下接了一会儿,血液便填满了手掌弯成的坑。
“就这么一点血,真是会装。”
她眯起眼睛嗤笑一声,见血装够了,这才松开了林雨霖的胳膊。
后者被送来立刻猛的后退几步,眼泪瞬间堆满了眼眶,死死的抓着自己的胳膊,手腕被血液覆盖之下,已经青紫肿胀起来,显然能看出来,拽住她的人用了多少力气。
“你做什么!”
杜千秋几乎是瞠目结舌的看完了这一幕发生,直到血液喷溅而出,才反应过来。
他从一开始参观景区,就遇到了很好的同伴,在他心中,参观景区的规则就应该是众人互相帮助、互相依靠,不应该出现任何的龌龊和猜忌。
然而现在发生的一切,却重重的冲击着他的三观。
原本应该视人命如草芥、将所有旅客当做猪猡的导游,竟然在被冒犯之后都没有狠狠剥削他们,反而出手相助。
而本应该互帮互助的旅客们,却屡屡出现不信任裂痕,甚至还没有到生死存亡时刻,就已经开始相互残杀。
杜千秋心中的怒火立刻升了起来,突然猛的转向黄倩,极有压迫感的向她逼近一步。
他眼底翻滚着腾腾怒气,面色严肃至极,手用力的指着她,用几乎是痛心疾首的语气,严厉斥责道:
“我不管你们之前有过什么纠葛,在这种随时都会丧命的地方,你们是同行者,也必须是可以把背后交付给对方的同伴!”
“像这样随意的伤害其他人,你难道不会觉得良心发痛吗?!”
杜千秋的话可以说是振聋发聩,带着极为刚强正义的力量,传入其他旅客耳中,纷纷有些不自然的错开了目光。
然而面对杜千秋严厉的逼问,黄倩面色毫无波动,只是小心保护着掌心的血液,自顾自的缓缓转过身去,面对墓道墙壁。
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静静的捧着血液面向墙壁,目光轻飘飘瞥向杜千秋,冷冷的嗤笑一声道:
“良心发痛?杜大善人,恕我直言,现在阻止我做这件事、没有良心的人就是你。”
“你们不是要找虫卵的孵化原因吗,我用她下贱的血液帮大家离开这里而已,怎么,你有意见?”
“我们明明已经验证过了,湿度不是虫卵孵化的原因,”杜千秋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你现在这么做,就是公报私仇!”
黄倩闻言却是勾起嘴角,缓缓眯起眼睛,意味不明的开口道:“哼,湿度的确不是虫卵孵化的原因,可你怎么知道,我的猜测是否正确呢?”
她不等杜千秋再次争辩,用另一只手轻轻沾了沾血液,似乎觉得已经可以了,突然猛的伸手,将手心里所有的血液都泼向了墓道石壁上!
“你做什么!”
原本还在周围谨慎旁观的旅客,心头顿时狠狠一跳,反应过来立刻疯狂尖叫起来。
被螽尸虫追逐的噩梦瞬间浮现在眼前,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彷佛已经充斥了整个耳朵,似乎下一秒,尸虫就要猛的冲破粘液,将他们所有人啃食殆尽!
一瞬间,跑的跑,乱的乱,旅客们毫无准备,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尖叫着飞快冲向墓道口。
然而他们眼前却是突然一花,一道寒光闪过,银针猝不及防的飞射出来,深深插进了墓道岩壁当中。
就在众旅客眼前擦身而过。
众人吓出了一身的冷汗,顿时不敢再动弹了,嘴唇轻微哆嗦起来,战战兢兢的望向苗云楼。
就见后者闭了闭眼,嘴唇抿的死紧,面具在暗淡光线下显得格外扭曲,似乎是忍耐到了极限,半晌,才一字一句缓缓道:
“你们这些人,在做什么事之前,能不能先观察一下周围,过一过脑子?”
“想钻进下一个墓道里重开,你们怎么不先看看,虫卵究竟有没有孵化出来?!”
众人闻言一愣,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的确,刚才的声音完全是他们脑海之中,被恐惧幻化出来的幻觉,实际上周围一片死寂,除了他们惊慌失措的尖叫声,没有任何动静。
这就证明了一件事——那些螽尸虫明明沾了血液,却根本没有孵化。
众人沉默片刻,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黄倩,后者微微勾起嘴角,冷笑道:“所以说你们是一群蠢货,如果虫卵孵化的条件是湿度,之前拖着断腿废物跑路的时候,血液根本没有沾上墙壁,虫卵怎么会全都孵化?”
“哼,我告诉你们,虫卵孵化的原因,不是湿度,而是温度。”
黄倩漂亮的脸蛋上满是鄙夷,指着血迹斑斑的墓道石壁,隔着一层石板,敲了敲里面的虫卵,抬起下巴对众人道:
“之前的血液能让虫卵孵化,是因为它刚出人体,温度仍高于常态,而刚刚的血液在体外冷却,这样再泼到石壁上,虫卵就不会孵化了。”
“尿液也是同理,你们有人不信,要不要自己脱了裤子试试?”
她讥讽的目光有意无意瞟向林雨霖,后者垂下头瑟缩了一下,杜千秋上前一步挡住她,皱着眉头冷声道:
“如果是这样,你也同样不能解释,为什么一开始我们跑向墓道口的时候,明明没有刚流出的血液接触,那些石壁里的虫卵却已经全部开始孵化!”
黄倩不甘示弱的抱着胳膊冷笑一声,眯起眼睛道:“因为之前我们在跑动的时候,由于恐惧加上剧烈运动,温度就已经开始上升了!”
“这么多人凑在一起,拼了命往墓道出口跑,升高的温度难道不足以孵化虫卵吗?”
她说完便猛的转过头来,立刻点开手腕上的显示屏,学着刚刚杜千秋的动作,对系统高声道:
“系统,开启记录!第一个景点的任务被我解开了,异常发生的原因是温度,温度升高导致的虫卵提前孵化!”
【叮!正在进行记录——】
【恭喜您,系统已经对答案进行收录,录入景点任务完成,请您继续进行参观,祝您参观愉快】
系统声音刻板机械,依然是同样的回答,没办法判断这个答案是不是真的,看来只有再次穿过墓道,才能判断任务是否完成。
然而刚刚的验证和推断,基本已经让这个问题答案的正确性趋于满分。
黄倩松了口气,眼神缓缓挑了起来,直勾勾的瞥向苗云楼,带着隐隐期待和激动,睁大眼睛轻声开口道:
“导游,您看,是我解决了问题,他们都是废物,都派不上用场。”
“即使还没有得到验证……但、但我敢肯定,我的答案是正确的,我们现在再离开一次墓道,肯定可以出去了!”
“……”
苗云楼沉默了半晌,诡异面具在黑暗中严严实实的遮着脸,看不出任何表情。
半晌,他才动了起来,直起身子虚虚鼓了鼓掌,面具下泄露出些许冷冰冰的笑意,缓缓道:“不错。”
“能总结规律、再次进行猜测,还能为自己的猜测进行测试、买单,对一个新人来讲,不错。”
“谢谢……谢谢导游!”黄倩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几乎是瞬间迸发出狂热的色彩,连忙急急道,“那我们赶紧离开,赶紧确认一下猜测吧,只要我们穿过——”
“——但是。”
苗云楼拉长声音,歪了歪头,打断了黄倩的话。
“但是作为新人,你的经验还是不够充分,想事情也不够周到全面,否则你就会发现,系统从来没说过,异常只有一个。”
“林雨霖。”
他漆黑瞳孔一动,立刻把目光转向躲在众人身后、已经抖成了筛子的女孩,意味深长道:
“你似乎已经发现了,那个盯着我们看的视线,现、在、还、在、看。”
第172章 “有什么遗言吗?”
“别看我——!!”
几乎是话音刚落,林雨霖立刻尖叫一声,翻身滚倒在地,如同突发恶疾,身体抽搐着不停的发颤,双手紧紧抱住头,蜷缩在地上。
“呵……呵……”
她头发散乱的拖在地上,瞳孔紧缩,眼神里满是恐惧,背对着苗云楼,似乎有意识的躲避着他,几近崩溃的喃喃自语起来:
“不……不要看着我,我什么都没做,不是我干的!”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啊啊啊,求求你,求求你了——!”
林雨霖的疯狂似乎触动了什么东西,就在她发著抖的时候,墓道里突然有了些变化,空气彷佛扭曲起来,向众人缓缓压迫而来。
所有旅客背后汗毛缓缓竖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漫上心头。
那原本只停留在话语中的目光,彷佛突然化为实体,躲在墓道的每一个角落,带着恶意冷冷的直直盯着众人!
有鬼在窥视他们!
杜千秋瞬间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起来,立刻三步两步上去,蹲下来拚命摇晃着林雨霖的肩膀,拧着眉头严肃道:
“你看到什么了,林雨霖,你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东西在盯着你?”
“你放心,你只要告诉我是什么东西在搞鬼,我保证帮你解决掉,只要你开口,你告诉我好吗?!”
冷汗一下冒了出来,布满了额头,他紧紧的咬着牙关,仍是不放弃的抓着林雨霖的肩膀,拚命想让她清醒过来。
杜千秋心知肚明,他们一定是不小心碰到了什么机关,墓道一定出了问题,有新的诡物跑出来了。
现在原本隐藏在黑暗中的目光,已经有如实质,如果他们再不做点什么努力,恐怕那盯着他们的诡物就真要出来了!
“哗啦——”
墓道顶部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沙沙声,声音打破了寂静,众人下意识抬眼看了过去。
只见墓道顶部的石壁上,突然掉下一个石子,“啪嗒”一声砸在了肌肉男的头上,让他哎呦一声捂住了脑袋。
“这什么东西?”
他郁闷的揉了揉头,从地上把石子捡起来,左看右看,仍是没发现什么特殊,又走到掉落石头的墓道顶上仔细查看,纳闷的喃喃道:
“不对啊,刚才我明明听到什么东西流动的声音,不像是石头啊……”
肌肉男还在那里琢磨,杜千秋却是瞬间反应了过来。
他的眼睛立刻瞪大,猛地站了起来,神色接近惊恐,用几乎是从嗓子眼里爆出的声音吼道:
“别,狄强,快离开,快——!”
“哗啦——!”
流水般的黄沙倾泻而下,打断了杜千秋的话!
流沙如同一条条黑蟒,吞噬着周围的一切,从墓道顶部猛的砸向肌肉男脸上,将后者张大的嘴巴瞬间灌满,随后立刻涌向墓道各处。
不过短短的十几秒,肌肉男瞬间被黄沙掩埋,形成了一个小山一样的坟包,只能看到他的手臂徒劳挥舞在黄沙外,沙底传来沉闷激烈的声音。
“呜呜呜——呜呜——!!”
众人几乎被吓傻了,大脑一片空白,愣愣的站在原地,反应过来立刻上前拽住狄强的胳膊,试图将他救出来。
然而流沙仍在不断向下冲刷,如同一座山压在狄强的身上,无论其他旅客怎么努力,都无法将他拽出来。
而当众人勉强把狄强的头拉了出来,看着他憋成青紫的面孔猛的吸了一口空气,气喘吁吁的决定先放手时,却突然发现一件事——
——他们动不了了。
那不断向下倾泻的流沙已经盖过了所有人的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压上了他们的膝盖,让所有人都抬不动脚、走不动路了。
而流沙,还在上升。
一种猝然被拽进死亡的恐惧,终于逼近了众人,所有旅客开始拚命的挣扎起来,状若疯癫的挖着身下沙子,嘴里发出疯狂而不甘的喊叫。
“放过我,放过我,让我出去——!”
“大家再加把力,不要放弃,我们一起把流沙挖开就好了,别怕,别怕!”
然而流沙的速度比他们快得多,旅客挖开一指长的沙子,黄沙立刻覆盖上近乎一整个手掌的长度,无论他们如何努力,都阻止不了黄沙的覆盖。
即便旅客们纷纷挣扎着试图逃脱。他们大声呼喊着,却仍然无济于事,手脚被束缚,彷佛被无形的巨手抓住,任由流沙将他们慢慢掩埋。
杜千秋是最先反应过来救狄强的人,离流沙覆盖的地方最近,此刻已经被黄沙盖到了胸口。
他只觉得胸口被压得沉闷无比,艰难地喘着气,费力的抽出手,勉强定了定神,口中断断续续的念道:
“灵宝天尊,安慰……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脏玄冥……”
这是道法中的净身神咒,即便现在他们身旁沾满黄沙,但系统并没有提示有诡物,那么现在缠住身子的就是普通沙子。
只要是普通的凡俗尘埃,待他念完净身神咒,就定然会尽数被驱散殆尽!
“……青龙白虎,队仗……纷纭,朱雀、朱雀玄武,侍卫我轩,急急如律令!”
杜千秋尽力以最快的速度,念完了整个术法,伴随着最后一声,他抽出来的手艰难的比出一个手势,猛的拍上黄沙!
“啪——!”
他的手上顿时泛起金光,空气彷佛都被他打出了气声,纷纷在这流淌的金光中迟疑退却。
术法生效了!
杜千秋松了口气,立刻拽住狄强的手,只等黄沙随着空气飞速退开,便将他拉出来,然而他猛的用力一下,却是没有拽动。
“……什么?”
他顿时定在原地,不可置信的一寸寸低下头去。
只见那黄沙竟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仍是飞快的蔓延上来,短短几分钟内,已经盖过了他的脖颈,即将灌入他的口鼻!
这怎么可能?!
霎时间,杜千秋突然感到一阵阴冷的目光,正正略过他的头顶。
他心头一跳,不顾面颊憋的通红,奋力拍开流沙,猛然抬起头来,只见头顶那块碎裂的石头里,竟然有一只眼睛,正阴森可怖的冷冷盯着他看!
【叮!】
【子不语地图苍山云岭区图鉴更新!】
【解锁风俗历史文物:僰僮生殉葬图壁画】
【僰僮生殉葬图壁画(部分):天呐,这种东西可是被画工完好封存在墓道里的,你能发现它,看来你真是专心致志在参观,也证明你马上就要成为壁画的一部分啦】
【当然,这是一个巧夺天工的壁画,不仅仅是画工技法哦,这里面蕴藏着一段悲惨壮烈的故事,也隐含着逃出生天的暗示,能发现什么,就看你的理解能力如何咯】
【注:由于画工在勾勒完壁画后,就被活生生关死在了里面,他们产生的怨气附在枉死僰僮眼睛上,可能会产生一些特殊反应哦】
怨气附着在僰僮眼睛上……
特殊反应……?
杜千秋只觉得脑海中的迷茫突然被开了个口子,彷佛黑暗中照进了一束暗光,死死的咬紧牙关,拚命将发生的事情联系起来。
“哗啦啦——”
墓道石壁顶上的流沙没有丝毫停歇,他的胸口越来越堵,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流沙已经盖过全部脖颈,即将蔓延上他的口鼻,然而大脑却越来越清晰。
系统提示壁画里僰僮的眼睛有问题,可他们在流沙倾泻而下之前,根本没有看到过这个诡异的眼睛……
不对,等等!
他们的确没有看到,但有一个人,一定在黄沙流下之前,清晰感觉到了僰僮阴冷目光的存在!
电光火石间,他想到自己明明起了作用、却根本没能驱散黄沙的技能,只觉得灵光一现,猛的回头望向林雨霖,脱口而出道:
“林雨霖!”
“你醒醒,喂,你先清醒过来!”
杜千秋咬着牙按住流沙,拚命把身体往上拔,迫切的呼唤着林雨霖,声音真切无比,甚至带着一丝恳求。
如果他的猜测没错的话,现在只有林雨霖一个人,能把他们从这种濒临死亡的现状中解决出来。
“林雨霖,你不要再恐惧了,你听我说,”杜千秋大半身子都被黄沙埋住,脖子僵硬扭曲的倾斜向林雨霖,沉下声音喊道,“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们,你清醒过来,好好看看墓道顶上的东西。”
“你看清楚,那不是什么盯着你窥视的眼睛,只是壁画而已,是死的东西!”
然而林雨霖却像是根本没听到他说什么一样,神色涣散,瞳孔缩的极小,整个人如同昏死一般躺在地上。
冰冷黑暗的石板上,女孩无力的摊着手,目光直直盯着一个地方。
那里有东西,隐藏在黑暗中面对着她,正在用一种古怪感兴趣的眼神,冷冷打量着她。
慢慢的,墓道石壁逐渐扭曲起来,从黑影中缓缓爬出一个人。
不,那不能称得上是一个人。
那是一个带着粘稠液体的畸形人形,没有手、也没有脚,只有无数密密麻麻的虫子腿,流淌着青铜的色泽。
“人”以行走的姿势,用几只交错的虫子腿,一点一点窸窸窣窣的爬到林雨霖面前,缓缓低下头,一眨不眨盯着她。
“你要死了,知道吗。”
人形的畸形虫子长了张漂亮年轻的脸蛋,是一个年轻女孩的脸,五官很熟悉,嘴角咧的很开,贴在了耳朵上面,露出流下涎水的尖利牙齿。
“她”轻笑道:“有什么遗言吗?”
第173章 开膛破肚,碎红满地
“不……”
林雨霖精神涣散的眨了眨眼,手指勉强动了动,又无力的垂了下去。
诡物的脸爬到了她的脸上,那张漂亮青春的脸蛋彷佛单独拥有一个灵魂,笑着盯着她,轻轻一碰,就把她面上的黑口罩扔了下来。
一瞬间,光滑干净的脸庞对上满是疤痕的嘴角,美丽与丑陋在此刻交汇,形成了极大的冲击。
诡物锋利的附肢将林雨霖钉死在地上,在流淌的血水中歪着头,很天真的笑了起来:“骗你的,我开玩笑呢。”
“你没有说遗言的资格,你只配被我踩在脚底下,现在,你就不要挣扎了,好好接受自己的命运吧。”
话音刚落,林雨霖便感到一阵冰冷,她颤颤巍巍的抬起头,看到了自己的胸膛,此刻已经被诡物的青铜附肢,毫不留情的剖开。
冰冷的青铜没入肉身,顷刻间,乱红被揉碎在地。
血涔涔的色泽流淌出来,激烈的冲击着她的视网膜,然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任人宰割。
“呵……呵……”
彷佛又回到了那个厕所。
尖利的娇笑声充满了耳朵,一片混乱的黑色塑料袋被抖落下来,无数虫子从其中喷涌出来,密密麻麻的爬满了她的身体。
即便她疯狂的尖叫出声,拚命捶打着被锁住的门,依旧没有任何人会可怜她,也没有任何人会将她救出来。
触目所及,没有人的脸,只有沉默着密密麻麻爬行的虫子。
“咔吱咔吱……咔吱……”
林雨霖的四肢缓缓扭曲起来,被诡物掰成了畸形的姿势,头歪歪斜斜的挂在脖子后面,愣愣的看着自己残破不堪的身体。
她被残忍的开膛破肚,四肢被毫不留情的扭曲,那诡物还在虐待着她的身体,怎么看,都应该是疼痛至极的。
然而不知为什么,她没有任何感觉,灵魂彷佛被整个抽出了体外,沉默的看着自己的身体。
被虐待、被羞辱、被摧毁。
“你猜,我杀了你,有人会为你开口吗?”
诡物捧起她的心脏,笑的很甜美,炫耀一般展示在她眼前,血液滴滴答答的流淌下来,滴在她空洞的脸上。
“人没有心脏就会死,对不对,”诡物柔声问道,“那么,你要好好看着我哦,等我吃掉你的心脏,你就彻底死掉了。”
“咯咯……看、好、了。”
林雨霖闻言眼瞳动了动,彷佛被蒙上了一层膜,冷漠的盯着自己的心脏,那颗仍然怦怦跳动、似乎完全没有被影响到的心脏。
墓道内黑暗浓稠,周围死寂一片,没有人来救她。
只有死亡才是唯一的结局。
诡物饶有兴趣的将心脏捧在手上,慢慢接近长满锐利尖牙的嘴边,见林雨霖的目光定在上面,轻轻一下,瞬间就要咬合下去——!
“当啷——!”
突然,一个东西闪过,猛的砸在了林雨霖面前。
她缓缓眨了眨眼,艰难的动了动手指,拚命睁大眼睛,勉强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只青铜螽尸虫。
它狰狞的面孔泛着青色,眼睛凸出、死死的盯着林雨霖,整个身子畸形的可怕,让后者几乎立刻尖叫出声。
“哈哈哈哈哈,看!不仅没有人救你,还有更多人想要杀了你,你为什么还不死!”
诡物在她身上尖笑一声,女孩微弱的颤抖了一瞬,眼泪立刻涌进眼眶,彷佛下一秒就要被恐惧赶出去。
然而林雨霖不知为何没有动弹,死死盯着这只尸虫,手指幅度越来越大的颤动起来。
她目光紧紧的盯着一个地方,那鲜血淋漓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底却不再是纯粹的绝望与恐惧,而是混进了一丝莫名的亮光。
那是来自青铜螽尸虫上,一根细长银针反射出的凛凛寒光。
银针纤细狭长,看上去格外不引人注目,如果不是有暗淡灯光照着,在浓稠黑暗中甚至看不清。
然而它却以稳稳的钉在尸虫上,后者无论如何挣扎,露出种种狰狞丑态,都无法摆脱银针的束缚。
那根纤细狭长的银针就这么立在墓道石板上,穿透尸虫身躯,静静与林雨霖对视,那上面隐约的寒光,就像一个人冷淡而锐利的眼睛。
“能在青铜僰僮手里抗到下车,就活;受不了的、精神崩溃的、只想寻求别人帮忙的,就死。”
“导游可以保护有能力的旅客,也能抛弃没有用处的废物,想做哪一个,你们自己选。”
“思考——我说你们所有人——思考——”
那冷淡的声线彷佛就在耳边,林雨霖怔怔的盯着那枚银针,它单薄身躯上的凛凛寒光和身下凄惨无比的尸虫。
她原本一动都不能动的手指,轻轻颤了一下。
趴在她身上的诡物下意识感觉不对,原本甜笑着的嘴角立刻垮了下来,眼睛瞪了起来,猛的抓住林雨霖的头发,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过来!”
诡物眯起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她,露出血涔涔的口舌,拽着林雨霖的头发,把心脏捧到她身前,尖叫道:
“你马上就要死了,知道吗,不会有希望出现,没有任何人来救你,你马上就要死了!”
“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你只能等死,只能——”
林雨霖喘息一声,反手摸到那根银针,猛的将它拔出来,原本已经被开膛破肚的身子弹起来,一甩手狠狠刺进了诡物的眼睛里!
“呵呵呵——啊!!”
诡物凄厉的尖叫一声,猛的从她身上滚了下去,密密麻麻的附肢到处胡乱挥舞,拚命想要继续伤害她。
林雨霖眼泪汹涌而出,流淌在脸颊上,她顾不得将眼泪擦干,沉默的走上前去,缓缓逼近诡物。
“只想等待别人来救自己,那就是废物,”她的眼泪混合著血液流淌下来,已经模糊的眼睛紧紧盯着负伤尖叫的诡物,喃喃道,“我不想做废物,不想被抛弃。”
“你知道吗,你杀不死我了,但我还能动,我还可以杀了你!”
林雨霖猛的抬起手臂,银针在她手中滑过一道银光,随即用力的插进了诡物的头颅中!
“呵呵呵——!!”
诡物没有叫,而是发出一声尖锐的爆裂声,附肢如同树枝一样瞬间干枯下去,黑气从它身上蔓延开来,渗透进墓道里,又消失不见。
林雨霖只觉得浑身瘫软,“噗通”一声跪坐在地上。
眼前天旋地转,石板上血涔涔的色泽缓缓消失,她扭曲的四肢也开始复原,被开膛破肚的身体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一眨眼就恢复了原状。
当一切恢复正常,她缓缓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墓道冰冷的石板地上,眼前正对着一双阴冷的眼睛。
没有诡物,没有血迹,也没有被开膛破肚的尸体。
但那双眼睛却从一开始就在,从第一个墓道,到第二个第三个墓道,视线越发阴冷诡异,也越发露骨可怖。
这双墓道上部的眼睛,正是她在幻觉出现之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东西。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墓道墙壁里发出令人鸡皮疙瘩冒起的声音,石壁如同活了过来似的,开始扭曲的蠕动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壁而出。
林雨霖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立刻反应过来,这代表着青铜螽尸虫即将孵化!
她心头猛的一跳,眼底漫上一丝恐惧,手脚惊慌失措的缩了缩,像是刚刚反应过来,立刻转头看向旅行团的众人。
到底为什么,那些尸虫又孵化了,难道是有人流血了?!
然而林雨霖转过头去,只是一瞬间,瞳孔便猛的缩了缩,她惊恐的捂住嘴巴,身子立刻僵硬在原地。
她看到所有旅客都没有倒地,没有任何鲜血流出,甚至连伤口都没有。
然而他们每个人,都无一例外的拚命仰着头,脑袋和身体几乎呈直角,死死的盯着上方。
旅客们双腿几乎是一动不动,手臂在不停挣扎,却彷佛被什么压制住,即便用力的手上爆满青筋,也只能小幅度的摆动。
而最恐怖的,是他们的表情。
所有人,无一例外,脸色都青紫发黑,眼睛突出,让人怀疑要爆开一样,彷佛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扼制了呼吸。
林雨霖死死的捂住嘴巴,眼泪不停的流淌,手足无措的想要上前,却根本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她清晰的看到,这些人中,狄强挣扎的最为剧烈、面色也最为难看,他整个身子皮肤都红的发紫,青筋一根根爆了出来。
而在他身侧的墓道石壁里,已经有虫卵被热量吸引,窸窸窣窣的钻出粘液,从石壁里孵化出来。
那尸虫匍匐在石壁上,附肢在暗淡光线下泛着青铜色泽,半晌,突然转过头,目露凶光的尖叫一声,猛的朝林雨霖扑过去!
“啊——!”
她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耳边却听到一声非人的尖叫,一只青铜螽尸虫从她眼前飞过,被一道寒光猛的甩在了石壁上!
“砰——!”
一双漆黑的皮靴进入了她的视线,向上看去,那张熟悉的诡异面具正正对着她。
“林雨霖,你终于醒了,睡眠质量够好啊。”
导游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单薄身躯上没有半点血迹,和幻象前没有任何分别,除了手腕上的变化。
他手腕上缠着一根银链鈎爪,鈎爪瓣锋利尖锐,反射着凛凛寒光,将刚才那只尸虫甩开后,又凶恶的咬住另一只想要偷袭的尸虫,游龙般甩上石壁。
那张面具一如既往的阴森诡异,然而在尸虫乱飞、鬼象频出的墓道里,却显示出一种冷淡的可靠。
“既然你醒了,那就选吧。”
苗云楼甩了甩手腕上的银链鈎爪,居高临下的盯着林雨霖,淡淡道:“想什么都不做等死,还是拼一把,救下所有人?”
第174章 僰僮生殉葬图壁画
“呜呜……”
林雨霖被墓道里孵化而出、狰狞诡异的尸虫吓得手脚冰凉,几乎是涕泪横流,抽噎声格外的明显。
虫子伴随着她灰暗阴冷的学生生涯,占有了她恐惧的全部,已经近乎成为了恐惧本身。
害怕虫子,几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本能反应。
然而即使她哭的快背过气去,甚至整个人僵硬的动不了,却还是拚命摇着头,在抽噎的空隙中,沙哑着嗓子开口道:
“我要……我要救他们,我不要做废物,我不……我不想等死!”
“您告诉我,求……求求您,您告诉我怎么做!”
“……”
苗云楼眯起眼睛,盯着她失去黑口罩后、那张爬满了狰狞伤疤的脸,眼底闪过一抹奇异的情绪。
他顿了顿,回过头利落的甩开手腕,干掉了一个想要偷袭的尸虫,头也不回的淡淡道:
“想做就去做,我不负责给你提供方法,我只告诉你,他们现在陷入幻像,都是因为你。”
“想一想你究竟发现了什么、感受到了什么,又是为什么陷入了幻境,找到异常的源头,再破坏它,你就成功了。”
林雨霖脸上泪迹仍旧未干,愣愣的听着,闻言无意识攥紧了手中的银针,喃喃道:“异常的源头……”
那阴冷可怖的目光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顿了顿,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开始那一抹目光的来源。
墓道岩壁顶上,石块碎裂开来,狭小缝隙中,一只眼睛正死死的盯着她,带着毫不掩饰的怨恨与森冷,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众人。
“……”
林雨霖身体仍旧发著抖,却缓缓站了起来。
她手中仍然捏着那根银针,看到其他旅客的脸色越发难看,狄强的脸色甚至已经发黑,食指微微一动,突然猛的抬起手臂,向上一甩——
“当啷——!”
银光在墓道内一闪而过,只听一声石块碎裂的声音,那只窥视着众人的眼睛上,死死的插入了一根三寸银针!
“啊啊呵呵呵——!”
似乎有什么东西猛然尖叫了一声,空气随即瞬间松弛下来,就像一根被绷紧的琴弦突然被人松了手,恢复了正常。
“呵呵呵——呼!”
“唔唔唔——等等,我能呼吸了,流沙呢,流沙都去哪儿了?!”
所有旅客绷紧的背一瞬间弯了下来,他们歪成直角的脖子猛正了回来,随即拚命咳嗽起来。
那被黄沙灌满的窒息感骤然消失,被压迫的身体终于恢复了自由,却让人更加恐惧,恐惧濒临死亡的痛苦。
在一片撕心裂肺的咳嗽呼吸声中,只有杜千秋勉强镇定一些,他捂着脖子回头,缓缓看向林雨霖。
后者的黑口罩已经脏的用不了了,感受到他的目光,立刻低下头来,用手死死捂着脸上的伤疤,不安的拽着衣服。
她知道,又是她害了大家。
墓道顶上的视线,没有一个人感觉到,只有她太敏感、太战战兢兢,触发了新的异常,将所有旅客拖进了幻觉之中。
这次会被指责是扫把星,还是没用的废物?
然而林雨霖没想到,杜千秋却是掀起嘴角,呲着牙笑了起来,松开了紧绷的眉头,一边捂着脖子,一边赞许的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你终于醒过来了……不愧我叫了你这么久,林雨霖,我要郑重其事的说,你刚刚救了我们所有人。”
“——谢谢。”
“……”
林雨霖闻言猛的抬起头来,怔怔的盯着他,在听到那声“谢谢”的时候,缓缓睁大了眼睛。
后者温和慈祥的看着她,那平日里严肃的面孔此时柔和了不少。
明明耻于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脸,明明害怕虫子害怕到呕吐,明明饱受恶意,却仍然能鼓起勇气,第一个从幻境中醒来。
甚至被别人感激,都会露出意料之外的神色,如同一个被伤害太多次的、小小的惊弓之鸟。
有勇气面对张牙舞爪的危险与死亡。
却没胆量承受一个平淡的感谢。
杜千秋天生就是一副好心肠,见状叹了口气,随即笑着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什么,眼前却猛的被甩过一只青铜螽尸虫!
“你们有完没完?”
苗云楼站在他们身后,手腕上的银链鈎爪泛起凛凛寒光,分明带着一个包裹着全脸的面具,却不知为何让人感觉,面具下的眼神颇为不善。
“继续聊啊,怎么停了,不就是个会吃人的墓道虫子吗,你们也不在乎啊。”
“墓道里的青铜螽尸虫马上都要孵化完成,把你们啃成稀巴烂了,你们还在这里聊,想干什么?嗯?”
他也真是服了,如此危机四伏的路程,这些新手旅客还有精力相互勾心斗角、阴谋暗害、抒情感慨,简直是感情泛滥成灾。
啊,不对。
他们的感情还是不够泛滥,要不然就不会留孤苦无依、形单影只的导游一个人,在墓道里当驱虫的背景板。
苗云楼板着脸,感受到沈慈还是不肯理他,盘在手腕上的蛇躯甚至一动不动,嘴角往下耷拉的厉害,越发冷冰冰道:
“墓道任务做了没有,异常发生的原因发现了没有,都没有?”
“都没有就赶紧去做啊!”
林雨霖被他瞪了一眼,立刻臊的满面通红,急忙跑到旅客中间去,对终于缓过神来的众人急急道:
“我们快走吧,这个墓道的虫卵马上就要孵化了,现在可以确认,幻象异常发生的原因,就是墓道顶的僰僮眼睛。”
“不如我们先把原因报上去,现在已经是险象环生,等到了下一个墓道,就算还是重复循环,再找其他异常也不迟!”
众旅客已经被流沙折磨的心神俱疲,现在一听到尸虫即将孵化,像是惊弓之鸟一样,立刻同意了林雨霖的建议。
现在虫卵已经被热量吸引的提前孵化,在苗云楼飞舞的银链鈎爪和虫子尸体之间,众人不管不顾的甩开膀子,拚命奔跑起来。
恐惧与濒死威胁卷土重来。
墓道阴暗沉闷,窸窸窣窣声隐没在石壁内,扭曲的涌入众人耳朵里。
“哗啦啦……哗啦啦……”
虫潮汹涌的追逐着他们,非人的尖叫声刺耳凄厉,疯狂刺激着众人的耳膜,带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压迫。
突然,一只青铜螽尸虫破卵而出,狰狞的飞了起来,尖叫着扑向林雨霖!
她躲闪不及,下意识抬起手臂遮住脸,却丝毫没感到疼痛,只听耳边一声巨响!
“当啷——!”
金属碰撞声骤然响起,银链鈎爪恶狠狠的咬住尸虫,猛的甩向墓道石壁。
与此同时,林雨霖的胳膊被人用力拽住,杜千秋没有回头,只是拉着她往前跑,手指攥的很紧,高喊道:
“跟上!”
他跑在最前面,带领着众人冲向墓道尽头,一边跑一边给众人打气,气喘吁吁的坚毅喊道:“不要怕,我们已经发现了异常发生的原因,只要再循环几次,就能出去了。”
“所有人都不要放弃,跟着我走,我保证你们都能活下来!”
“……”为了保持体力,没有人回应他的话,只是沉重的喘着气,闷头跟着他一起冲刺。
然而所有旅客的心中,都隐隐泛起一丝波澜,热血渐渐涌了上来,不知是不是肾上腺素飙升的原因,突然有了股一往无前的勇气。
管它什么诡物,管它什么幻象。
反正刚刚都已经濒临死亡,干脆豁出去了,这么多人一起,有领头羊在前面扛着,还有导游在背后保护,就算死,死的也不一定会是自己!
怀着这种侥幸的勇气,旅客们就像是突然吃了猛药,几乎把逐渐孵化的尸虫远远甩在身后。
“哗啦啦……哗啦啦……!”
虫潮仍在汹涌,然而那诡异可怖的声音却彷佛隔了一层膜,被众人挡在了耳外。
所有人眼中都只有一个目标。
墓道,墓道。
新的墓道近在咫尺,还有几步,就能离开这个崩坏的墓道了!
“当啷——!”
苗云楼不紧不慢的跟在队伍后面,漆黑眼眸眯起,苍白消瘦的手腕一翻,猛的甩出银链鈎爪,又咬住一只准备偷袭的尸虫。
看来第一个墓道并不算太难。
现在众人已经知道了,热量会导致虫卵提前孵化,只要拐过墓道的转弯处之后谨慎行动,别狂跑狂跳,青铜螽尸虫就不会是威胁。
而关于参观景点的任务,在僰僮生殉葬图壁画被发现时,他已经收到了系统给导游的引领参观任务。
【叮!参观节点达成,请导游立刻查询参观流程,为旅客提供新颖的景点参观体验】
【僰僮生殉墓道体验项目:本体验项目分为三个交互部分:墓道考古发掘——古法修补壁画——还原殉葬历史】
【温馨提示:即使本景点墓道壁画为生殉怨气形成,也不要掉以轻心哦,壁画与其他文物相比具有其特殊性,是一种非常脆弱的文物,修复工序非常复杂,包括背部清理、加固、正面清理、残缺修补处着色等数十道工序】
【而各位旅客们要做的,就是首先将整个壁画从墓道石壁里剥离出来,再对壁画进行修补着色,最后从中还原出千年前古墓一段不为人知的生殉历史、一个古老王朝的没落与恢宏】
【注:完成景点交互环节后,将由导游挑选出体验最认真的小旅客,奖励僰僮生殉墓道周边文创哦】
苗云楼看完之后,很怀疑最后一句话的奖励,属于“一切最终解释权归于旅社所有”的作用域内。
墓道能有什么周边,会偷窥的石头眼睛,还是死虫子标本吗?
那旅社也太猎奇了吧。
苗云楼从善如流的忽略了自己对阴冷光滑蛇尾的过度迷恋,拒绝思考自己的审美分明也有问题,歪头轻声对沈慈抱怨道:
“第一个墓道这么简单,怎么当时在潜浪浮波区的时候,青寂山寺直接把经验丰富的丁一修弄了个半残啊。”
这新的体验项目,分明已经把异常和异常原因都揭露出来了,他甚至不用挑明,只要在下一个墓道里稍微提示下旅客,就能结束第一个景点的参观了。
如果这是一场考试,那么从体验项目开始,这场考试就变成了开卷考试。
“不公平,绝对是霸淩,我好可怜,景区和旅社故意霸淩我……”
苗云楼撇着嘴,刚才冷淡的声音变得可怜兮兮,还夹杂着一丝幽怨,要是让其他旅客听到,估计要当场崩溃、自戳双耳。
太恐怖了,根本就是阎王催命。
然而沈慈却根本听不出来。
他微微迟疑了一瞬,便缓缓松开缠得极紧的身子,尾巴尖试探性的扫了扫苗云楼的手腕,轻声“嘶嘶”道:
“你当时孤立无援,比他们经历的还要危险,是不是……心里也很害怕?”
“是啊,”苗云楼睁着眼睛说瞎话,趁机撸了两把冰凉光滑的蛇尾,楚楚可怜的叹了口气,“当然了,我就算害怕,也没办法表现出来,毕竟我最最最信任的人不在身边,没人能让我靠一靠啊。”
这个最最最信任的人是谁,两人心中当然自有定论,白蛇鳞片下的尾尖微微一烫,染上一小抹粉色,吐了吐信子,别过头去没有说话。
蛇是冷血动物,当然不会真的热血上涌。
然而苗云楼心思玲珑、何其敏锐,不用看也能知道,沈慈现在是何种情态。
他罕见的愣了神,反应过来不由得心头一动,嘴角微微卷了起来,柔声道:
“你——”
【喂,喂,苗老弟,你听得到吗?】
手腕上的通信显示屏突然亮起,胖子粗犷的嗓门打断了异样的气息。
“……”
苗云楼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的接通了通信,一边继续跟在队伍后面走,一边淡淡道:“怎么了?”
通信另一边的胖子什么都没听出来,闻言急忙道:【哎呀,是之前你拜托我们查探的事情,现在已经有眉目了】
【你不是让我们探听一下周边的风土人情、民俗传说吗?嘿,他奶奶的,这玩意还真挺邪门!】
【我跟你说,村子里有一户人家告诉我们,这附近啊,有一个会吃人的古墓!】
第175章 “神仙怎么会停留呢”
“我说老哥哥啊,你打听半天,就打听出这个,”苗云楼闻言一顿,随即高高挑起一边眉毛,难以置信道,“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儿?”
他们一下车就在吃人的古墓里面,不仅在吃人的古墓里面,甚至已经快绕了三圈了。
打听半天就打听到这么个传说?
【哎呦,哥哥我当然知道你们现在就在古墓里,所以我才特意急着告诉你】
胖子“啪”的拍了一下大腿,急道:【我说的这个吃人,不是说有诡物伤人什么的,是古墓本身,那村民说,墓道是活的!】
“这又是什么意思,”苗云楼撑不住噗嗤一声,笑道,“墓道里的石头成精了,孙悟空啊?”
【你能不能有点正经的!】胖子怒道,【我说的不是石头,是墓道,墓道是个会吃人的活物!】
“什么叫墓道是个会吃人的活物?”
苗云楼感觉到胖子的急躁,也认真起来了,顿时心头一跳,蹙了蹙眉,声音低沉下去,目光骤然警惕起来,一边盯着前面正在狂奔的旅客,一边轻声道:
“王哥,你说清楚,吃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吃人!】胖子道,【那些村民说了,他们本来是想去盗墓、捞点古董出来换钱,没想到进去之后,就一直在墓道里打转,怎么走都出不去,等绕了几圈后再一回头,就有人凭空消失了】
【你以为古墓旁边就是村庄,为什么这么多年没被盗过?因为当年进入古墓的几波人,加起来足足有几百号,最后侥幸逃出来的只有三个人!】
苗云楼眉头皱的死紧,他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转了转手腕,若有所思的急促道:“墓道怎么都走不出去,这个我已经知道了,是里面有鬼打墙作祟。”
“但是你说有人凭空消失……王哥,墓道就这么大地方,你问清楚了吗,会不会他们只是被墙壁里的尸虫啃了,啃的一干二净、没有尸体?”
【不是啊,那三个人我都问了,他们一致说当年在墓道里找了很久,但是根本没有血迹,也没有任何残留的衣物,那些人就是走着走着,一个个凭空消失了,就像是被墓道吃了一样】
似乎是通话时长太久,电流滋啦滋啦的炸了起来,胖子在通信另一头绞尽脑汁的想,半晌憋出来一句:
【他们告诉我,那墓道一开始没有吃人,第一次发现有人消失,好像是在……第三次转弯的时候?】
苗云楼闻言心头瞬间一炸,只觉得背后阴森的冷风吹拂,裸露在外的苍白手腕一顿,立刻爬满了鸡皮疙瘩。
第三次转弯的时候……?
那不就是现在吗?!
他头皮一炸,心头立刻狂跳起来,猛的回过头去,手腕一抖,银链鈎爪迅速甩向前面的旅客。
然而方才还势如游龙的鈎爪,此刻却彷佛被空气阻碍住一样,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却怎么也勾不住一片衣角。
竟然真的有问题!
苗云楼面具下的脸色难看至极,一边奋力将鈎爪甩向旅客,一边对马上就要冲过拐角处的杜千秋厉声道:
“停下!”
“杜千秋,这墓道有问题,重启次数太多可能会出事,先别冲过去,把人都拦下来,等我——”
苗云楼话还没说完,眼前顿时一黑。
他脚下一空,彷佛墓道底下的石头瞬间开裂,随后天旋地转,猛的坠入一个化不开的浓稠黑暗。
目光所及最后一幕,是杜千秋脚步一顿,下意识的回过头去,却被一只刚刚孵化出来的青铜螽尸虫扑在脸上,连人带队所有旅客,全部消失在下一个墓道里。
【叮!】
【检测到导游10036过度干涉旅客参观,且未完成最低限度供奉,暂将导游与旅客分开,开启自由活动时间】
【下面是自由活动时间安排:请旅客们根据景点参观流程自行参观,完成当前任务节点后,系统将自动发送进下一景点,届时导游将与旅客汇合,进行下一景点参观,敬请期待】
【注:自由活动时间内,旅客请自行保护人身安全,此时段旅客生命安全健康本旅社不负责任,若有旅客死亡,将不计算在导游旅客满意度之内,且旅客财产交由旅社保管】
【自由活动时间现在开始,请各位旅客自行安排,祝您旅途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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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
一滴冰凉的水珠落到苗云楼头上,他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紧闭的眼睫鸦羽般颤动起来。
似乎有什么人在一旁为他抹去了水珠,正略带着焦急呼唤他的名字。
然而苗云楼却没有醒过来的意思,似乎陷入了某种深度昏迷的状态,只是微微皱着眉头,手指无意识蜷缩起来。
他又梦到了当年的事情。
宽阔明亮的房间内,阳光洒满地面,却没有带来一丁点暖意。
沈慈低垂着眼睛,看着已经长成了青年模样的他,看着他面无表情落下的一滴眼泪,面色淡淡的站了许久,似乎有些动容,最终却还是没有给他擦去眼泪。
“云楼,你长大了。”
他淡淡道:“长大的孩子,需要自己的空间,也需要独立思考自己的感情,我已经没什么能给予你的了,现在,我该离开了。”
梦境似乎是第一视角的,苗云楼看不到自己的脸,只能听到一声轻笑,带着毫无笑意的伪装,从自己的身体里传出。
“需要自己的空间?”
“难道不是因为您厌恶我、不赞同我戳穿了自己对您的感情,才要迫不及待的远离我吗?”
苗云楼从不知道,自己当年说话竟然这么直白没有礼貌,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
其实谁被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表白,心情应该都不会太美妙,只要不是早就心怀不轨,就算再开明的养育者,也不可能欣然接受。
更何况是沈慈这种平日便无欲无求、连喜怒哀乐都没有的人。
然而当时的自己还不够成熟,无法正视沈慈的拒绝,只有满心的压抑,那带着伪装出微笑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仍在继续:
“您现在说要离开,是指暂时冷静冷静,还是从此便老死不相往来,连这么多年的感情都要一并抛之脑后?”
“如果是后者……那么无论是胡搅蛮缠、还是软硬兼施,我都会做,我什么都做的出,也敢保证,事情一定不会如您所愿的。”
青年步步紧逼,乌黑长发淩乱的披散下来,苍白的皮肤毫无血色,心脏剧烈跳动的几乎越出胸膛。
他狭长的眉眼如同明晃晃的刀锋,平日笑意莹莹的声音此刻显得咄咄逼人,面无表情的俊俏面孔上,满是暗潮汹涌的寒意。
“……”
沈慈似乎是叹了口气。
他那张谪仙一般的面孔上,罕见的沾染上些尘俗的烦恼,并没有带有任何负面情绪,却让苗云楼不由得怔愣了片刻。
他当年那一番几乎剖心剖肺的表白,竟然已经给沈慈带来情绪上的……困扰了吗?
“云楼,你需要冷静。”
半晌,沈慈缓缓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眉眼间带上了些冷,低声淡淡道:“我不会不见你,但我现在必须离开,这是我的决定,不是在和你商量。”
“不行!”
“我决定的事不会再改变,我的存在,已经给你带来了不好的影响,即便日后这种影响消失,我也不会再向从前一样对你了。”
“你已经长大了,苗云楼。”
最后这一句的声音轻如鸿毛,砸在当年苗云楼的心上,却是重若千钧。
这是沈慈第一次叫他的全名。
这代表沈慈将他彻底的当成了,一个与自己平等、独立的人格,代表沈慈第一次平视他,不再是将他视为一个未尝人事的孩童。
这也代表,他拥有所有属于孩童的特权,都将再也不管用了。
“……”
空气一时间安静了下来,两人相对而立,青年面无表情,半晌,很深很深的垂下了头,一滴眼泪流了下来。
苗云楼像个没被勾走的魂魄一样,在他身旁长呼短吁,托着下巴感慨道:“看你,想当然了吧,人家可是你的义父,凭什么和小屁孩谈恋爱?”
沉默持续了很久后,门被轻轻打开,又被轻轻合上,脚步声渐远,青年听着一步步远离的声音,缓缓闭上了眼睛。
“看,我都说了,你没机会的。”
苗云楼摊了摊手,脚不沾地的转来转去,对面色惨白到毫无血色的青年努了努嘴道:
“心脏病快犯了吧,去,床头柜上还有药呢,赶紧喝了吧。”
他拍了拍青年的肩膀,痛心疾首的劝道:“你看人家多好,都被癖好奇特、从小养大的义子表白了,还惦记着给你放血续命呢。”
“当啷!”
瓷碗碎裂的声音在地板上炸起,青年脸色发白,死死抓着胸口的衣服,却猛的将碗摔了下去,任由泛红的苦药流淌一地。
破碎的瓷片静静躺在药里,腾腾热气缓缓从地板上升起。
苗云楼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对,我忘了,你现在还不知道,这里面放了他的血。”
他看着青年靠在床边,无声的流着眼泪,半晌,缓缓跪了下来,搂住青年,安抚性的拍了拍他,安慰道:
“好啦,你也该知足了,现在伤心难过就哭出来吧,过两年你就该习惯啦,什么死缠烂打、步步紧逼都没有用,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什么赘余的藉口。”
“毕竟沈慈可是个神仙啊,神仙怎么会为凡人而停留呢?”
他垂下眼睫,轻轻抚摸着青年乌黑的长发,像是在说给他听,又像只是在自言自语。
他怎么会停留呢。
恍然间,苗云楼只感觉脸颊一热,带着股轻微的湿意,彷佛青年的眼泪不仅滚滚落下,还转移到了他的脸上。
他心说这梦可做的有点太伤春悲秋了,赶紧飞快的眨了眨眼,伸手在脸上擦了擦,却什么也没有擦到。
然而脸颊上的湿意和热意越发明显,甚至蔓延到了眼皮上,耳边似乎有什么声音在叫着他的名字。
“云楼,云楼——!”
在苗云楼短短十几年的记忆中,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他。
他骤然觉得不对,拧起眉头,有些怔愣的抬起头来,却猝不及防的跌入一个浓稠黑暗中,身子一空,猛的睁开了双眼!
眼前还是那漆黑死寂的墓道。
不同的是,有一张和梦境中离他而去的人一模一样的脸,此刻正蹙着眉头,急促的呼唤着他。
“云楼,醒一醒!”
第176章 悬挂的青铜棺椁
苗云楼听到这个声音,猛的一个激灵,条件反射一样的直起身子,身体紧绷,唇齿间寒光凛冽,银针下一秒就要飞射而出。
然而他的肩膀却被人轻轻按了下来,他直起身子的动作微微一愣,一下被人揽住了双肩,恍然间,一抹温热在脸边蔓延开来。
苗云楼顿时晕头转向的愣在原地,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醒。
他只觉得自己脸颊上切切实实的传来了湿润的热意,就像梦境中青年的眼泪,跨过时间流淌在他的脸上一样。
这应该不科学……吧?
他有些怔愣的虚搂着沈慈,有些迷茫的疑惑,微微侧了侧头,看到脸侧状况时,却是瞬间心跳加速的快要蹦出来。
这湿润温热的来源,竟然是一条细细窄窄的蛇信子,泛着涔涔血色,镶嵌在白玉般纯洁的皮肤上,显得分外显眼。
那条不安分的蛇信子被他盯着,竟然还在轻轻探出来,似乎很享受、很惬意,时不时还在他的脸颊蹭上一下。
沈慈在……舔他?
“不是,你、你……?”苗云楼都怀疑他做梦串到春梦频道了,声音轻的像是怕惊扰到什么,“沈慈,你在做什么?”
沈慈比他更高,却半跪着弯下腰,把脸埋在他的脖颈里,淡淡道:“你一直不醒,我怎么叫你都起不来,一着急……它就控制不住,自己伸出去了。”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沈慈清澈的声音此刻闷闷埋了下去,声音轻的几不可闻,“我还以为……以为你又出事了。”
声线清清冷冷,和方才梦境里离开的人分明一模一样,可是说出的话却截然不同。
原本无欲无求的洁白之上,沾染上了情感的颜色。
苗云楼还没从刚才的梦境中醒来,闻言已经下意识的回搂住沈慈,意识未置声音先行,甜言蜜语的顺着鳞片哄道:
“我怎么会有事呢,我最最最信任的人还在身边,我怎么舍得抛下他呢?”
“而且你忘啦,祝炎给我续了无法被影响的生命时长,就算再怎么作死折腾,我也不会挂掉的,所以放心吧,啊。”
在这个景点,他身为导游、又有不会改变的生命时长,不需要思考自己的安全问题,唯一只担心的是上面那群小傻逼旅客。
意识消失之前,苗云楼清楚的记着胖子说的话、以及被全部故意推入下一个墓道的旅客。
如果胖子那里的消息没错,那么现在墓道里的旅客,在墓道循环三次之后,应该已经至少消失一个人了。
苗云楼想到这儿,缓慢的眯起眼睛,意识彻底清醒过来,漆黑瞳孔中滑过一抹冰冷,立刻就要起身,尽快找到办法回到之前的墓道里。
然而他却再一次被锢住了肩膀。
“沈慈?”
“……”
后者没有回应,只是缓缓抬起头来,眼底翻滚着让人看不懂的复杂,翻开他的手腕,让他自己看显示屏上面。
上面赫然写着几行字:
【尊敬的导游10036,您已进入景区纪念品局域】
【作为一名合格的导游,当然应该给热情参观的旅客一些奖励——锵锵!这是我们在旅客自由活动时间内,专门为导游挑选的纪念品局域,您只要在其中挑选到合适的纪念品,就可以带走离开了】
【温馨提示:纪念品需要您自行获取,为了体现您的真心实意,在此期间系统将暂时关闭您的剩余生命时长,使用通用绿色品质的生命时长】
【尊敬的导游10036,再次祝您挑选愉快哦——倒计时:00:25:30】
“还剩二十五分钟的存活时间?”
苗云楼立刻抓住了文本里面的重点,猛的翻身坐起,皱起眉头,看向沈慈询问道:
“这数字有零有整的……最开始我来到这里的时候,难道是半个小时的生命时长吗?”
沈慈垂眸点了点头,眼睛里流淌着复杂的情绪,用蛇尾尖碰了碰他的手腕,淡淡道:“我就是因为看到了这上面的倒计时还在减少,才要急着叫醒你。”
“我看不懂它在说什么,但我知道,你的时间不多了。”
“……不是,时间够不够一会儿再说,先等一下。”
苗云楼高高的挑起眉毛,只觉得颇为荒诞,他坐直身子,缓缓看向四周。
头灯早就在下坠的时候摔坏了,周围一片漆黑,古墓深埋地底,一丝自然光线都没有,只能凭手指下冰冷的触感,感受到他们仍在石板地上。
这地方就算不是平日里所说的“纪念品商店”,也绝对不可能是能挑选纪念品的地方吧。
任何意义上的纪念品。
“……你说我扣块石头带回去给他们行吗,”苗云楼搓了搓沈慈身上的鳞片,靠在他身上,摸着下巴琢磨道,“就说是墓道特供的,被导游开过光了,能许愿的,特别灵。”
“要不收集点地下水呢,我感觉手底下又湿又凉,这东西带回去还能分一分,每人一滴,不退不换。”
沈慈闻言有些无奈的看着他,叹了口气,轻声道:“还有二十分钟,你就有生命危险了,能不能认真一点?”
“我是认真的啊。”
苗云楼捧着沈慈的脸,让他扭头一点点向周围看过去,声音充满了幽怨,楚楚可怜道:“看这周围,鸟不拉屎的地方,连个陪葬品都没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能怎么弄来纪念品。”
沈慈静静的跟着他看,蛇一样的竖瞳里闪过一抹暗光,半晌,轻声道:“云楼,你看不到,但我能看到。”
“其实,这里不是什么都没有,在你近旁的周围,就有一些东西正静静的躺着。”
苗云楼闻言一愣,只见沈慈伸手从他的系统背包里,掏出之前早就买好的“盗墓三件套”,轻车熟路的从里面拿出一个冷焰火,扔到他怀里。
“给,你用这个看。”
苗云楼还沉浸在沈慈对盗墓产品的熟悉当中,感觉一阵天旋地转、难以置信,下意识开口道:“……你不顺手点燃一下吗?”
“我……只隐约知道它的用处,但并不会用,”沈慈沉默片刻,轻声道,“抱歉。”
这一声抱歉猛的把人拽了回来。
苗云楼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立刻搂紧了沈慈,抓着怀里的冷焰火,一边起身,把人半搂半抱的弄了起来。
本来人家就失忆了,这么问不是故意要戳心吗。
他心下懊恼,还带着隐隐的内疚,又不知道怎么说,干脆直接迈过这个话题,纤长手指耍了一把冷焰火筒,耍赖一样微笑道:
“不会用就不会用嘛,这多正常,要不是我生活经历丰富、喜欢到处打工,我也不会用。”
“来,我给你示范,在这种地方,冷焰火应该怎么用。”
苗云楼曾经在某些婚宴场景里点过冷焰火,现在也相当熟练,三下两下用打火机点着了冷焰火,便蓄足力气,用银链鈎爪咬着猛的甩上半空。
“噼里啪啦——!”
冷焰火在空中轰然炸开,洒下火树银花一样的点点亮光。
其实冷焰火就是采用燃点较低的金属粉末,经过一定比例加工而成的冷光无烟焰火,不会爆炸、也没有灼热残渣,非常适合在阴暗古墓里照明。
苗云楼知道冷焰火的特点,见状也没有躲开,拉着沈慈站在飞舞的烟花之下,一眨不眨盯着古墓上面。
他本意只是想转移话题,再藉着焰火在黑暗中玩点浪漫。
然而当冷焰火轰然炸开的时候,它照亮的景象,却着实是震撼无比,一瞬间,便让空气归于一片死寂。
“……”
苗云楼只觉得自己背后冷汗直流,死死拽住沈慈的手,嘴唇动了动,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不可置信道:
“你刚才到底都看到了什么?”
沈慈没有回答,其实也无须再回答了。
冷焰火的亮光之下,古墓上方的全景,在一瞬间毕露无疑。
那是无数青铜棺椁,上面被青铜锁链层层环绕,悬挂在空中,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虫卵,蜷缩在棺椁花纹里,缓缓蠕动了一下。
藉着一丝微弱的光亮,能看到青铜棺椁两侧壁外表布满扭曲的图案,在头、尾板的外表,铸有蛇、鹰等动物,乍一看栩栩如生、彷佛仍在活动。
棺椁里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时不时泛起摩挲的响动,“咚咚”“咚咚”的响着,一会儿又骤然停歇下来,归于一片死寂。
而在棺椁下面,则是横七竖八的木质棺材,交叠在一起,上面布满灰尘,有的冠盖已经滑开,露出里面干枯畸形的尸体。
随着冷焰火落下,能看到这木质棺材密密麻麻的铺满了整个墓室,几乎堆成了个万葬山,甚至一眼看不到头。
苗云楼愣愣的看着墓室,下意识后退一步,后脚跟便碰到了什么东西。
他缓缓回过头一看,只见那正是一口木头棺材,里面的尸体头掉了出来,空洞的眼窝死死盯着他,距离他刚刚躺下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
“……”
苗云楼闭了闭眼,半晌,感慨道:“对不起,系统,原来是我错怪你了。”
“你根本不是故意刁难我,把我送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其实纪念品商店早就摆好了啊,外面还有礼品包装盒,真他妈的贴心。”
他突然转向沈慈,仍然闭着眼睛,微笑道:“不过让我挑合适的礼物是什么意思,看看哪个尸体长得比较好看吗,我的癖好还没有这么重口吧。”
总不会系统这个小傻逼看到他喜欢上一个纸人,就把所有和殉葬有关的东西,都弄到他跟前了吧。
这又不是沈慈,就是一群陈年老干尸,有什么好喜欢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真的真的喜欢,纪念品不是给旅客挑的吗,旅客们不会被吓成一滩烂泥?
沈慈看着行动力极强,已经开始对棺材上下其手的苗云楼,见他甚至真的在思考如何挑选,神色微微一顿,半晌才缓缓道:
“云楼,我虽然没有收到过纪念品,但我觉得,这个纪念品,应该是指棺椁内的陪葬品吧。”
“你在……挑什么?”
苗云楼闻言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系统指的纪念品,应该是棺椁里陪葬的藏品,需要他顶着可能诈尸的风险自己去拿。
而不是什么干枯的尸体。
然而他反应过来,脸色却是立刻一变,一字一顿的凝重道:“沈慈,你刚才说,纪念品是棺椁里的陪葬品,而不是尸体本身?”
沈慈不明就里的点了点头,苗云楼扶着他的肩膀站起身来,盯着地上的木质棺椁,手腕一翻,银链鈎爪立刻甩上周围的几个棺椁。
只听木头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至少有十几个棺椁骤然裂开,尸体骨碌骨碌滚落在地,露出背后开裂的棺椁内部。
那里面空空荡荡,除了飞舞的灰尘,什么都没有。
第177章 “当年发生了什么?!”
而就在一墙之隔,死寂一片的墓道里。
旅客们神情呆滞,跌坐在墓道里,死死盯着墓道转弯口,过了许久,都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口说话。
墓道分明与先前一般无二,虫卵寂静的隐藏在石壁中,没有任何孵化的迹象,然而此时此刻,墓道本身却彷佛一节涌动的肠子,正慢慢将众人缩挤到一个逼仄的、毫无出路的死局。
拐弯处仍然若隐若现的略过暗光,就像诱惑着众人的出口,等待他们进入。
五分钟前。
每一次他们跨过弯道、进入下一个墓道后,所有幻象诡物就会一瞬间消失不见,回到寂静平和的安全当中。
重复了两次下来,旅客们几乎对墓道转弯处生出了依恋之心,下意识的想要跨过去,似乎无论什么困难,都能因为它而烟消云散。
然而刚刚,就是在这个地方,他们所有人被推进了相同的墓道,而被啃食掉一只腿的吕鹏,却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消失的无影无踪。
所有人都知道,在这种地方,消失了就是死了。
寂静平和的墓道,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杀死了吕鹏。
而导游也在做出警示之后,骤然离开了他们。
旅客死亡、保护伞消失,之前认为自己不可能死的心态瞬间被击破,死亡发生在近在咫尺,立刻让所有人丧失了盲目的勇气。
剩下的只有对未知的无尽恐惧。
“……我们该怎么办?”
黄倩率先开了口,言语间满是颤意,泪水早已模糊了眼眶,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与绝望,带着哭腔道:
“现在、现在就连导游也离开了,我们根本不可能成功完成参观,只有死路一条。”
杜千秋也坐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没有碰到石壁,沉默了许久,才勉强道:“不,也不一定,我们努力再探索探索,可能没有导游,也可以……”
“你只会说这些废话!”
黄倩尖叫着打断了他的话,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满眼泪水的愤怒道:“之前在大巴车上,也是你说不需要导游,但是现在呢?”
“尸虫是导游挡下的,吕鹏是导游救下的,现在导游抛弃我们了,吕鹏就死了,我们也要死了!”
墓道石壁上响起轻微的窸窸窣窣声,她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立刻露出明显的恐惧,死死捂住嘴巴,将眼泪胡乱蹭在皮肤上。
他们已经承担不起任何一点失误了,无论是液体的热量,还是人体的升温。
杜千秋听到她尖刻的指责,隐隐约约感受到周围谴责的目光,张了张嘴,又无力的合上,颓废的盯着地面。
黄倩的话,他的确没办法反驳。
一开始,他对导游抱有极大的怀疑和敌意,认为这又是一个压榨旅客、无视他们死活的畜生,从未将他看成依靠。
然而他没有想过,3A级景区竟然如此恐怖无解,仅凭他一个有几次参观的旅客,根本不可能带着众人完成参观。
以至于到了现在的境地,竟然连他都隐隐希望,导游能够回来重新带领队伍。
“……”
杜千秋没有还嘴,而是彻底沉默了下去,整个墓道显得更为死寂,所有人彷佛都正在一个绝望的深渊当中,无限坠落下去。
悄无声息消失的吕鹏、周围密密麻麻等待孵化的青铜螽尸虫、无论如何也无法离开的墓道……
而就在这时,系统好死不死的蹦出来一条消息。
【叮咚!】
【检测到景点到现在还没有动静,这是什么情况,亲爱的旅客们有在认真参观吗?】
【请一定注意哦,你们只买了景点的参观门票,可还没有买客栈的入住哦,如果长时间没有动作,滞留在景点里,客栈就要关门啦,晚上住宿就请旅客自行解决——】
“晚上的住宿?客栈?!”
一名男旅客脱口而出,差点跳起来,难以置信道:“这是在古墓里面,又不是真的景区,能有什么住宿的地方!”
没有一个旅客理他,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在这个地方他们说话不做数,无论系统的阐述再怎么诡异,都真的会出现。
“我们必须开始行动了,”杜千秋闭了闭眼,缓慢的站了起来,声音彷佛闷在了嗓子里,“现在还不是诡物活跃的时候,等到入夜,就真的没有一点活着的可能了。”
“你们都是新人,没有内核欲望技能,不可能暴力破局,想要离开这儿,只有一个办法。”
“——找到所有的异常和原因。”
“问题是怎么找?”狄强也加入了讨论,“从我们进入这里开始,异常就已经太多了,如果一个一个检验,谁也不知道下次离开墓道死的会不会是自己。”
“我有办法。”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林雨霖突然开了口,睁开双眼,死死的盯着墓道顶部。
她纤弱的身体仍然恐惧到发抖,然而心中有一个单薄的影子,明明正居高临下、冷冷的盯着她,却带给她无限的支撑。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思考——思考——”
“你是想什么也不干等死,还是拼一把,救下所有人?”
导游那张青铜面具彷佛仍在眼前,与杜千秋饱含热情的鼓励不同,他的声音带着极致的冷,比墓道任何诡物都更尖锐。
他的话就像一柄利刃,一刀划下去,便让人刺痛的流出血液,却也能用最快的速度,割掉久久不愈的肿瘤。
“想一想你究竟发现了什么……感受到了什么……这就是异常。”
林雨霖闭了闭眼,导游的声音言犹在耳,她睁开眼睛,直直的看向墓道顶部,缓缓开口道:
“其实,我们不一定要找到所有的异常,虫卵孵化、幻象突发……这些异常发生的原因太细致了、太复杂了,根本不可能有全部正确答案。”
“一两个异常,还能单独找到它们发生的原因,如果发生很多异常,那么想要追究原因,追究的是其实是所有异常和在一起,共同发生的原因。”
她这一长串话把其他人都绕糊涂了,杜千秋的脑海里,却是突然滑过一道灵光,急急道:“你再说清楚一点,什么叫异常和在一起发生的原因?”
林雨霖抿了抿唇,轻声道:“比如……水里有毒是异常,原因可能是有人趁没人时放了老鼠药;别人开始排挤你是异常,原因可能是有人在背后说了你的坏话。”
“而所有这些异常合在一起的原因,它们共同的原因,是有人不喜欢你,恨你,想让你去死。”
她说话的时候,眼底沉浸着格外浓郁的痛苦,似乎想起了什么黑暗的经历,深呼吸了一口气,才一个字一个字道:
“我们现在遇到的,就是这种情况,其实,异常发生的原因究竟是什么,系统已经提示过我们了。”
林雨霖抬起头,直直盯着墓道顶部的石壁,颤抖着手放在上面,突然闭上眼睛,在这一瞬间猛的扣住一块石头,拽了下来!
一只熟悉的诡异眼睛骤然冒出来,带着比之前更深的恶毒,阴冷的俯视着众人。
【叮!恭喜旅客“林雨霖”,现已开启僰僮生殉墓道体验项目】
【本体验项目分为三个交互部分:墓道考古发掘——古法修补壁画——还原殉葬历史】
【第一个交互部分——墓道考古挖掘:请诸位旅客将墓道顶部的石块挖开,清理掉沉积的灰尘,让这幅珍贵的僰僮生殉葬图壁画,彻底展示出来!】
【倒计时:00:15:00,现在开始!】
“等等,我明白了!”
杜千秋听到系统的提示音后,几乎是脱口而出,猛的一拍大腿,立刻醍醐灌顶。
原来如此!
这个景点的任务,根本不是什么找到一个个异常、再一个个发掘原因,他们这些旅客的目的是参观景区,所以景点布置的任务,本质上是让他们了解古墓的历史背景。
换句话说,这张壁画其实就是景区入园简介,在他们读不明白之前,古墓会一遍一遍的重复展示简介,迫使他们了解。
杜千秋敢打包票,异常发生的原因一定就隐藏在里面,而只要将这张壁画背后的历史挖掘出来,他们就能出去了!
他言简意赅的给其他旅客解释了一遍,众人慢上一步理解,反应过来后,方才绝望颓废的状态顿时一扫而空。
虽然这个交互体验,听上去依旧险象环生、危机四伏。
然而和在绝望中等死相比,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就是最大的希望!
“那还等什么,时间只剩下十几分钟了,”狄强最先吼了一声道,“别辜负了咱们导游的期望,大家控制好体温,现在立刻马上,开始清理壁画!”
众人立刻开始动起来,他们开启体验项目之后,系统发放了壁画修复三件套,在他们每个人的系统背包里。
【洛阳铲(绿色品阶):大名鼎鼎、偷挖古墓中明器的工具,河南洛阳邙山上冢垒嵯峨,几无卧牛之地,地下随葬品埋藏极为丰富,却被洛阳铲盗的十墓九空,洛阳铲便由此恶名远播】
【刷子(绿色品阶):想要看清楚壁画上写了什么、墓碑上刻了什么、文物上画了什么吗?刷子虽小,却可以帮助去除文物表面的尘土和污渍,以便更好地保护和研究文物哦】
【刮刀(绿色品阶):这是用来清理和整理遗址和文物的工具。刮刀通常是由金属制成,有时也会使用塑料或木质的刮刀,旅客可使用刮刀来清除土壤和其他杂质,以便更好地观察和研究文物】
在这壁画修复三件套的加持下,众人齐心协力,很快便将壁画上的石块清理下来。
伴随着最后一块碎石掉落,千年沉积下来的灰尘散尽,这幅僰僮生殉葬图壁画,也终于完完整整的展现在旅客面前。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杜千秋震撼的仰头看着头顶壁画,背后骤然出了一身的冷汗,鸡皮疙瘩密密麻麻的爬了满身,半晌,才不禁喃喃道:
“如果事实真的像壁画上一样……那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178章 修补褪色——以鲜血
阴暗沉郁的墓道里,壁画被密不透风的阴影笼罩在其中,然而在头灯暗淡的光线下,仍然依稀能看清楚壁画上的内容。
那是一场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腥献祭。
在茂密的丛林深处,壁画中的奴隶们身着破旧的衣物,被残忍地扔进黑暗的墓xue中,彷佛他们只是一些毫无价值的物品,即便只是寥寥几笔勾勒,可他们的尖叫和痛苦,却彷佛凄厉的传响了出来。
在壁画上,有一群密密麻麻的虫子在奴隶们的身体上啃食,即便已经褪色看不出颜色,旅客们也能从形状上,一眼便看出是什么。
——这是那些潜伏在墓道石壁里的青铜螽尸虫。
它们贪婪地吸食着奴隶们的鲜血和肉/体,彷佛要将他们彻底吞噬。这些青铜螽尸虫就像墓道中的恶鬼,它们冷酷无情,只为了满足自己的食欲。
墓道在壁画里流淌满了褪色的液体,不用看也知道是血液,犹如一条罪恶的河流,将这个阴森恐怖的世界与外界隔绝开来。
而在这残忍诡异的生殉图中,除了那些痛苦的奴隶,一个衣着精致华贵、却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墓道站在外面。
他似乎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手中捧着一个看不清模样的东西,对血流成河的死亡格外漠视和无动于衷。
这幅壁画彷佛是一幅生与死的交响乐,将死亡的恐怖与奴隶们的顽强生命力交织在一起。他们用生命为这个王朝献祭,却也留下了永恒的痕迹,让后人能够窥见这段历史的一角。
“这就是……当年活人生殉的场面?”黄倩吓的假睫毛颤颤巍巍,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带着哭腔尖叫道,“系统让我们还原历史,不会让我们重复一遍壁画、也被活生生殉葬一次吧?”
“这是会死人的,我不可能这么做!”
她的尖叫声在墓道里久久回响,巨大的刺激导致情绪失控,让体温立刻升高,浑身发烫。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墓道石壁内不安的响起摩擦声,令人毛骨悚然的耸动了几下,杜千秋心下一紧,顿时眉毛竖起,厉声道:
“别叫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历史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考古挖掘只用了十二分钟,现在还剩三分钟,抓住时间,提前试着还原殉葬的背景。”
他咬了咬牙,尽力克制住自己的恐惧,缓缓抬起手,去摸壁画上面的凸起。
整张壁画看起来除了格外令人毛骨悚然,倒并没有什么异常,很明显的描绘了一副奴隶制王朝血腥的殉葬场景。
杜千秋摸了半天,仔仔细细的看了很久,却怎么也没发现异常的地方。
然而在这种地方,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
他有些不甘心的皱了皱眉,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想要再凑上去仔细看看,身后却传来一股不容忽视的推力。
“杜千秋,你不用再摸来摸去的,这幅壁画……应该只是展示了当年的历史。”
狄强上前几步,有意无意的把他挤开,没有看向壁画,而是转头对着众人低声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大概是这里的王死了,于是手下就命令把奴隶都给他陪葬,只是有人不愿意,反抗却被残忍的镇压下来。”
“你看,壁画里体现的很明显,这个王朝在密林当中,很明显不是中原王朝,应该是一些尚未开化的野蛮王国。”
他招呼众人过来,抬起头,指了指壁画上那些在墓道里挣扎的奴隶,沉声道:
“这些奴隶几乎衣不蔽体,只有腰间包裹了一块布料,和已经有了廉耻心的中原文化完全不同。”
“这就表明,无论这里是什么王朝,都一定有更加野蛮、粗俗、残忍的文明,因此,这种活人生殉的情况出现很正常。”
杜千秋刚细细摩挲了一半,就被狄强所打断,他皱着眉头抱起胳膊,看着侃侃而谈的狄强,不知为什么有些不爽,在一旁质疑道:
“你说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殉葬,那如果只是奴隶殉葬也就算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青铜螽尸虫趴在殉葬者身上?”
“甚至这些奴隶身边将他们埋进去的人,对尸虫没有一丁点恐惧,反而露出了恭敬的神色,这难道很正常吗?我敢肯定,这里面一定还有隐情!”
狄强闻言转头看向他,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冷冷道:“对尸虫恭敬能证明什么?也许这个王朝比较特别,就是尊崇昆虫。”
“每个文明都有各自的信仰,像这种尚未开化的野蛮文明,崇尚自然生物很正常,杜千秋,你不了解就不要少见多怪。”
他这番话可谓是不客气至极,甚至还带了一丝居高临下的鄙视。
然而杜千秋听到之后,第一反应却不是愤怒,而是感到格外诡异和奇怪,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没由来的怀疑。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墓道里,除了他的旅客都是普通人,在没有导游的情况下,理论上,都应该会下意识软化对他的态度。
毕竟他是唯一一个觉醒了内核欲望技能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有能力保护其他旅客的人。
这不是说他自恋到,觉得所有旅客都应该把他捧在手心里,而是感到荒谬的怀疑:
狄强分明在下车后,对他的态度好了许多,为什么在这种危急存亡之际,上赶着对他不假辞色,彷佛生怕他不被激怒一样?
这种态度,简直是诡异至极。
然而还没等他皱着眉头,想明白为什么,只听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响动,系统机械的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
【叮!】
【恭喜诸位旅客,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了体验项目的第一个交互部分——墓道考古发掘】
【接下来,我们将进行第二个交互部分——古法修补壁画:这么美丽震撼的壁画,却在千年万年的磨损之中,逐渐褪去了鲜艳的色彩,真是让人惋惜不已】
【为了让壁画重现历史风貌,请旅客们在规定时间内,自行查找合适的颜料,将其填充在相应的壁画上,完成壁画修复工作】
【倒计时:00:10:00,现在开始!】
“时间怎么更少了?!”
黄倩闻声失声叫道,慌忙翻找着系统货架里的东西,却发现里面除了一些多出来的细小刷子,再没有任何东西。
“为什么最重要的东西没有,颜料呢?没有颜料我们怎么修补壁画?!”
杜千秋冷眼看着她在崩溃边缘忙乱,没有伸手帮忙,只是面无表情的说道:“你没听到吗,系统已经说过了,颜料需要我们自己找。”
“现在只有十分钟了,不要浪费时间在没用的地方,还是赶紧思考一下,修补壁画需要用什么颜色。”
他这个人向来温和,像是一团被坚毅火焰包裹着的温和水流,除了抗衡导游的时候不假辞色,对普通人从来不露出自己尖锐的一面。
就连狄强在大巴车上对他怒目而视,以及刚刚刻意激怒他,他也只是怀疑狄强突然转变的态度,并不会把这种冒犯放在心上。
因为他很清楚,普通人在这种地方,能活下去已经是不易,无论做什么都是正常的。
然而黄倩,这个看上去刚刚成年的漂亮女孩,所作所为表现出来的,却是在安全平和的现实中,肆意放纵出的恶毒。
恶毒不能被任何理由合理化,但没有理由的恶毒,的确是更让人毛骨悚然的可怕。
“……”
杜千秋别过脸去,无视了还沉浸在崩溃中的黄倩,不愿意让自己激烈的情绪溢出。
他平缓的深深呼吸了几口气,才转过头来,对正在思考的林雨霖轻声询问道:
“你好像有所猜测了,在你的想法里,觉得这个修补壁画……都需要用到什么颜色?”
林雨霖专注的盯着墓道顶部,闻言抿了抿唇,伸手碰了碰上面的壁画,轻声道:“你看这个上面,颜色基本以灰色和黄色为主,墓道里是灰色,人的皮肤是黄色,基本上都没有褪色。”
“但有一个最重要的颜色,却缺失了很多,明明这幅壁画的主题,几乎根本看不清楚。”
“是什么?”
林雨霖沉默片刻,吐出了两个字:“红色。”
“而且,不能是普通的红色,”她顿了顿,随即补充道,“是鲜血的红色。”
杜千秋已经对这个答案有所预料,然而听到之后,却也是血液凝固了一瞬,倒一口冷气,不由自主的有些背后发寒。
整个墓道大概有一百米长,而壁画占了整整三分之一,也就是三十米左右。
僰僮生殉葬图壁画,最重要的主题就是殉葬,那整整一墓道流淌的鲜血,如果都要重新上色,究竟需要旅客放多少血?!
而最关键的是……
杜千秋缓缓皱起眉头,飞速略过还没反应过来的其他旅客,又扫过仍然在沉默的墓道石壁,直视着林雨霖的眼睛,低声飞快道:
“如果完成这个修复壁画的任务,至少需要补上大量的红色,也就是需要旅客放血,对吧。”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么多人,在墓道里放出大量温热新鲜的血液,石壁里还没孵化的青铜螽尸虫怎么办?”
第179章 开棺起尸
林雨霖抿了抿唇,把头扭了过去,没有说话。
杜千秋提出来这一点的确是问题。
整整占了墓道三分之一的壁画,要用鲜血上色,就算再小心翼翼不把血液滴在石壁上,热量也不可能不扩散开来。
如果血液再次催化了青铜螽尸虫,他们又失去了导游保驾护航,只能离开这个墓道。
上次离开墓道时,死的人是吕鹏,这次呢?
这次死的会是谁?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的时候,他们不知道,一墙之隔的墓室内,也骤然起了变化。
青铜棺墓室内。
死寂填满了这个尸体沉睡的空间。
与隔壁挤挤挨挨的狭窄墓道不同,墓室里虽然堆满了木头棺材,还用锁链吊着几个沉重的青铜棺椁,却空旷无比,诡异阴森。
苗云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地面,遥遥挂在墓室高处,单薄的身躯盘在青铜锁链上。
“哗啦……哗啦……”
锁链笨重的声音碰撞起来,在细碎的诡异声音中,他的声音在空旷墓室中,经过几次回声传播,已经变得有些古怪,透露出一丝阴冷的诡异。
“啧,其实……我也没办法,但系统既然非要让我挑纪念品,我也只能这么办了。”
他单薄的腰身吊在青铜棺椁缠绕的锁链上,以一个格外诡异扭曲的姿势盘着,双脚悬空,两只手死死撑在棺椁盖板上。
漆黑瞳孔在墓室当中,一闪一闪的翻滚着暗光,直直盯着沈慈沉默的面孔,唇角缓缓掀起,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他歪了歪头,轻声问道:“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沈慈闻言缓慢的眨了眨眼,仰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因为距离地面太高,墓室顶部又弥漫着浓稠的黑暗,看不到苗云楼面上的神色,只能看到他唇齿间闪烁的凛凛寒光,似乎蓄势待发、下一秒就要飞射而出。
从沈慈的视角看过去,苗云楼上半身裸露在青铜棺椁上,苍白皮肤被映上一层流淌的幽绿色。
就像从棺椁中爬出来的恶鬼,被渡上层青铜的诡物一般。
沈慈看着他这个样子,蛇尾在身后“窸窸窣窣的”蹭着石板地,沉默了片刻,突然左右摆动起来。
他一边飞快向苗云楼的位置游动,一边开口道:“云楼,你先不要开始,还是我也上去陪你吧。”
苗云楼闻言大惊失色,手吓得一松,差点从棺材上掉下去。
“不不不不不别别别——”
他立刻收起了那副魑魅魍魉的鬼样,脚尖一踢青铜锁链,手臂用力一撑,立刻整个人翻身压上棺椁。
“我没事,你放心吧,我心里真的特别有谱,”他语速飞快,狭长眉眼可怜兮兮的垂了下来,急着安抚道,“我刚才就开个玩笑,马上就开棺了,你别闹。”
“我没开玩笑。”
沈慈蹙起眉头,已经摆着尾巴游到了棺椁正下方。
“你刚刚也说了,最后说一句话就要开棺,那棺椁里有什么谁都不知道,我不能让你单独面对。”
他眼神一动,看到一根垂下来微微晃动的青铜锁链,纯白蛇尾试探的甩着盘了上去,似乎下一刻就要盘身而上。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
苗云楼叹了口气,心说刚才逗他干什么,好不容易哄好了,好说歹说让他不要跟上来、乖乖在下面待着,这下全都白费功夫。
他跨坐在棺椁上,一手强硬的按住青铜锁链,低下头盯着沈慈执着的双眼,认真道:“我不是非要让你远离,但你也知道开棺十险九凶,你离得太近,如果真的遇到危险,我一定会分神。”
“我开棺的时候必须全神贯注,没办法注意身边,你在下面帮我看着形势,比在上面更有帮助。”
苗云楼为了劝沈慈,几乎整个身子都翻了下去,仅靠腰身勾在青铜棺椁上。
他乌黑长发黑云般垂下去,银饰碰撞,叮叮当当响了起来,面色苍白的叠在青铜棺椁上,几乎让人害怕,他下一秒就要回到棺材里。
“……”
沈慈默不作声的抬起眼睛,洁白眼眸里清澈无比,专注的盯着苗云楼,半晌,还是轻轻放下了锁链。
“哗啦……哗啦……”
青铜锁链交错在一起,晃来晃去的碰撞出声音,连带着青铜棺椁也在微微晃动,摇起苗云楼单薄的身躯。
彷佛他下一刻就要猝不及防的摔下来,乱红揉碎在棺椁之间。
沈慈一眼不错的盯着他,自然也看到他被晃的身子一歪,立刻沉下重心、稳住身体,突然开口道:
“能不能不开上面的青铜棺椁?”
他抿着唇,轻声道:“下面的木头棺材很多,虽然大部分里面没有东西,但是找一找也未必全部没有。”
苗云楼知道他在担心自己,却还是摇了摇头,微微一笑,柔声道:“小山一样堆起来的木头棺材,难道要一个一个开棺吗,就算我有这个耐心,倒计时也等不了了。”
“不是我非要冒险,是系统只让我在青铜棺里找藏品,没给我去木头棺材里的摸干尸的机会啊。”
他面带微笑,连哄带安抚的说完,比了个“嘘”的手势,不等沈慈再次开口,便一个翻身,扭过头去,重新跨坐回青铜棺椁上。
这幅模样,一看就知道根本没把话放在心上。
分明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耍无赖。
“……”
沈慈闭了闭眼,终是松开了手,没有再劝。
劝了又能如何呢?
青铜棺椁总是要有人开,危险总要有人担着,他再怎么担忧也无能为力,只能在下面看着,眼睁睁看着青年,笑着踏进无数诡谲阴域之中。
就像在红烛喜宴上,他假装看不出青年透过纸人身躯,眼里装着另一个人,对他呵护备至、笑语盈盈,甚至把命压了上去,任凭涔涔血色蔓延在胸口。
而他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如同废人一般。
苗云楼听不到沈慈的心声,只听到棺椁下一片寂静,沈慈并未再开口,这才松了口气。
#幸好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哄人小能手#
他把蟠螭面具戴好,挡住了自己带着些许烦闷的绮丽面容,脸色渐渐冷凝起来。
不是他不把沈慈的话放在心上,他也想稳妥行事,只是情形所逼,容不得他们试错,况且……
【倒计时:00:14:36】
时间不多了。
苗云楼闭了闭眼,用指腹一寸寸摸过青铜棺上的纹路,睁开眼后俨然换了一副面孔。
暗淡的幽光之下,他犹如恶鬼出世一般,森冷诡谲,面具下神色不明,半晌,面无表情道:
“系统,打开货架,我要买三根蜡烛。”
话音刚落,三个血涔涔的红烛立刻出现在他手上。
苗云楼立刻行动起来,拿出打火机点了一根,把蜡油滴在棺椁上三个位置,随后一一把蜡烛固定在上面,又一一点燃。
他还在苗寨里的时候,为了糊口,跟几个长辈下过斗,当然知道盗墓自古以来就有这个规矩,在墓室四角点上四支蜡烛,有一支灭了就立马停下,收手不再盗。
这其实因为蜡烛燃烧需要氧气,在盗墓过程中,蜡烛灭了就代表氧气快没了,不能再停留下去。
然而他此时点的三支蜡烛却不是为了这个。
苗云楼注意到,青铜棺椁在靠上的位置,有一个肉眼可见的洞眼,能从中透过空气,自然也能让里面的人呼吸。
虽然里面装的是尸体,早已不会呼吸,然而在这种诡物频出的地方,很难说棺材里会不会诈尸,在呼吸孔处放上三根蜡烛,万一里面的尸体有什么动作,他也能第一时间注意到。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红烛血涔涔的跳动起来,发出噼里啪啦燃烧声,似乎没有任何异常。
苗云楼仔细观察了一分钟,见的确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放下心来。
他手腕一甩,便从衣衫中抽出根银针,面无表情的低下头,对准心脏的位置,一瞬间狠狠扎了进去!
【叮!】
【检测到流浪旅客“苗云楼”处于濒死状态,已经达到您专属欲望图腾的开启条件,当前局域——????】
【由于系统无法检测出您当前景区,为您开启各地通用民俗蟠螭诡面技能——开棺起尸!】
【开棺起尸:自古以来,乱世纷争不断,留下无数陪葬品丰饶的古墓,盗墓贼便多如蚊蝇,各显神通想要找到古墓开棺,从尸体上摸出金银珠宝等陪葬品】
【然而越是陪葬丰厚的墓xue,棺椁暗藏的机关就越隐秘凶险,甚至因古墓独特风水,棺椁里的尸体甚至可能诈起,变异成凶悍异常的诡物】
【因此为保命,行当里渐渐发展出一套开棺起尸的法子,只需记住三字口诀“记纹路,数铜钉,判尸状,起棺椁”】
系统提示音落下的瞬间,一股黑烟立刻笼罩在棺椁上,飞快侵袭到苗云楼的手腕上,留下一道道阴冷的暗纹。
他立刻感受到,自己被黑烟爬上的手腕起了变化,再次摸上青铜棺椁时,感受竟然截然不同。
就像已经轻车熟路,做过无数次开棺起尸一样。
苗云楼顾不得自己胸口淌血,将口诀在心中默念三遍,随即眯起眼睛,打开头灯,仔细在青铜棺椁上看过去。
不看不要紧,一看才发现,这上面足足打了十八根青铜钉,分别在棺椁尸体的头颅、胸口、以及各个关节处,死死的扎了进去。
按照口诀的数铜钉来看,整整十八根青铜钉,这表明里面的尸体极有可能起尸,绝非善类。
如果为了保险起见,他绝不应该开这个棺椁。
然而苗云楼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把头发撩到身后随意的绑起来,便开始专注的研究起棺椁盖板,在边缝上细致的摸了过去。
他挑选的这具青铜棺椁,已经是所有青铜棺里被锁链吊最低的一具了,从防止世人盗墓的角度,这也应该就是几具尸体里官衔身份最低的。
再换一个,就算时间够,也不见得会更安全。
苗云楼眯起眼睛,心中念头千回百转,手上动作却一点不慢,用银针一点点清理出棺椁封口处的脏东西,再把青铜锁链缓缓解开。
青铜棺椁是被锁链缠着吊在半空的,他不能全部解开,只能把锁链聚拢在一起,腾出让他开棺的地方。
“哗啦……哗啦……”
锁链不安分的碰撞起来,带动着青铜棺椁也在晃动,彷佛里面有东西清醒了一般。
苗云楼下意识看向三根红烛,见火苗虽然微弱的晃动起来,却只是左右摆动,并没有熄灭。
【叮!】
【提示——倒计时还有最后十分钟!】
他手上顿时一紧,心知不能再拖下去了,干脆一鼓作气,把青铜锁链全部绕在棺椁下半部分。
苗云楼自己半跪在棺材上,微微喘了口气,双手扣着棺椁上部的封口,手指紧紧卡在缝隙里面,眼神一变,青筋骤然暴起,一瞬间发力向上掀起!
第180章 “钉死人如恶鬼”
“轰……”
只听一声陈旧腐朽的响动,青铜棺椁上灰尘飞舞,千年未曾开启过的坟墓,缓缓抬起了一个小缝。
这具棺椁分明还被青铜锁链缠绕着下半部分,锁链重若千钧,即便能将上半部分打开,也最多能抬开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的缝隙。
这还是在四五个壮汉使尽吃奶力气的情况下,毕竟青铜棺椁盖板本就沉重无比,加上缠紧吊棺的锁链,寻常人连抬起一个指头缝都困难无比。
然而苗云楼却面不改色,缓慢的抬起手腕,一寸寸将棺材盖板掀了起来。
苍白手腕分明纤细瘦弱,此刻却青筋暴起,肌肉形状若隐若现,卡在青铜棺缝隙之间,没有半分撑不住的样子。
“吱呀——吱呀——”
棺材盖板撑不住这一股霸道的力道,倾斜着缓缓打开。
盖板上红烛火光摇曳乱晃,血涔涔的跳来跳去,直到缝隙开到一拳大小的开口时,棺椁骤然发出一声悲鸣。
苗云楼掀起眼皮看去,只见青铜锁链绷到了最紧,死死的箍着已经打开缝隙的棺椁,彷佛再抬上去一寸,便要不堪重负的崩裂开来。
不能再继续开棺了。
他微微眯起眼睛,万千思绪面上分毫不显,迅速掏出两块提前准备好的铁块,从边角处强硬的卡进棺椁盖板与棺身之间,只留下中间一道拳头大小的缝隙。
“嘎吱——”
棺椁吃力的吱呀了几声,铁块骤然吃重,几乎被压到变形,却勉强抗了下来。
锁链渐渐也不再摆动,死寂的墓室里,只剩下苗云楼深谭般的眼眸,直直对着漆黑浓稠的棺椁缝隙。
头灯分明开着,暗淡光线却照不进棺椁,那里面什么都看不清,散发著一股陈旧腐烂的气息,缓缓蔓延开来。
苗云楼垂下眼睫,唇角缓缓勾起。
抬棺不过是准备工作而已,直到现在,才刚刚开始开棺起尸,直面青铜棺椁里未知的诡物和尸体。
【叮!】
【提示!倒计时还剩最后五分钟!】
“催什么。”
苗云楼冷哼一声,熟练的带上黑皮手套,在棺椁上停留了片刻,便顺着拳头大小的缝隙,谨慎的探了进去。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也摸不到新鲜明器,只要你能保证里面的老登不会起尸,五分钟我给你摸出十个八个明器不是问题,你敢保证吗?”
给旅客找纪念品找什么不行,非要让他爬上锁链,到离地十几米高的青铜棺椁里摸陪葬品。
系统刻意把他和旅客分开,放到一个除了几具青铜棺、其他木头棺材里都是干瘪尸体的房间,为了让他开棺,简直是费尽心思。
这要是里面的尸体不会作妖,他苗云楼就改姓沈。
“……”
系统只是个疑似背后有人控制的人工智障,当然不可能回应他。
苗云楼冷笑一声,眼皮掀都不掀,仍是一瞬不眨的专心致志,盯着漆黑一片的棺椁内部。
他的心思自然也不在回应上,只是手已经从棺椁伸了进去,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凶险无比,容不得一丁点失误,只能格外集中注意。
随口胡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反而是最能缓解紧绷的举措。
就在这几句话的功夫时,苗云楼手指已经探了进去,隔着一层黑皮手套,触碰到了棺椁里的尸体。
有手套阻隔,虽然触感上较为迟钝,但他下按的时候,还是能感觉到,尸体根本不像他想的一样干瘪枯萎,反而有些软,按下去甚至会缓慢回弹。
不妙啊。
他手上微微一顿,面色仍是不变,半晌手指继续向前探去,心下却是微微一沉,心说这下可是最糟的情况了。
十八根青铜钉,钉死人如恶鬼。
一镇生前常造杀孽之辈,死后眉目凄厉、血煞之气汇聚,随时可能起尸,用青铜钉克制四肢头颅,三年内便可化为枯骨粉末,吹之即散。
二镇则前世阴狠毒辣之人,死后仍满心算计,皮囊迅速干瘪包裹白骨,七七四十九天后化为青铜皮俑,金刚不坏。
此类尸体,在死后七七四十九天内,用青铜钉撑开皮囊,便能克制住尸体青铜俑化,却无法彻底破坏尸体,拔出青铜钉皮囊仍会继续化为青铜皮俑。
若说上面两个,只要不拔开青铜钉,便万事大吉,什么事都不会有。
然而苗云楼遇上的,却偏偏是第三种。
十八根青铜钉,钉死人如恶鬼,三镇生前身系血孽深重、命债累累,却从未经手之人。
这一类人往往身居高位、地位尊崇,脚下踩着白骨累累、人命无数,背负着千万条冤魂,却从未亲手杀过一人,一双手干干净净。
原本此类人等死后不会尸变,然而无数冤魂作祟,即便下了十八层地狱仍怨念冲天,尸身也因此死后千年不腐,面容和生前一般无二。
青铜钉即便用尽浑身解数,也不可能让尸体入土为安,只能用死气镇住尸身怨气,维持住微妙的平衡。
但这种平衡极为不稳定,在青铜棺内安眠便罢,若是多出那么一丁点活气,便会立刻起尸。
苗云楼现在格外庆幸,这青铜棺椁是被锁链吊在半空中的,有锁链束缚,只能开上拳头大小的缝隙,仅仅容纳手腕伸入。
若是这青铜棺椁摆在空地上,自己不做防护贸然开棺,恐怕只是刚掀开棺材盖呼吸一口气,棺内便立刻要尸变。
他无声的呼了口气,狭长眼眸微微一动,较之先前更加谨慎,手指一寸寸按住尸体软塌塌的面颊,一路向下深入。
在开棺之前,他已经将棺椁内部构造囫囵探了个七七八八,除了一具千年未腐的尸体,根本没有任何金玉器物陪葬品。
那能称得上“纪念品”的东西,就应当是尸体上佩戴的东西了。
古人希望尸身永远不腐,用尽办法希望保存尸体,西晋葛洪在《抱朴子》曾提到【金玉在九窍,则死人为不朽】,金玉也因此成为随葬的器物。
皇室贵族的陪葬品经常可见,有玉衣、玉琀、玉握、九窍塞、玉枕、玄璧和镶玉棺等,堵住九窍,防止人体内的精气外溢。
因此除了随身饰品,尸身的口、鼻、眼、耳里,应该都能摸出镇尸的宝贝。
苗云楼一边摸,一边低声道:“棺材里的这位王爷王妃、大臣夫人,不知道您是哪路贵人,今日冒犯了多有得罪,请千万见谅。”
“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您今天要是觉得冒犯,就去找背后那旅社去讨,要是不计较,您就高抬贵手,让我随便摸出来个什么——嗯?”
苗云楼手下一顿,不由得微微一愣。
他只是随口乱扯,没想到摸着摸着,还真让他摸到了个东西。
隔着一层黑皮手套,他能感觉到手底下突然坚硬起来,似乎摸到了一柄类似刀匕的东西,上面锈迹斑斑,透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叮!】
【恭喜导游10036获得棺椁陪葬藏品——吊奴青铜矛】
【吊奴青铜矛(蓝色品阶):青铜矛形制诡异,矛的刃部平面呈等腰三角形,两侧的刃后端晃着圆环锁链,各吊着一个青铜裸体男子,头上梳着椎髻,头部下垂,双手被反绑在腰后,看上去奄奄一息】
【这柄青铜矛可不是用来戳人的,若在景区内遇到诡物,可以将其收入被处决的奴隶体内,饱尝吊奴苦痛,为青铜矛提供源源不断的怨恨诡气】
吊着奴隶的青铜矛……听起来不像是普通的兵器,倒更像是阴邪的祭祀礼器。
究竟是什么人,才能在棺椁内放这种东西?
苗云楼心下微动,压下对棺椁内尸体身份的怀疑,没有立刻将吊奴青铜矛拿出来,只是默默记下位置,手腕微动,继续顺着尸身摸了下去。
越往下摸,尸身就越发粘稠,彷佛有什么东西分泌了粘液,黏在软塌塌的皮肤上,形成了一层软膜。
即使有层层叠叠的衣服覆盖,也因为衣物千年的腐蚀,依然时不时会碰到黏腻的皮肤,让人不由得怀疑,再用上一丁点力气,会不会把尸体的皮肤戳开。
苗云楼皱了皱眉,神色颇为不善。
这具尸体太过特殊,有十八根青铜钉镇尸,又千年不腐,口鼻耳这种重要部位中无论含着什么,他都不愿去动心思。
继续往身下摸,摸到下半身倒是还有,只是那个地方藏着的东西……就算棺椁主人不瞬间暴起尸变,他也下不了手。
算来算去,开棺能拿的东西便只剩下首饰,虽说应该也金贵无比,但普通金银玉器作为藏品,显然是不够格的。
苗云楼“啧”了一声,仍不甘心的向下探了探,见的确什么也摸不到,这才缓缓收回手,指尖顺势轻轻夹住了那柄吊奴青铜矛。
看来只有这个是他能收下的藏品。
蓝色品阶的藏品,用来做嘉奖旅客的纪念品都有点贵重了,即使只有一个,倒也算是能交差了。
他避开棺椁内的尸身,小心翼翼的将吊奴青铜矛顺了出来,一刻不敢松懈,直到那锈迹斑斑的青铜,从漆黑棺椁内露了个头,这才松了口气。
【叮!】
【倒计时:00:00:00,时间到!】
时间正正好。
“沈慈,我先扔下去,你在下面接着。”
苗云楼放下心来,一边说一边转过头去,居高临下的冲着下面轻声笑道:“拿着这东西我不方便拽锁链。”
然而下面一片死寂,并没有人回应他。
“……”
“沈慈,沈慈——?”
他皱了皱眉,只见沈慈抬起头,愣愣的看着他,突然露出一个极为失态的神情,蛇尾一瞬间摆动起来,迅速向他游走过来。
“怎么——?”
苗云楼心头瞬间一跳,不由得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了过去。
只见方才他两根手指拈出来的吊奴青铜矛,有一大半都沉浸在棺椁内的浓稠黑暗中。
而那上面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多出了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