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晋江独家,感谢小宝们……


    空气里都是难掩的燥热, 地上那些玻璃碎片间,还流淌着颜色鲜艳的透明液体。


    那股甜腻腻的香气,几乎已经到了香的呛人的程度。


    被那股香味一股脑往鼻腔里钻, 一路冲过颅内结构,带着强烈的冲|激感撞到了大脑皮层上。


    白瑞觉得耳膜嗡嗡作响, 看着面前披着乌黑长发的阿巫, 重影已经叠了好几层。


    “好热, 太热了……”


    好像是自己嘴里发出的呓语, 鬓发都湿哒哒地贴在脸颊上,十分的不舒服。


    过去高烧的时候, 也出现过这样晕乎乎的状态, 他自己躺在自己逼仄的小房间里, 蜷缩在床上,躺了足足三天,才艰难地凭借自己熬了过去。


    这次还要多久呢?


    这次会和上次一样, 汗水把衣服被单都打湿吗?


    那次也没有人管自己……


    他在自己家里只能住在没有窗户的阁楼里, 和现在这个幽暗的环境居然如此的类似。


    白瑞闻得到木头那腐朽的香味,也闻到了低劣的香水味道,他很难受,很想吐,同时,后面不可名状的位置,有汩汩热流洇湿而出。


    说准确点,那也不是他的家, 他的父亲再婚以后和他继母生了个B-级别的omega,全家欢天喜地,一向抠门的父亲, 竟然在小饭馆请了一天的客,当天,所有客人的菜都免单。


    饭馆里的人走来走去,小小的白瑞手里捏着美术班的催缴单,亦步亦趋地跟着父亲,喜气盈盈的父亲大概被他搅得恼了,推了他一把,看着坐在地上的他,给了一个“拿不出钱来”的回答。


    这大概不是第一次,他还记得小时候,父亲嫌弃他只是个普通的beta。


    这个经营小饭馆的个体商户觉得自己这辈子不能只有一个beta儿子,他曾经亲口对白瑞妈妈说:“这算什么事儿?作为家里长子长孙,说出去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了吗?”


    母亲和父亲从白瑞出生就开始了长时间的争吵,气出了一身病早早离开了世界求了一个解脱,而父亲却火速娶了另一个女人,生下了一个B-级的omega,这让全家人大喜过望,更加淡漠了白瑞的存在。


    没有妈妈就是没有爸爸,白瑞深刻意识到这一点,沉默的生活着。但是因为越长越出落得好看,周边又开始有越来越多的觊觎,当然都被他一一断然拒绝了。


    那会的他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快点考出去,离开这个家,但没想到竟然被家里人算计,想要给他找个年纪大的二婚男A匹配,只为了赚一笔钱。


    白瑞甚至现在还记得,继母不语,只说是一味用眼神示意父亲。


    父亲坐在他跟前,语重心长地对他说:“白瑞,你也长大了,其实不需要一定考大学,你看,那个供电局的不是对你挺有意思的吗?还答应给咱家饭馆免费用电。”


    “对,他是离过婚,也四十多了,但是那又怎么样呢?离过婚的会疼人,年纪大了也稀罕你,再说还给一大笔钱,可见是很重视你。 ”


    白瑞当时心口特别紧,他抬起眼来,看着父亲,认真地说:“是,离过婚的会疼人,所以你对胡阿姨挺疼爱的,那您当时背着我妈给胡阿姨多少钱?”


    继母细眉一竖,尖酸刻薄的一张脸立刻浮上了怒意,被父亲推着进了里屋,好生哄着,才避免了一场冲突。


    但也就是过几天,他在自己的小阁楼里,房间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浑身酒臭味的男人扑倒了他的身上,撕扯着他的衣服,嘴里还念念有词:“你爸让我来的,你爸说四十万彩礼就做主把你嫁给我,你一个beta,又不能生,我出这么多钱,你凭什么不满意?”


    白瑞用尽全身力气,一拳挥出去,把男人的牙齿打落了。


    他因为经常在后厨帮忙,胳膊尽管纤细,骨节清瘦,但是经常体力劳动还是比较有力气的。


    男人可不一样,酒色掏空了身体,肥胖的就像是个膨胀的白肉虫。


    此刻挨了一拳,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肥胖的身躯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圆的弧线,随后重重从床上跌落在地上。


    伴随着男人鬼哭狼嚎地奔了出去,白瑞忍着发痛的身体,扑过去关上了门。


    在门栓落锁的一瞬间,他浑身都是汗水,体温也是这样高的厉害。


    门外似乎还有父亲给人赔罪的道歉声,还有继母和父亲吵架的声音,父亲后来好像又来说了点什么,外人和继母前唯唯诺诺的,冲他吼叫就特别声若洪钟。


    白瑞根本没注意他说了什么,那个时候,似乎也是满屋子的香气,好像甜甜的馨香,是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


    这么香甜,是信息素吗?这怎么可能,他明明是个没有腺体的beta而已……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发了烧。


    门口的骂声停了,他爬回床上,蜷缩起身体,用身体最小的折叠状态,抵御着世间无处不在的恶意。


    三天,没有一个人再来看过他,直到烧退了。


    水米未进的他虚弱踉跄地走出房间,走到后厨,抓过一盆米饭,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一把一把抓起来,面无表情地往嘴里填去。


    从那以后,他每天更加刻苦学习,在高考前,甚至都没甩脱那些无谓的纠缠。


    最后,白瑞考上了心仪的大学,并凭借优异的成绩申请到了全额奖学金。从小沉默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就喜欢用画笔勾勒脑海里的世界,最终,还凭着自己出众的绘画天赋,加入绘本项目组领取工资,用来维系自己的生活,但没想到,居然就这样穿进了自己主笔的这本绘本里。


    其实他一个大一新生,之所以能成为主笔,大概还是因为别的学长拈轻怕重,大部分工作都堆积给了他。


    而其中,就有那个一直风度翩翩,追求自己的赖学长。


    莫名来到这个世界,却睁开眼就是腺体残缺的omega,被李代桃僵送来冰獾城堡里以身饲alpha。


    嘴脸。


    一幅幅嘴脸,各说各话,似乎都诉说着自己的苦衷,声音都叠在一起。


    “我们都是为你好啊。”


    “哎?老公你看,你儿子怎么不理人,这么傲慢。”


    “这不是都为你考虑吗,不然你以后能做什么?”


    “你又不能生,照理说我一毛钱彩礼都不应该给你!”


    “现在你是看着自己年轻,但以后老了呢?生你养你,你理应为这个家做贡献。”


    “白瑞家里开小饭馆的,还是个beta,不能给我家传宗接代。不行,不行。”


    “你知道那些一门心思扑在高嫁事业上的,基本都过得不错。人家肯出钱又不嫌弃你,谁又能和谁爱一辈子,为了钱忍呗。”


    白瑞脑海里,一张张戴着大笑面具的大白脸在舞蹈,男女老少、高矮胖瘦的都围着他跳,动作夸张,鬼影乱舞。


    那跳舞的人甚至动不动就故意倾身舞到白瑞眼前,夸张贴脸又迅速撤回,继续围着圈跳舞,颇有一种挑衅的意味。


    “该这样吗?”


    应该妥协吗?


    这就是现实吗?


    如果妥协,那这么多年,他的坚持又算的了什么?


    浑身的燥热再度袭上来,慾念像是粘稠的黑水,带着浓郁的甜香,沼泽一般一点点把他蚕食进去,汹涌地朝着他鼻孔、耳孔,和嘴巴里灌。


    在兜头包裹下去的一刹那,白瑞还露在黑水外面的一只瞪大的眼睛,还看见那一张张戴着面具的脸在欣喜若狂地围着下坠的他跳舞。


    笑声不绝于耳,尖锐的,浑厚的,空远的,重叠在一起,挤进了白瑞的耳朵。


    他还不知道他是催化剂严重过量的副作用。


    只是浑身烧灼,裙摆下,莫名的液体已经打湿了玻璃絲袜。


    从来没有这么烦躁过,衣服好像烧烤着自己的皮肤,白瑞毫无章法地撕扯着自己的衣服领子,像是想解放另一个自己钻出来似的。


    他又在重复那句话:“该这样吗?”


    阿巫的声音忽远忽近地响起,“该怎样?”


    该怎么样?


    是啊,该怎么样呢?


    “热!”


    “难受!给我,全都脱掉!”


    他发狠似的用力一扯领口布料。


    嘶啦一声,锦裂之声。


    那束缚着身体的衣服被他自己硬生生扯开了一块,白皙的肩头终于完全展露了出来。


    厚重的衣料向两侧肩头自然滑落,像是脱壳的婵蝶,终于呼吸了新鲜空气,紧绷的身体得以放松些许,脱力地汲取着空气里的养分。


    白瑞的颈项线条生的非常好看,白皙的肌肤包裹着细伶伶筋骨,在薄薄的肌肤下面有着线条优美的形态,这会已经沁上了薄汗。


    他迷蒙着双眼,抬起眼帘。


    与其说是看向阿巫,不如说是看着前方虚空。


    他朝着已经重度重影的阿巫伸出了沁润着汗水的手指。


    手指上的汗水,将细白的肌骨衬托得更加莹润白皙。


    那一滴水珠,被头顶一片天光倾洒下来,照耀的手指莹亮,垂坠的水珠也勾勒一圈莹白色的光。


    但显然,他脑海里意识世界的东西,和眼前看见的画面是不一样的。


    阿巫皱着眉头,看着那漂亮的指尖伸过来,犹豫了一下,没有躲闪。


    任由那沾染了很馥郁香气的指尖擦过耳垂,滚烫嫩白的掌心贴上脸颊,指尖不安分地摩挲,最后捏着耳垂,在手里搓着。


    “然后呢?”


    然后……?


    白瑞大口呼着气,再度把阿巫的领子拉住,拉到自己面前。


    空气里都是馨香甜蜜在萦绕,白瑞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面已经满含水雾,长睫都已经被打湿,眼角两道水红潋滟也特别勾|人。


    他就这么近距离注视着阿巫那五官立体的脸,鼻尖几乎贴上了阿巫的鼻尖。


    呵气如兰地重复着:“然后……然后……”


    因为贴的近,加上身体重心,坐着都不太稳当,所以身体轻轻打着摆子,鼻尖一下一下贴着阿巫的鼻尖。


    “是啊,然后呢?”


    空气里那香气愈发馥郁,像是勾的人魂魄共鸣的毒药。


    红色的费洛蒙小颗粒,散发着浅淡的妖异的光,漂浮摇曳,在阿巫身边跳跃。


    似乎很活跃,但似乎又被强力克制着,并没有第一时间扑出去。


    阿巫那双狭长的眼睛,隐隐有暗红色的光明明灭灭。


    侧脸线条很利落的冷白色肌肤的脸颊上,也有了因为用力而显现的咬肌形态。


    这么香这么美的一幕,在自己面前近距离呈现,需要极大的意志力。


    有极少数一部分红色细碎的小颗粒溜出了压制,毫不犹豫地朝着白瑞扑过去。


    白瑞的体温,就在颈后腺体一突一突地跳跃下,开始愈发恍惚起来。


    连他自己也闻见了香味。


    这算什么呢?他竟然认真想了想,自己一个现实世界里的beta,穿过来成了个腺体有残缺的omega,根本不可能有信息素这种东西才对。


    可是,颈后一跳一跳的,他干枯十九年的腺体,竟然有流动的滚烫的液体,在汹涌澎湃着,似乎要撕裂腺体,撕裂整个身体,从桎梏里解脱出来。


    终于,那只圆睁的眼睛,也慢慢被叽叽咕咕作响的黑水吞没……


    白瑞朦胧着双眼,眼尾两道水红更加鲜艳,身体开始控制不住的倾倒——仿佛是简简单单这么端坐着,此刻的身体都不能够支撑了。


    结实有力的手臂圈住了那纤细柔韧的腰肢,阿巫控制不住地咬紧牙关,克制着被勾引出来的alpha信息素外溢更多。


    omega的信息素好香,香的令人神驰。


    他说:“小心——”


    作为暗月大地的君主,对于来给自己和亲的对象,他不会不记得写在礼单上的第二性征是什么。


    圣光帝国明摆在礼单里都写了:二王子白瑞·帕特里克,尊贵的alpha血统,圣光帝国王室的骄傲。


    巫皇齐励一直都知道这个替换的把戏,但是乐得所见,他活太久了,深知道取悦自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换句话说,真的很有趣,提神醒脑,他乐得配合演戏。


    于是薄唇轻启,擦过那滚烫的手心,说完了下半句:“小心,二殿下。”


    “谁是二殿下!”


    白瑞难掩愤怒,眼尾泛着水红:“谁是特么的狗屁二殿下!”


    各种情绪撕扯着他的心,令白瑞觉得自己仿佛坠入无尽地狱,身体的热度更像是涌動的岩浆,根本控制不住内心的澎湃汹涌,用汗水打湿的指尖,再度扯住了阿巫宽大的斗篷领口。


    扯着阿巫的领口,还有腰上支撑的力度,才让白瑞没有倾倒。


    而他用力感受着,就像是溺水之人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下意识将自己整个身子贴了上去。


    贴的特别紧。


    眼前朦胧,还在很凶的扯着人家领口哑声吼:“你说谁是二殿下?谁是二殿下?”


    只可惜他的凶带着轻颤的哭腔,眼角两道水红色特别潋滟,毫无威慑力,反而更贴紧对方的怀抱,把自己送了上去。


    怀里的腰肢纤细柔軟,细伶伶的,齐励眼神暗了暗。


    昏暗的环境里,齐励圈着纤腰,黑暗剥夺了视觉能力,但是放大了触感神经。


    烧的迷迷糊糊、眼神已经迷离的白瑞,在贴近自己怀里的时候,才深刻地发现,那细腻的肌肤上体温简直高的吓人。


    也不知道人类是不是能承受这样的高温炙烤,他只感觉自己抱了一块炭似的,肌肤相贴的地方,似乎更加炽热几分。


    伪装了一路阿巫的齐励,终于露出了一些认真的神情。


    他把呼吸滚烫的白瑞抱在怀里,抬手轻轻拨开了白瑞沁着汗水的略长的发梢,露出了洁白莹润的后脖颈。


    细白的肌肤,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挤破皮肉,突突地胡乱跳跃。


    “这是……”


    腺体?


    之前在路上换衣服的时候,齐励还特别留意过。


    虽然白瑞很香,但是白瑞不算是omega,他没有腺体。


    这条皮下发红,就是omega的腺体么?


    修长且骨节明晰的手指拂过那薄薄的皮肤下不安分的腺体,方才觉得,这里愈发滚烫。


    那流淌着的,似乎是灼灼的岩浆,带着汹涌澎湃的气势,冲击着叫嚣着,在细白的皮肉下“逞凶斗狠”。


    “你……”


    颈后的腺体,竟然被人摸了一下。


    白瑞慜感地缩了缩身体,继而,一种莫名的感受涌上心头。


    他想哭,他想笑,有点烫的皮肤痛,又有点烧的心口痒,还有某个地方,莫名的流淌的感觉,非常的不舒服,本能地甩头蜷缩身子,却被大手蛮横地捏住了后颈,阻止了他的挣動。


    白瑞只能像是溺水之人,后仰脖颈,后脑枕在那大手手心,垂着沾湿眼泪的眸子,注视着眼前朦胧的画面。


    狭长的眸子里是明明灭灭的红光,在意识已经出现混乱的白瑞眼里,似乎更加好看了。


    他脑海里突然闪回几天前,被黑龙带着,走在城堡的长廊里,他停住脚步在巫皇那幅巨大的油画画像跟前。


    走廊很安静,画幅很高大。


    需要仰着脖颈,才能把全部的画面尽收眼底。


    金色的相框框起来的,是一副属于巫皇的半身像。


    高大的男人四分之三侧展示在画幅里,一头银白色略卷曲的头发,发丝泛着莹润的光泽,很长,似乎超出了半身像的腰部长度,也不知道一路延伸到多长,再看那五官很立体的脸,眼窝很深,鼻梁很高,天生薄唇,即便是被三指宽的蕾絲蒙着眼睛,也能感觉的到,那是一张俊逸不凡的容貌。


    然而此时此刻,白瑞竟然在恍惚的视线里,将油画覆盖着蒙眼蕾絲的脸,和面前阿巫五官立体的脸,完美重合在了一起。


    “你是谁……”


    白瑞张了张烧红了的唇,唇色亮晶晶的,可是发出的声音很低哑。


    而且声音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他有种听见很远的自己说话的恍惚感受。


    高烧烧起来,像是燎原的烈火,也一点一点烤着白瑞还残存的神经。


    他非常热,非常想……


    这是他十九年都不曾有过的体验。


    齐励不回答,而是眯着眼睛看白瑞:“这些剂量,对于你这种大龄分化来说,还是太大了。”


    这个时候,白瑞听对方的声音都是蒙在水流里的,咕嘟嘟,听也听不真切。


    说的什么,听不听不真切。


    什么分化?


    白瑞负气抬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原本軟绵绵的手掌左右一用力,阿巫那本来就破败的长袍,被他直接撕开了一个大口。


    宽肩和胸肌,就这么展露了出来。


    撕裂的扣子再往下移动一些,可以窥见有整齐八块腹肌的腰腹。


    齐励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挑了挑眉头,撩起眼皮,看向张大口呼吸的白瑞脸上。


    他就像是马上要濒死的白天鹅,后倾身体,颈项拉长成了漂亮的弧线。


    看起来温度特别高的口腔里,舌尖看着也特别嫣红。


    就这么张了张嘴,随后,呼吸紊乱地说:“不是问然后吗?这就是然后。”


    很明显,我都脱了,你不脱,你不礼貌。


    “……”


    齐励眼神眯了眯,随后薄唇单边翘起一个弧度,笑了一下。


    “也是,东方古国是不是有一句古话,礼尚往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扯烂的衣服,唇角的笑意加深了。


    “嗯,应该的。”


    黑暗里,那舌头尖叫着,发出一连串的奸笑声:“桀桀桀桀桀——”


    “这么多催化剂,大象来了都得发青,踏马的,你们怎么还没有开始?快点,快点,磨叽什么!哈哈哈——”


    那声音太吵了,在这个暗沉沉的环境里,在两种信息素互相勾緾,契合度达到百分百的时刻,像是一个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疯子,环绕立体声,围着他们跳脚。


    “……”


    “看什么看,个子大了不起啊?”


    “快啊!上啊!哈哈哈——”


    那条舌头大概是察觉到白瑞已经没有了抵抗的意识,整个人被满满一大堆催化剂催動了情愫,已经陷入了迷离和恍惚。


    他觉得没有什么危险了,所以跳的更加欢实了。


    他也不懂自己这下面堆了多少致死量的催化剂,反正是他抢来的,从来不清点,在黑市做买卖遇见权贵能敲竹杠就敲竹杠,说自己有不少,其实有多少,他根本不知道,到时候随便丢点货,敲一笔大的就跑。


    海盗从来不会精细化管理,他和那群安南海盗水手,一个个都是莽夫,一到十的加减法都算不过来。


    所以,根本不知道此刻的白瑞陷入了何等的危险中。


    年纪小的omega小时候分化,或者从母体里带出来就是omega第二性征,这种比较安全稳妥。


    但是白瑞已经十九了,成年以后再分化第二性征,是十分危险的,其中最危险的是分化成omega。


    omega的腺体除非从小生成,年纪大了,再破开皮肉硬生生撑出腺体的空间,那和硬把一样陌生的东西强赛进身体没有任何区别,能疼的人满头大汗,并伴随着无法降温的高烧。之前也因为这种事闹出过人命。


    当然,杰恩这个黑心肠的海盗从来不在乎别人死活。


    尤其是让他吃亏的人,这会就围绕着白瑞俩人,明晃晃地跳到了光的映照范围里,状似癫狂的又蹦又跳,尖叫连连,卷動起来还会发出一阵阵青蛙卷舌头的黏腻声响。


    “见鬼了,你白长那么大个子了!”


    那根黏腻腻的舌头开始原地蹦高,发出叽咕叽咕的声响。


    “这小美人儿在你跟前分化啊,你不是养胃吧?应该就是养胃没错吧?”


    “踏马的,老子真的受够了,这么久了,还是小美人撕的你的衣服,你踏马的白长了一身肌肉了……”


    “太吵了……”


    白瑞很不安地皱着眉头,眼睛已经闭起来。


    但是频频颤动的睫毛,已经无声诉说着他情绪上控制不住的汹涌凌乱。


    大概是太吵了,吵得白瑞愈发的不安稳。


    眼尾还带着未滑落的泪水。


    沉默的男人斜睨了那蹦跳的舌头一眼,干脆脱掉了自己的外袍,把烧的恍惚虚弱的白瑞包裹起来,在领口的地方,刻意系了一下,阻挡住洁白的肌肤展露。


    他手上動作缓慢,但是每一下,都是回护的姿态。


    只是肌肉结实的上半身展露了出来,肩宽胯窄,蹲下来的时候,侧面看公狗腰薄薄的。


    那条舌头仍然不知疲倦地聒噪着,它大喊大叫:“我去要开始了吗?”


    “哎哎哎?你怎么回事,你脱了怎么还给他穿上去了我踏马……”


    那舌头嗷嗷叫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因为它看见那个长发到脚踝的男人安顿好白瑞以后,慢慢站了起来。


    高大的体魄,结实的肌肉,就这么一览无余。


    高大颀长带来的压迫感,连那根舌头都镇住了,一瞬间忘记了聒噪。


    “干……干什么?”


    黏腻恶心的东西,发出了有点结巴的声音。


    没来由地,被那种睥睨的目光注视着,有种被按在地上的感觉。


    空气里都是alpha信息素,还是最强的那种S级。


    凤毛麟角的信息素等级,风之平原和暗月大陆加在一起,几乎都找不出第二个。


    “超超超……”那舌头被居高临下的身影笼罩,显得猥琐弱小又可怜,说话似乎更结巴了:“超S级的alpha信息素……”


    舌头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惹到什么不该惹的人了。


    但是是谁,他也不知道,毕竟本体杰恩船长也没有什么脑子,一天到晚就知道生气杀人、打打杀杀。


    今天碰见硬茬了,要不是只有一根舌头了,一定会在这么强烈的无法抬头的alpha信息素下,跪下尿裤子。


    “你是谁啊……你你你……你该不会是……”


    气场太强大了,那高大的身影,并没有低头,而是低垂着眸子,像是看垃圾一样乜着抖如筛糠的舌头。


    “怪恶心的。”


    那有磁性的嗓音,只说了这几个字,低垂的眼眸里都是嫌恶。


    “怎……怎怎怎……怎么样?”


    杰恩的舌头开始负隅顽抗,蛇一样盘起来作出攻击的姿态:“老子本体就是这样,老子不死之身!你以为你能把我怎么样?只有伟大的巫皇陛下能杀我,你还不够看……”


    那骂声到一半,再度急停。


    要不是只有一根舌头,这会一定被牙齿直接咬断了。


    男人那一头到脚踝的乌黑长发,正从头顶,开始很变换颜色。


    那种非常有光泽感的,带着浅淡苍金色的银发,快速从上到下占领了发丝的颜色。


    在变色过程中,随着颜色分界线的下移,还带着细碎的霜花冰晶。


    “白……白发……S级超强alpha信息素……”


    舌头打结了,半天才捋顺。


    语气里,已经带上了难以置信。


    “你你你,你是……你难道是巫皇齐励本人??”


    超S级的alpha信息素,真的不难猜了。


    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比巫皇齐励殿下更强呢?


    也是这一刻,杰恩才知道自己到底惹到了多么硬的硬茬。


    也就是他口口声声,狐假虎威念了一路的人——统治暗月大地,勾一勾手指,就让天地变色的巫皇齐励。


    只可惜,后知后觉,是杰恩舌头的最后反应。


    嘭地一下,尘土飞扬。


    齐励踩在原本舌头疯狂舞动的地方,那里已经没有那黏腻恶心的东西。


    ——被一脚踩进木板下去了。


    周围都是凌冽的冷香,齐励独有的超强级alpha信息素,名曰“铁骑”。


    像是踩死了一只蚂蚁,就是之前被这只蚂蚁吵闹的脑仁疼,让巫皇齐励非常不舒服。


    这会,他抬眸看向虚空中的一点,那一点看起来无非就是黑黢黢的船舱,但是他注视着哪里,眼睛微微眯了眯,看起来情绪特别不佳。


    黑洞洞的船舱,视线也没有特别的焦点,但他知道自己注视的是什么。


    “……”


    冰獾城堡内。


    水晶球前的黑龙和黑猫,齐刷刷地直接铺上去,用暗紫色的天鹅绒布料,盖在了闪烁着画面的水晶球上。


    “呜呜呜,完了完了,被发现了呀!”


    “不敢看不敢看了,怎么还生气了呢,这俩……啧啧。”


    “白瑞殿下不是alpha吗?”黑龙挠着头,一脸思索:“怎么又开始分化第二性征了??”


    “全世界只有你觉得他是alpha!”肥猫站起来,晃了晃胖嘟嘟的pp,尾巴根都翘得老高:“哎,他俩一路上互相演了这么久,这不是互相掉马了吗?”


    黑龙琢磨了一下,摸着自己的下巴:“也不能算互相掉马吧,殿下这会意识都不清醒呢,应该是单方面对我们陛下掉马吧?哦对,白瑞殿下也差不多把马掉完了。”


    “哎,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标记这个可怜的‘二皇子’,据说是因为那个昏聩的老国王,不舍得把他那个alpha二王子嫁过来,所以白瑞殿下大皇子变成了二皇子,真惨。”


    “啊,这不替嫁了?太可恶了吧!这还是人吗?”


    黑猫嘬嘬嘴,梳理了两下自己的胡须:“人可比魔鬼更可怕,古往今来,一直如此。”-


    黑暗的船舱里,两种信息素交緾着。


    白瑞浑浑噩噩的,这会身体热的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神志。


    即便是沉入了深邃的黑水,脑海里那些戴着白色面具跳舞的人,竟然还能时不时就突然贴到他脸上,然后又嘻嘻哈哈地撤开,继续围着他舞蹈。


    无法忍受,实在是令人无法忍受。


    白瑞觉得自己攥紧双拳,似乎拼命喊了什么,但是最后到底发没发出声音,他不知道,他只是感觉汩汩的热流,从不知名状的地方,弄脏了衣服。


    太热了!


    太吵了!


    “别碰我!”


    白瑞生气的捶打着空气,仿佛下一秒,胸腔就要气爆炸了。


    吼叫声隔得特别远,又好像根本不是自己发出来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根本没有人真的爱过自己,没有人关心过自己。


    窒息,黑暗,肮脏,愤怒,歇斯底里。


    这种过去不曾常见的情绪,充斥着身体每一个细胞。


    勾起了体内压抑着的、最原始的慾念。


    他开始挣動乱踢,某地濡湿一片。


    声音里也染上了不可阐述的旖旎,听的人体温会升高。


    空气里充斥着纠緾的信息素,还有那破碎的大剂量的催化剂。


    这种严重事故,对于白瑞来说,是一种摧毁,但是他无可控制身体的沉|沦。


    这就是omega的命运吗?这就是有生字腔带来的羞辱吗?


    为什么孕育这个世界的人,总是要承受一些无法面对的羞|耻呢?


    做错了什么呢?


    “醒醒……”


    一道充满磁性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白瑞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到,但是他控制不住,眼角的泪水一直滑落,眼前的画面都是被泪水占满了。


    “走开,全都走开,我不要……深渊里太黑了……不要拉我下去……”


    他一直在挣動身体,齐励蹲下,看着眼睛里都是泪水的他。


    那双漂亮的眸子,被水雾洗礼,更加澄澈透明的像是世间最干净的宝石。


    齐励的手抬起来,屈指轻轻擦过白瑞的脸颊,让白瑞无法自控地战栗了一下。


    随后,齐励静静看着白瑞,问道:“那个时候,明明你把我丢在树林里,直接走就好了,为什么要折返回来,还给我擦身体?”


    白瑞回答不了他,一双沁满泪水的眸子,茫然无措地注视着他。


    齐励的手指又轻轻抬起,擦去了白瑞眼角的泪水:“当初你没有放下我走,现在我也不会放下你。”


    空气里,超S级的alpha小颗粒漂浮着,在白瑞身边舞蹈着,散发着妖异的红色光芒。


    白瑞再也控制不住,从斗篷里把细白沁着薄汗的胳膊伸了出来,无助地胡乱摸索着齐励的脸颊:“标记我吧,我受不了了。”


    那梨花带雨的眼角,白皙但是沁了薄红的脸颊,都让齐励有种目眩神迷的感觉。


    这种被omega的信息素勾動的情况,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更何况是被样子看起来,就是个腺体有残缺的omega。


    齐励满头银发,蹲在白瑞脚边,静静注视着白瑞,并没有下一刻動作。


    白瑞受不了心口的悸動,闷哼一声,跪坐在地上,眼泪再度涌出眼角,滴滴坠落地面。


    “帮我,标记我……”


    “别丢下我……”


    他声音很小,但是齐励听得很清楚。


    “我不会丢下你,从此以后,我来护你。”


    “……”


    白瑞流着眼泪抬起了脸,这会的大脑完全思考不了,为什么阿巫满头银发,是不是眼前重影太多,看错了?


    齐励长睫垂落,眸子勾勒着白瑞的脸颊线条,最后视线停留在体温过高后烧的通红润泽的唇上。


    “你现在不清醒,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知道不能趁人之危,我会尽量轻的临时标记你。”


    说完,原本跪坐在地上的白瑞,突然之间觉得一侧大腿上绑着的什么东西紧了一下,紧接着,一条三指宽的蕾絲缎带,像是游蛇一般,嗖地一下从遮身的斗篷里窜出来。


    还没来得及给白瑞任何反应时间,下一秒,那蕾絲长了无数倍,直接结结实实把白瑞缠绕起来,给捆了个牢靠。


    白瑞眼睁睁看着头顶一块天光,整个人像是个绷直的木板一样,朝后倾身,就这么摔了下去。


    但是后脑没有迎来撞击,一只大手接住了白瑞的后脑,随后,白瑞就被托举起来,下一秒,他被一个结实的怀抱拥紧了。


    幻觉世界里,那黏腻的黑水,已经兜头淹没上来。


    而有另一种力量,硬生生把他从污浊的,发出咕叽叽恶心声响的黏液里,强横地拽了出来。


    那些声音还在尖叫:“让他完全标记你啊!快点啊!”


    “你要替你弟弟去和亲,快点给他标记啊!”


    “不行不行,你不可以出去!”


    但是很快的,那些声音就被什么威压很重的东西,镇压了下去,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些围着他跳舞的面具小丑,也似乎受到惊吓一般,奔入了黑暗之中。


    得救了。


    能呼吸了。


    终于……终于能感觉到,好像还活着。


    高热的体温,因为那怀抱渗透出来的沁凉的寒意,而稍有降温。


    周围空气里似乎跳跃着细碎的冰晶寒雾,很舒服。


    白瑞渐渐停止挣扎,安静了下来。


    他把自己的脸靠在了齐励的肩头,侧着脸颊,小猫似的轻轻蹭了蹭,呼吸逐渐均匀。


    清隽的身体,缩在怀里的时候,愈发显得单薄,和拥抱他的体魄,形成了鲜明的体型对比。


    犬齿刺入颈后肌肤,高温逐渐褪去,白瑞觉得呼吸变得愈发顺畅,眼角尤带泪光,他在意识被完全冲溃的前一瞬,睁开眼睛,看见了摇曳的银发。


    在闭眼前的最后感知,是自己好像被人打横抱起来了。


    束缚他的蕾絲消失,那结实的怀抱,提供了无限的安全感。


    白瑞,就这么沉沉睡了过去。


    第24章 第 24 章 你给我洗澡了?


    朦朦胧胧之间, 白瑞觉得自己被打横抱起。


    冰冰凉凉的触感,沁着寒香的信息素凌冽有力,从四面八方兜头笼罩, 一丝丝一缕缕,强大却温柔, 似乎抚慰了他汹涌澎湃的内心情愫。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 白瑞就这么渐渐意识开始真正混沌朦胧起来。


    四肢百骸开始放松, 眼皮沉重, 终于,沾着泪水的长睫缓缓闭起来。


    他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么危险的环境里睡着, 但是就是这么危险这么令人不安的情况下, 还能睡得着, 也是得益于那坚实的怀抱。


    源源不断的沁凉气息输送到了白瑞的鼻腔,所有烧灼起来的小火苗都在逐渐低头。


    银色的长发轻轻擦过脸颊,有种很温柔温暖的错觉, 那明明应该是黑色的头发吧?


    长发拂过脸颊冰凉像是上好的绸缎一般……


    白瑞闭着眼睛, 长睫轻轻颤抖。


    而此时此刻,他已经无暇顾及那些,脑海里太多混沌凌乱的画面,甚至朦胧间,他还看见巫皇从巨大的油画画作里走出来,身上披着薄薄的绸缎睡袍,银发披肩,每走出一步, 地面上都开满了冰霜,又因为脚步离去而冰花散去。


    那高大颀长的体魄,胸肌在摇曳的丝滑绸缎领口若隐若现。


    这个脸上覆盖着三指宽的蕾絲俊美男人, 走近自己,朝着自己伸开双手……


    鬓边突然有暖呼呼的温热触感。


    好像有人拧了湿毛巾,在替他轻轻擦拭着鬓角。


    幻觉溃散,意识回归。


    肢体的意识终于被重新接管,颈后的腺体已经从狂躁乱跳的状态下脱离出来,变得逐渐平和。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白瑞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木制天花板,一道道木板拼接在一起,窗户关着,有种淡淡的憋闷感。


    木头那种天长日久憋闷的味道,淡淡萦绕在鼻腔。


    耳边还有唰唰的海浪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的时候,还能感受到左右的颠簸。


    他们应该还航行在大海上。


    “……”


    静了两秒,白瑞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洗的干净的被子,从肩膀一路滑落,拥在了腰间。


    白瑞第一反应是拉开被子看了看,虽然他已经除去了女装,已经妥善换上了干净的白衬衫黑裤子,下面也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


    怔楞了两秒后,白瑞放下被子,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空空如也的脑袋短暂丧失了思考能力,只有一句略显沙哑的自言自语:“我这是……发生什么了?”


    他记得自己昏迷之前,被人抱起来了。


    被人……抱起来……


    “阿巫!”


    白瑞喊了一声,才发觉声音沙哑的厉害。


    嗓子和被无数小刀片划拉过似的,一喊就痛的不得了。


    这一声并没有传出去多远,反而船舱外面那哗哗的海浪声,显得比他的声音更加清晰。


    白瑞捏着被角,心脏还有怦怦跳的余韵消不散,在安静的室内,他突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情绪。


    ——之前好像听说什么分化成omega了,应该说的是自己。


    当了十九年直男的普通beta来说,这种事情,实在很难接受是在自己身上。


    甚至这个时候,他还在想,是不是搞错了,会不会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梦里有一个叫白瑞的人分化了,并不是自己……


    这种很混乱的思绪充斥着刚刚醒来,还有点懵的大脑。


    白瑞第一反应是查看一下,但是这间房间太小了,船的窗户关闭着,玻璃很浑浊,边沿都是很厚的白垢,光线只能从中间一个很小的空隙照进来。


    光线黯淡,屋子里除了自己躺的这张床,就剩对面摆着的一张桌子了。


    好在,桌子上摆着一面镜子。


    被角被白瑞轻轻掀开,他赤足踩在地面上,慢慢走了过去。


    镜子不大,只能近距离照一照脸,大概是水手用来整理胡须的时候用到的,也不太爱惜,上面已经磕裂了许多地方。


    一条蜈蚣一样的裂痕,从上裂到下,把任何收录进来的画面都分割斜切成了两个空间。


    白瑞拿起破镜子,看见自己左右脸被错开了一高一低的落差。


    眼睛有点红,脸色有点苍白,甚至嘴唇也有点失去血色。


    身体似乎透支了太多能量,这会的他,内心还有点力不能支。


    摆弄着这破镜子,白瑞费力地扭过自己的脖子,尽量侧过脸去,把镜子朝着后颈,很别扭地递过去。


    条件有限,他只能自己尽量扭头,细白的指尖拨开略有些长的头发,将颈项后面露出来。


    颈后细白的肌肤,看不出什么端倪。


    所有的一切,都安安静静,似乎从来都没有爆发过。


    他没当过omega,不知道这样是不是正常,所有omega都这样吗?那为什么他现实世界那个弟弟,从小就和贵族学校里的所有omega同学一样,戴上了阻隔项圈。


    那是类似于choker的东西,只不过略宽,在颈后腺体的位置,用布料、皮革或者装饰宝石重金属之类的东西,装饰掩盖起来。


    起到一个保护作用,他弟弟的就是定做了一个金镶玉的,看起来非常的富贵,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上了初中以后就不戴了,和父亲吵架说要高奢定制的。


    白瑞努力回忆着,是不是弟弟颈后也是这样。


    不在易感期的时候,就不会显现出来腺体的模样。


    那……摸一下,能摸出来吗?


    白瑞抿了抿唇,觉得这种事情和自己安慰自己没有什么区别,有点为难,更多的是,他不知道摸了以后会不会有反应。


    思想斗争了好长时间,直到举着镜子的手都举酸了,白瑞才别别扭扭地把手伸过去颈后,落在了光洁嫩白的颈后肌肤上。


    手指按下去,可以感受到皮肤下面有管状的形态,手指按压有明显的血管的感觉,就是比一般血管粗一些。


    可是,每按一下,都有一股莫名的酥麻感袭上心头,让白瑞耳根烫烫的。


    空气里,渐渐散发香甜的气息,就像是按压阀门,香水便幽幽地飘逸而出。


    安静的船舱卧房,静谧而羞|耻。


    指尖所过之处,白皙的颈后肌肤,留下了一片浅淡的樱花粉,从白皙的肌肤底色下泛起来,体温比旁边高了几个度似的。


    香甜的味道,不受控制地顺着细白的肌肤,逸散而出。


    “……”


    有点……不能继续了。


    白瑞呼吸有点乱,手指悬停在哪里,心里觉得实在是有点太那个,刚想放下镜子罢手,就听见身后一阵短暂的口哨声。


    “殿下,兴致不错嘛。”


    “……”


    白瑞一惊,一下把镜子扣在了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响,似乎让他的耳根更红了。


    他慢慢转过脸来,就看见阿巫正好整以暇地斜靠在门框上,单手托肘,另一手举着一个银色托盘,上面摆着一些食物。


    那双狭长的眸子,正注视着自己,单边眉头挑得略高一些。


    乌黑的长发披在肩头,泛着柔亮的光泽。


    那天看起来被木头扎到了,眼下看起来却并没有什么,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


    门打开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看到了多少……


    这该死的门,为什么不发出一点声音!


    为什么这个门把手不会骂人?!


    白瑞看起来很镇定地转回脸去,面对着船舱木板,想若无其事地把乱丢的镜子摆回去,但第一下却没拿起来,咚地一声磕回桌面,镜子顿时四分五裂,从木框里脱离出来。


    “……”


    周围空气似乎死寂一般的沉静。


    尴尬,太尴尬了。


    白瑞背对着的身影看不出,但是耳垂和耳朵尖尖已经覆上了一层薄粉,从船舱浑浊的玻璃照进来的阳光斜斜映着,照的耳朵尖尖上薄薄的绒毛都氤氲了暖色光韵。


    “咳咳。”


    白瑞直起肩背,却没有回头,声音刻意绷的很平:“什么事。”


    阿巫抿了一抿唇,克制住了唇角的笑意。


    心情颇为不错地说:“刚刚在船上找了找,找到了一小袋米,听说身体不舒服的人消化也会不良,一开始还是喝点粥比较好。”


    顿了顿,兴致勃勃的开始自荐:“等殿下好了,殿下一定要尝尝我做的墨鱼汁煨水蛭,还有黄油蚂蚁猪笼草。我都很拿手,虽然没亲口尝过,但是别人吃过,好吃的都晕过去了呢。”


    “……”


    水晶球前的黑龙:“呕~!”


    黑猫撇着嘴,控制不住地用爪爪捂着鼻子,安慰道:“那年你还太年轻,不怪你……”


    白瑞终于控制不住回过头,看着阿巫:“确定是好吃的晕过去了?”


    阿巫歪头微笑,狭长的眸子笑得眉眼弯弯:“不然呢?”


    “是品尝美食的体质太弱了吗?”


    他甚至怀疑了对方体质,都没有怀疑自己。


    黑龙:“呕——!”


    黑猫双眼拉成两道横线,帮黑龙顺背:“体质太弱,还得练。”


    “……”


    白瑞没说话,静静看着面前高大的阿巫。


    其实内心有点挣扎,不知道自己第一眼醒过来,应该怎么面对阿巫。


    “是你……帮我换的衣服?”


    其实白瑞是想问,是你帮我临时标记的吗?


    但是话到嘴边,突然觉得这没法说出口,自己像是个被玷污了清白的可怜omega,于是硬生生改了口。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说出来的话太奇怪了。


    虽说知道都是男的,但那种情况下……总之还是令人羞愤的不敢直视对方。


    所以白瑞看了阿巫一会,说完话,就强迫自己把视线从阿巫那张立体惊艳的脸上挪开了。


    屋子里有淡淡的清爽洗涤药草的香味,驱散了逼仄难闻的气息,但难免的,成年累月不怎么见阳光的室内,还是有一些空气不流通闷出来的烂木头腐味儿。


    还有,就是暂时谁都没说话的沉寂。


    空气里都是大剂量的安静。


    两个人一个站在屋里,一个倚靠门框,注视着对方,有种酒吧里和帅哥酒后一夜荒唐,醒来后相对无言的沉默。


    阿巫没什么反应,走过去,把银质托盘放在了桌面上,挨着白瑞站着。


    那碗热腾腾的白粥摆在手边,散发着勾人的饭食香气。


    “是,不过这都是小事,殿下没有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吃点吧,您身体太虚弱,需要进食。”


    终于,阿巫好听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白瑞抿了抿唇,垂眸看着冒着热气的粥。


    犹豫了一下:“你做的?”


    阿巫拿起小调羹,放进碗里,摸了摸碗的外部,似乎是在确定烫不烫,感觉到体温可适应之后,端起来,递到白瑞眼前。


    “是啊,殿下,我刚才偷偷喝了一点,虽说不太理解为什么东方人身体欠妥都要喝什么都不加的白米粥,但意外的味道还不错,您已经昏睡两天了,吃点东西对你恢复有好处。”


    已经昏迷两天了吗,怪不得这么饿。


    不说还不觉得,这会闻到递到面前的白粥响起,胃里突然席卷起一阵火烧火燎。


    胃里空空实在不好受,白瑞把目光在阿巫和他手里的白粥上来回梭巡,终于,略有些迟疑地开口道:“你没放那些奇怪的东西吧?”


    阿巫端着碗,手悬在白瑞眼前,眉头不自觉挑了挑:“什么‘奇怪的东西’?”


    顿了顿,白瑞:“就是……水蛭,猪笼草,蚂蚁什么的……”


    这种东西,别说做成食物了,只是从嘴里说出来,就已经非常令人不舒服。


    白瑞说的很艰难,但是阿巫手里的碗却没有放下来,反而歪着头看白瑞:“殿下希望放还是不放?”


    香喷喷的粥就在嘴边,白瑞控制不住咽了口口水。


    阿巫修长的手指捏着银质调羹,在瓷碗里轻轻搅动,银质调羹撞击碗沿,发出清脆悦耳的当当声。


    随后,故意一般,舀起了一勺,悬停在碗上空。


    他垂下眸子,长睫眼睛的眸子里,映着调羹上飘荡的白烟,睫毛有点氤氲。


    两个人静待半响,阿巫把手里的银汤匙递到白瑞唇边,歪头一笑:“放心吧,这里面除了米就是过滤的纯净水,殿下安心吃吧。”


    “……”


    那香喷喷的一勺粥递到自己唇边,白瑞有些失色的唇抿了一下,最后还是配合地张开了嘴。


    唇将银色汤匙抿过,应该是长时间没有进食,白瑞吃的有点急,烫到了舌头。


    唇上一阵火辣辣的,白瑞没忍住,眯着眼睛“嘶”了一声。


    原本失色的唇,因为热粥的关系,有点烫的水红水红,亮晶晶的。


    大概是给烫痛了,白瑞眼角都不自觉泛泪光。


    “殿下,烫到了吗?”


    阿巫放下了碗,在白瑞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捏住了白瑞的下巴,把白瑞的脸抬了起来。


    那一双狭长的眸子,停留在白瑞已经烫红了的唇上。


    亮晶晶的水红色的唇,看起来軟乎乎的,似乎天然就带了一丝丝甜味儿。


    “……”


    狭长眸子的视线略暗了暗,紧接着,阿巫捏着白瑞下巴的手指一收紧,白瑞的嘴,就被捏着两颊,捏开了。


    “这样不行,要检查一下才好。”


    阿巫说着,修长的手指已经探进白瑞的口腔。


    手指翻搅,搅动了舌头,类似于医生的指检,但是,有这样检查口腔的吗?


    白瑞被迫扬起脸,口腔被侵入的感觉并不好,他皱着眉头发出抗议,阿巫却并没有松手:“殿下,要检查一下,不要乱動。”


    直到那冰凉的手指在到处摸了一遍,退出来,还把泛着天然水红的唇,搓捏了几下,“没事,殿下,不用担心,并没有烫伤。”


    白瑞大口呼吸两下,捂着心口皱着眉头,不满地瞪向了高大的阿巫,就是这会眼角泛着泪光,这一眼,实在没有什么杀伤力,反而眼角两道水红衬得眼波愈发潋滟。


    阿巫唇角勾起的笑意,取出手帕,轻轻擦拭着白瑞嘴角,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很平静的样子。


    这种感觉,仿佛白瑞再纠结,就有点过度在意了。


    白瑞皱着眉头,看着阿巫擦完他的嘴又去擦自己手指,動作慢条斯理,最后擦完了,把沾了他口水的手帕慢慢收起来,微笑着又端起了粥碗,依旧很贴心地一边搅動一边吹,仿佛是真的担忧,怕白瑞再次被烫伤一般。


    “……”


    好像是真的不应该多想……


    白瑞眼看着一勺被吹凉了的粥,再度递到自己唇前。


    他只是犹豫了一瞬,就张开嘴,又吃了一口。


    热乎乎的米粥从口腔落入食道,最后落入空空如也的胃里,那火烧火燎的胃部,终于不再痉挛收缩,舒展开来。


    饥饿的时候吃到饭,人生中最美妙的感觉。


    白瑞在这一瞬时间原谅了一切,也忘记了刚才被口腔检查的羞|耻,那双很标准的杏眼,在再度吃到粥的同时,其中掩饰不住地闪过一丝丝亮光。


    看得阿巫那双狭长的琉璃眼,眼角不自觉眯了眯。


    饿了两天了,胃里有食物真的太舒服了。


    但是即便是这样,也没有让别人一直喂饭的道理。


    “我自己来吧。”


    白瑞伸出了手,想去接过米粥,但是被阿巫单手举着碗,展臂拉远躲开了。


    白瑞要是再向前伸手,就要贴在阿巫的怀抱里了。


    这和投怀送抱没什么区别,他又不想显得太急迫,于是白瑞只能放下了手,难以自控地再度抿了抿唇。


    嘴唇有了点血色,很难说是热粥烫的,还是刚才被阿巫揉的……


    阿巫微笑:“还是我来服侍殿下吧。”


    白瑞深吸一口气,决定配合,反正他愿意喂,就喂吧,自己也乐得享受。


    一口又一口被吹凉的粥递到了白瑞的唇边,白瑞都安安静静,配合吃掉了。


    房间里,显得很安静。


    就这样吃掉了大半碗粥,白瑞也差不多吃饱了,于是变得慢条斯理起来,咀嚼吞咽的動作也变得慢了起来。


    停了一下,白瑞问:“那天……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他后面昏迷了,实在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可是当时,阿巫应该是醒着的。


    阿巫又将一汤匙的米粥喂进白瑞嘴里,方才注视着白瑞的低垂的长睫,开口:“其实应该也没有发生什么,那些破药水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闻了也晕了,醒来发现那破舌头死了,就想办法把您搬了上去。”


    “是这样吗……”


    虽说听起来有点出奇顺利,但事已如此,也没有怀疑的理由,白瑞还是低垂着眉眼,小口抿了一口米粥,似乎是有点快要吃饱了,白皙的脸颊上是慢慢咀嚼的痕迹。


    “嗯,就是这样,反正这一切多亏了殿下您,不然那个凶悍的船长可能就要对我们不利了。”


    其实也没有说错,一直扮演着仆从的人非常的兢兢业业,所有的一切,都是白瑞出的手,解决的海盗危机。


    要不是杰恩最后出阴招,让白瑞被破碎的催化剂玻璃安瓶扎破,引发了一系列的后续反应,这个事情也就圆满解决了。


    “……”


    白瑞听了阿巫的话,咀嚼的動作变得愈发缓慢了下来,他在想,自己掉下去之前,杰恩船长就已经不行了,但没有立即死亡,反倒是这几天,应该已经拖不过,终于还是离开人世。


    阿巫又吹凉了一勺粥,递到白瑞唇边,很有耐心地等着。


    “殿下,我能不能好奇一下,你到底是怎么杀掉杰恩船长的肉身的?他明明说自己刀枪不入,还免疫巫术魔法攻击。”


    “上船之前我们还被搜了身,应该也没有什么机会带东西上来吧?除了您的怀表。”


    白瑞想到了怀表,手往裤兜里一揣,摸到金属怀表的那一瞬间,心才重新放松下来。


    “我用船上的老虎须。”


    “啊!”


    阿巫低呼了一声,似乎想起来什么了似的,看向白瑞:“所以您是用这艘船上,原本挂在墙壁上的整个虎皮上的虎须……您怎么做到的?”


    白瑞终于张了嘴,把停在唇上许久的勺子里的粥,咽入口中。


    经过咀嚼吞咽,过了一会,白瑞才慢慢开口:“我不会巫术,他只是‘误食’切碎的虎须,简单的死于消化道出血。”


    虎须被切碎成了细碎的小段,称作东方香辛料混在了饭菜里。那东西尖利,烹调之后变透明,且不能消化,杰恩吃的又快又急,所以割伤消化道严重内出血。


    顿了顿,终于响起一阵笑声。


    “哈哈哈——”


    阿巫笑得佝偻起了腰,“原来如此。您让我只吃甜品,是这个原因。”


    他直起腰,眼睛里是难以掩饰的兴致勃发:“殿下,您实在是太令我意外。”


    “……”


    “好殿下,再吃点,”说着,阿巫又搅了搅碗里的热粥,舀了一勺,甚至还很贴心地吹了吹,再度送到白瑞嘴边:“您太瘦了,该多吃点,在我给您洗澡的时候就发现了。”


    白瑞猛地抬起头:“你给我洗澡了?”


    第25章 第 25 章 赐名黑珍珠号


    晨光明媚, 海浪声哗哗作响。


    船扯着帆,船头在海浪上轻轻拍打,船身行驶的很快。


    白瑞头也不回地走上船舷, 身后跟着微笑着的阿巫。


    白瑞的脸色略有些苍白,走出船舱那一瞬间, 被刺眼的阳光一照, 有些晃眼。


    那天身体透支的太厉害, 以至于今天, 白瑞哪怕吃了一碗粥,还觉得身体使不上力气。


    大概是被阿巫说中了, 自己好像又瘦了一点, 确实得多吃。


    但不知道是不是被临时标记的后遗症, 导致他现在实在吃不下……


    “小心,殿下。”


    阿巫的大手侧面攥住了白瑞的腰肢,扶住了那清隽的身体。


    由于身后有那高大的身影跟着, 白瑞恍惚站立虚浮, 被扶着腰,身体也在身后人的怀抱里拥着。


    “……”


    甲板上都是人,在白瑞走出船舱的时候,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動作,对白瑞行了注目礼,其中还有不少安南水手。


    那些窃窃私语,海风都压不住。


    有些只字片语,很清晰地传递到了白瑞的耳朵里, 比如什么“他俩到底什么关系”,“主仆恋吗?”“都被临时标记了,这还能算仆人吗?是不是上位成功了?”


    “……”


    狗屁的上位成功!


    没想到这帮海盗竟然也能这么八卦!


    白瑞反应过来, 推了阿巫一把,自己站定,把那高大结实的胸膛推开,随后看都不看被人称为“上位成功”的阿巫,举步向着前面走去。


    就是耳根不自觉泛着一片淡粉,走路步伐的仓促,总觉得是不是还因为刚才的事情置气。


    阿巫就笑弯了眼角,跟在后面。


    “主人,您走这么急干什么,慢一点。”


    说起来,那会阿巫说完替白瑞洗澡以后,白瑞眼睛一下睁大了,那一双漂亮的杏眼里,闪烁着不可置信,阿巫甚至看见白瑞的耳垂有点红。


    在船舱里,空间敝塞,说话也有些沉重一般。


    白瑞咬字很重非常说:“你给我脱衣服……还给我洗澡了?”


    最后“洗澡了”三个字,咬的尤为的重。


    阿巫点点头:“是啊。”


    说完,就静静注视着白瑞。


    即便是内心如此挣扎,但白瑞此刻强迫自己不要在意,那张清秀白皙的小脸故意搬出一板一眼的冷硬,但轻轻颤抖的睫毛,还有闪烁的眸光,很是暴露内心的真实情绪。


    大概是慌了吧。


    真可爱。


    阿巫忍不住眯了眯眼睛,不明白心情为什么会因为注视着这个人,有轻松雀跃的感觉。


    “没有,也不算洗澡,虽然我很想替殿下分忧,但是这艘船上,实在没有这样的便利条件。”


    “……”


    就在白瑞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阿巫突然一勾嘴角,“所以我全程替殿下用干净的毛巾,擦干净身体。”


    “……”


    “擦……擦身体?”


    这还不如洗澡呢吧!


    白瑞眼睛瞪圆了,虽说他当了十九年的直男,但也明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是什么。


    没有感知错的话……他确实是在阿巫面前分化了。


    大龄分化成omega,身体遭了不少罪,所以身上一定一片狼藉。


    不光出汗了……


    衣服早就湿透了,裤子更是濡湿一片,那玻璃絲袜呢?还有那根绑腿的蕾絲带……


    “……”


    想起这些,那种羞臊的感觉就直往脑门上冲。


    尽管白瑞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同样都是男人,看看身体没什么,但是心里那一关实在是过不去。主要是,还被人擦拭身体。


    “你!”


    阿巫笑得眉眼弯弯:“我?”


    “……”


    那高大的男人一摊手,“您看,作为您尽职尽忠的仆人,我做的可还妥当?”


    “……”


    这种态度,颇有一种逗小动物的戏谑,但目光深深的,看得人脸皮发烫。


    那张好看到妖孽的脸上,这会有种痞帅痞帅的气质,那双锋锐狭长的眸子,这会也染上了柔軟笑意。


    终于,白瑞闭了闭眼睛,似乎嘴里在说什么“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尾的两道水红愈发嫣红。


    “不吃了,出去。”


    说完,白瑞重重瞪了阿巫一眼,转身去床上躺着,不仅用后背对着人,还盖上了被子。


    阿巫抿着的唇,嘴角抖了几下,几乎有点压不住的趋势。


    最后,笑意硬生生被压下,阿巫轻咳了一声:“咳,殿下。”


    “真不再吃一点了吗?”


    “您真的太瘦了,一会上了甲板,风很大的。”


    “……”


    不提还好,一提就来气。


    白瑞咬了咬牙,腾地一下坐了起来,负气一般地开口命令道:“服侍我穿衣服,我现在就要去甲板。”


    其实说起来,他现在不穿女装,确实被“服侍”的范畴变小了不少。


    但是说出去的话就收不回来,他就只能梗着脖子,看着阿巫。


    阿巫果然是他口中尽职尽责的仆人,完全做到了事无巨细的服务。


    在白瑞掀开被子准备起身的时候,他已经主动蹲了下去,再度把白瑞的脚拿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膝头。


    白皙错脚掌踩在膝盖上,漂亮且骨节分明的大手捏在脚踝上。


    阿巫扬起脸来,静静看着白瑞。


    “衣服已经服侍殿下穿过了,这会,就让我服侍殿下穿鞋袜,好吗?”


    他的声音低低的,沉沉的,还带着点磁性的尾音,非常的撩拨人的心弦。


    尤记得当初在林子里捡到芭提拉母女的衣服包裹的时候,穿那女装的玻璃絲袜的时候陷入知识储备不足的尴尬,也是阿巫蹲下去,如今天一样,把白瑞的脚放在膝头。


    白瑞只是恍惚了一下,脚就被拉大手握住,捏着脚掌抬起来。


    白瑞脚踝比较细,筋骨纤薄,如果不看脚掌长度,肌肤白皙脚背的骨骼会从薄薄的肌肤显现出条条漂亮的筋骨形状,除却脚的长度,其实是有点像是女孩子的脚。


    刚刚才好一些的心率,这会没来由地,又开始不稳起来。


    耳根愈发烧得慌,白瑞扯了扯,发现阿巫攥的比较紧,也没有挣开,索性就任由他握着。


    阿巫的目光很满意地看了看白瑞的脚,随后温柔地从床下取出了袜子,替白瑞穿了上去。


    从白瑞的角度,能看见阿巫头顶的发旋,光泽很好的发丝顺着发旋生长,很蓬松很柔亮,还有一些弧度很优美的弧线波浪卷。


    竟然有人,天生头发这么好的吗?


    想到这,白瑞抬手,去摸颈后的发丝。


    自己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剪头发,有点小狼尾了,加上他的头发不比阿巫的长,有些自然的大卷曲,所以在脑后挽了个小小的揪揪发包。


    其他发丝就这样垂坠在鬓边颈后,最长的几撮小狼尾,已经到了后颈椎的下面,刚好盖住腺体。


    细白的指尖缠上自己的发丝,突然回过神来,此情此景,还有一个人蹲在自己身前。


    反应过来,白瑞一抬眸,刚好撞上阿巫仰望而来的目光,那狭长的眸子形状精致,眼尾略上扬,眼神非常幽深。


    就这么静静注视人的时候,会让猝不及防的人心跳乱一拍。


    两个人就一个坐在床上,另一个蹲在身前,一个低头,一个仰望,目光牢牢交緾在一起。


    “……”


    空气里似乎漂浮着浅淡的清香,又有什么东西,因为航行的关系,磕碰在一起,发出轻微的“咔吧”一声。


    老旧的木板铺就的房间天花,让人分不清楚声音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


    “……”


    隔了一会,白瑞反应过来,自己看了别人头发好,手就不自觉摸自己头发,多少是有点那个了……


    “咳咳。”


    他故意清了清嗓子,把自己的手变成了将鬓发挽到耳后的動作,问道:“穿好了?”


    “是的,穿好了。”


    虽然这么回答,但是很显然,阿巫并没有要松开手的意思。


    “……”


    顿了顿,白瑞一脚落地,另一只脚,直接踩着阿巫的膝头,站了起来。


    “起来,陪我去甲板上看看。”


    虽说他直接踩着别人的膝盖站起来,但是那重量,其实对阿巫造成不了任何伤害。


    甚至被踩一脚,阿巫脸上的表情从初时的挑眉诧异,到眼底难掩欣喜若狂,坦白讲,就是有点爽到了。


    “天啊!”


    水晶球前,一阵倒抽凉气。


    “这谁踩巫皇陛下一脚,不得团灭啊?巫皇陛下居然没有发怒!”


    黑龙控制不住捂住了嘴巴。


    黑猫“呵呵”了一声,“非但没有不高兴,感觉被鞋底子踩了,还有点喜悦呢。”


    一龙一猫对视了一眼,同步点了点头,异口同声:“抖爱慕。”


    白瑞已经打开门出去了,阿巫还慢半拍地蹲在那里,歪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似乎那里还残留着某个人温軟的体温。


    真好玩。


    真有意思。


    齐励低头,忍不住笑了一下。


    随后站起来,追着白瑞的背影而去:“殿下,左脚可以再踩一下。”


    “……”


    水晶球前,异口同声:“超级抖爱慕。”-


    甲板上阳光炫目。


    阿巫跟着白瑞出了船舱,眼看着白瑞没站稳扶了一把,没想到还被推开了,这会看着仍然有些负气的背影,心情莫名非常的好。


    过去谁要是敢踩踏一脚,他这种邪神自诩睚眦必报,多少也要对方几个月走不了路。


    现在不光被踩着膝盖站起来,还当众推他一把,这些无礼行径过去没人敢这么对他。


    但是面前这个人,其实……也不是包容不了。


    非但包容得了,甚至心情都愈发愉悦了。


    “……”


    阿巫这会已经不用斗篷蒙面,他就大大方方站直了,唇边噙着一抹浅笑,亦步亦趋跟着白瑞。


    就像是个负责认真的侍从,如果说抛开看着主人背影的目光,有点压抑不住的狂热之外。


    “……”


    白瑞站在甲板上,先是望了望一望无垠的大海,感受海风吹拂脸颊扬起略长的鬓发。


    随后,转回身,注视着船上的人。


    从刚才一开始,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活计,注视着白瑞。


    白瑞已经换回男装,那些在船舷干活的奴隶,也认出了,有人低声轻呼:“是殿下!”


    “是白瑞殿下!”


    “天啊,他真的又一次救了我们!”


    白瑞似乎没有听见那些议论,而是在人群里找着什么,在终于确定目标之后,他对着一个抱着头巾,蒙着一只眼睛的独眼龙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独眼龙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走过来,毕恭毕敬给白瑞行了一个礼:“之前无礼了,不知道是圣光帝国的白瑞殿下。”


    一直跑船出海,做的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讨口营生,所以各路资讯都需要烂熟于心。


    风之平原大陆上有什么人,这些安南海盗又哪有不知道的道理。


    不知道也活不到今天了。


    白瑞略仰了仰下巴:“现在是朝着哪里行驶?”


    “谨遵您的吩咐,”独眼龙手放在胸口,低头说道:“正在全速赶往赌徒小镇,大概半天以后就会到了。”


    “……”


    去赌徒小镇。


    那不难猜是谁替他下达的指令。


    果不其然,白瑞目光挪过去,看见阿巫双手抄在袖笼里,正对他温和地笑着。


    “……”


    行吧,反正也是要去赌徒小镇的,现在过去刚好合意。


    突然想起来,白瑞看向独眼龙:“送我到赌徒小镇,后面,你有什么打算。”


    独眼龙眼睛里有些迷惘,他们已经习惯在水上讨生活了,而且他涂黑牙齿,发誓要和大海相生相栖:“您帮我们报了大仇,解决了那个残暴成性的杰恩船长,虽然不知道怎么办到,但您真的是非常厉害,我们都衷心拜服。”


    船上还有不少安南水手,也被残暴的杰恩船长残忍对待过,此刻被人解脱,都跟着独眼龙,对着白瑞右手捂心,深深鞠躬行礼。


    “衷心拜服白瑞殿下。”


    那些安南水手都认真行礼,那些做粗活的奴隶们,有几个也撸掉了头顶的破布帽子,双手捏在胸前,眼含憧憬地望着白瑞。


    原本在痛苦里煎熬的人,终于迎来了希望的曙光,每个人看白瑞的目光里,都灼灼发光。


    半响,独眼龙继续说道:“我们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我们没有其他能力,也没有其他本事,只会在海上……但您能允许我们继续待在海上吗?”


    猎猎海风吹乱了白瑞的头发,他将乱发拂到耳后,看向独眼龙,认真地说:“为什么不允许呢?”


    独眼龙惊诧地抬头,看向白瑞,就看见白瑞平静地注视着他:“海上有很多种谋生方式,从此以后,你们不可以再打家劫舍、抢劫过往渔船货船,捕鱼,然后贩卖到赌徒小镇,我会给你们找到出货途径。”


    “做个生意人,把刀藏回桌下。”


    白瑞走到鞠躬行礼未起的独眼龙身前,从一旁拿起一顶杰恩船长的海盗帽子,扣在了独眼龙头顶。


    “如果有需要,才会通知你们拔刀。”


    独眼龙被帽子扣在头顶,突然诧异了一下,“殿下……”


    白瑞还是坚定地按着海盗帽,独眼龙最后低下了头去:“殿下,我们都会效忠您,您实在是太了不起了,刀枪不入还免疫魔法巫蛊攻击的杰恩船长,都被您解决了,我们不会有异心的,不然躲到天涯海角应该都会被您处理掉。”


    “……”


    白瑞心里一阵无语:倒没有你脑补这么厉害。


    但是他不想解释什么,有这种神秘莫测的力量烘托,让这些人更加恐惧,也更加怕他,这是有好处的。


    白瑞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感谢这个世界的深度迷信。


    细白如玉的手还停留在海盗帽的尖尖,“你叫什么名字。”


    似乎一路上,就没有人叫过他的名字。


    一直都用他最显著的特点称呼他。


    独眼龙:“回禀殿下,我没有名字,我和我那可怜的胞弟的名字,都被可恶的杰恩船长剥夺了……我已经记不起自己的名字。”


    “哦,不记得了么?”


    白瑞想了想,眼睛瞥到他从海盗帽的一角,露出的有些退了色的红色包头巾,突然勾唇一笑:“那要不这样,我赐你一个名字。”


    “你就叫杰克,这艘船就叫黑珍珠号。”


    “……”


    安静了两秒,直到白瑞已经把手从帽子上挪下来,独眼龙才猛地抬起脸来,“我有名字了?”


    “我叫杰克?”


    “是。”


    白瑞微笑,“你以后就是黑珍珠号上的杰克船长了。”


    “感谢殿下赐名,”杰克单膝跪地,行了大礼:“我等铭记于心。”


    身后的安南水手成片地跪下,齐声呼道:“感谢白瑞殿下为船赐名,我等铭记于心。”


    海风烈烈,迎着风拉满帆,黑珍珠号向着隐约可见的一座小岛驶去……


    第26章 第 26 章 我要你送我回房间


    “哇, 好大的一艘船啊。”


    阳光炙烤,一艘大船缓缓靠近小镇的码头,码头上搬货的工人先是发现了巨大的桅杆, 纷纷停下了手上的活计。


    一名劳作的码头工人用肩膀上挂着的毛巾擦着脸上的泪水。


    “那个桅杆……不会是海盗吧?”


    “什么?”旁边一个被晒得发红的风之大陆工人,脸上露出了惊慌:“海盗?那要不要去报告治安官啊?”


    “你疯了吧, 五任治安官都死于非命, 这破地方还有谁敢来当治安官?”


    “还不快跑, 等什么呢?”


    “之前那帮海盗不是还洗劫过镇子吗?我的妈呀, 这次大白天就来啊?”


    码头旁搬货的工人乱作一团,尖叫和丢弃货品的噪音交织在一起, 有的直接把货物丢在地上逃命, 有的钻入船舱, 用掩体把自己的身体牢牢遮蔽住。


    原本洋溢着嘈杂声响,汗水挥洒的码头,这会满地狼藉, 瞬间变得安安静静的。


    “咚”的一声, 船锚落入水中,铁链哗啦啦响了一会,船只就被拉扯的停下了。


    几名安南水手跳上岸来,扯着粗壮的绳子,把大船固定在码头上。


    哪怕没有码头的人前来帮忙,他们做这种事情也一个个得心应手。


    “……”


    海浪哗哗地响,船被拍打起伏,海鸟展翅翱翔过收起风帆的桅杆, 发出一阵阵拖长的啼鸣。


    一头乌黑长发的男人,高大英俊,他率先走下船, 随后一转身,前身弯腰,一手背后一手抬起,静静等待着什么。


    明媚的阳光下,海风吹拂,一只修长细白的手放在了男人的手心。


    那薄唇勾起一抹笑,毕恭毕敬地低头行礼:“尊贵的主人,小心。”


    这里不方便叫殿下,所以一律用主人代称。


    虽说有点别扭,但是阿巫摆明了还是乐在其中。


    白瑞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地走下船,手还搭在阿巫的掌心。


    他脸颊肌肤白皙,迎着阳光,脸颊肌肤上的小绒毛都被照出来,像是打了一层柔光。


    “那是谁?”


    “好漂亮,还有令人惊艳的东方的长相。”


    “看起来是那艘船的话事人吧,看起来温文尔雅,像是个贵族呢,应该不是海盗吧……”


    明明瞧上去是个长相出众的漂亮男贵族,却能统领一群刀剑舔血的海盗,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躲在角落人的人,开始窃窃私语,他们惊艳的目光落在白瑞身上,又在阿巫的身上梭巡。


    “不光这个贵族看起来长得俊秀,连他身边的仆人都高大英俊呐!”


    “哎呦,可不,这俩长得实在是太体面了,一走上码头,感觉咱们这个破地方都连带着高级了不少。”


    “这该不会是新来的治安官吧?这么帅气,自带贵气。”


    “哦,有可能呢,但是……治安官有带着海盗来的吗?”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到这,纷纷噤声了。


    当然还有别的原因,他们的议论,在独眼龙杰克走上来的时候,吓得完全闭了嘴。


    杰克带着巨大的海盗帽,上面还插着两支长翎羽毛,走过来的时候,被海风吹的胡乱摇摆。


    “主人。”


    海盗船长毕恭毕敬一礼,“接下来,我们有什么可以做的。”


    白瑞已经初步免疫这个放在现代非常中二且令人害臊的称呼。


    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仰头看了一圈,发现那些露头露脑躲藏的工人,又看了看不远处挂着招牌的门头——宝格丽特镇轮船办事处。


    原来赌徒小镇只是个浑称,镇子真名叫宝格丽特镇。


    他忘记了之前画的一些细节设定,这会突然想起来了,这个镇子的地图,他也参与过,这个镇子应该是有秘密展开区域的……


    想到这,他略扬起下巴。


    “把管事的找来吧。”


    话音刚落下去,就有水手扭送着一名中老年男人,走了上来:“头儿,这家伙现在是码头临时管理员,刚才就躲在木箱子后面偷偷看我们呢。”


    说着,还粗暴里扯了一下老人胸口的金属铭牌:“您瞧,工作牌还在这儿呢。”


    “粗鲁!”杰克白了水手一眼,喝令对方放开,“白先生说了,我们以后要做文明海上打工人。”


    旁边人:“哇,都海上流浪了,还要做打工人啊?”


    “对啊,听起来好命苦啊,而且还要文明啊?”


    杰克两皮靴踹飞了那俩水手。


    随后对老人展露一个原意和气实际却很狰狞的笑,露出一口涂黑的牙齿:“老人家,我们不是坏人。”


    老头浑身发抖,眼睛僵硬地挪動。


    入目所及,是那群提着刀的海盗,一个个天生长得奇形怪状,脸部放松但一脸狰狞,他们站成了一排,瞪着人,好像想配合船长的话,都费力地挤出和善的笑,笑出了一口黑牙。


    “嘿嘿……”


    “呵呵……”


    “桀桀……”


    “……”


    一时之间,空气里都是沉默,还有风打着旋,卷起一张废报纸,从身后刮过去。


    “……”


    果然,老人肉眼可见地更害怕了,哆哆嗦嗦,闭上眼睛,“哎呦”了一声,缩起了脖子,好像已经遇见到自己要被杀,所幸等着屠刀降临。


    现场一度很尴尬……


    “咳咳。”


    白瑞清了清嗓子,走上前来。


    “老人家,不用怕,我们真的不是坏人。”


    这清亮好听的声音,和那粗鲁的蛮声不同,老人终于哆哆嗦嗦睁开了眼睛。


    一双眼睛在白瑞身上滴溜溜转了一下,突然从水手们身边脱身,一下蹿到白瑞身后,用白瑞挡住自己:“这位年轻的小绅士,您看起来像是贵族,怕不是新来的治安官吧?”


    白瑞挑了挑眉头,没说话,而是抬手屏退了水手们。


    那黝黑粗壮、脸上身上都是刀疤,一脸狰狞的水手,被细白如玉的手指轻轻一挥,就很顺从地一鞠躬,退了下去。


    让人觉得恐惧感的一群奇形怪状的人消失了,那老头偷看了一眼,才终于敢站出来。


    “哎呦,好吓人啊。”


    白瑞看着那些背影,是有点无语,然后看向老人:“您好,您是这里的管理人员?”


    “哦,对,我是。”


    老人好像才反应过来似的,抻了抻自己亚麻布料的套装,那亚麻布上的褶子,就被他抻开,手一松开又缩起一条条褶子。看起来很不合身的衣服,像是仿照上个世纪时髦款仿制的,只可惜工艺粗,那滑稽的垫肩还是一高一低的。


    好像是刻意装出匹配得上贵族的气质,这才抻着胸口的对襟开了口:“我叫格雷,镇上的人拥戴我,都叫我格雷老板,经营镇上唯一一个酒馆,是镇上最有头脸的人。如果这位小绅士愿意赏脸,我邀请您和您的这些……”


    他撇撇嘴,偷看了一眼甲板上站成一排的狰狞水手,临时改了口。


    “邀请您和您的这位随从,一起去喝一杯吧。”


    他指的是高大挺拔,长得非常体面、有着一张非常蛊惑人心的帅脸的阿巫。


    不难看出,格雷老板看白瑞和阿巫的眼神,都带着那种艳羡和欣赏,“不知道小绅士怎么称呼呀?”


    白瑞温和一笑:“叫我白先生就可以了。”


    “ 哦哦,白先生,”格雷老板笑呵呵地搓着手,好像刚才经历的惊魂一幕已经忘记了一般,“白先生,您来我们宝格丽特小镇,是有什么事情吗?”


    用瑰宝命名的小镇,能传出赌徒小镇的诨名,就说明他不像是眼前看见的这么简单。


    面前这个佝偻矮小,称自己是镇上最有头脸的酒馆老板,也不能太掉以轻心。


    “是这样,我是来做边贸生意的,我们的黑珍珠号,上面带了很多的鱼虾资源,还有深海捕捞的一些小玩意,想找一些销售的渠道。”


    他没有说船上有很多深海珍珠,还有一些明艳璀璨的珊瑚。


    更没有提还有大半个暗仓的超级催化剂,那种黑市流通一瓶就价值千金的东西,身价可比稀有金属贵上数十倍。


    要是加上从巫皇城堡里抠出来的,还有从算计自己的贵族那硬咬下来的。


    他白瑞,现在可是富有的很。


    钱多的令人咋舌。


    “哦~”格雷老板又看了一眼船,和杰克那独眼龙撞上的时候,急忙别开目光:“哎呀你也知道,我们这边是码头,从来不缺鱼虾,而且这里大部分人,其实是不吃鱼的。”


    “不吃鱼?”


    白瑞不太理解,靠码头渔港却大部分人不吃鱼?


    “为什么?”


    格雷老板脸上闪现一丝难色,然后又堆起笑容,生硬地换了话题:“来吧,来鄙人的豪华酒馆坐坐吧,到时候我再联系一些主顾,看看有没有办法帮白先生您提供销售渠道。”


    “……”


    白瑞和阿巫对视了一眼,随后看向老人:“格雷老板,请您带路吧。”


    码头的太阳慢慢沉入海平线,夕阳的暖色被天上突然集结起来的乌云遮蔽了天光,暖色被吞吃,天际呈现一片蟹脚青。


    踩在木栈道上,白瑞看着那老人的背影,突然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却说不出哪里怪。


    跟着走了两步,身边一直跟着的人,好像突然回过神来,伸了个懒腰,“哦,变天了啊。”


    “……”


    白瑞一阵无语,要不是确定这家伙一直跟着自己,他简直觉得他原地灵魂出窍,不知道偷溜去什么地方去了。


    “主人,你怎么好像有点不高兴。”


    阿巫说着,手捂嘴,打了个哈欠,眼角余光一瞥周围,看见好多含羞带臊的目光,在撞上他狭长的眸子的时候,全都嬉笑着躲开了。


    虽然天色渐暗,但是大姑娘小媳妇,甚至还有瘦小单薄的小男孩,一个个看阿巫的眼神都闪着光,恨不得要把他吞下去似的。


    白瑞自然看见了,瞥了一圈那火辣辣的眼神,抿着唇一言不发,快步朝前走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背影看起来,似乎确实是有那么一点负气的嫌疑。


    生什么气不知道,就是在一阵压抑着的尖叫声后,有个用扇子捂着嘴的女士快步走过来,塞了一张香气喷喷的卡片,并眨了眨眼睛,快步离去之后,阿巫清晰地看见白瑞似乎瞪了他一眼,瞪完了紧接着步速变得很快,噔噔噔踏着木质码头,快步朝前走去。


    “……”


    阿巫张了张嘴,看着手里的卡片。


    又看了看白瑞,微笑着把香气喷喷的卡片随手一丢,看也没看,就追着白瑞的背影而去。


    “主人,等等我呀,走这么快做什么。”


    白瑞看都不看他,只管快步朝前走。


    阿巫就从白瑞的左后方,迈着长腿,晃悠到了右后方,非常茶地叹了口气,满脸疑惑地问:“哎?你说她们为什么都在看我?”


    “……”


    还有什么为什么!


    眼角余光捕捉到那神情,白瑞强忍着没白他一眼。


    “大概是喜欢你吧。”


    说完以后,更加加快脚步,等都不等阿巫。


    “喜欢我?”阿巫身高腿长,几步跟上,笑眯眯地开口:“可是主人,我明明觉得看你的人比看我的人还要多。这个小镇的人,可真是热情呢。”


    白瑞还是头也不回:“你喜欢的话,留下好了。”


    “不喜欢不喜欢,”说着,阿巫高大的身体躬身,故意贴近白瑞耳边,用气声说道:“我只喜欢跟着殿下你。”


    “……”


    这一句话说完,阿巫直起腰来,白瑞的耳垂瞬间烧起了一片淡粉。


    “什么喜欢……说话,注意点。”


    白瑞眼尾两道水红,瞥了阿巫一眼,举步进了酒馆。


    那个格雷老板进了酒馆就大声吆喝:“快来快来,安安,来招呼两位贵客。”


    阿巫旁若无人地挤到白瑞身边,再度低声说道:“殿下,您偏心呢。”


    “……”


    周围的人立刻把视线落在了两个人身上。


    他俩都是身高腿长,一个高大一个清隽,各是不同的气质,却都能第一时间吸引全部人的视线。


    “呼……什么人,好帅。”


    “那个高的头发好漂亮,乌黑乌黑的,东方绸缎似的。”


    “我觉得那个清瘦的更好看,你没看见,眼尾有两道水红,眼睛生的也漂亮,看起来带劲死了!”


    那些窃窃私语,没有被两人注意,说准确点,阿巫听见了,但却还是旁若无人地贴上了白瑞,俯身在耳边说话。


    “殿下,您能给那个海盗取名字,甚至还给船取了名字,您给我也赐一个名呗。”


    白瑞很难解释杰克船长和黑珍珠号,但是感觉到脸颊侧面的温度,藏匿在略长秀发下的耳廓,烧的有些红。


    他抬眸,刚好和阿巫撞上,一双圆润沁润水波的眸子,突然和狭长琥珀色的眼波撞在一起,好像一时之间,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好像酒馆里嘈杂的声音不复存在,那些乱糟糟的声音突然消失,只有带着耳膜共鸣的激烈心跳……


    不对劲啊……


    白瑞强力克制住了捂住心口的手,长睫微微有些发颤。


    怎么感觉对阿巫……有很强的身体依赖感。


    总不至于……临时标记的威力这么大吧?


    而且,阿巫竟然是alpha……也是这个时候,白瑞才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那天自己突然被药物刺激发了青,之后多亏了阿巫的临时标记。


    对于阿巫的靠近,身体竟然有种莫名其妙的相吸引力……


    白瑞心乱如麻,心跳狂跳,近距离注视着阿巫的眸子。


    那眸子真的非常好看,狭长,眼尾微挑,眼睫很长,看着人的时候,有种幽深蛊惑的感觉,不是刻意为之,是天生就能蛊惑人心。


    白瑞愈发觉得颈后已经恢复死水一般的腺体,没来由地跳了跳。


    “你……”


    阿巫又凑近了一些:“我?”


    “我怎么了?”


    那种带着气音的声音,更加加重了嗓音里的磁性,有点撩拨人的心弦。


    “好啦殿下,别紧张,我和你逗着玩的。”


    说着,阿巫抬手,将一件外套盖在了白瑞身上,同时遮住了他颈后的腺体。


    这个不太经意的動作,也确实掩盖住了那幽香的后颈肌肤。


    “外面变天了,这酒馆有点冷,别着凉了。”


    阿巫的大手还替白瑞整了整衣角,把领口翻出来摆正。


    修长的手指带着淡淡的冷香,是一种很好闻的气味。


    白瑞也下意识捏着衣襟,垂着眼眸,任由被整理衣服。


    “哗啦啦”,酒馆外面突然降下瓢泼的雨,还有一些酒客咒骂着冲进雨幕里,捂着头跑回家。


    一会功夫,吧台边沿围着的酒客就跑了个零零散散。


    酒馆冷清了不少。


    一股寒意确实席卷了周身,但是白瑞不觉得很冷,因为身上披着外套,上面带着一股冷香,最主要的是,很温暖……


    “呦~两位客人,你们好,我是这里的酒水招待,我叫碧梨·安安。可以叫我安安。”


    一道娇軟的男声响起,拉回了白瑞的思绪。


    白瑞抬头一看,就看见了对面站着一名少年,身着一身很普通的长袖衬衫搭半身黑裤子,但是衬衫领口开的比一般人低一些,露出了不少清瘦的身前风光。


    这会,他正半个身子倚在格雷老板的肩头,抱着手臂,扬起下巴,展示自己姣好的容貌:“老格雷,镇上裁缝店刚出的新款小衬衣,有小蕾絲边的,据说是限量款,人家很喜欢~”


    “哦,是想要吗?据说……很贵?”


    “哼算了,我多打一份一工,自己买,隔壁街烟枪店老板可没你这么抠门,说我过去工作就会给我买很多好看衣服。”


    “好好好,别生气,这不是下雨了吗,等雨停了去给你买。”


    “那可说定了,我都没衣服穿了~”


    “没有不是更好……”


    两个人咯咯咯地笑作一团,安安还推格雷老板,一口一个你太坏了。


    这种旁若无人的暧昧,更加不言而喻两个人的关系。


    “咳咳。”


    场面实在是不宜继续观看下去,白瑞迫不得已清了清嗓子。


    那两人才再度把注意力放在白瑞身上:“哦,不好意思啊白先生,我和我朋友说话,忘记了二位。”


    “朋友……?”


    都这样了,还只是朋友?


    白瑞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所以下意识重复了这两个字。


    “是啊,”安安娇笑着一捂嘴:“格雷老板在河内有家室,我们只是朋友,当然,你也是可以追我的,毕竟你这么好看。”


    “……”


    白瑞唇角不自然地勾了勾,“谢谢。”


    心里只有两个字:谢邀,不约。


    安安的眼神在白瑞身上考究的衣料上扫过,那衬衫质感垂坠,袖口的荷叶边工艺精致,绝对不是一个小镇的裁缝可以做出来的。


    还有裤子布料也很优越,再有就是那块怀表,虽说只是揣在裤袋里,露出一条金属带子,也看得出精工细致。


    他眼睛毒辣,一眼就看出来这一身都是高级货,被这个清瘦漂亮的青年穿在身上,更衬托了那人举手投足间的气质。


    看起来,是个大人物呢……


    安安艳羡那些漂亮衣服,十分贪婪地舔了舔嘴唇:“这位白先生,感觉上您很富有,是会在圣光帝国首都大剧院播放拉片电影的时候,插播自己征婚广告那种很舍得花钱的大富豪。您很有钱吧?还单身吗?是在宝格丽特镇常住还是来观光的?”


    白瑞微笑:“不是,普通生意人。”


    “找个销售渠道,不待太久。”


    其实是想多待一阵的,但没计划打算对一个外人说。


    “哦~做生意啊。”安安的目光再度把白瑞上下打量了一番,似乎恨不得把白瑞身上的衣服扯下来换到自己身上:“那我猜得没错,您一定很富有,应该有好几千万帝国币那么多的财富吧。我有次去了圣光帝国首都,花了很大一笔钱去看了大剧院看演出,就有个很有钱的女人花费昂贵的价格插播讯息找新丈夫,她就有好几千万帝国币的财富。”


    “您也有吧?”


    白瑞想了想,应该不止。


    嫁过来和亲之前,敲了他那个便宜国王老子一笔竹杠,现在封地都是他的。


    他只是淡淡笑了一下:“还没见过那么多钱。”


    “是吗?”安安想向前一步,眼神里掩饰不住的悸動:“不信呢。”


    说着,更加贴近白瑞几分,就在他的手刚刚抬起来,朝着白瑞的肩头搂过去的时候。


    一只大手伸过来,捏住了安安的手腕。


    “嘶——”


    安安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气,抬起眼睛看过来,呆住了。


    阿巫那张脸,正冷冷地对着他。


    虽说没什么表情,但是长得确实“祸国殃民”。


    安安的眼睛里映照着阿巫的脸,他瞬间脸红了,眼神里的憧憬都闪烁着精光,好像似乎想起来什么了一样,娇弱地倒了过去,“啊,您弄痛我了~”


    一阵过于浓郁的香味充斥鼻腔,阿巫冷着脸,身上贴了个漂亮男孩。


    男孩的胸口衣服肌肤被他倒过来的时候扯开了,就这么毫无保留地贴在了阿巫的身上。


    白瑞侧眸看过来,就看见阿巫搂着安安。


    而安安,一头扎进阿巫结实胸肌的怀里,嘴里还在“哎呦哎呦”地低叫着:“你好粗暴,怎么可以这么对待一位omega呢?”


    “我可是宝格丽特小镇,唯一一名omega。”


    甜腻腻的香气散发了出来,阿巫只是皱了皱眉头,垂着眸看着仰头对视的男孩:“我弄痛你了?”


    “可不是么。”


    说着,安安双手环抱住阿巫的腰,发现阿巫身材好到爆以后,眼神更加贪婪。


    “你看起来也是做别人仆人的,怎么不像白先生这么温文尔雅。”


    “我不管,我现在站不起来,你要负责送我回房间。”


    “……”


    第27章 第 27 章 你有黑市上紧俏的超级催……


    香香软软的omega倒在怀里, 白瑞几不可查地眉头挑了一下,眯了眯眼睛。


    阿巫第一反应是瞥过眸子,看白瑞。


    在把白瑞脸上一闪而过的细微情绪捕捉到之后, 他才转回脸来,两只手指捏着安安的手腕, 歪了歪头。


    “回房间?”


    “是啊。”


    安安一双眼睛眨着水波, 仰着下巴一脸憧憬。


    “最好是只有我们两个人。”


    阿巫的黑发泛着光泽, 被安安抬手撩了一下。


    “要是抱着我回房间, 我会更满意的。”


    “……”


    空气里是甜丝丝的omega信息素,甜的都发腻了, 信息素不要钱似的发散。


    那勾|引的意味, 几乎不言而喻。


    白瑞闻不到, 但是觉得好像是有一股香气,但是对他没有作用。


    他侧目看阿巫,那高挺鼻梁的侧颜, 看起来非常俊美, 似乎也对这勾人的香气反应不大,甚至可以说,没有反应。


    说不出是感兴趣还是不感兴趣,叫人捉摸不透。


    好像一路上,就没有琢磨通透过阿巫……


    白瑞不自觉深吸了一口气,瞥了阿巫一眼,他圆润的眼型眼波应该是天生清纯无害的,但此刻, 这一瞥,眼角两道水红格外潋滟,衬得眸子含了秋波一般。


    只是顾盼一眼, 就已经无端风情万种。


    美眸如画,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而且那眼神里,似乎还有别的什么情绪。


    “想去就去吧,我没关系的。”


    此言一出,水晶球另一侧发出了一声嗤笑。


    黑猫眯眼睛:“这俩人,怎么一个赛着一个茶。”


    “茶味相投,太匹配了。”


    黑龙露出清澈的眼神:“殿下也不一定是茶吧,他也许就是天生与世无争,孤高冷漠如青莲,清雅高洁。”


    “……”


    黑猫:“之前你蛐蛐巫皇陛下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黑龙眼巴巴看着水晶球里白瑞白皙的小脸,认真点头:“是的,但我坚信殿下不是。”


    “你看殿下有点伤心难过呢,他真的好清纯,好善良,被人当面抢老公都没有发脾气,还说自己没关系,呜呜……殿下好好啊。”


    “……”


    黑猫绝望地两只爪爪猛地捂住了脸:“你看咱们陛下这个演技,他知道自己面前这个是自己老公吗?”


    “算了,跟你这种三观跟着五官走的人说不通。”


    “……”-


    酒馆里。


    阿巫捏着安安的手腕,把人拉远了一些。


    “不可以,我主人不同意。”


    安安愣了一下,看向白瑞,又看向阿巫,心里正纳闷——不是只看了一眼吗?你俩眼神交流一眼,就知道彼此心意了?


    “可是白先生明明说的是,他没关系啊?”


    “可是我有关系。”


    阿巫薄唇轻启,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我只抱我主人回房间。”


    “……”


    周围的空气一时之间很安静,好像酒馆里还没有走完的酒客都同一时间住了口。


    连格雷老板都露出了了然的神情,‘原来你们是这种关系啊’这几个字,几乎都写在脑门上了。


    太怪了,好像一时之间大家都知道自己当初被阿巫抱着回房间的秘密了一般,让白瑞非常不自在。


    “……”


    “咳咳!”


    白瑞清了清嗓子,以拳抵口,轻轻皱了皱眉头。


    除此以外,也并没有其他的動作。


    就在这时,精明且见过大风大浪的格雷老板非常有眼力见地开了口,还故意显得有点不乐意:“去去去!”


    他冲安安挥舞着手:“什么回房间,这还是工作时间,谁允许你提前走的!”


    他手一挥,就直接把安安扯到了一边。


    那香喷喷的omega信息素,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头冷水,戛然而止。


    “哎呀。”


    一声娇呼,安安贴进了格雷老板的怀里撒娇:“您总是这样吝啬,我又不是真的要回房间,胡乱紧张什么。”


    “哼,小心怠慢了贵客。”


    格雷老板有点不满地把安安推开,转过身看着白瑞,笑得频频搓手:“他不懂规矩,我们去那边细聊。”


    对于格雷老板的客气,白瑞也礼貌地点点头:“好。”


    安安跺了跺脚,张开嘴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黑洞洞的嘴里,好像卷过什么黏丝丝的东西,发出蟾蜍舔舐脊背的黏稠声。


    “滋啦”这声音只有一瞬,快得让人觉得是错觉。


    再看安安,他又恢复了那个脸色白净的漂亮小男孩的模样,对着阿巫飞了个眼,随后拧着腰往吧台走去。


    此时,天色已晚,天穹蟹脚青染上了钴蓝,像是蔓延在水里的颜料,快速晕满天际,但是雨却没有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


    吧台那边光线不好,刚刚点起来的油灯范围覆盖不了那么远。


    白瑞就注视着安安的背影没入了黑暗里,只有一个朦胧的剪影。


    那股看着格雷老板后背的古怪感觉,再度袭上心头。


    如果要细究是什么感觉,那大概是注视着黝黑暗影的时候,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轻轻冒着雪花点的眼前,突然有一个不知名的物体扭動了一下,那一瞬间爬满毛孔的战栗像是一种预知。


    是危险,或者其他什么。


    “咯咯~”


    不知道是哪里飘来一声古怪的笑声,看起来这个木板搭建的酒馆里,到处都有可能藏着什么不知名的东西。


    或者说,这里到处都很不对劲。


    这个酒馆,乃至整个赌徒小镇,都非常非常不对劲。


    “……”


    咚咚,咚咚。


    心跳带动耳膜共鸣,一瞬间都能感受到耳后的血流在血管里的高流速。


    “……”


    就在白瑞鬓边已经沁了一层细汗的时候,突然,他感觉颈后按下一只大手。


    那大手有力,带着一股温和的力量,瞬间驱散了汹涌袭来的不安感。


    紧接着,就听见阿巫有磁性的嗓音响起:“你们这里怎么回事,天气不好闷热要下雨,邀请人来喝酒谈事,窗户也不开,是要憋坏我主人吗?”


    那嗓音天生带着苏,这会用冷硬的语气说出话来,非常提神。


    白瑞一开始只觉得阿巫的声音离得很远,朦朦胧胧的,待到阿巫把一句话说完以后,声音已经近在身边,神志也像是高空坠物一般,猛地坠回了躯壳内。


    大口深呼吸了一下,白瑞看见的眼前晦暗的环境,黯淡的灯光虽然乱跳,但再也没有鬼影乱闪的怪相。


    “瞧瞧,给我们主人热的都出汗了。”


    阿巫略带责备地说着,修长冷白的手指捏着手帕,轻轻按了按白瑞鬓角浅淡的薄汗。


    拍在颈后的大手,还有轻柔按着鬓边的手指,似乎都有种令人安心的冷香,安抚着神经。


    “没事。”


    白瑞接过阿巫手里的手帕,捏在手里,然后抬眸,迎面对上格雷老板探寻的目光。


    “先听听格雷老板要和我们说什么。”


    “哎哎,这边这边。”


    在引着白瑞他们去卡座落座的路上,这老家伙就一直陪笑着,侧面再度观察白瑞。


    这个青年比自己想的沉得住气,刚才放肆安安闹了一下,也看不出什么底细。


    长得也确实俊美,带这么体面的随从,还有一艘那样的大船,上面的水手都很衷心听话的样子,应该来头不小,又是一个得罪不起的。


    但如果说打开销路……


    格雷老板眼睛滴溜溜转了一下,笑呵呵地掏出自己浸润呛鼻香水的手帕,随意掸了掸潮湿桌面上不存在的灰尘:“白先生,您坐这里。”


    说着,还率先挤到卡座窗前,伸手推开了窗户。


    新鲜的空气混着雨水的潮湿,涌入了腐木的酒馆。


    冲散了格雷老板刺鼻的香水味道。


    白瑞鼻腔不太舒服,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头,面色上就看不出什么了。


    他坐在了位置上,阿巫则特别配合地站在座位旁边,双手覆在身前,像是个尽职尽忠的仆人。


    白瑞打量了一下周遭的环境,这里与其说是镇上最体面的酒馆,不如说这个镇子看起来是真的穷困潦倒。


    木头拼接的房屋墙舍,上面都已经有了霉菌斑点,打开的窗户摇摇晃晃,被风吹得吱嘎作响。


    就这样,还是这座小镇主街上看起来最显赫的建筑。


    格雷老板不像是能在这些事上舍得花钱的主儿,但是这会大手一挥,冲着安安叫嚷:“咖啡,用最贵最的瓷杯子装!”


    “知道啦~”


    一声娇媚的声音从吧台后面传来,与此同时,几名仅剩的酒客,也晃晃悠悠朝着吧台走过去,和安安说着荤话,龇牙咧嘴地笑着付钱结账。


    白瑞不经意地转头看过去,正好看见安安那贪婪的目光,正来回梭巡在他们身上,在和白瑞目光碰撞的瞬间,略显慌乱地把脸埋进吧台后面的酒瓶子里,杂乱无章地整理桌面。


    那边酒瓶一阵叮呤咣啷脆响,夹杂着醉汉嚷嚷的嘈杂。


    面前格雷老板还搓着手坐在对面,谄笑地看着自己。


    白瑞慢慢收回目光,望着格雷老板:“可以开始了。”


    窗外的雨下的唰唰的,冲刷着酒馆掀起来的窗户,砸出一片片水花,落入地面的水洼。


    从这里可以影影绰绰看见码头的黑珍珠号,巨大的船隐匿在水雾里,形成了一个轮廓边沿模糊的剪影,和蟹脚青的天几乎融为一体。


    格雷老板看了一眼自己酒馆,只看见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上,趴着一个不省人事的醉汉,除此以外,已经走干净了。


    酒馆里愈发安静下来,他笑着说:“这位尊贵的白先生,您之前了解宝格丽特镇吗?”


    白瑞:“不太了解。”


    格雷老板笑得愈发眉毛眼睛挤到一起:“那你可曾听过,这里有另外一个名字,叫‘赌徒小镇’?”


    白瑞表情还是很淡:“略有耳闻。”


    “果然,我就知道您见识广博。您看到了,我们镇子不大,但是并没有赌场,这里最有牌面的建筑就是我的奢华酒馆,还有就是另一条街上的烟枪店,开店的是个彻底的恶徒。他和我竞争这个镇子的管辖权,当然,我们不是想当治安官,我们只想拿到狼人赌场的铜钥匙。”


    “你刚刚明明说,这个镇上没有赌场的。”


    格雷老板一摊手:“没有赌场怎么会叫‘赌徒小镇’,只不过狼人赌场平时不会出现,只有月圆那一天,才会显现出来。那一天,有无数的提着钱箱的富豪漏夜赶来,豪赌一番。有人输的裤子都不剩,有人赚得富可敌国。毋庸置疑的是,只要拿到钥匙当了赌场的主人,就对这个镇子有绝对的管辖权。”


    说到这,他又用手帕掩住嘴,小声说道:“说准确点,这个镇子上只有我值得信任,还有一个奸诈恶毒的烟枪油膏铺的老板南九,那简直是个人形狐狸,他要是来找您,您可千万不要被他蛊惑了。”


    室内安静,这些话听起来,带着一种阴恻恻的回音。


    人形狐狸?


    白瑞来了点兴趣:“是人还是狐狸?”


    “哼,反正我觉得奸诈的南九一定不是人。”


    格雷老板对着一旁嗤之以鼻地冷笑了一声:“奸诈狡猾,长了一副狐狸相,总是做损人利己的事情,还总来我酒馆吃免费的甜食,臭不要脸!总之,他是贪婪的代名词,见到他尽量绕远一点。”


    南九,听起来不是风之大陆平原的原住民……


    白瑞正在思考,面前伸出一只香喷喷的手,随后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放在了面前。


    安安端着托盘,笑盈盈地在白瑞面前摆上了茶杯和汤匙:“喜欢喝甜一点的,就自己加哦~”


    说着,从托盘上拿下来一盘摞放整齐的方糖,按着盘子边沿,慢慢推到咖啡杯跟前。


    当的一声脆响,咖啡杯里带着厚厚油脂的咖啡涤荡。


    “谢谢。”


    白瑞礼貌客气地一点头,看着双手撑在桌沿上的安安,“还有事吗?”


    两个人对视几秒,安安伸手从精致的白瓷小盘里拿了一块放糖,目光不错地注视着白瑞,同时把方糖缓缓送入口中。


    咯吱咯吱,嚼方糖的声音,显得非常响。


    甚至连咕咚一声,吞咽的声音,都非常清晰。


    终于,安安咽下方糖,露齿一笑:“没有,有什么需求可以找我,我一定尽全力为您服务。”


    没有等到回复,安安撑起身,再度深深看了白瑞一眼,又在转身的时候,贴近阿巫,手指明晃晃地扯了扯阿巫领口,媚眼瞟了一下:“白先生对您可是真的好,让您穿面料这么考究的衣服。”


    紧接着,他靠近了一些,用刻意压低了的声音说:“现在整个风之平原大陆到处都在‘猎巫’,你和你的主人有太多钱,来这个臭名昭著的赌徒镇,很容易被人眼红,小心一点哦~”


    说完,他就像是千百次和酒客调情那样,手指勾着阿巫线条利落的下巴,直起身飞了个媚眼。


    格雷老板习以为常,还趁着安安回去之前,抬起手指粗短却佩戴了好几个粗金属戒指的手,戏谑地拍了一下安安的p股。


    “和你名声大的姐姐芭提拉一样,都是勾人的货。”


    芭提拉……


    白瑞抿了一下嘴唇,没说话。


    下雨的室内,有一点闷,哪怕开着窗,还是觉得湿热。


    哗哗雨声,不自觉就搅得人心绪乱乱的。


    “我认识这里的黑市头子,你们想做白道的生意还是做灰产的生意,这很重要,牵扯到我介绍的佣金和抽成。”


    “您应该能理解的,”格雷老板两只短胖的手指,拇指搓着食指,“有钱好办事。”


    原来这个手势,真的是全世界通用。


    “明白了。”


    白瑞扬了扬眉头,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有礼:“不是说了,要做水产生意,格雷老板,您有渠道吗?”


    格雷老板脸上露出了狐疑的表情,又坐直了身体,上下把白瑞看了一遍:“只是水产生意?”


    “那不然呢?”


    白瑞笑得没有丝毫破绽。


    但是显然对方沉不住气了,他隔着桌子,把身体再度凑近:“就没有什么来钱快的货吗?”


    白瑞静静等着,果然等来了一句。


    “比如——超级催化剂。”


    第28章 第 28 章 您是什么尺寸的?


    “……”


    窗外的天色突然变得暗沉, 太阳已经完全消失在了地平线上。


    傍晚与暮夜,也只有一瞬间的转换。


    酒馆里没有点太多灯,酒客几乎走完, 暗沉的环境里显得格外静谧。


    格雷老板那句阴恻恻的话语,似乎还萦绕在逼仄、泛着陈腐木头味儿的空气里。


    “或者……你们有那种, 超级催化剂吗?”


    从刚开始进门开始, 这个小老头就开始了对他们的各种试探, 如今看他们不上钩, 竟然直接开口问了。


    他到底知道什么呢?


    又或者,仅仅只是试探而已。


    “……”


    白瑞慢慢抬眸, 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您是觉得我的黑珍珠号上, 有很多曾经有一些别样海上经历的员工, 所以觉得我们应该有这种违禁品?”


    违禁品,黑市越受欢迎,越紧俏, 就说明这违禁品的等级越高。


    所以这种东西, 有种别称,叫“黑金”。


    格雷老板咂咂嘴,他扁扁的嘴唇,还有因为老迈而垮塌的人中,皱的像是干枯话梅。


    “嘿,您真的不知道?”


    他搓了搓手指头:“那才是真正来钱快的东西,做什么水产,辛辛苦苦还不赚钱。”


    白瑞看了一眼阿巫, 阿巫立刻开口:“你想说什么就直说,不要和我主人这么弯弯绕绕。也不看看几点了,耽误我主人休息。”


    “……”


    格雷老板一双小眼睛立刻瞪了起来, 他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当面驳斥过,而且对方还是个仆人,作为一个一直以来自诩为赌徒小镇最有威望的有钱老板,他怎么忍得了,当即胖手指一拍桌面:“你怎么说话的?”


    白瑞抬起手,轻描淡写地做了个制止的举动。


    他的手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莹润如玉。


    “格雷老板,请不要这样暴怒,我的仆人很胆小可怜,受不得惊吓。”


    显然,他丝毫不觉得阿巫说这些话有什么,反倒是对于敢欺负他的“仆人”,表现出了些许的不悦。


    这简直是赤果果的当中维护。


    “胆小”“可怜”的巫皇齐励,听闻这句话,爽的嘴角都压不住——真的,从来没有这么爽过,他还不知道被人这么“惯着”,当个蛮横的仆人,能这么爽。


    高大的身型挺得更板正,頂着胸脯,就好像用行动表示:听见了吗?我受不得惊吓!


    “……”


    给雷老板话梅嘴瘪了瘪,脸上表情精彩纷呈。


    他不知道自己出言教训一个仆人,竟然被拂了面子,但是这个白先生码头停着的那艘船上可是实打实的安南海盗,那些在海上杀人越货的可怕玩意居然肯听命于这个青年,加上这个青年一身贵气,看起来非常的不好惹。


    于是,格雷老板硬生生把自己的脾气压下来,白了阿巫一眼,呵呵冷笑一声:“确实,我现在就要和白先生说正事。”


    “白先生,您那艘……黑珍珠号,对吧?您有这么好的资源,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做超级催化剂的生意?”


    “这种虽然是灰产,但一定会让您变得富有,随随便便出出海运运货就能赚的盆满钵满。”


    白瑞静静看着格雷老板,他的手已经放下来,干脆托住腮,略歪了歪头,在火光掩映下,温和地一笑。


    “您知道的,我本来也不缺钱。”


    现在来说,钱已经蛊惑不了白瑞了。


    过去的他生活虽然贫苦,但是努力用功赚来了足够生活的费用;来到这个世界,他光从皇室那里咬下来的肥肉都够自己三辈子挥霍,更别说从巫皇齐励那里搜刮来的顺手宝贝。


    有钱就是底气,一身雍容的贵气从骨子里散发出来,说明金钱是撑腰杆,是大补丸。


    看着白瑞那张脸,格雷老板忍不住谄媚地搓了搓手。


    “是,您真的很富有,但谁也不会和钱有仇,更富有,不是很好吗?”


    白瑞不为所动,但是有点想听听这个格雷老板知道什么,于是手指一下一下点着自己的脸颊,慢条斯理地用另一只手执着小汤匙,搅動咖啡。


    方糖在咖啡里磕着杯壁,发出清脆的格拉格拉的声响。


    那慢慢的動作,几乎把格雷老板急的点了一把火。


    格雷老板搓着手讪笑:“我是有些情报想和白先生您分享,您知道了以后,说不定会觉得这确实是个机会。”


    “嗯?”


    白瑞终于把汤匙放下,慢慢抬起眼眸:“那请您说。”


    他的慢条斯理,终于憋得格雷老板,成功逼出了格雷老板破釜沉舟的决心。


    “好,那我就实话和您说了吧。”


    “我知道什么,也都会如实告诉您的,也请您如果想做那种大生意的话,带一带我。”


    白瑞淡笑:“好说。”


    “……”


    这里不是高级酒馆,照明只是用油灯。


    沁了油泥的小灯里的火光跳动,油快烧完了,火焰呈现不稳定的状态,照的几个人的影子拉长跳跃,一条条,拉的瘦长,照耀在木舢板的墙壁上,像是照出了附着在每个人身上各怀心事与算计的鬼影。


    随着灯影的跳跃,格雷老板一张从下打光的脸凑过来,使得那跳跃的细长鬼影,愈发显得跳的欢。


    “您知道吗,现在黑市上突然少了一大批货,据我所知,是由一批安南海盗抢走的,现在,包括上面的人,”他粗短的手指指了指上面,嘴巴咧出一个看起来特别长的笑弧线,“那种大人物,不可说的人,都在找这批货。”


    “这种东西,贫苦的红脖子怎么消费得起,都是宫廷里的贵族用的。”


    这和杰恩说的对上了。


    白瑞脸上显现出适时的惊讶,“国王不都一把年纪了吗,他需要催化剂做什么?”


    格雷老板脸上的灯影乱跳,把他的大鹰钩鼻照的更像是老巫师的标配。


    “您……真不知道吗?”


    他左右看看,再度用气声说:“皇后和赖普拉斯伯爵用的,黑市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之前杰恩那条舌头也发疯地说过,皇后和赖普拉斯伯爵用的催化剂,还是双向匹配的,也就是说,是他俩专门用的。


    甚至连格雷老板这个边境线上的酒馆老板都知道了……皇后和赖普拉斯,这么明目张胆的吗?


    还是说,皇后她们,已经无所畏惧,等着整个圣光帝国落入囊中?


    “……”


    白瑞垂眸思索了一下,再抬眸,眸色很淡然:“其实我们就是来做正经生意的,那些催化剂,我也不大懂。”


    他决定了,这个话题接过去,不这么容易吐口,多等一等思考清楚再说。


    “今天也晚了,我们要找个地方投宿,生意的事情慢慢再说。”


    格雷老板眼看白瑞要起身,满脸的失望。


    但是他明显不打算放弃,还想再争取一下。


    连忙说道:“我们酒馆就有房间,而且这个镇子上只有我们这里有住宿的地方,我们这里豪华又便宜,还有热的洗澡水供应,一定会让您宾至如归的。”


    说着,他还怕白瑞不住一样,连忙补充道:“马上月圆之夜了,我们的房间基本上都定出去了,但是我可以匀一间房出来给您,让您有住在大都会酒店一般的感受。”


    白瑞温和的一笑,缓缓站起,并肩站在阿巫身边。


    两个人身高差一下就显现出来了,高大的阿巫给了白瑞很强的安全感。


    他对着格雷老板点了点头:“抱歉,只有一间房的话,我就回去住船上。”


    格雷老板连忙跟着站起来,摆了摆粗短的手指:“啊白先生,您是觉得我怠慢您了吗?不是那样的,因为马上月圆之夜了,预定我们房间、要来狼人赌场玩一玩的大主顾们也马上要来入住,我是非常想给您和您的随从各准备一间房的,可是不是情况不允许嘛。”


    这老头子说着,竟然也几步跟了上来。


    说着,他一再挽留白瑞的时候,已经伸出了自己的手:“您也是我的贵客,我保证会把最好的房间留给您的。”


    那短胖的手指马上就要碰到白瑞的胳膊……


    “您看,外面雨这么大,您回去淋了雨生病可怎么办……”


    格雷老板刚说到这,面前就被一个黑影笼罩。


    他眼睁睁看着那名高大的仆从,两步上来,直接挡在了他和这位白先生中间,随后,就听见那很有磁性的嗓音响起:“要不就住一晚好了,外面雨确实大。”


    窗外的雨哗啦啦下个完,天好像都要给下出个窟窿。


    伴随着雨声,还有轰鸣的雷暴。


    紫色的闪电斜斜从天空中劈下来,好几道结成一簇簇的,每一次频闪,把整个镇子短暂照亮。


    远处码头的黑珍珠号已经看不见了,但是可以听见汹涌的海浪声。


    “……”


    这是个事实,但是白瑞还是有所顾虑。


    他身边就站着高大的阿巫,白瑞抬起眸子,需要略微仰头,视线掠过阿巫线条利落的下巴和形态好看的薄唇,一路向上,才能对上阿巫那双狭长眸子。


    琥珀色的瞳仁,正一错不错地看着白瑞。


    白瑞眸色天生莹润,也回望着阿巫,顿了顿,有点踟蹰:“只有一间房。”


    其实他是想说:这里不正常。


    但是阿巫的大手伸过去,轻轻揽住了白瑞的腰肢,轻轻捏了捏,给了白瑞安心的力量,“嗯,我知道。刚好有热水,你洗个澡舒服些。”


    这行为动作和话语,都实在有点暧昧。


    格雷老板小眼睛不停在两人身上梭巡,露出了了然的表情,那种“过来人谁不知道”的感觉,让他强力克制着嘴角略显猥琐的笑。


    “……”


    白瑞和阿巫对视了片刻,随后看向等在一旁的格雷老板。


    “劳驾,那就一间房。”


    “好好好。”


    格雷老板立刻转头对着柜台大喊:“安安!给白先生把最好的房间准备出来,要最大那间!顺便把房间木桶和热水准备好。”


    “白先生和他的仆人,今晚要一起泡浴桶,然后一起睡大床房!”


    “Condom准备两个,不,四个!要最好的,记在我账上!”


    “……”


    看着格雷老板嚷嚷的脸红脖子粗的,白瑞不明就里,看向阿巫:“Condom?”


    这一看就是某方面知识储备不足,阿巫抿了抿唇,薄唇忍了忍唇角的弧度,终于俯身在白瑞耳畔开口,“用羊肠截取晒干,用油脂和麦麸令其变得柔軟,呈现薄薄的透明状态。”


    “还有一种说法,叫避孕羊肠,发明它的医生,被圣光帝国的老皇帝授勋,贵族们都称它为‘令人愉快的发明’。”


    白瑞:“……???”


    格雷老板搓着手,笑得谄媚:“不知道您需要什么尺寸的?”


    白瑞:“……”


    第29章 第 29 章 您在洗澡呀,我进去了哦……


    房间里的木桶, 冒着升腾的热气。


    一间还算宽敞的房间,把一角用屏风隔出了一块空间,那里就是今天沐浴的场所。


    这些天奔波劳碌, 可以舒舒服服泡个热水澡,实在是让人无法拒绝的巨大诱惑。


    白瑞进门以后, 还故意把阿巫调出去, 顺便检查了一下。


    房间里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现在白瑞想起来, 还因为那匮乏的知识储备量而感到耳根发烫。


    好在没有放在屋子里,不然白瑞估计当场就石化了。


    什么羊肠Condom!也是自己……居然当初还傻傻的问出口, 真的想想就想删除之前那段回忆……


    水雾迷蒙, 白瑞站在屏风后面, 一边解衬衫扣子,一边若有所思。


    他轻轻叹了口气:“哎……”


    忍不住一边解扣子一边垂眸自言自语:“总觉得和阿巫之间越来越奇怪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 被格雷老板误会了……”


    其实他也知道格雷老板对自己没安好心, 不是图钱就是图人。


    但是碍于码头上停泊的黑珍珠号,以及身边高大的阿巫,他不会对自己立刻动手,毕竟这个三不管的地方,谁的拳头硬谁就腰杆硬有底气。


    住一夜就住一夜,这倒不值得自己担心。


    就是这个赌徒小镇,令之成名的狼人赌场,好像有点意思。


    现在距离狼人赌场出现的月圆之夜, 也不过七天时间。


    看来自己还需要在这里多待几天。


    “那个……月圆之夜偷偷来的贵族,会是谁呢?”


    唰一声轻响,安静的室内, 布料掠过肌肤。


    肩头已经从领口的布料下,一点一点地展露出了细白如玉的肌肤。


    白瑞还是垂着眸,长睫已经沾染了水汽,他想,不管是谁,从圣光帝国来的贵族,统统都是自己黑名单上的人,能避则避,要不逃跑到后面偶遇‘娘家’那帮绑架犯,属实跑了个寂寞。


    考虑了一番,打定了主意以后,白瑞已经褪去了衬衫。


    衬衫从白皙的背部滑落,露出了莹润的肌肤。


    漂亮的肌骨在薄薄的肌肤下,随着動作,拉扯着漂亮的肩胛骨。


    少年的身形总是纤薄的,带着一些不谙世事的青涩。


    浅淡的香味悄悄溢出,白瑞无知无觉,他根本意识不到自己这会是多么迷人,香的让人想“犯||罪”。


    “看来明天还是要去烟枪店看看,那个南九,也是要重点关注的……”


    白瑞若有所思,垂眸,细白如玉的手伸入热水中,轻轻摸了摸水温。


    那种温热的水漫过肌肤的感觉,是愉悦的。


    “呼——”


    “终于可以洗澡了。”


    白瑞长舒一口气,大概是被热水取悦了,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颈后的腺体,悄悄溢出幽香,他却全然不知情,还在感谢此时此刻出现的这桶温热的水。


    黑色长裤从白皙清瘦的腿上滑下来,白瑞赤脚一迈,坐进了浴桶里。


    木桶里温热的水上涨了水位线,刚好没到白瑞的肩头,沾湿了小狼尾。


    白皙的肌肤遇到温热的水,关节等肌肤尤其薄的位置,立刻泛起了淡淡的樱花粉。


    长时间奔波劳碌,能洗上一个热水澡,实在是无上的享受。


    白瑞闭上眼,靠在了浴桶变,头脑发晕,昏昏沉沉的。


    颈后的腺体,似乎被温热的水流唤醒,散发着更加清晰的香味儿。


    味道不浓郁,但是很好闻。


    这次,白瑞自己都闻见了,他脑海里还在想——这应该就是omega信息素吧?


    自己已经成了真正意义的omega了?怎么好像没有什么真实感。


    白瑞下意识坐直了,手轻轻摸到了颈后的腺体。


    那里薄薄的肌肤下面,死水一般沉睡的腺体,指腹掠过,竟然又有逐渐升温的势态。


    其实白瑞从始至终都不知道什么是omega信息素,之前在原来世界,他是个beta,闻不见信息素,就算那种特别浓烈的香气,也大部分都归结于哪个洋品牌新出的香水。


    在这个世界里,他穿进来的这个身份,早早就没有了母亲,即便是个腺体有残缺的omega,他也不清楚自己是否应该有信息素,或者说应该有什么样的信息素。


    在两个世界里,他都没有那个温柔引导自己的母亲,父亲各有各的渣和混蛋,以及不作为。


    所以,白瑞没有这方面的相关知识。也没有人爱。


    爱和垂涎是两回事,他一向分得清楚。


    想到这里,白瑞缓缓低敛下长睫。


    眼睫沾了水雾,显得尤为沉重,和心情差不多。


    “但现在,我有阿巫了……”


    他的手指还轻轻按在颈后的腺体上。


    腺体里面似乎流淌着汩汩的热流,就是没有上次掉下暗仓里,被强效催化剂激的发青的那次不同,这次温度虽然高,但是却不滚烫,也没有伴随窒息一般的体温升高,那个时候,整个人就像是被丢入了岩浆里,灼灼热流几乎把人吞没。


    这就是……正常的omega状态吗?


    白瑞还是有点不太确定,因为记得在被强行塞进马车送来之前,那个假装关心都没有的国王父亲,还命令人给他打了一支短暂改变第二性征的气味掩盖剂,说是一个月以后,身体适应了,就可以变出alpha的假性信息素来。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针的关系,所以从冰獾城堡里逃亡开始,自己颈后的腺体就时不时闹出点動静。


    说起来挺可笑,短暂的改变第二性征,这不就是意味着,他们都知道,送白瑞来以后,白瑞八成是活不下来的,一开始掩饰一下做做样子就行了,不用他当一辈子alpha。


    真是伟大的父爱啊,只可惜不是对他白瑞的。


    “……”


    白瑞长睫一直低沉,眼眸里黯淡的神色里,涌動着一些很晦暗的神色。


    屋子里黯淡的油灯在雾蒙蒙的灯筒里一跳一跳的,形成了一片氤氲的暖光,屏风后面也有一盏灯,正放在窗台上,照亮白瑞的侧颜。


    他略低垂着脸颊,脖颈线条被拉长,纤薄的肌肤下肌骨拉扯的轨迹突显了形态,因为低头的关系,后颈那里脊椎骨略突显了几块骨骼的形态。


    其中,还可以看见颈椎骨中间夹着一条浅色的血管,似乎正在薄得透明的肌肤下,缓慢流動着。


    那股幽香,就是从颈后散发出来的。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敲响了。


    “当当当”


    清晰的三声敲门声响起,在空旷的房间里,像是窗外时不时响起的闷雷一般,突地吓人一跳。


    水声轻轻响了一下,白瑞把自己更深地埋入水里一些。


    他开口朝着门口问道:“谁?”


    这一声问话之后,对方却先是没有了動静。


    过了好一会,那边却响起了娇媚的嗓音:“尊敬的白先生,我是安安啊。”


    “我来给您送Condom了,或者沐浴想用牛奶,我也可以去给您拿。”


    “……”


    白瑞在水里,隔着水雾,说话声音显得有些闷闷的:“不用了。”


    门外又静了一下,随后,是安安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这一次,似乎是贴着门的门缝在朝里面说话,声音听起来非常奇怪。


    “真的不用吗,这可是老格雷特意交代要给您送过来的,不知道您要什么型号,我各种尺码都拿了一支,老格雷用最小的,您的话……要不您开门,我帮您试试?”


    “……”


    这话说的也太露骨了……


    什么叫试试……Condom能试试的吗?而且是他帮忙试试,这不就是明晃晃的约吗?


    白瑞强忍住了低垂脸颊,垂眸去看水桶里自己的尺码。


    确实……用不到最小号。


    “……”


    不对!不是这个!


    重点是,这个怪异万分的环境下,考虑大小尺寸实在是太夸张了!


    安安还不放弃,嘻嘻笑着:“白先生瞧啊,这里有小码,中码,大码和超大码,您和您的随从,是您用Condom还是您的随从用啊?您的随从,看起来,嘻嘻……尺寸可不小啊~!”


    “……”


    真不知道安安是什么时候悄悄观察了阿巫的尺寸,但确实没有说错,阿巫的尺寸确实……蛮大一包的。


    安安叫道:“啊!天呐!我怎么没想到,您的随从,要是用这个超大码,可能也有些困难呢。”


    白瑞沉默地盯着门,一只手已经捏在了浴桶边沿。


    另一只手已经摸到了一旁的木头小几,摸到了自己那把羊头匕首。


    从武装带上扯下来,湿哒哒的手捏着匕首,执到了身前。


    见白瑞不说话,安安似乎更急迫了:“尊贵的白先生,您就让我进去吧。”


    “我很崇拜您的,也想听听圣光帝国大都会那边的消息,您这么见多识广,一定知道很多吧,您可以给我讲讲吗?我可太羡慕您了。”


    “这么有钱,还有一个这么大尺寸的帅哥伺候您。”


    “……”


    说完以后,白瑞没说话,已经一手执着黄铜羊头,另一手捏住了刀鞘。


    “白先生?白先生?您怎么不说话呢?”


    安安的声音低了一些,似乎是趴在锁孔上在往里看:“您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呢?我真的很想服侍您试用Condom,羊肠的很軟的,不会弄痛您的……”


    虎狼之词不断从门缝飘进来,说话的角度就像是贴在鎻上似的。


    好在从锁孔的角度,是看不见房间这个角落的。


    哪怕是坐在热水桶里,白瑞也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炸起来了。


    这个安安,真的很不对劲。


    之前看自己,眼神里流露出的贪婪也是真的,这次这么晚了,非要进来送套,说什么都不可能没问题。


    白瑞捏着刀的手已经用力,铮的一声,雪亮的刀锋已经出鞘了一些。


    刀刃露出一截,泛着冷光,看起来非常锋利。


    这是自己那个便宜国王老子赐给自己的羊头匕首,应该是非常难得的冷兵器,用来给他刺杀巫皇齐励用的,没想到……


    不仅巫皇齐励还没见到一面,这刀第一次出鞘,却是对付一个趴门缝的小贼。


    “……”


    “您睡了吗?”


    安安说了一大串,得不到回答,于是开始更放肆地询问:“尊贵的白先生,您不会是晕倒在热水桶里了吧?哎呀我实在是不放心,您的安危对我至关重要,那——我就进去了哦?”


    虽然是询问,但是他一点都没有犹豫,话说完的下一秒,手就已经按在了门把手上。


    黄铜的圆形门把手,被轻轻拧動。


    那雕琢着繁复欧式花纹,但已经明显有岁月侵蚀颜色的门把手,开始缓缓被拧得转动。


    “……!”


    窗外轰隆隆一阵雷响,闪电斜着在地上映了好几个透视拉长的田字格。


    白瑞头皮似乎都炸起来了——自己明明锁门了的!


    洗澡之前,他记得自己严格严查过门窗的,但是那个黄铜门把手,却真的在一点一点转動……


    “……”


    轰隆隆,窗外又响起炸雷,闪电闪耀,雨幕的丝丝剪影都被快速投映在门前的木地板上。


    “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呢,你们一个个都不喜欢我吗?但是如果我不给你送Condom,晚上老格雷那个变泰一定让我好看。”


    “啊,好香啊~!”


    “亲爱的白先生,您是omega吧?我都闻见味儿了,真的好迷惑人心啊,您是举世稀有的S级omega吗?”


    什么举世稀有的S级omega,这个安安是不是脑子不清醒了?


    白瑞心跳砰砰地,竟然也抽空溜号想,自己明明就是个腺体有残缺的omega,那次完全发育发青,顶多是让他有了几乎闻不到的信息素,这算什么S级。


    他家里那个B-级的omega弟弟,全家都当宝贝供着,他还能穿个漫画,直接变成S级的omega了?


    估计这个圣光帝国的老国王,要是知道自己被人这么恭维,一定笑出声来。


    皇室的残次品而已,马屁都拍歪了。


    “让我进来吧,我也是omega呢,虽然闻起来就没有您这种高级信息素纯正,但其实两个omega其实更带劲呢,我会把您伺候好的,给您不一样的人生体验。”


    那声音说着,甚至染上了癫狂的窃笑。


    “……”


    轰隆隆,雷声雨声交织成一片,濡湿的赌徒小镇,到处泛滥着泥水青草的味道。


    而白瑞门前,却沁着高雅的馥郁香。


    拧動门把手的動作虽然缓慢,但一直在继续。


    随着机簧“咔哒”一声,预示着锁开了。


    “美丽可爱的omega白先生,我进来了哦?”


    第30章 第 30 章 你渴望谁?


    黄铜的门把手缓缓扭到底, 门外客那古怪的腔调也刚刚好停下。


    窗外先是亮起一片明晃晃的闪电,随后就是轰隆隆的打雷声响。


    哗哗的雨声,显得静谧的室内更像是暗不见天日的牢笼。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突然安静下来了一般, 万籁俱寂,仅有窗外雨声洗涤这个古怪小镇的声音。


    “……”


    那黄铜门把手原本已经转到了底, 只要轻轻一推, 这老旧腐朽的木门, 就会让门口的觊觎者长驱直入。


    其实照理说这门也挡不住什么, 木头箍起来,上下各扎了一条铁皮, 看起来像是被大力破开之后重新修缮的, 和原来欧式的门把手以及门的样式并不匹配。


    可是之前为什么被大力破开, 却不得而知……


    白瑞的心跳响起了一阵“砰砰砰砰”的狂跳声响,在这个铺着雨丝背景音的黯淡木头房间里,似乎已经可以清晰地传递出来, 被暗中窥视的人轻易捕捉。


    “……”


    白瑞咽了口口水, 水在他肩头的位置,轻轻摇曳。


    那被打湿了的小狼尾,也搭在洁白的肩头,尾梢一簇簇的贴在肌肤上。


    这里果然很奇怪。


    从房间到人,还有热情洋溢用避孕羊肠来款待他的古怪行为。


    此时此刻,那个一心一意非要进屋来的人停止了说话。


    聒噪落下,雨声淅沥,屋子里一下被衬托的更安静了。


    所有的防线都在这黄铜鎻上, 而显然,这防线也马上溃堤。


    可却在门缝溜进来一阵凌冽的冷香之后,那拧動的黄铜门把手, 停住了。


    牙酸的扭動响動,戛然而止,而肉眼可见地,那门把手在月光下,缓缓地扭了回去。


    “……”


    很棒无暇考虑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远处似乎传来了什么凄厉的怪啸,好像是什么动物在嘶鸣。


    除此以外,就是雨声。


    哗哗的雨声,几乎要埋葬整个赌徒小镇……


    过了好一会,也没有任何動静。


    门口安安的声音不见了,那种令人紧张的不适感似乎也一并消除了。


    但是白瑞还是没有出声,即便他已经听见自己因为突然消失的压力,而报复性狂跳的心跳声如此剧烈。


    木桶里的水还在发出浅浅的水流声,只因为桶里的人还有轻微的動作,但并没有更多。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门口再度传来了三声敲门声。


    “咚咚咚”


    敲完之后,也是又停了下来。


    随后,阿巫那饱含磁性的嗓音,在门外响起:“主人,洗了很久了,我亲自去烤了新鲜的吐司,来端给您尝尝,补充一下您的体力。”


    “……”


    阿巫的声音落下去,但是屋子里安安静静,没有发出任何响动。


    只有背景音倾盆大雨的声响,整个房间乃至于走廊,都泛着一股沉滓泛起的阴冷气息。


    可被那股清冽的冷香一渲染,让令人不适的气味似乎也变得清新淡雅了起来。


    “……”


    见白瑞没有说话,阿巫想了想,再度开口。


    “殿下,您身体一直不够强健,这里湿气重,泡澡泡了那么久,容易晕,多少要吃一点东西。”


    这句话听起来虽然没有什么特别,但是那个称谓,是只有阿巫以及白瑞知道的秘密。


    自从来了这个小镇,两个人都没有点破这层身份,所以这个时候,阿巫说出这番话,也是为了让白瑞放心。


    热水还流淌在周身,白瑞觉得四肢的温度渐渐从紧张中回温,手指再度感受到了热度。


    但是这一次,他沾了水了唇张了张,却还是没有说话。


    似乎是在思考,又似乎是在隐匿。


    在这个世界里,自己总是显得那么渺小,所以有时候自保便是潜意识驱使。


    “……”


    屋子里只有几不可查的水波声,声音不大,但是还是让阿巫略有些尖的耳朵动了动。


    他先是抬起脸来,对着黑暗里某一个角落看了一下,随后,距离遥远的冰獾城堡里的水晶球“啪”地一声盖上了紫色的天鹅绒盖布。


    这个时候,阿巫才转过脸来,手搭在门把手上:“殿下,您泡这么久,实在是令人担心。我进来了。”


    虽说他也说了‘我进来了’这四个字,但是效果和趴在门口把自己脸往里挤的安安不同,阿巫有磁性的声音响起来,在安静的环境里,似乎有种定心丸的作用。


    甚至有种让紊乱的心跳回复平稳的力量。


    随着吱呀一声,门扉老旧的合页发出酸掉牙的声音。


    那扇木门打开了。


    阿巫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外。


    他的双手果然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摆着一个还冒着热气的吐司面包。


    軟绵绵黄澄澄的吐司面包散发着勾|人味蕾的香味,黄油的香气从热烘烘的面包孔隙里钻出来,浸染了周围一片空气,同时这种温暖香甜的感觉,也给这个晦暗的房间增添了一抹温暖的颜色。


    阿巫端着托盘,一侧摆着吐司面包,另一侧的黄铜烛台上,还燃烧着一根蜡烛。


    这一簇光线非常的温暖醒目,似乎比屋子里其他暗沉的油灯还要亮。


    还带着温暖的感觉。


    端着面包烛台的阿巫走进屋,像是一抹温暖的光,撞开了屋子里阴暗冗沉的空气。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把利刃,将浓稠的黑色的布料,从中间破了开来。


    他就这么走进屋里来,仿佛身前的蜡烛光线,将这个颇为宽敞的房间,瞬间照亮了。


    连角落里的黑暗,也藏不住任何的觊觎目光。


    “殿下?”


    阿巫走进来,转头看了一眼屏风。


    从他的角度看,只能看见木桶的边角,并不能看清内部的情况。


    于是,阿巫脚尖一转,平稳地端着托盘,来到了屏风后面。


    屏风后面是冒着热气的木桶,里面承载着用来沐浴的清水。


    但是木桶里并没有白瑞的身影。


    这间屋子虽然比较宽敞,但家具摆放都很分散,一眼望过去,并没有可以躲藏的容身空间。


    原本在沐浴的白瑞,就像是凭空消失在了这间屋子里一样。


    “……”


    静默半响,阿巫叹了口气,把托盘放在了一边的桌子上。


    “殿下,真的是我,不用怕。”


    说着,他转身出了屏风,去把房间的门关上,那门厚重,又扎了两条粗重的铁条,白瑞推的时候都要费一番力气,慢吞吞地才能开合门扉,而在他手上却轻飘飘的,砰的一声关紧了,门似乎都要嵌到墙里了一般。


    这种声音过后,似乎走廊深处窗外,那些莫名的动物啼叫声,也戛然而止了。


    “……”


    哗啦啦,木桶里的水荡起涟漪。


    一直平静的水面有了响動。


    下一秒,白瑞重新出现在了水里。


    阿巫没有太意外,他重新走了回去,只是在摆弄桌子上的面包。


    “泡了很久了,饿吗?”


    “……”


    白瑞手里捏着湿哒哒的隐形斗篷,细白修长的的胳膊,拎着浸了水变得沉重的布料,艰难地摞在沐浴配的小几上。


    “门口的……人呢?”


    “门口?”


    阿巫勾唇一笑,手里的银质餐刀一刀切开吐司面包。


    像是一刀切开了某个人的人头。


    “刚才吗?”他轻笑出声:“哪有什么人,不就是我么。”


    “……”


    面包的香气一下变得更加浓郁,那黄油烘烤后的香味,沾染在阿巫身上,热腾腾的水汽也瞬间把光亮的银质餐刀沁上了一层薄雾。


    一刀一刀的,把吐司分成片,阿巫切的挺开心的,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判断是对的。


    白瑞真的比自己想的聪明,也比自己想的沉得住气,更加不会盲目相信。


    如果今天自己没有及时回来,这扇门要是被突破,他应该也应付的来。


    这是好事,他不喜欢太笨的美人。


    那种空心花瓶,时间久了,总会让人觉得疲惫。


    有爪子的小豹猫,才更符合自己的喜好。


    但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开始用喜好这个标准去衡量白瑞,而他也并没有觉得这样衡量有什么不对,反而令他更加心情愉悦。


    白瑞疲惫地靠在浴桶边沿,白皙的肌肤映着水光,显得愈发莹润有光泽。


    他闭着眼睛,不再屏息,恢复了正常的呼吸频率:“怎么突然想着亲自做吐司。”


    阿巫修长冷白肌肤的手指,已经捏着银质刀叉,把一块吐司分装在了盘子里。


    他侧身对着白瑞,声音都有点轻快:“这个穷镇子,酒馆招待旅客的面包都是黑麦麸,硬的能去打劫,您肠胃娇贵自然吃不了那个,所以我就给您烤了一个新鲜的吐司。”


    香喷喷的黄油味道真的抚慰了白瑞风雨蹉跎的心,他抬起沾了水的手指,捏了捏眉心。


    “你没往里面加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毕竟之前阿巫可是有自报家门过,那些什么黄油水蛭之类的黑暗料理,白瑞只要想想就头皮发麻。


    只是这会没力气追究,只是闭着眼犯困。


    阿巫侧过脸看向白瑞,五官非常立体的脸被火光勾勒了明晰的阴影。


    他薄唇一勾,笑了:“没有,殿下,这里条件有限,等我们去了大城市,我一定展露厨艺给您烹饪惊世佳肴。”


    “……”


    佳肴就算了,但一定惊世。


    白瑞在水里動了動,水波哗啦啦一阵响。


    他连话都懒得说,似乎是完全安下心来,被热水泡得昏昏欲睡。


    就这么趴在木桶的边沿,把自己的下巴搁在浴桶的边沿,手自然垂在水里晃悠,用下巴搭着的力度让整个身子轻轻漂浮着,懒懒散散,“不要,我不吃那些东西。”


    “哦,这可不好哦,殿下您怎么能挑食呢。”


    阿巫还是微笑,端起自认为平平无奇、缺乏创意的吐司,转身走了过来。


    一走过来,看见白瑞把自己挂在浴桶边沿,连话都懒得说的样子,没忍住,轻轻笑出声来。


    “殿下,您困了就去床上躺着吧,在这里怎么睡觉。”


    “……”


    白瑞自然没理他,放松手脚在水里泡着。


    那白皙的脊背没入水中,化作一团虚影。


    优美的背部线条,还有明晰漂亮的蝴蝶骨。


    那白皙清丽的肌体整个都披着暖黄的光,像是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滤镜。


    很好看,很像是油画里的场景。


    笔锋很柔和,加入了朦胧梦幻的色彩,愈发显得漂亮迷人。


    那端着瓷盘的手,下意识捏紧了盘沿。


    “殿下……”


    阿巫好听的嗓音染上了暗哑,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泡了这么久,头不晕吗?”


    “水温要是变凉了容易生病的。”


    阿巫的声音,说着话,就已经到了近前。


    白瑞懒得睁眼睛,但能清晰感受到,阿巫很有磁性的声音,就在自己头顶响起。


    紧接着,他感觉到一阵冷香萦绕在鼻尖,下一秒,身边的水被搅扰,发出一阵阵哗啦啦的水声。


    “……”


    白瑞终于撩起眼皮,一双莹润水波的眸子,斜瞟了一眼,就看见一截冷白色肌肤的小臂,袖管翻来一截,伸手在水里,轻轻搅了搅。


    那手生的修长漂亮,腕骨上突起的骨骼形态非常有力学美。


    手腕内部筋骨的形态都从肌肤下面显现出形态,只是看一眼,就觉得非常有力量感。


    “……”


    哗啦啦,水响动一阵,阿巫的手从水里收回来,冷白色肌肤的指尖还滴滴答答垂落水珠。


    “殿下,这水有点不热了,再泡下去您真的会着凉的。”


    白瑞瞥了一眼阿巫,继续把自己的下巴搭在木桶边沿,进行着眼神放空。


    长长的睫毛沾了水,好像真的有千斤重似的,让白瑞觉得眼皮重重的,就想合上。


    就在这个时候,他闻见了空气里漂浮的黄油香气,没忍住用力嗅了嗅。


    阿巫顿时有种漂亮小豹猫在嗅闻食物的错觉,眉头挑起,唇角却不自觉笑了。


    白瑞懒懒地挂着,用力嗅着空气里的香味,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饿了。


    秉承着不知道就一定没有加奇怪东西的笃定,白瑞被热水泡的红红的嘴唇,终于“纡尊降贵”地开合了几下:“给我吃面包。”


    “饿了。”


    阿巫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你想怎么吃?”


    白瑞还是挂着不動弹,“放在我跟前的小几上。”


    紧接着,是东西被拖拽的声响,阿巫把那湿哒哒的隐形斗篷,驾轻就熟地塞回了万能空间怀表里,再把怀表随手往桌上一丢,拖着木头小几,拽到了白瑞正前方。


    那香喷喷的一盘黄油土司,就被摆在了白瑞面前。


    “好了,殿下。”


    近距离的闻到食物的香气,白瑞像是被唤醒了灵魂,终于从疲惫的状态中挣脱出来,眼睛有点亮晶晶地看着那一盘美味。


    心里一直在进行自我说服:一定没加怪东西,一定没加怪东西……


    那吃一口一定没事吧?


    他在这边天人交战,阿巫就抱着手臂静静欣赏他的侧颜。


    两个人都不自觉自己的行为,只是深深沉浸在自我的状态中。


    过了好一会,白瑞才慢吞吞地从水里伸|出一只手,湿哒哒的手捏住了瓷盘里的银质叉子,戳了一块送入口腔。


    他取食慢,吃的更慢。


    嫣红的唇将面包吞入口中,整个人放空状态,双眼平视前方地嚼嚼嚼。


    白皙的脸颊上,頂出了咀嚼的形态。


    吃东西都这么不用心,难怪这么瘦。


    阿巫在心里想着,没忍住摇了摇头。


    就在一块吐司被嚼了好一会之后,白瑞又戳了一块送进嘴里,依然挂在浴桶边沿,放空自己地咀嚼吞咽。


    就像是个犯了困的小猫在强打精神进食。


    阿巫看了好一会,突然觉得白瑞看起来真的很可爱很有意思。


    打眼一看纤弱白皙,瞧着很好欺负,但其实不是,他藏着利爪。


    但说有多么决断狠厉,却也不是,内心还是柔軟善良的,不然也不会在逃走之前的紧要关头还牵挂着放走奴隶,同时带上他上路。


    一路走来,他对白瑞一直在改观。


    但总体说起来,他的感受还是非常好的。


    因为还没见过什么人这么合自己心意,顿时觉得当初非要跟出来,是多么正确的决定。


    “……”


    想了好一会,白瑞也吃了几块面包,然后就饱了。


    他把手里的叉子放回盘子里,另一只手臂都忘记了收回水中,就这么继续泡着。


    这次,阿巫是真的有些无奈了,他走过去,叹了口气,把自己的手伸到白瑞眼前,手心向上。


    “殿下,交出来吧。”


    “……”


    “什么?”白瑞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着伸到眼前的冷白手掌,眼尾的两道水红因为泡水以及困顿,显得眸色愈发潋滟。


    阿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薄唇单侧一勾,“殿下,您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


    白瑞好像是反应了一会,然后眼皮撩起,两道眼尾水红的眼波瞥了阿巫一眼。


    长睫还沾着水雾,眸色盈着水光,天生就有种倾倒人心的蛊惑力。


    这一幕,看得阿巫下意识小腹一紧,喉结干哑地吞咽了一下。


    两个人对视了半响,终于,白瑞认命地垂下眼眸,另一只手也从水里拿了出来。


    与此同时,那滴着水的羊头匕首,也被他拎了出来。


    “……”


    “殿下,您是洗澡还是洗刀。”


    阿巫叹气摇摇头,接过匕首,捧在手里。


    转过身的同时,他拔出匕首,露出锋利的冷锋,随即那狭长的眸子垂下,注视着手里的羊头匕首,那古铜色的把手和短短的刀锋,还有一小半没入黑色的包鞘,沉甸甸的,还沾着水。


    冷白色的手指腹轻轻搓了一下刀锋,不利,甚至有些钝。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能一刀捅进邪神心脏的匕首啊,圣光帝国的珍贵宝物,看起来这么不中用。


    那薄唇勾了一下,但他还是把已经开了一条缝的刀鞘推了回去,随后将这把匕首也放在了桌上,和万能怀表并排放在了一起。


    白瑞也懒得多说那匕首的事儿,双臂搭在木桶边沿,真的把自己挂在了那里,长睫慢慢地闭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要睡着了,他含含糊糊的声音响起:“今天,你和那个安安……”


    隔着朦胧水声,听得不真切。


    阿巫“嗯?”了一声,略倾身弯腰,凑过来:“您说什么?”


    白瑞眸色带着秋水光,慢慢挪过来,和阿巫狭长的眸子碰上。


    没来由地,白瑞也觉得有点局促。


    但顿了顿,他还是说道:“那个安安,不是对你挺有好感的,你喜欢他吗?”


    “……”


    阿巫一侧长眉不自觉挑了一下,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近距离深深注视着白瑞。


    白瑞继续说道:“既然你是个被解救出来的囚徒,应该也希望过上安稳的生活吧,那为什么不留在小镇,和自己喜欢的人尝试接触一下呢?”


    “万一,我是说万一……”


    白瑞的声音,在自己没有发现的时候,几不可查地轻轻发着颤:“万一你们两个非常合适,留在这个小镇也是不错的选择,你们共同组建一个家庭,平静地生活,他是omega,你俩说不定还会有孩子,过上平静无争,安稳顺遂的生活,这也不是你渴望的吗?”


    嘀嗒嘀嗒


    水从木桶的边沿流到地面,在桶身前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许久都没有人说话。


    大概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阿巫终于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颈。


    只是歪了一下头,脖子筋骨发出了一阵咔吧咔吧的声响。


    阿巫垂下眸子,目光落在白瑞被热水熏得发红的唇,笑了:“我渴望的不是他。”


    白瑞长睫颤了颤:“那……”


    “你渴望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