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练舞2
姜生最后还是决定先把自己的手腕缠好, 再去处理流在桌上的药。只这一会儿的功夫,姜生的手腕已经肿得和握起的拳头差不多粗了。
原本他的手腕细到外侧的那块骨头十分显眼,如今整个手腕连带着手掌部分都像个发面馒头似的, 凸出的腕骨也瞧不见了。
手背上的浮肿还好,按下去皮肤上会留一个小坑,慢慢地再肿起来恢复原样, 倒是不疼。只是越靠近原来腕线在的地方, 疼痛感就会越重。
哪怕只是把手指轻轻地放在手腕上, 姜生都能感到那微不足道的重力带来的痛楚。方才他大着胆子用了点力, 生理性泪水就直接飙了出来,姜生急忙收手,再也不敢乱按了。
现在手腕这个状态是一点力也使不出来, 姜生只好尝试单手撕开纱布的包装。他眼泪汪汪地拿着装医用纱布的塑料包装袋, 又啃又咬半天终于才打开了。
把纱布拿出来后,如何缠上去便又是一个难题。姜生试图把纱布的一头固定在自己的手腕上,然后拿着纱布卷围着手腕来回绕,这样就能一层层地缠上了。
可惜想象是美好的, 实操是艰难的。纱布的这头无论如何都不愿配合姜生,一有任何风吹草动它就飞走了。
姜生便用自己的下巴把纱布压在手腕上, 这样一来纱布虽然无路可逃了, 手腕却不可避免的需要受力。姜生一边缠着纱布, 一边面无表情地流泪。
只差最后一步了, 绑起来就是胜利!姜生用小刀把纱布从中间割开, 却拿着这多出来的一大截犯了难。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之前沈时帮他包扎时, 最后是怎么绑好收尾的。难道是最开始缠的时候要把另一头留在外面?这样才能把纱布的两头绑在一起固定好。
但另一头已经被姜生一层一层地压在下面了, 他又将那几层纱布都扒开, 把躲起来的那一头揪了出来。这一来一回间, 原本缠得十分紧实的纱布又变得松散不堪了。
姜生将长的那截纱布叼在嘴中,企图把两端绑上。他此时此刻无比想念沈时,甚至心中生出了一点小小的怨念:
“这都几点了?怎么还不回来呀?”
大概两人是真的心有灵犀吧,姜生脑海里刚刚转过这个想法,大门处就传来了指纹解锁的提示声。姜生激动地转头,目光正好与进门的沈时撞上了。
其实现在这个场景在沈时看来,是有些恐怖的。姜生面前的桌子上铺满了血红色,旁边还放着小刀。姜生满脸泪水,嘴里叼着的纱布连到手腕上,手腕处的纱布也隐隐沾了些血色。
沈时要吓疯了,连鞋都没换赶忙跑了过去。跑近了他才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木质辛香气息,是红花油的味道。沈时这时看到了方才被姜生挡到的红花油药瓶,只觉得猛松一口气,慌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此时的沈时对姜生来说是天降神兵,他本是想松开一直叼着的纱布,但没想到噙得太久口水把纱布濡湿了,即便松口后它还是固执地粘在舌头上。姜生只好支支吾吾地对沈时说道:
“你……回来……了……快来……帮帮……我……”
沈时看着姜生这副窘迫的模样哑然失笑,他先伸手把湿哒哒的纱布从姜生的口中拿了出来。
“怎么突然把红花油和纱布都拿出来了?跳舞伤着手腕了?”
嘴里摆脱了异物的姜生此时感觉舒服多了,他回答道:“嗯,新学的剑舞里有个手腕动作,今天练得久了点,回来的时候手腕就肿起来了。”
姜生看到沈时露出了不赞成的眼神,急忙解释道:“那个动作如果删了的话,想要的舞台效果就出不来了。而且今天是第一次学嘛,要多练几遍才能熟练掌握,明天去拍专辑概念照就不用练了。”
沈时在心里叹了口气,却也知道这是姜生无法逃避的使命。他在姜生身旁坐下,把小孩的胳膊轻放在自己的腿上。
动作间姜生原本自己缠的几圈已经完全散开了,与其说是包扎伤口,更像是姜生用纱布给自己做了个手绳。被沈时看到自己这乱七八糟的手艺,姜生感到了几分不好意思:
“我只隐约记得你之前是怎么帮我包扎的,单手不太好操作,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沈时把那截绷带扔掉,却见姜生手腕附近的皮肤全都油津津的。
“红花油一般几滴就好,你直接倒把握不好量的话,可以先用棉签蘸好,再涂到手上。你有按摩吗?”
姜生脸色微红,他摇了摇头。沈时倒也不意外,便用纸巾先把姜生的手腕擦干净,又点了几滴红花油上去,顺时针慢慢揉搓着。
“以后可以就像我这样轻轻按摩,几分钟就好。主要是为了促进药物吸收,让你能好得更快一点。有点痛,你忍一忍。”
姜生点了点头,他拼命睁大了双眼防止眼泪掉下来。沈时虽然手劲不大,但盖不住他按的全是最痛的几处,每按一下姜生都觉得自己的任督二脉要被打通了。
按摩完沈时也拿出了纱布开始缠着姜生的手腕,姜生打起了精神仔细学着。到最后一步固定纱布时,沈时却突然停下了。他用小刀割开纱布,然后在医药箱中翻出了一卷胶带,把外面的这头粘了上去。
姜生一时哑口无言,没想到解决方法竟会如此的朴实简单。沈时看着姜生呆滞的表情,想起自己刚进门时姜生的动作,心中有了猜测:
“你不会是想要把纱布的两端绑在一起吧?”
虽然是问句,但沈时心中已有答案,眼角也不禁染上了笑意。姜生有些恼羞成怒,他拿自己完好的右手锤了沈时一拳。
“你不要笑!我就是……就是……一时没想到而已!”
“好,好,我不笑。生宝勇于挑战敢于创新,有什么好笑的?”
沈时一本正经地板起了脸,倒是姜生看着沈时的扑克脸嘴角不停地抽搐,忍了又忍终于还是笑出了声。
不得不说沈时无论是按摩手法还是包扎手法都相当专业,第二天姜生起床时,手掌上的浮肿已消去了大半。
手腕虽然仍肿得比较明显,但摸起来已经没有昨天那么疼了。沈时又给他换了药和纱布,之后姜生才前往宿舍和队友们汇合。
几人到了拍摄现场才知道,今天要拍的居然是古风特辑。新专原定的有三个版本的概念照,但考虑到团队后续的转型需求,便打算根据最后的那首国风摇滚再多加一套拍摄风格。
但这套古风照片并不会成为正式的专辑概念照,而是以小卡、明信片、拍立得等方式作为特典发放,也算是一种粉丝福利。
原本还有些担忧手腕会不会影响拍摄的姜生,在看到拍摄服装后便放下心来。公司给他们准备的是五套非常干练的长衫劲装,袖口用护腕束了起来,基本能遮住手腕处的纱布。
服装师也说没有问题,姜生不必把纱布取下。但最后成片出来的时候,还是有不少张因为拍摄角度的问题而露了出来。
尤其是有一张摄影师以剑尖为消失点完成了大透视,把姜生的锐利展现得淋漓尽致。光影也配合得恰到好处,姜生一半的脸隐匿于黑暗之中,另一半则沐浴在光明之下。
剑刃上闪着寒光,宛如一个行走于黑夜的刺客,在黎明到来时露出了杀机。甚至连风都眷顾这张照片,姜生的发丝零散地扑在脸上,虽未见血,却是血痕的形状。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姜生手腕上的纱布非常清晰地露了出来,他犹豫着想要重拍,留给粉丝最完美的一面。但种种巧合使这张照片几乎是不可复刻的,就连自己的表情,姜生都无法做到一模一样。
摄影师看过照片后,也觉得丢弃这张的话会很可惜,而且纱布也不失为一种故事感,便劝说姜生把它保留了下来。
后续修好图之后,公司的工作人员就挑了这张,还有其他成员的单人照各一张以及一张团体照,作为专辑的预告发布在了官号上。由于这次的形象和以往的大不相同,这组照片迅速在社群中引起了极高的讨论度。
“江言宝贝!居然这么帅!这下儿子变老公了!”
“我的妈呀,庭庭也太美了……美到我失语……长发美人和古装就是绝配!给我锁死!cody请把古装焊在兰庭身上!”
“顾宁长得好爽……这看狗一样的眼神,我不行了[流鼻血.jpg]顾宁顶级alpha[玫瑰花.jpg]顾宁行走dom机[庆祝.jpg]”
“哈哈哈哈哈齐耀这次的服装也不让我失望,我都能想象得到造型师往他身上疯狂挂配饰的时候,齐耀有多享受!”
“其他人都是在江湖上行走,饱经风霜。只有我们耀宝像是富家公子哥出游,连眼神中都透露着清澈的单纯。”
“给我,猛猛地,往姜生的摄影师,碗里加鸡腿!!!这个角度能出片的都是神仙好嘛!!!”
“姜生左手腕上的是纱布吗?是造型需要还是旧伤复发了呀?”
“我猜是旧伤复发,其他人手腕上都没有,心疼生生[心碎.jpg]”
“虽然但是,没人觉得很好吃吗?就那种表面上人人敬而远之的杀手排行榜榜一,实际上你剥开他的外衣是伤痕累累的身躯,走近他的灵魂是千疮百孔的内心……”
第42章 电影
那条评论一经发出, 就获得了大量的点赞,迅速登上了热评第一的位置。
“妈呀,太对了, 就是这个味儿!”
“我脑海中已经闪过了无数同人文,跪求太太们开文orz”
“杀手榜榜一是一个奇怪的人。他冷血无情,手起刀落目标便人头落地。他行踪成谜, 官府连年追捕却一无所获。可偏偏这样一个夺人性命的杀手, 代号却是‘生’。
榜二一直以来的夙愿就是把‘生’干掉, 自己荣登榜一宝座。一日他在竹林中练剑时, 却突然被一个浑身是血的闯入者打断。那人倒在地上生死不知,他本想一剑结果了这可怜人的性命,却发现那人身上竟携带着‘生’的令牌……”
“我去, 这接下来的剧情不会是因为好奇所以救了‘生’, 然后每天都在默念弄清楚真相后就把他杀死,结果天然克腹黑进行一个拿捏,然后完成自我攻略慢慢爱上了吧……”
“我是土狗我爱吃[美味.jpg]给大佬递笔”
“我真的无语了,姜生真的是最惨艺人没有之一……就不说出道前那次了, 出道以后受了多少次伤?舆论天天也不放过……粉丝叫嚣着有多爱,结果现在拍专辑照时手腕带伤, 评论区里居然在狂欢……我一个非粉都看不下去了, 这个世界已经癫出我的想象了。”
“靠终于有人说了, 评论区里到底在干嘛……好神经病[裂开.jpg]”
“!!!关注姜生带伤工作!!!!!!抵制公司压榨艺人!!!!!!自家爱豆自己守护!!!”
……
评论区的方向逐渐跑偏, 公司紧急联系了姜生, 他也不愿让之前激动的粉丝有愧疚心理, 便发布了公告安抚他们。
“谢谢大家对我的关心与支持, 我的手腕是小伤不必在意, 纱布主要还是装饰作用啦~”
于是到了粉丝见面会演出的那天, 即便姜生身上的伤已经好全了,造型师还是给他缠上了纱布,甚至不止手腕,身上也缠了几圈。这样配合舞蹈的动作,姜生被纱布裹起的漂亮肌肉线条,便会在衣物下若隐若现。
姜生在准备室换好衣服的时候,把周围一圈人的目光都勾了过去。他身上穿着的黑色古装看似裹得密不透风,实际上却十分透光。
在屋内顶光的照射下,姜生的身形几乎是一览无余,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变化。但偏偏黑色又十分冷硬地将人的目光拒之于外,使人欲罢不能。
“嗯?怎么了?我穿这身很奇怪吗?”
姜生察觉到了众人的注意,他看过去的时候江言几乎是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下意识摆了摆手道:
“没有没有,非常好看,很适合你呢。粉丝们一定会喜欢的!”
姜生这才放下心来,但他还是悄悄地抱住了自己。这身衣服,还真是,莫名有些冷呢……
几人整理好后便又聚在一起,将表演曲目和舞台动线完完整整地梳理了一遍。现场大概是在轮放他们的mv,后台能够清楚地听到外面粉丝的尖叫声越来越热切。
姜生抓起水瓶想喝水时才发现,自己的掌心不知何时已全是冷汗了。他随手抽了张纸擦着,但心无法静下来,那汗便也止不住地流。
成员们是在几天前排练的时候,才得知这次粉丝见面会竟是在中心体育场进行的。公司原本想着见面会还是要小而精,便只放出了5000个名额。但官网开始售票后,不到10分钟就全部售罄了。
粉丝们在网上怨声载道,齐齐要求公司扩大规模。天上掉钱不赚白不赚,于是便从一个小型的场馆直接转到了中心体育场,这里足足能容纳下两万名观众。
“啊啊啊!好紧张!”
齐耀崩溃地想在屋里乱蹦,却被顾宁死死按住了。
“啧……别乱动,节省点体力吧,一会儿上台有你蹦的。”
被压制的齐耀反手摸到了顾宁的后脖颈:
“承认吧!你也紧张死了,脖子冰凉还全是冷汗!”
“我又没说我不紧张。”
两人就这样又吵了起来,缓解了些许空气中紧张的气氛。这时有工作人员来提醒他们准备好上台,兰庭走到中间伸出了手。
姜生和江言跟着站了起来,齐耀和顾宁也不再打闹。他们将手一个个叠放在兰庭的手背上,感受着互相的重量。
兰庭首先开口道:“以恶为名……”
顾宁,齐耀,江言,姜生齐齐接道:“与花同行!加油!”
五只手朝天空扬起,指向那终将到达的彼岸。之后的一切都流动了起来,所有工作人员都开始忙碌,他们在一路的催促声中跑到了升降台上。秒表机械地转动着,倒计时清零的那一刻,他们站在了属于自己的舞台上。
在后台时无论有多紧张,台上的姜生总是游刃有余。耳返中翻滚的音浪和粉丝们热烈的欢呼重叠在一起,将他的灵魂烘得飘飘欲仙,姜生几乎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了。他只是全力地唱拼命地舞,要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这一刻。
虽然是演唱会形式的,但这毕竟是一场有娱乐性质的粉丝见面会。表演之间会穿插与粉丝们的互动,比如问答与小游戏,给了姜生足够的休息时间。
直到最后这都算是一场完美的表演,各方之间的配合严丝合缝,精密地运转着将流程推下去。但舞台上总是状况频出,姜生提心吊胆了一晚上,意外发生的那一刻反倒变得坦然。
最后那首国风摇滚原定的出场方式是,姜生吊着威亚从天而降,舞台上的白纱幕布则朝反方向徐徐上升。
但姜生在地面上落稳时,身前的幕布并没有移动。他不知出了何事,只好直接拿剑刺穿了白纱,一路撕开显露出自己的身形。
音乐响起之时,刚刚卡死的滑轮也开始转动起来。姜生执剑立于舞台之上,破碎的幕布在他身后升起,白纱划过剑尖宛如血液滴落地面。
全场粉丝都激动地尖叫了起来,更有甚者直接拍了段短视频发在网上,点赞评论数飙升。
“我的妈呀,他就这样水灵灵地钻出来了……又帅又好笑是怎么回事hhh”
“我见过最牛逼的舞台意外处理方式,没有之一!”
“都是谁在去现场啊啊啊,抢不到票星人留下了羡慕的泪水,我也想离生生这么近![大哭.jpg]”
“幕布真的瑟瑟发抖了,明明没有一滴血都没有,但眼里的杀气根本遮不住。”
“我要晕倒了……有没有电影导演来看看孩子……这脸蛋,这气质,放到大荧幕上我跪着看完orz”
……
可能发这条评论的粉丝也没有预料到,她竟然会一语成谶。郭晓看着电子邮箱里躺着的试镜邀约,一时感到有些恍惚,不敢相信这是现实。
长久以来,偶像都处于娱乐行业鄙视链的底端。爱豆必须要有极好的人脉,才可能在电视剧里拿到一个小配角的位置,想要进军电影业更是难上加难。
如今这机会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虽然只是一个配角的试镜邀约,但对方可是才得过奖正炙手可热的大导演!多少人挤破了头想在她的新片里拿一个角色,都找不到丝毫门路。
既然对方主动递出了橄榄枝,他们断没有直接回绝的道理。郭晓立刻把姜生叫来了办公室,把情况一一讲给他听。与郭晓想象的喜出望外不同,姜生对此事反倒略显冷淡。
“对于参演电影,你不感兴趣吗?”郭晓问道。
姜生踌躇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了:“会不会耽误团队活动呀?而且我还是更想专注于音乐和舞蹈的表演与创作上,对表演也是一窍不通。”
郭晓也能理解姜生的想法,但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实在可惜,他劝道:“我打听过了,这个电影拍摄的档期定在6、7月份的时候,那会儿你们这轮的宣传活动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公司预计会给你们放个小的休假,你完全可以利用休假时间进组。”
“而且这只是一个配角,戏份很少,花不了你多少时间。但一旦成功出演,也算是丰富了团队的多样性,对你们以后的发展都有好处。”
“再说了,林映桐可是现在大热的女导演!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就让我们给捡到了。她的下一部电影也很有可能得奖,到时候你也能跟着沾光。”
郭晓看姜生的表情似有松动,便又添了一把火:“无论如何试镜我们都还是要去的,不能驳了对方的面子。你也不一定会被选上,但这就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了。”
郭晓说的句句有理,姜生也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他便应了下来。
“那现阶段呢,你就继续正常参与新专的宣传活动,等行程没那么满的时候,我给你安排表演老师。虽然结果我们并不强求,但还是要好好准备的。”
“如果能选上,你就要更忙一点,休假的时候去完成电影的拍摄。没有选上的话我们也顺其自然,继续按照原定的路线走下去就好。”
姜生点了点头,他暗暗算着时间,在自己的行程上又添了一笔。六月初可是沈时的毕业典礼,希望到时不会有别的事绊住手脚。
第43章 电影2
虽然姜生对于电影拍摄并不是特别在乎, 但既然决定了参加试镜就要认真准备,郭晓也很快为姜生找好了表演老师。
由于这个配角的戏份并不多,林映桐在收到姜生确认参加试镜的回复后, 就把关于这个角色的完整剧本发给了他。
姜生在读完剧本后,才真正感到这是一件有趣的工作,也理解了导演为什么会找上自己。某种程度上讲, 这个角色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导演一定是看过姜生之前的概念照、mv和舞台, 才会想到向他发出邀约。
姜生要扮演的角色是一位无名的盲琴师, 他是主角幼时亦师亦友的存在。他曾是江湖上声名显赫的武学世家幺子,虽然天赋欠佳但在家中受尽宠爱。
世事无常,一日家族遭仇家追杀, 家人拼尽性命助他逃出生天, 将令牌交予他让他投靠交好的世家。
彭家或许是迫于外界道德的压力,或许是看在他是故人之子的份上,将他收在了门下,但并没有多加关照甚至有意无视。
他的根骨不好修炼进度极慢, 在拜高踩低的门派中,没有武力值便意味着没有话语权, 因此他受尽欺凌。
掌门之子彭云飞的突然出现, 将他从水火之中拯救了出来。从此两人同吃同住, 他天真地以为日子就要好起来了。
但无意中偷听到的谈话内容, 将一切安稳的生活都打乱了。当年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仇家追杀, 只是因为自己家族树大招风, 坚持中立立场不为朝廷所用, 引起了朝廷的不满。
朝廷向彭家许诺了江湖之主的地位, 利诱他们出手灭掉了自家。而他这么多年以来, 竟是居于仇人的屋檐之下,而彭云飞所谓的温柔与好心,也不过是出于内疚与怜悯罢了。
他的偷听被彭掌门所发现,他用光了家人当年给他留下的所有保命符,这才逃出生天。他虽然没有什么修炼天赋,但记忆力却极佳。
家中鼎盛时期曾想要振兴江湖,便大量收集流失民间的武学功法。曾有一书讲授如何逆筋转髓,让普通人也能提升筋骨进行修炼。
但这个方法实在是太过冒险,从未有人成功过,有明确记载的尝试全部以死亡告终,因此它也被家族归为无法确认其真假的无用之列。
他曾在藏书阁中翻阅过这本书,心里一直惦记着。家中势力尚存时他没必要试,剩他一人独活时他不敢试,如今他已是一无所有,再没有什么好恐惧的了。于是他依书修行,逆转了全身的筋脉,真气于头部汇聚毁掉了他的一双眼。
还要多亏家中从小都让他把各种灵丹妙药当糖丸吃,从前这些丹药吃下去,就像扔进了无底洞一般没有半丝水花。如今藏匿在血液中的全部灵气都被激发了出来,不仅保他一条性命,还助他功力大涨。
失去了视力,琴师便以琴为刀以弦为刃,在夜色的掩护下返回彭家,为逝去的家人们报了血海深仇。
面对彭云飞时,琴师回忆起那些艰苦岁月中的美好时光,终究还是没有忍心下手。但彭云飞夹杂在这冤冤相报的仇恨中,道德感与罪恶感的交织磨灭了他生的意志,在琴师面前执剑自杀了。
一切尘埃落定归于寂静时,琴师竟从墙壁的夹缝中听到了婴儿啼哭的声音。他摸索到密室的开关将其打开,把孩子从里面抱了出来。
那孩子的襁褓摸起来十分华贵,其中还包有一块刻着“彭”字的令牌,想来这便是彭家的第三代传人了。孩子的肚兜上还绣有“怀瑾”两个字,应是家人给他取的名字,而他也是该片的主角。
琴师一时觉得世事如此荒唐,他杀死了彭云飞的妻子,但他并不知对方将孩子藏了起来,他甚至都不知道彭云飞有了孩子。而彭云飞定是误以为家人全部已死,才在琴师决定放过他时拔剑自刎。
琴师抱着怀中这个小小的生命,看着两人无比相似的命运,但他决定绝不能让这个孩子也走上自己的道路。
琴师将这个孩子带在了身边,尽己所能给他最好,仿佛在救赎当年身陷泥潭的自己一般。他教主角明事理,希望他能成长为一个正直幸福的人,而这也成为最后扎向琴师的利刃。
到了主角该武学启蒙的年纪时,琴师自认自己的一身武功都是凭空得来的,没有任何可传授的经验,便精挑细选将他送入了一个门派中,代价是替此派的掌门人杀一个人。
那人是朝廷命官,多年来荼毒百姓为祸一方,且此人与当年家族被灭脱不了干系,琴师没有不应的道理,那颗人头成了主角的学费,为他铺平成为一代宗师的道路。
但此时的江湖几乎已完全被朝廷渗透,空余一副看似侠气的皮囊。朝廷掌控着舆论,琴师成为众矢之的,他不得不隐姓埋名以躲避各方的追杀。
琴师从不曾在主角面前出过手,因此随着主角的成长,他记忆中温柔的琴师形象也愈发珍贵,主角不允许有任何“别人”玷污那人的美好,而他也急需大功一件以便在江湖上站稳脚跟。
琴师知道主角在寻找他后,便主动留下线索引诱主角前来,他如献祭一般,一步步走上最后的刑场。
琴师这些年来在逃亡中受尽磋磨,气质已然大变,不再是从前白衣一尘不染的清雅模样。而主角也逐渐遗忘了琴师的样貌,脑海中只模糊记得他的身形。
于是直到最后两人距离拉近,那剑要刺上琴师时,主角才看到黑纱遮挡下那人眼角熟悉的泪痣。剑风扫过激起琴师的阵阵咳嗽,亦是故人的声音。
主角连忙收住了剑势,琴师却主动迎上了剑尖,利刃刺穿了他的心脏,又刺破了他的胸膛。众目睽睽之下主角了结了“恶徒”琴师的性命,他走上了康庄大道,而琴师的故事也在此完结。
以上林林总总,便是片中人琴师的一生。拿到手不过一页薄纸,却是他数十年来的喜怒悲欢。
姜生放下剧本,内心感到一阵恍惚,他为琴师这悲惨的一生扼腕叹息,又为他终于得以解脱而感到心酸欣慰。
若说之前姜生是因为习惯性地认真完成每一项工作,而好好对待这次试镜的准备工作。现在他更多的是出于对“琴师”的敬意,他想演好这个角色,他想让“琴师”活过来。
虽然琴师的个人剧本写得很详细,但毕竟电影的主线是主角的成长,琴师的戏份只在主角的回忆中出现。随着主角一步步挖掘真相,琴师的故事才得以展开。
因此剧本中的很多细节大概率根本不会在电影中出现,姜生便把训练重点放在了几个大的剧情点上。
“对于你这种表演新手来说,最简单也最高效的做法就是,把你自己完全地代入进去。想象你就是琴师本人,他的经历都是你的记忆。这样能让你最快地进入状态,也就是我们平常说的‘全是感情,没有技巧’。”
“当然也不能一点技巧都没有,但这属于是锦上添花。现阶段你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到自己表演的感觉与节奏,与角色产生共鸣。”表演老师说道。
“整个剧本其实琴师的高光点也只有五处,家人用性命护你逃出生天,彭云飞在你受尽欺凌时将你救下,发现‘仇杀’真相时的逃亡,功法大成后血洗彭家,以及最后的以身饲剑。”表演老师偷偷地将称呼换成了“你”,引导姜生代入角色。
“到时候试镜时,大概率也是从这几个剧情点中挑一个,让你进行无实物表演,那我们就先从第一个开始练起吧。”
“这里是你的家,是这个世界上你最熟悉也是最温暖的地方。你在这里出生,也在这里长大,每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落,都承载着独属于你的美好记忆。”
“这处空间往日里盛满父母的琴瑟和鸣之声,师兄师姐们的嬉笑打闹声。但如今这里的一切都被镀上了一层冷肃的外壳,刀剑相接的声音传入室内,在你听来异常刺耳。”
“你天真地以为,大家打完架晚上就能回来一起吃饭了。但空气中越来越浓郁的血腥味让你感到不安,恶心感使你俯身痛苦地干呕,却得不到任何缓解。”
“你摇摇欲坠地站起身来,想要去外面看看。但刚走到院门口时,便被冲过来的大哥一把拉回了屋内。”
“回头间你瞧见,数十名黑衣蒙面人从远处奔走而来。父母的身体被随意扔在大桃花树下,粉嫩的花瓣被血浸染得嫣红无比。”
“大哥穿着的玄色衣衫破破烂烂,深色遮掩了血迹可遮不住味道。他的脸色苍白,嘴唇几乎完全失去了血色,拉着你的手也如死人尸体般冰凉。”
“你想要为大哥检查伤口,却又怕会拉扯着让他痛,便只站在原地兀自挣扎。然而平时最是细心的大哥,此刻无暇顾及你的心情。”
“他急切地打开了密道的开关,粗暴地将你塞了进去。你从他胳膊的缝隙间看到,那群黑衣人已追至屋内。”
“大哥用自己的身躯牢牢堵住了密道的入口,剑尖穿过他的身体,带着新鲜的血液直逼你的眼前。你听到他最后说道:‘活……下……去……’”
“密道的门逐渐关闭,隔开了生与死的世界。”
第44章 电影3
“哥……”姜生徒然地跌坐在地, 身形蜷缩仿佛被困在密道那方狭小的世界。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下,他嘴中不自觉地喃喃念出了声。
表演老师停下来讲述与引导,他没有立刻去把姜生扶起, 而是让姜生自己慢慢消化这浓烈的情绪。
只是过了许久,姜生似乎仍然没能从故事中的世界脱离出来。他的背弓得更深了,几乎整个人都折叠了起来。
表演老师这才意识到姜生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姜生, 姜生……”他轻声呼唤着, 想要把姜生迷离游走的思绪从虚空中带回。
姜生此时埋首在练习室冰凉的地板上, 仿佛于此深深扎根。但好在他对外界并不是完全没有反应, 在表演老师愈发着急的呼喊声中,他僵硬地转动着脖子。
明明练习室安静得落针可闻,表演老师却从姜生缓慢抬起身的动作中, 听到了骨节生长的“喀啪”爆响。随着他从地板上站起来, 有看不见的尘土从他身上簌簌落下。
姜生抬眼迎上了表演老师担忧的目光,却将对方骇得愣怔在原地。只见那双原本清润乌亮如小鹿般灵动的双眼,此时布满了斑驳的血丝,眼尾红得几欲滴血, 其中的疲惫与绝望更是扑面而来,像一张大网裹得人喘不过气。
姜生看着表演老师, 将自己所有的情绪原原本本地传递给他。恍惚间另一个宇宙以两人为中心铺陈开来, 与现实世界形成了微妙的折角。
周围现代化练习室的景象逐渐褪去, 空气中传来了粘稠中带着些寒风凛冽的血腥味, 潮湿腐朽的泥土气息夹杂着已微不可查的木质涩香也朝人不断逼近。
表演老师几乎是调动了全部的意志, 才把自己的视线强行移开。他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直接上手大力摇晃着姜生的身体。
“清醒一点!这里是现实, 不是电影, 你不是‘他’!”
也不知是摇晃真的有用, 还是哪句话触动了姜生的心弦。他像是突然醒过来了一般,眼睛恢复了神采,但又流露出一种世事变迁的茫然。
姜生甩了甩头,把那些虚无的幻想从脑海中甩出去。这样做虽然有用,却使他头晕的症状加剧了,方才表演老师大力摇晃他时,姜生就感到了一阵天旋地转的恶心感。
他脸色苍白,朝表演老师挤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我没事,您别担心,现在已经调整好了,我们继续吧。”
表演老师几乎要被姜生这没事人般的姿态气笑了,他说道:“你这哪里是能继续下去的样子?今天就先到这里,你也别去找队友们继续练习了,直接回家,好好休息。不要再去想任何和剧本相关的事情,暂时先让自己从中抽离一下,我们过几天再继续训练。”
表演老师的态度十分坚决,姜生也只能就此作罢,他收拾好东西后便离开了。表演老师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对自己的表演教学产生了怀疑。
姜生的共情力如此之强,代入角色的方法真的适合他吗?表演老师有些后悔,不如从一开始,就只把表演上的技巧交给姜生,至少不会让他自己身陷囹囫。
表演老师现在几乎是可以肯定,姜生一定会通过试镜,但这对他来说并不一定是件好事情。
姜生回到家后,听从了表演老师的建议,并没有再去回想剧本琢磨角色。他也知道自己今天的状态有些异样,于是洗了个热水澡后便上床睡觉了。但人只有在保持清醒时,才能控制大脑。一旦入了夜,就是幻梦与虚像所掌控的世界。
那棵大桃花树静静地立于庭院中央,轻风把粉透了的花朵从枝头剥离,在空中揉碎散开。花瓣落在脸上的柔软触感,让人依稀想起儿时家门前的樱花长街,梦中的姜生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处何处。
父母的尸体随意堆在桃花树下,鲜血不断从身体中涌出,积成了一片血泊。桃花花瓣落于其上,浓郁的血红完全将粉色覆盖。
浴缸中的水也完全被血染红了,把四散开来的樱花雨全部吞噬。姜生着急地去拉母亲的手,手腕上血线滑落,姜生感到了冷彻骨髓的寒意。
再抬头时,牵着他手的人却变成了哥哥。哥哥拉拽着他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跑过了时间与空间,一把将他推入阴暗狭小的衣柜之中。织物积起的灰尘被入侵者所打扰,在空中嚣张地腾舞着,姜生被呛得连连咳嗽。
石门缓缓关闭,密道中最后一丝光明也离他远去。外面的嘈杂透过石门传来,在拥挤的通道中形成闷闷的回声,是父亲在拿酒瓶使劲砸着衣柜的门。
姜生有些害怕地捂起了耳朵,将自己向深处藏了起来。“不要再来找我,不要再来烦我,就让我自己在这个小角落里,安静地腐烂掉吧……”
沈时在半夜时毫无预兆地突然醒来,身上凉飕飕的,睡前盖好的被子已不知去向。他习惯性地向身旁摸去,却没有摸到熟悉的身形与体温。
沈时一下子便清醒了过来,他急忙坐起身朝旁边看去,只见姜生不知什么时候把被子全都卷走了,自己整个人埋在被子里,滚到床边摇摇欲坠。
沈时失笑:“怎么这么大个人了,睡觉还不安稳?”他伸手想把姜生从边缘转着圈捞回来,但手刚一扶上姜生的头部,就隔着发丝感受到了那惊人的温度。
沈时这才意识到不好,他赶快下床将体温计取了来,对准姜生的额头。“嘀”的一声,显示屏上的数字直接飙到了“39.6”。
这个温度已经有些过高了,沈时不清楚姜生发烧的原由,也不敢胡乱用药。他没有再耽误下去,快速地换好衣服后,直接把姜生连人带被子从床上抱起,一路飞快地赶往医院。
在小区里,沈时抱着姜生时还好,后来到了车上,沈时为了让姜生能舒服点,没有把他放在副驾驶上,而是让姜生躺在了车的后座上。
但脱离了沈时的怀抱后,姜生一路上都在不停地喊冷。沈时能在后视镜里看到,姜生一直无意识地把自己蜷起来,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冷……好冷啊……”
沈时听着姜生沙哑的嗫嚅,心都碎了一地。但即便深夜的大街上少有车辆,沈时也不敢开得太快。他怕急刹车时姜生会从后座上滚下来,只能保持在一个相对平稳的速度上。
到了医院后沈时急忙抱着姜生跑到了急诊室,门打开时两个人堵在门口把医生吓了一大跳。医生见多了深夜时小孩高烧家长抱着前来就医的情况,这一个成年男性抱着另一个成年男性火急火燎地跑到急诊室的场面,她倒是头一次见。
“怎么了这是?”医生引导着沈时把姜生放在了急诊室的病床上。
“半夜我醒的时候,他正在发高烧,那会儿量的是39.6度。他最近也没有感冒什么的,可以说是突然开始发高烧的。我拿不准原因也不敢随便喂药,就赶紧带着他过来了。”
沈时腾出手后,从包里拿出了姜生的病历本递给医生:“这是他之前的病历,您可以参考一下。”
医生一听沈时说姜生烧到了39.6度,便自己上手贴着姜生的额头,被那异常的体温给烫了一下。
“温度这么高确实有点危险了,幸好你发现得早,赶过来也还算及时。但成年人很少会无缘无故地烧到这个温度,我先给他开退烧药,体温降下来之后再去做一个全套体检。”医生接过病历本翻了翻,有点被姜生那长长一串的过往病史震惊到了。
“身体这么弱倒也难怪了,现在入夏气候变化,正是容易生病的时候。另外你最好关注一下病人的心理状态,病理上查不出来原因的话,可能就是心里有事。”
沈时暗暗记下了,推着姜生来到了单人病房。因为他还要盯着姜生输液的进度,之后便没再合眼。他把毛巾打湿了,不厌其烦地一遍遍给姜生擦着身子,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
第二天姜生恢复意识时,只觉得头痛欲裂,大脑混沌宛如一滩浆糊。他挣扎着睁开酸涩的眼皮,不出所料地看到了医院熟悉的白色天花板。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沈时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姜生看到他那张帅气干净的脸上此时出现了两个浓重的黑眼圈,下巴上也冒出了零星的胡茬。
姜生想给予回应,但喉管正灼烧着疼痛,张开嘴也只能发出“啊……啊……”的嘶哑声。沈时早有准备,从旁边的保温杯里倒了杯水出来,插入吸管递到姜生嘴旁。
温热的水缓慢划过喉咙,抚慰了发烧带来的焦灼感,姜生松开了吸管说道:“头有些疼,别的还好,你这是怎么了?”
他艰难地抬起发酸的胳膊,沈时看到后连忙放下水杯接住了他的手,带着姜生摸上了自己的脸颊。
姜生心疼地摩挲着沈时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沈时虽感觉有些痒,但他也没有制止姜生的动作。
“不是我怎么了,是你昨晚突然发起了高烧,我就带着你来医院了。输了一晚上的液,刚拔针没多久你就醒了。”
姜生此时看到了手背上的细小针口,四肢传来的绵长疲惫感也无不讲述着昨晚的惊险,但姜生并没有感到身上有发烧带来的黏腻感,他知道沈时又照顾了自己一整晚。
第45章 电影4
姜生往病床的一侧移了移, 空出来大半的位置示意沈时躺下。沈时摇了摇头:“我没事,不必担心,你好好休息。”
但姜生看着沈时泛青的眼圈, 哪里能真的放下心来。他见沈时不愿躺下,便挣扎着要坐起身来。
但姜生刚一抬头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控制不住地要栽回床上。闭眼前的最后一瞬, 他瞧见沈时慌张地伸出胳膊想要扶住他, 姜生便顺势抱住了沈时的胳膊, 借着倒下去的力度把他拉到了床上。
沈时无奈, 也只好顺着姜生的心意,陪他躺在了床上。姜生脑内此时仍然天旋地转,沈时等着他缓过来之后, 才开口道:
“饿吗?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不饿, 不要。”
“那……我们来聊聊你发烧的原因?你最近除了手腕受伤那次,其他时间状态都还不错,没有道理会突然发起高烧。”
“昨晚医生告诉我,心理问题也是发烧的诱因之一。所以, 姜生,可以告诉我昨天发生了什么吗?”沈时转过了头, 看着姜生的侧脸问道。
姜生没有料到沈时如此敏锐, 原本还想着打哈哈糊弄过去, 现在却只得承认了下来:“昨天是第一次上表演课, 我可能有点……嗯……太过入戏了?”
他把昨天上课时的情况, 以及自己的梦讲给了沈时听, 沈时听完之后又心疼又担心:
“这个试镜就非去不可吗?虽然对方是大导演, 但电影界和偶像界其实并不太相干, 也就谈不上拒绝就是驳面子这种话。”
沈时只是这么一说, 他也清楚现实没那么简单。姜生却有些误会了沈时的意思,以为他不乐意自己去参加试镜。
“其实一开始我也是拒绝的,我怕耽误下张专辑的制作。但我在读剧本时,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吸引力。”
“沈时,你明白吗,那几页纸好像把我吸进去了一样。读完后我仿佛是从水中抬起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那种感觉真的太奇妙了,我当时就想,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要把盲琴师演好。”
“而且现在已经回了对方的邮件,答应下来的事情就要认真去做,不是吗?”姜生的手因输液而变得有些冰凉,沈时小心地拢住了替他暖着。
“好,那我们就尽力去做。只是有一点,完全代入的演戏方法实在是太伤身体了,我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所以,生宝可不可以把之后表演课的时间告诉我呢?我虽然不能要求你不要入戏,但带你出戏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好。”姜生知道沈时支持自己后很是开心,侧头给了沈时一个轻吻。
沈时失笑,他顾念着姜生的身体,没有把已经扭过头去的小孩重新捞回来狠狠亲一顿。沈时从床上起身,把病床摇了起来:“时候不早了,就算不饿也要吃点东西。”
姜生此时却是连“吃”这个字都听不得,沈时一说要吃饭,他胃里就隐隐地泛起了酸水,感觉很是恶心。姜生恹恹地哀求道:“可不可以不吃呀?我真的一点胃口都没有。”
沈时不赞成地看着姜生,两人无声的对峙中还是姜生先让了步:“好吧好吧,那我喝点东西总可以吧。”
沈时想了想便也答应了,他虽然想让姜生多多吃饭快点好起来,但也不愿让他感到勉强。“嗯,那我下楼给你买豆浆,你等我一下,马上回来。”
然而热乎乎的豆浆真的被捧到手里时,姜生才意识到好像有点高估自己的状态了。私人医院的食堂虽已算得上是很不错的了,但还是比不上沈时亲手打出来的。
姜生闻着平庸的豆香,已然有些失去了兴趣。但毕竟他答应了沈时,便也鼓起勇气叼着吸管喝了一口。
咽下去后姜生就感到不太对劲,每一寸胃都在排斥着这突如其来的侵略者。他忍了又忍,终究还是被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打败了。
姜生死死地抓住沈时的胳膊,用力到留下了五个整齐的指印。沈时也一直观察着姜生的表情,看他神色不对便眼疾手快地把垃圾桶举了起来,姜生“哇”的一口吐了进去。
呕意一旦得到了释放,想要停下来便没有那么容易了。姜生断断续续地吐着,直把胃里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到最后什么都吐不出来时,就趴在床边不停地干呕。
沈时这时才敢轻拍着姜生的背帮他止呕,否则姜生会有被呕吐物呛到导致窒息的风险。慢慢缓过来的姜生却是依然趴在床边起不来身,他的整个食管都被胃酸所腐蚀,正发出火燎般的灼痛。
胃里也空空如也,积攒不起半丝移动的力气。姜生在床边垂着头,眼前忽明忽暗,他感到自己的低血糖好像要犯了。姜生拼尽全力抱住了沈时,把自己的头抵在沈时的腰部,等待眼前的光线恢复正常。
沈时怕姜生再受刺激,刚刚已经把豆浆拿远了。沈时又倒了杯温水,小口小口地喂给姜生让他漱漱口。
都收拾妥当后,沈时扶着姜生的肩膀,把他轻轻放回了病床上。头重新接触到枕头的时候,姜生恍若隔世。这好一番折腾耗尽了姜生的精力,他闭着眼躺在床上,沈时也不敢再提吃喝的事情了。
这时正好护士进来查房,便给姜生量了体温。虽然没有昨晚39.6度那么吓人了,但姜生还没有完全退烧。护士看着病房内的场景,大致也明白现在的情况。
“病人还在发烧,现在没有食欲也是正常的事,不必勉强。一会儿医生会过来看看,必要的话会加瓶葡萄糖,防止病人低血糖。”
最后姜生并没有去做全身体检,沈时也清楚大概率是查不出什么问题,便不想再麻烦姜生,让他能多休息一会儿。
除去这天在医院里得以短暂喘息,姜生之后又全心投入了工作。他不仅要正常参与队内的训练,表演课也定期进行。
沈时经过这次之后,对姜生表演课的态度十分谨慎。只要当天姜生需要上表演课,下课后沈时一定会寸步不离地陪着他。
其实大部分时间即便有沈时陪着,姜生也会长时间处于一种恍惚不定的状态,甚至分不清现实与剧本。
但沈时成为了姜生判断的一个锚点,他与自己幸福美满的童年无关,与自己悲惨压抑的少年无关。沈时独属于成年的姜生,如今这个复杂混沌,却选择接纳一切自己的姜生。
只要看到沈时的身影,姜生便有一种安定感。他知道沈时在的时间就是现在,沈时在的空间就是家。
很快便到了约定好的时间,试镜是在一家影视公司里进行的。沈时把姜生送到楼下,他自己并没有下车。
“这边不好停车,我稍微开得远一些等你。你结束了就和我打电话,我过来接你。不要紧张,加油呀,我们生宝是最棒的!”
姜生点了点头应下,目送沈时的车随车流离开后,转身走进了大楼。虽然他对自己很有信心,但毕竟是第一次参加试镜,难免还是会有些紧张。
根据郭晓调查到的情报,其实之前关于“盲琴师”这个角色的试镜已经进行过了,制作组基本也定下了人选,只不过还没发通知签合同。也就是说,姜生这场试镜是导演额外加的,参加的演员也只有他一人。
姜生很快就到了试镜的办公室外,他没有迟到,但办公室里已经有人在了,离得近了便能听到门里笑着说话的声音。姜生深呼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建设,才抬起手叩了叩门。
屋里传来一阵桌椅碰撞的声响,随后门被一个年轻男子拉开了。姜生一看到他方正帅气的脸,就想到了主角正直的做派,想必他就是饰演主角的演员了。
导演林映桐原本坐在桌子边,和旁边的中年男人说着话。见敲门的人是姜生,她便站了起来迎接,示意他在对面的位置坐下。
和刻板印象里女导演干练凌厉的形象不同,林映桐的着装风格要柔和许多。她穿着宽松舒适的休闲服装,声音也十分温柔,姜生见到她后反倒没那么紧张了。
“先来给你介绍一下,我左边这位是饰演主角的演员,陈慕安,一会儿就由他来辅助你表演。”
陈慕安……姜生有些惊讶地看过去,没有想到去年的影帝奖获得者居然会如此年轻。陈慕安大大方方地迎上了姜生的目光,朝他灿然一笑,姜生有些尴尬地迅速移开了视线。
“我右边这位呢,则是这次电影的制片人。他听说我要加一场‘盲琴师’的角色试镜后,对你特别感兴趣,便也过来看看。”
制片人对着姜生礼貌一笑,转了转笔催促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快点开始吧。”
“你应该看过剧本了吧?”得到姜生肯定的答复,林映桐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你和成年主角的对手戏并不多,基本上除了最后掉马的那场外就没有了。”
“这场是你的高光戏份,也是主角性格变化的转折点,算是全片的重中之重。所以我们最后选定了这个片段,来对你进行考察。从主角发现盲琴师开始,一直到刺剑结束,两位准备好后就可以开始了。”
林映桐说完之后,陈慕安便向姜生递去了询问的眼神,姜生点了点头,两人一同站起身来。
第46章 电影5
彭怀瑾一行人一路追着琴师的线索, 来到了山脚的这片竹林。据附近的村民说,月前有位盲眼的琴师住进了这里,时常能听到他抚琴的声音, 甚是美妙。
彭怀瑾对这位村民说的话嗤之以鼻,杀人犯的琴声何来美妙之说?若让他听过那人弹琴,世间丝竹之声便再无可入耳者。
想到这里的彭怀瑾不禁有些伤感,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 自己仍未寻到那人的踪迹。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只存在于幼时的记忆之中。
自己如今人微言轻, 尚未积攒起忠诚的势力。只要……只要顺利把这个逃亡多年的琴师缉拿归案,自己就能获得这场江湖权力游戏的入场券,到那时想必一切都会顺利许多。
彭怀瑾定了定心, 推开了竹林小院破旧的门。院内并没有什么生活气息, 枯叶残枝落了一地,杂物随意地堆放在角落里,像是主人只是把这里当做一个暂时的落脚点。
屋里并没有人,彭怀瑾刚想退出时, 就感到身后扫来一道凌厉的弦风。他大喝一声:“躲开!”,然后一个翻身朝旁边滚去。
伴随着这道攻击的, 是一声悠扬却暗含杀意的琴音。彭怀瑾隐隐感到有些熟悉, 但大敌当前容不得他多想。他接住了方才因躲闪不及而被弦风扫到的同伴, 回头看去, 那琴师不知何时已立在了院中。
他一身粗布麻衣, 眼前随意绑着一条黑布, 那把琴被他运功控在身前。似是感受到了众人的目光, 他压下仍在不停震颤着的琴弦, 开口说道:
“各位, 我未曾邀请你们来家中做客吧。如此这般擅自进入他人住所,是否不太好呢?”
他的喉咙像是含了一把沙砾,发出的声音干涩难听。彭怀瑾皱了皱眉,没有接下琴师的话,他直接提起剑攻了过去,想要速战速决。
哪料那琴师即使眼盲了,对外界的感知仍然分毫不差。他脚一点地便向后闪去,避过了彭怀瑾的剑锋,同时手上也不停,扫弦欲把彭怀瑾震开。
彭怀瑾一击未得手,只好暂且回身收势。琴师却是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琴音连连响起,伴着划弦的刺耳噪声,听得人心烦意乱。
彭怀瑾暗道不好,只怕是这琴声有诈。江湖上少有人拿乐器作武器,见过琴师出手的基本也已都人头落地,彭怀瑾这是第一次见识到古琴的攻击方式。他急忙提醒同伴们:“大家屏气凝神!这琴音会扰乱心智,切莫被他得手了!”
话音刚落,彭怀瑾就感到身前几道杀气袭来。他本能地抽剑格挡,剑身竟与空气相撞发出了“铮——”的声响,这琴师的内力居然精纯到了能无形为有形!
剑在手中颤抖着发出嗡鸣,彭怀瑾意识到事情有些棘手,这瞎眼琴师没那么好对付。他深呼吸一口气认真了起来,脚上施展步法便又向琴师攻去。
尽管琴师眼盲多年,听声辨位已是一把好手,奈何彭怀瑾擅长的正是隐匿气息。有时剑气袭到了面门,琴师方才能察觉,便只来得及以琴为盾,仓促地防御。
那琴大概是被琴师用内力完全包裹,泛着淡淡的奇异幽光。哪怕是玄精铁锻出的绝世好剑,砍上去也只像砍到了一堆棉花,连个刻痕都没能留下。
情势虽然看上去像是彭怀瑾占了上风,但他知道自己久攻不下,也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琴师也受够了这种无趣的躲猫猫游戏,不再陪着彭怀瑾喂招拆招。
他内力外放,直接把彭怀瑾的攻击全部弹开。琴音逐渐变得杂乱疯狂,精神攻击与物理攻击一齐上阵,让人应接不暇。
但同伴们此时也已列好了阵,他们见彭怀瑾有些招架不住,便一同出声道:“怀瑾兄,我们来助你!”
琴师听到却愣了一下,他回想着方才对手退开的方向,急切地朝那边询问:“怀瑾?你是彭怀瑾?”
就是这一瞬的怔愣,让琴师原本滴水不漏的防御出现了短暂的破绽。阵法攻击乘虚而入,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琴师防挡不住,竟是被断了一根琴弦!
随着清脆的“啪”的一声,琴弦骤然从中间断开。它在空中飞舞着弹到琴师的颈侧,霎时崩出一道鲜红的血痕。血珠溢出伤口,沿着修长白皙的脖颈一路滑落,在锁骨处积成一滩血泊。
少了一根琴弦,琴音的攻势就明显减弱了。彭怀瑾迅速缓了过来,复又整气提剑刺去:“谅你看不见,便让你死个明白,在下正是玄天门彭怀瑾,今日来此便是为取你狗命!”
彭怀瑾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他好像看到那瞎眼琴师极轻地笑了一下,可再定睛看去时,那人又恢复了刚刚冷肃的模样。
彭怀瑾没有在意这个细节,他和同伴们配合着同时向琴师出手。阵法主攻琴,剑法主攻人,打得琴师一个措手不及。
不知是彭怀瑾一行人的攻势过于凌厉,还是琴师已逐渐丧失了斗志,彭怀瑾重新夺回了战斗的主动权。
他步步逼近琴师,琴弦根根断裂,伴随着尖锐的金属回响,琴音越来越单调,直至完全消失。最后琴师孤注一掷地将已空无一弦的琴体挡在身前,彭怀瑾冷笑一声,脚下方向不改,直直朝琴身刺了过去。
剑气在加速过程中层层堆叠,先于剑锋而至,穿透琴身袭向了藏在后面的人。琴师被剑气扫到,闷闷地咳嗽出声。那咳嗽声并不大,落在彭怀瑾耳中却似轰隆鸣雷。
这声音……是他?!不会错的,彭怀瑾幼时夜夜都能听到这哀咳,凄怆悲婉。刚刚被彭怀瑾忽略掉的一切细节都串联起来,指向了那唯一的答案——这个作恶多端的盲眼琴师,就是自己寻觅多年的人!
彭怀瑾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剑柄顺着惯性朝前送去。剑风扫过木琴,将它劈了个稀巴烂,露出了后面的人。
琴师眼上蒙着的黑布不知何时散开了,松垮地垂在脖子上。没有了黑布遮挡,眼角下那颗妩媚的泪痣便暴露无遗,墨染的花在空中绽放。
琴师睁开了眼,他双眼无神似漂亮的玻璃珠一般,但看向彭怀瑾时却包含了无限的温柔。彭怀瑾突然惊醒自己如今到底在干什么,他急忙运功往回收势,剑尖堪堪在琴师的心口前停下,甚至他的外衫都被割破了。
此时琴师已经被逼得躺倒在地,木琴的碎片在他身上铺散开来。彭怀瑾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琴师缓慢地抬起了身。
无坚不摧的利刃轻而易举地划开了柔软的身躯,将琴师的心脏扎了个对穿。琴师似乎仍然有所流连,向彭怀瑾的方向伸出了手。但他很快就失去了意识,手从空中徒然跌落,砸在地上沾染了尘灰……
表演结束后,室内鸦雀无声,还是陈慕安先反应了过来,手从握住剑柄的模样转为向姜生摊开手,把他从冰凉的地上拉了起来。
林映桐和制片人也回过神来,招呼着陈慕安和姜生重新落座。林映桐先开了口,却是询问旁边两人的意见:
“两位,你们怎么看?”
陈慕安见制片人没有说话的意思,便激动地说道:“林导,你想听真话还是真真话?”
林映桐被陈慕安这小孩子一样的发言逗笑了:“先听听真真话?”
“爽!太爽了!我好久没有演得这么爽了!林导你也知道,对于对手戏而言,相比起单人演技,更重要的是两人之间的配合。我就直说了吧,之前的几位虽然在演戏的技巧上要比姜生精湛许多,但都没有今天这种酣畅淋漓之感,我和姜生简直是绝配!”
姜生没想到陈慕安作为影帝,竟会对他评价如此之高。他也没想到陈慕安如此没有架子,居然说出了什么他俩是绝配这种话。姜生只好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避免对上陈慕安热切的眼神。
“那你的真话呢?”林映桐笑得合不拢嘴,她继续问道。
“真话就是……姜生的演技十分自然,和我的配合也很好。虽然我在决定演员去留上没什么话语权,但我还是要投一个支持票。”
陈慕安的话语中满含无奈,连严肃的制片人也因这自嘲的语气笑了起来。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我来之前调查过了,姜生的商业价值在我这里是绝对过关的,偶像首次跨界出演电影,这其中的巨大流量是电影票房极好的保障。你们要是都同意的话,我也没有意见。”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映桐搁下手中转着的笔,认真看着姜生说道:“我好像也没什么理由反对了。那么,姜生,欢迎你加入《风起时》电影的拍摄。”
“关于后续合同,我这边会直接和你公司进行对接。之后公开演员列表后,可能也需要你稍微配合营销一下。那我们今天就先到这里吧,预祝合作愉快。”
从办公室出来后,姜生仍然有些恍惚,他居然就这样,如此迅速地拿下了这个角色……姜生掏出手机给沈时报了喜,沈时大概一直在等他的消息,几乎是秒回,说现在来接他回家庆祝。
打字间电梯也到了,姜生刚想走上去时,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跑步声。
“姜生!稍等一下!”
姜生转过身,见是陈慕安朝他这边跑来。
第47章 电影6
陈慕安之前在网上就已经了解了一些关于姜生的信息, 对他有些兴趣。今日这一见,不仅颜值惊为天人,对待演戏的态度也让陈慕安对姜生的好感突飞猛进。
原本还待在办公室里的陈慕安, 见姜生已经干净利落地走掉了,他便也坐不住了。陈慕安向林映桐和制片人告别后,就火急火燎地追了出来。
他飞快地跑过长长的走廊, 看到姜生正打算上电梯, 便着急地喊出了声。姜生不知陈慕安追来有何事, 他伸手拦住了电梯门, 等着对方气喘吁吁地跑到自己面前。
“谢……谢谢……”
两人走进电梯,陈慕安靠着墙慢慢缓了过来。姜生主动问道:“陈前辈,您来找我是还有什么事吗?”
陈慕安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哎, 什么前辈, 叫我名字或者直接喊我慕安就行,这样亲近一点。”
姜生没接他的话茬,陈慕安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一会儿你还有事吗?我们一起吃个饭庆祝一下你通过琴师的试镜,顺便聊聊天。毕竟之后进组了我们估计要经常见面, 权当提前认识认识交个朋友。”
姜生不太擅长应对陈慕安这种热情的人,只得干巴巴地拒绝道:“我家里人马上来接我了, 不好意思。”
“家里人?那正好, 一起吃呀!”陈慕安丝毫不在意, 但之前姜生出事的那次舆论闹得很大, 他也知道姜生母亲已经去世了, 父亲还在坐牢, 陈慕安不免对这“家里人”的身份有些好奇。
“不知这‘家里人’是哪位呀?你提前告诉我, 我也好做下准备。”
“……是我们队的音乐制作人。”姜生的本意是委婉地劝退陈慕安, 但他还是低估了陈慕安的自来熟程度。
“哦!我知道, 是沈时吧!这可太好了,我也好久没见到他了。”陈慕安有些窃喜,认识的人交流起来会更方便一些。
他见姜生的眼神似是有些疑惑,便向他解释道:“之前我有部电视剧的主题曲,是沈时帮忙录的音。这都过去好几年了吧,当时我俩都还籍籍无名,现在工作上也没了交集。”
“不过你们关系可真好,我的身边就没这种家人一样的工作伙伴,称兄道弟的倒是不少,但那都是客套话,真是让人羡慕啊……”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楼下,姜生一眼便看到了沈时的车在路边停着,他不知该如何甩开陈慕安,就决定干脆把他带过去,让沈时来做决定。
沈时一直盯着大楼门口,姜生一出来他就注意到了。但姜生旁边……还跟了个人?离得远瞧不真切,沈时坐在驾驶座按兵不动,看着两人结伴而来。
走近了之后,陈慕安先行一步拉开了后座的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姜生坐进去。姜生有些尴尬,他本是想坐副驾驶的,可现在他又不好把陈慕安直接晾在这里,便只好顺着陈慕安的意思坐了下来。
“怎么回事?他谁呀?”沈时回头问道。
姜生也只来得及眨了眨眼,露出一个非常无辜的表情。陈慕安动作很迅速,他已经绕到了车的另一边,拉开车门钻进了车内。
“沈老师,是我呀,陈慕安!你不记得我了吗?你之前给我录过音的!”
沈时着实有些莫名其妙,这陈慕安把生宝送过来也就罢了,怎么还跟着上了车?他冷漠地回道:“哦,我录过音的人多了去了,时间隔得久就忘了。”
“嗨,没事,理解理解。那正好一起吃顿饭给姜生庆祝一下,顺便叙叙旧。你还不知道吧,姜生可厉害了,已经拿下了琴师这个角色,以后我俩就是合作伙伴了!”
“我,知,道。”沈时一字一顿地说道。“身为姜生多年资深‘合作伙伴’,他一出来就给我发了消息,我也已经定好了饭店,但是,是双人餐。”
“这还不简单?沈老师你给那家饭店打个招呼取消了吧,今晚我请两位!最近刚发现了一家很棒的餐厅,新开业的,你们应该还没去过。”
沈时深呼吸一口气,慢慢也搞清楚了现在是个什么状况。行啊,跟过来就跟过来,不就是吃顿饭嘛,他倒要看看陈慕安这小子能耍什么花招。
“也行,那麻烦你了。店名叫什么?我导航过去。”
陈慕安以为自己获得了来自“岳父”的认可,简直是喜上眉梢。他迅速联系了餐厅经理,把三个人的晚饭安排妥当。
姜生没想到沈时也招架不住,在陈慕安面前败下阵来。他只好坐在车后座上眼观鼻鼻观心,全然不管那两人间涌动着的奇怪氛围,权当自己是去享受美食的。
一路上,沈时在后视镜里看到陈慕安坐着也不安分,离姜生越来越近,心里一股无名火涌起。
沈时确认姜生坐得稳稳当当之后,直接在路口处来了一脚刹车。陈慕安没有防备,头一下砸在了前座的靠背上。
“嗷!”他惊叫出声,伸出手揉着撞到的地方。
沈时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连连朝陈慕安道着歉:“哟,不好意思,这会儿车多路况不好,你坐稳扶好。”
陈慕安摆了摆手,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但过了一会儿他就又开始蠢蠢欲动,悄悄朝姜生那边靠去,于是沈时又踩了一脚刹车。
这样艰难地开了一路,下车时陈慕安已数不清自己被撞了多少回,脑袋晕晕乎乎的,扶着车门缓了半天。
姜生站在旁边看着陈慕安的模样,想笑又不敢笑出声,只好偷偷拉了拉沈时的衣角,让他上前看看情况。陈慕安好得是个影帝,他也没有坏心思,还是日后的工作伙伴,不能做得太过分了。
沈时从后备箱中取出了一个蛋糕盒子,几人一同走进餐厅。姜生见此有些惊讶地问道:“你提前买了蛋糕?”
“嗯,我提前约好了,你试镜的时候去取的。”
“那我万一没通过呢?”
“不管你有没有拿到角色,为之付出的努力都是值得犒劳的。”
执意要和姜生并排走的陈慕安被挡住了视线,这时他探头才看到沈时拎着的蛋糕,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姜生走到餐桌前才明白陈慕安变脸的原因,只见那桌子上也赫然放着一个蛋糕。
姜生愣神的时候,陈慕安和沈时已迅速占据了方桌的两侧,两人齐齐朝姜生看来,等待他做出最终的选择。陈慕安更是直接朝姜生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这边来。
姜生无语,陈慕安不清楚情况也就算了,沈时怎么也跟着闹了起来。他一把拽起沈时,把他塞到了陈慕安那边,然后自顾自地坐下,嘴里念叨着:“这边风景好。”
沈时瞥了旁边的陈慕安一眼,算是接受了这个结果,只要不是陈慕安和姜生坐在一起就好。
坐下之后沈时便把他带来的蛋糕拿了出来,陈慕安见状抢先切开了桌子上放着的蛋糕,给姜生递了一块道:“姜生,尝尝看!这家的巧克力蛋糕很好吃的,甜而不腻,丝滑醇香,我上次吃了之后惊为天人!”
沈时也不甘其后,把茉莉花茶千层推到了姜生面前:“我记得你上次很喜欢它家的芋泥蛋糕,一直说想试试别的口味。最近它家出了新品茉莉花茶千层,千层饼皮薄如蝉翼,奶油清甜还带有茉莉花茶的淡淡茶韵。我在店里尝了之后就知道你会喜欢,便给你买来了。”
姜生看着并排摆在面前的两块蛋糕,已经预见了这顿饭注定命途多舛。他思考之后果断地选择了逃避,把两块蛋糕都暂且推到了一边:“呃……那个……一般甜点都是最后吃的吧,我们先吃菜吧,再不吃都要凉了,先吃菜……”
真正开始吃饭的时候,对面那两人都正常了许多,姜生松了一口气。陈慕安和沈时回忆着当年合作时的艰苦岁月,倒还真有两分好兄弟的感觉。
只是这温馨的时光,马上就被一道鱼打破了。服务生刚把盘子放稳,陈慕安便抢着给姜生夹了一大块:“这个鱼烧得特别鲜!别看它刺有点多,但肉质细腻还略带微甜,你吃的时候小心一点。”
姜生谢过陈慕安,刚准备动筷时,却见一只手伸了过来,直接把他的盘子端走了。姜生惊讶地抬头,沈时笑着说道:“我们家姜生从来不吃有刺的鱼。你等一下,马上就好。”
沈时手上不停,快速又熟练地把鱼肉中的刺全都挑了出来。姜生瞄了一眼陈慕安的表情,他已经很努力地在做表情管理了,但脸上还是有些扭曲的五味杂陈。
姜生在桌子下偷偷踢了沈时一脚,让他适可而止,沈时便也听话地把挑好刺的鱼肉还给了姜生。
陈慕安思前想后,意识到沈时和姜生似乎不是自己想的那种“家人”关系。他趁着姜生去卫生间洗手的时候,没忍住向沈时确认道:
“沈老师,你和姜生……真的只是合作伙伴关系吗?”
沈时微微一笑,他总算等到陈慕安主动开口了:“哦,我们俩关系很好,平常照顾他习惯了。要是忽略了陈老师,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见怪。”
陈慕安被噎了个没趣,但他也知道姜生这是已经名草有主了。他只好悻悻地给自己点了杯酒喝,祭奠自己还未出师便已身死的坎坷爱情。
第48章 毕业
最后散场时, 陈慕安把自己的司机喊了来,道别后便离开了。姜生和沈时坐进了车里,终于迎来了清净的二人世界。
无言对视间, 不知是谁先笑了起来,两人就这样笑个不停。还是沈时担心姜生会喘不上气来,慢慢收了情绪, 轻轻抚着姜生的背部帮他理气。
“你俩……哈哈……今晚……真的尴尬死了……”姜生笑得眼泪花都出来了, 说话也变得断断续续。沈时抽了张纸巾按在姜生的眼角, 吸走他溢出的泪水。
“还不都是我们生宝太有魅力, 不仅网上坐拥粉丝无数,线下也人见人爱,那陈慕安的眼神都快黏在你身上了。”
“好啦, 不要吃醋了, 都怄一晚上气了,再吃醋都要酸死了。”姜生戳了戳沈时的鼻头,又问道:“你都和他说清楚了吧?”
“嗯,瞧他的模样应该是懂了。圈内人都是聪明人, 以后不会再追着你了。不过……”沈时顿了一下,坏心思浮上心头。
他凑近了姜生的耳朵, 朝他说道:“生宝, 这人是你招来的, 把原本我的二人约会都给搅得没有了。你说, 要怎么补偿我呢?”
姜生的脖子被沈时的头发扫得有些痒, 他如今已经可以精准识别出沈时的陷阱, 于是姜生推开了沈时毛茸茸的头, 不为所动道:“可是我的二人约会也没有了, 我们这叫同甘共苦。”
沈时尝到了一把孩子长大后不好骗的辛酸, 只能转变策略张牙舞爪地朝姜生扑去,嘴上叫嚣着:“哼,看来你是软的不吃,那就只能上硬的了!”
姜生被沈时挠得在副驾驶上缩成了一个颤抖的团子,他一边憋笑一边举手投降:“哈哈哈……沈时……你不要挠了……我投降……”
沈时停了下来,但他并没有完全把手拿开,而是悬在姜生的皮肤上方作威胁状:“那我回家想做什么都可以?”
“嗯,我保证,什么都可以。”姜生说罢在沈时的脸颊上留下一个湿漉漉的吻。沈时这才满意地撑起身来,揉了揉姜生的头,夸奖道:“这才对嘛,生宝真乖。”
车灯划开了渐起的夜雾,车轮碾过微湿的地面,扰乱了路灯撒下的星光,两人驶进了属于他们的夜色。
林映桐动作很迅速,第二天就官宣了演员列表。姜生作为偶像首次进入演艺圈,便是出现在如此大制作的电影中,即便只是一个小配角,也足够在互联网上引起一场血雨腥风,一时关于姜生的讨论席卷了各大平台。
“我靠我没看错吧,那下面有一行是不是写着姜生,是我想的那个姜生吗?!”
“楼上的,你想的没错,我刚从那边公司的公告里过来。”
“姜生这是否有点……皇……这是可以说的吗?”
“同感,我不追星但感觉同组合里,只经常会看到他的名字。而且他小小一个爱豆,居然能直接参演林映桐的电影,这后台得有多硬啊……”
“评论区在发什么疯啊[裂开.jpg]姜生的原生家庭情况在网上已经完全公开了,但凡说话前动动手指搜索一下呢???”
“服了,粉丝就知道卖惨,姜生的新闻永远不是正在卖惨,就是在卖惨的路上,虐粉玩得一套套的,粉丝被卖了还帮他数钱……出道一年多了也不会换点新花样,看都看腻了[呕吐.jpg]”
“草,不是姜生粉丝都给我看红温了,姜生从来没主动卖过惨吧!他经历的随便哪件事情搁你们身上你们都受不了!”
“别的不说,这突然开始拍电影不会是想转战演艺圈吧……那张脸长得就不像能安分唱歌的模样……”
“同担心这个,姜生去拍电影了,新专可怎么办啊[流泪.jpg]”
“当时叫嚣着让姜生去拍电影的是你们,真拍电影了你们又不高兴,合着姜生怎么做都是错的呗……?”
“公司别跟死了一样,热度这么高好得出来给个说法啊!”
……
公司已经预料到了姜生这次太快惹眼,必定会引起眼红的人带节奏。姜生也已准备好了通告,只待舆论风向一变就发布。
“大家好,我是艺人姜生。针对我参演林映桐导演的电影一事,特此说明以下两点:
1 电影拍摄的档期是在组合休假期间,组合的工作活动我都会正常参加,不会因个人行程问题影响团队的工作进度。
2 本人并没有转入演艺圈的打算,此次参与电影拍摄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会专注于我的偶像事业,为大家献上更好的音乐与舞蹈。
最后,感谢大家对我的关注与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林映桐也发布了帖子,表明姜生是自己主动邀请来的。黑子的路全都被堵死了,评论区一下子和谐了不少。
“天哪,我们生生的优秀也被大导演看到了!”
“生生放心飞,妈妈永相随!”
“一定要注意身体啊生生,正常的休假也没有了,平常多多休息!”
……
姜生放心地合上了手机,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准备。姜生和沈时所在的大学是音乐学院,校领导们大多也都是开朗随和的音乐家,校风开放包容。
因此毕业典礼也不似平常学校一样,是严肃呆板的各类讲话。月前姜生就收到了学生会的邀请,想让恶之花在毕业典礼上进行表演。
“学弟,你们有没有兴趣毕业典礼的时候回学校表演一场呀?不用太麻烦,一首歌的时间就差不多了。表演完之后可能还要配合校领导,一起给沈时学长颁奖献花。”
“你们和沈时学长关系好是众所周知的,他今年又拿到了优秀毕业生的奖项。其他优秀毕业生大多都是声乐或者乐器专业的,直接自己上场又唱又弹的,沈时学长的节目就只能拜托你们了。”
姜生自然是同意的,他把学生会的消息拿去给郭晓和队友们看,他们也觉得为沈时两肋插刀义不容辞,顺便还能扩张一下组合在高校圈的人气,于是就都很支持,姜生便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好呀,但能不能拜托你们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沈时,就当是我们给他的一个小惊喜?”
“好嘞学弟,包在我们身上,保证消息密不透风!”
消息那头的学生会成员乐开了花,把姜生请回学校,不仅有新的舞台可以看,还有新的“生逢其时”糖可以吃!如果不是答应了姜生,她简直想现在就在学校论坛上昭告天下。
如今姜生几人正在筹备的,正是这首要在毕业典礼上表演的歌曲。即便学校能给出的最好的条件,都比不上电视台的舞台规模,姜生他们也十分认真地在练习,更何况这对沈时而言还有特殊的纪念意义。
因为只有一首歌的时间,姜生绞尽脑汁地做了一首remix,融合了沈时制作音乐以来,几乎所有发布在网络上,且公司可以合法使用的歌曲,堪称沈时个人的音乐制作史。
姜生为了不被沈时发现,连u盘都不敢带回家,只能自己偷偷摸摸地在公司里搞。他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从摆在练习室地上的电脑里抬起头来。
虽然他平常也会负责一部分团队的音乐制作,但毕竟姜生不是专职做这个的,一直以来他并没有自己专属的工作室,基本都是辗转在其他几位制作人那里,去的最多的还是沈时的工作室。
姜生编辑好了最后一小节,点击导出,把mp3文件分享到了五人的群聊中。
姜生:remix.mp3
姜生:我做好了!你们听听看?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明天就可以开始编舞了。
光耀千山!:生生太厉害啦!超棒的![撒花.jpg][打call.jpg]
庭芳敛:听完了,做得很好。你辛苦了,快点回去休息吧~
好饿好饿我好饿:我去,你们怎么都这么淡定,不会只有我不知道中间那段《蒲公英之歌》也是时哥写的吧?时哥什么时候还写过儿歌???
NING:我记得至少得是七、八年前火过一阵子,当时时哥也才十四或者十五岁的年纪吧。然后他就退圈认真学习了,直到考上大学才又慢慢地开始发作品,姜生这时把时哥翻了个底朝天啊。
姜生:那必须的,不过江言你不是一个人,我也是最近整理资料才发现的。那就定下这版了,我先下班了[枯萎.jpg]
沈时的毕设顺利通过考核后,毕业典礼的日子也越来越近。沈时提前问了学生会相关的负责人员,得知家属可以到场观礼后,便想着给姜生弄张入场券来。谁知姜生听他说完后,竟然拒绝了沈时的邀请。
“你们那天有行程吗?”沈时虽然心中对这个结果有所预料,但得知姜生真的无法到场后,还是不免有些失望。
姜生把组合账号上那天的直播预约页面展示给沈时看,言语中也带了些歉疚:“那天有一位神秘嘉宾要来我们的直播间里做客,恐怕没办法陪你参加毕业典礼了,抱歉呀。”
“没事,不怪你生宝,都怪郭晓,从业这么多年了,连安排工作也不会挑个好日子。”沈时怕姜生心中遗憾,便故意逗他道。
郭晓无缘无故地打了个喷嚏,不知今天这是怎么了。
第49章 毕业2
毕业典礼那天, 沈时先是回家把父母都接上,然后才一起驱车前往学校。他一到场,学生会的人就把几位引到了观礼前排, 仅次于校领导们的座位。
直到沈时看到,其他几位优秀毕业生都陆陆续续地离开座位去了后台,他才意识到自己来参加毕业典礼真的是毫无准备。
沈时担心是学生会忙中出错, 忘记把具体安排告诉自己了, 于是他便叫住了一位路过相熟的学生会成员问问清楚。
“我看另外几位好像都有节目, 但我这边一直没收到通知。”
“学长, 你可是音乐制作系的,总不能让你上场表演一下怎么使用音乐制作软件吧?”
沈时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便笑着让那个学生会成员离开了。然而前面的节目全都表演完了, 沈时也没等到有人来喊自己去候场。
“今天, 我们也很荣幸地邀请到了一个组合,在外面他们或是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唱,或是为了粉丝的支持而舞。但此时此刻,他们来到这里, 只为了向亲爱的制作人伙伴道一声,沈时, 毕业快乐!”
同时沈时的手机也弹出了“恶之花”开始直播的消息提示, 他看着帷幕升起时露出的那道熟悉身影, 这些天来姜生躲闪的眼神都有了答案。
于记忆中尘封的过往被一句句旋律重新唤醒, 明明这些歌曲原本的节奏和风格都大不相同, 如今却被丝滑地组合在了一起。
《蒲公英之歌》的鼓点响起时, 全场发出了爆笑声, 沈时也没想到这首古早的儿歌竟被包含在内, 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甚至姜生他们还特意为这段安排了dance break, 帅气的造型配上软萌的舞蹈,让人忍俊不禁。
表演结束后,主持人拦下了几人,没让他们立即下台。
“这次被邀请来参加沈时学长的毕业典礼,各位有什么想对他说的吗?”
这些对外的公开发言,一般都是由兰庭来负责的。姜生正一心一意地躲在顾宁和齐耀身后装着鹌鹑,不成想今天这话筒递着递着竟是被传到了他的手中。
拿着话筒唱歌时有多挥洒自如,拿着话筒发言时就有多拘谨僵硬。姜生毫无准备,支支吾吾半晌憋出了一句:“嗯……那个……我从小听沈时学长的歌长大的……以后也会听下去的……沈时学长,加油!”
说完之后姜生就跑到了幕后,把提前准备好的花束抱了出来。沈时此时也被邀请上了台,他从姜生手中接过了花,校长则为他颁发了优秀毕业生的奖状。
学生会负责现场拍摄的成员激动地在学校论坛中上传了一张照片,校长的背影位于画面正中,他身着西装满头银灰,看向分立在他两侧的姜生与沈时。姜生手捧花束与沈时隔空对视,灯光笼罩在两人的身周,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啊啊啊姐妹们!快来看我拍到了什么好东西!”
“天才!午饭过来和我吃,我来给你加鸡腿,认真的!”
“新的神迹已经出现,磕糖怎能停滞不前!生逢其时冲冲冲!”
“这个氛围感真的绝了,毕业典礼秒变婚礼现场,爱了[红心.jpg]”
“在现场,正在后台摸鱼,合理怀疑校长也磕生逢其时,给前面几人颁奖的时候都特别客气有礼,姜生沈时上台时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哈哈哈不过校长笑得开心也有可能是因为沈时是最后一个,终于可以下班了hh”
“总算能说了……我真的要被憋死了[融化.jpg]我当时去和生生联系的时候,他特别爽快地就答应了下来,还让我们这边保密,说是要给沈时一个惊喜。”
“补充!本来学生会是统一准备了花束的,但今天生生到场后,觉得和沈时学长的风格不太搭,就自费加急订了捧新的送过来。”
“我去,我说怎么沈时那捧花看着就质感不一般,感情是钞能力……”
“学生会的姐妹们也吃太好了吧呜呜,只恨自己当年没去参加面试[痛哭.jpg]”
“楼上提醒我了,今年招新就拿这个做宣传,内部渠道一手资料,助你冲锋在磕糖前线!”
……
姜生献完花后便出了礼堂,队友们打过招呼后也离开了,他给沈时发了个消息,找了个偏僻的小角落等待毕业典礼散场。
沈时不想让姜生等太久,自己的流程走完后就带着父母悄悄出了会场。他顺着姜生发的位置找去,远远便看到小孩正百无聊赖地蹲在地上盯着蚂蚁。
沈时偷偷绕到姜生的左后方,拍了拍他的右肩膀。姜生却是十分敏锐地直接转身,一下扑到了沈时的身上:“抓住你了!惊不惊喜?”
沈时没想到姜生直接抱了上来,下意识地先扶稳了他,然后才开口提醒道:“姜生……唔……”
谁知姜生根本不给沈时开口的机会,勾着他的脖子就吻了上来。嘴唇上传来了熟悉的温热触感,沈时此刻却没有往常亲吻时的甜蜜心情。
姜生刚一松开,他便急忙低声说道:“生宝,我爸妈在后面……”
听到此话的姜生一时没反应过来,呆愣愣地朝沈时身后看去,一对中年夫妻正笑意盈盈地望着这边。
“啊!”姜生慌张地从沈时怀中跳下来,脸色瞬间窘迫不堪,红晕从脖子一路爬到了耳朵根。
被三个人齐齐注视着,姜生脑子一抽,朝着沈时的父母鞠了两个90度的大躬:“阿姨好!叔叔好!”
做完之后姜生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干了什么,弯着腰一下子僵在了原地,不知该不该抬起身来。
地面上的蚂蚁已经把面包块拆成了一粒一粒,成群结队地向窝里运去。姜生也恨不得和蚂蚁们一起钻进花坛的缝隙,从这令人窒息的尴尬中消失。
还是沈时母亲先走过来把姜生扶了起来,她是有些凌厉的知识分子长相,鼻梁上架着一幅银丝眼镜,看着是有些不好接近的教导主任模样,说起话来却是温温柔柔的:“哎呦,这就是生生吧,可算见到了。”
说着她打了一下身边站着的沈时:“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把车开过来,生生都在外面待这么久了,如今这日头毒得狠,再把人给晒坏了怎么办?”
沈时无语望天,只看到了一片浓郁的树荫,姜生身上也十分清爽,连滴汗都没出。但母上大人都发话了,沈时也只好任劳任怨地去开车。他假装没有看到姜生朝他投来的求救眼神,嘱咐几人往校门口走后便离开了。
走出树荫后,姜生想主动接过沈时母亲手中拿着的遮阳伞撑开,却被她躲了过去,将伞顺手递到跟在后面的沈时父亲手中。
“哎呀生生太懂事了,刚才上台表演都累成那样了,还想着帮阿姨撑伞。没事啊乖宝,让老沈拿着,他今天一天还一点儿力都没出呢!”
姜生哪好意思让沈时的父亲给自己打伞,他慌忙拒绝道:“阿姨,我不累,真不累的,还是我来吧!”
沈时的父亲看着微胖,一团和气很好说话的模样,实际上手里也是寸土不让。他干脆利落地撑开了伞,把姜生轻推到沈时母亲那边,让两人走在前面,自己则在后面兢兢业业地他们遮阳。
沈时把车开过来时,便看到自己母亲一脸霸气地搂着拘谨的姜生,父亲则跟在后面像个拎包小弟一般的景象。
他没忍住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被爬上副驾驶座位的姜生听了个正着,狠狠地剜了沈时一眼。炸毛的小孩实在是太可爱了,沈时趁着父母上车时没注意,呼噜了一把姜生毛茸茸的头。
因为担心学校周边的餐厅会因毕业典礼而人满为患,沈时特意挑了一家稍远一些的。过去需要耗些时间,一路上沈时母亲都像打了鸡血一样说个不停。
“生生啊,听沈时说,你明天就要去外地拍电影了?”
姜生礼貌地点了点头,才想起她坐在后排看不到,便出声应道:“嗯,明天一早的飞机,可能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那今天这顿也算是你的践行宴了,一会儿可要多吃点,去了外地就尝不到家里的味道了。”
“上次元宵节的时候,我就让沈时把你叫到家里来,烧几道家常菜,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吃一顿,多好!都怪沈时这小子笨嘴拙舌的,连请人都不会。”
“哎,妈,你这真是误会我了。我可是原样把你的话带到了,实在是姜生当时太忙,腾不出时间来。”沈时不服地为自己辩解道。
“你别插嘴,专心开车!你要是有本事,生生能不同意吗?”
沈时满脸无奈,偷偷朝姜生摊了下手。姜生报复性地欣赏了一下沈时窘迫的表情,然后才不计前嫌地出声转移话题:
“没事的阿姨,明年就算您不主动邀请我,我也是要厚着脸皮去蹭顿饭的。”
“好啊好啊,我当然欢迎,到时候想吃什么提前和阿姨说,阿姨别的不行,但这烧菜的手艺还是很拿得出手的!”
姜生听着沈时母亲唠家常一般的质朴话语,没来由地感到一阵鼻酸。他抬眼盯着车顶的黑色内饰,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
若是母亲还在,大概也会这样,变着花样地给他做好吃的吧……
第50章 电影7
吃完饭后, 沈时父母担心姜生太过疲惫,便没让沈时送他们,自己打车回家了。把父母送上车后, 沈时和姜生便慢悠悠地走去停车场。
“抱歉呀,生宝。”沈时突如其来的道歉让姜生有些愣住了。
“为什么突然道歉?”他转过头去认真地看着沈时的侧脸。
“之前你拒绝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我还以为……”沈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你不喜欢我了呢……”
姜生哑然失笑, 没想到沈时会对这件事如此在意:“我记得我当时编的理由是, 公司有直播活动?这个太假了吗?那我下次换一个。”
“没有啦生宝, 就是因为太真了,而且又十分凑巧,所以我才会直觉不对但又找不出什么破绽。”沈时说着也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 便赶忙转移话题。
“哦对了, 我还没有征求你的意见,就把父母带过来了。当时他们俩太迫切了,我实在是拒绝不了。我妈她今天有些……”沈时停顿了一下,思索着合适的形容词。
“嗯……热情过头?你别害怕, 她平时真的不这样,还是很温柔的。”沈时忐忑地观察着姜生的表情, 担心母亲用力过猛, 反倒把姜生推得更远。
姜生看着沈时小心翼翼的模样, 突然幻视一只在自己面前犹犹豫豫的大狗。他踮脚抬手, 边走边揉着沈时的头发, 把他的发型揉得一团糟, 嘴上还不停地哄着:
“没事哦, 阿姨这样也很可爱呢, 我不介意的。”
“真的吗?”姜生看见大狗垂着的尾巴开始晃了起来, 一下一下地拍着地面。他满意收手,又觉得就这样放过沈时有些可惜,便起了些坏心思。
“真的,不过……虽然我不介意,但你确实没有提前和我商量,该罚。我想想,就罚你回去后帮我收拾行李好了。”好吧,这下大狗的尾巴直接螺旋升天了。
如果不是担心行李太重会累到姜生,沈时简直想把整栋房子都掏空了给他搬过去。沈时精挑细选了半天,最后还是装了满满一行李箱。
姜生看着一大袋的药有些绝望,里面不仅有他的日常用药,还有几盒预防的药。他趁着沈时不注意,偷摸着想把那几盒拿掉,却被回头的沈时逮了个正着。
“干嘛呢?生宝?”沈时明明在微笑,声音却听起来有些阴恻恻的冷。
“啊,没事,我那个,看看过期没……”姜生被吓得手一抖,几大盒药哗啦啦地全散在了敞开的行李箱上。沈时无奈地走过去,复又把它们整理好塞了回去。
“才买的怎么会过期呢?生宝听话,你要去新环境住,还一去就那么久,你的身体最是敏感,外面变个天你就要生场病。剧组位置又比较偏,到时候想买药都买不来,你自己带些我放心。”
姜生努了努嘴,他知道以自己的脆皮程度,沈时的担心不无道理,虽然并不情愿但也接受了。
事实证明,沈时比姜生自己更要了解他的身体状况。姜生在飞机上就感到左手有些隐隐作痛,到达目的地时那里果然正在下着淅沥小雨。
姜生按了按左手腕,从骨缝的深处透出一股绵长的酸软。他尝试把背包从行李架上取下,左手用了几次力都没办法把手掌完全摊开,手指佝偻着蜷缩成一团。还是路过的空姐注意到了他的异样,帮姜生把背包取了下来背到他身上。
姜生刚出航站楼,就有一个圆脸的小姑娘迎了上来,她向姜生出示了自己的剧组人员工作证:“是姜老师吧,我是林导的工作助理,我叫许夏,您可以叫我小夏或者夏夏。”
“其他演员都已经进组了,位置在山里,跟着导航也不太好找,桐姐就让我过来接您。”说话间许夏想接过姜生手中的行李箱,姜生却不愿让一个小姑娘受累,巧妙地避开了她伸来的手。
许夏有些感动,跟着林映桐这几年,她也见过了不少圈内人。虽然看在林导的份上,大多会给她几分薄面,但很少会有人像姜生这般贴心。
上车后许夏主动问道:“姜老师,您晕车吗?上山有段盘山公路,之前很多工作人员都受不住。我这里有晕车药,您需要的话可以吃一片。”
姜生有些歉疚地笑了笑,拒绝了许夏的好意:“我身体不太好,有医嘱不敢随便吃药。这个就算了吧,怕和我其他的药相冲,不过还是谢谢你呀。另外不用叫我姜老师的,直接喊我名字就好。”
许夏被姜生温柔的笑眼恍了神,只觉是和煦暖阳透过连绵的阴雨,照耀在了自己身上。她手忙脚乱地扣上安全带,决定回去之后就去关注“恶之花”的账号。
“哦好,姜生老师,那您不舒服的话及时和我说。”姜生听到许夏改不过来的称呼也没再纠正,由着她去了。
但不吃药果然还是不行的,基本刚进入盘山公路的时候,姜生就感到了阵阵头晕。许夏已经开得非常小心了,但他仍然有种自己在车内被甩来甩去的错觉。
姜生知道盘山公路是车祸事故高发的路段,何况外面还在不停地下着小雨,地面湿滑更是危险。姜生怕许夏分心便没有告诉她,自己忍得很是辛苦。
开始是不想说,后来是根本说不出口了。姜生只觉得自己好像坐在高速运行的旋转木马上,张开嘴连一个简单的音节都发不出来,所有的痛苦都被压回体内。
还是许夏好半天都没有听到姜生的声音,感觉到不对时才调整了后视镜的角度,只见姜生几乎是要在后座上化成一滩。
“姜生老师!”许夏没想到有人晕车会这么严重,一下子有点被吓到了,她着急地唤道。
姜生几乎是被安全带绑在了座位上,他的额发被冷汗浸透,可怜巴巴地贴在姜生的脸侧。他说不出话,只把头撑在椅背上艰难地摇了摇,向许夏表明自己还算清醒,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在盘山公路上不好停车,许夏就算再担心现在也毫无办法。她咬咬牙坚持着继续开了下去,到了大路上才下车去检查姜生的情况。
姜生在后座上歪斜着,许夏刚帮他解开安全带,姜生就控制不住地往下滑去。许夏着急忙慌地架住了姜生的两臂,把他扶回座位坐好。
“姜生老师,头很晕吗?是想吐吗?要不要塑料袋?”许夏此时的声音在姜生听来就像加了效果器一般,朦朦胧胧又带了些嗡鸣。
由于飞行时间短且没有囊括饭点,飞机上只提供了简餐。因是冷食拼盘,姜生担心自己吃了之后肠胃不适,便干脆拒绝了空姐的发餐。
姜生上飞机前吃的也不多,到这会儿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所以尽管他头晕得厉害,倒是没什么想吐的感觉。
姜生勉强抬起手摆了摆,断断续续地说道:“没事……就这样……在这里……坐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
比起说话,姜生更像是在嗫嚅,许夏低下头去努力辨认,才半猜半听出姜生说的是什么。姜生难受成这样,药也不能吃,也没什么其他的好方法,便只能硬熬着。
不知过了多久,再睁开眼时姜生恍若隔世。上山时天还大亮,此时车内已盛满橙黄暮光。姜生的眼皮、睫毛上也全是冷汗,闭着眼时感觉不到,一睁开汗水就见缝插针地往眼里流,蛰得姜生狠狠皱着眉。
许夏在驾驶座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听到后排传来窸窣的声响,她急忙转过头去:“姜生老师!您缓过来了!怎么样,感觉好点没?还头晕吗?”
她边说边从车侧栏中拿出一瓶新的矿泉水,拧开盖子递给了姜生。姜生接过喝了一口,才感觉沙哑的嗓子得到了缓解,他说道:
“嗯,已经没事了,我们继续走吧。抱歉呀夏夏,耽误你时间了,还害得你担心。”
“嗨,您没事了就好,这都不算什么。我也和桐姐发消息说过了,她特地交代身体第一,让我们不着急慢慢来。”许夏重新发动了汽车,从路边开上大路。
她担心姜生会自责,还特意补充道:“姜生老师,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您是不知道,之前其他演员进组的时候,我包了辆面包车去机场接的他们。也是开到刚才那段盘山公路的时候,晕的晕,吐的吐,停下歇了好久才继续走的。”
“再说了,回去就要开始干活了,我干嘛上赶着去当‘牛马’呢?”许夏俏皮的语气把姜生逗笑了,虽然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来哄自己的,但心里确实好受了不少。
过了盘山公路其实也没有多远了,两人很快便到了,许夏直接带着姜生去了农家小院安置下来。
“因为在山上拍的镜头少,所以桐姐带上来的剧组成员也少,也就小几十号人,都在这片院里住着。”
“这会儿没什么人,大家应该都还在片场拍戏,给您安顿好我也要过去。您好好休息一下,桐姐知道您今天要进组,提前和农家这边说过了。晚上我们都能沾着您的光吃顿好的,来山里这么些天可馋死我了。”
把姜生带到后许夏便离开了,姜生给沈时拍了张住处的照片给他报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