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谎言 东占的暴露冒险
东占一顿。
楚耀生没有理由跟李舟闲谈。
她转身行礼:“师兄有何事吩咐?”
楚耀生摇着金扇, 没有回答,往前走。
作为少家主的他,就算不解释, 后者也只能跟在身后。
楚耀生有两位武侍, 还有一个贴身随从……不是带东占去见萧亦渊的人。
“师弟许久未回族, 可还习惯?”楚耀生走在最前面,没有回头, “棋离开族中后, 只有最优秀之棋被家主接见,想来师弟的脉系席位不日将前进。”
棋, 楚家培养后送入各域界势力之人的统称。
东占谨慎作答:“楚家于我大恩, 在族中危机时自然竭尽全力。”
楚耀生轻笑几声,带她走进一个金色庭院。
建筑都由昂贵的金灵矿打造,脚下的悬浮玉石随着主人返回而亮光,形成复杂的阵纹,致使灵气浓郁与院外是两个世界。
楚家拥有鼎炎域最好的地界与灵脉,那这个庭院拥有楚家最完美的地段。上等之处的最高点, 从他还未降世时就注定会在这里。
“师弟在此稍等片刻, 山铁域徐家名酒,你且尝尝。”
东占被领到一个亭子坐下, 侍从呈来香味浓郁的灵酒。楚耀生看她一眼便进入室内,而那两名武侍则守在亭子前。
东占心里打起鼓。
她不敢喝这酒,状似一饮而尽其实全洒在在武侍视野死角。
她本以为楚耀生一会便出现,但过两个时辰都没见其影子。东占被晾在此处,甚至还不能搞小动作。
楚耀生发现不对了。
东占在被变相监禁的十分钟后肯定这个猜测。她想要用幻言术控制武侍,却没想到亭子进行灵气封闭,站在外面的人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甚至还有随从每隔一炷香就会送酒, 就算壶内还剩大半,也会全部撤去上新的。
并不是想要东占尝遍十二域名酒,而是监视她动向。
听不见院外声响,难以判断楚家是否反悔,她甚至也不能提前联系萧亦渊。
师姐注重大局,还被威胁,很可能为了保证连窍安全都参加典礼。
又不知过了多久,天色临近黄昏,夕阳洒在身上,不热且冷。在东占准备强行离开时,楚耀生终于出现,就像算准了她的行动。
“抱歉师弟,共生礼前各项事宜繁琐。”
楚耀生换了一身云纹锦红袍,金花长带,这是典礼需要的服饰。
东占脸色并不好,但她还是扬起笑容:“今日重要,师兄不用顾忌我。”
楚耀生颔首,下巴低垂的角度非常微小,他让东占与自己一起去典礼场地。
东占想拒绝,或者趁机离开,但楚耀生没给她机会。
两个武侍站在东占后面,就像两把大刀悬于脖颈。
东占视线突然被吸引。
旁边的侍从抬着一个红木匣,表面烙有金纹,灵玉镶嵌数十颗。包装都如此精美,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贵重之物。
楚耀生带着她来到举行共生礼的高台。
台阶往上,夕阳在身旁坠落,天雾触手可及,最后俯瞰整个主城。
“缔结共生灵纹时需向天道作证,所以习俗规定地点临近苍穹,先浸暗夜月光,后受晨曦之礼,方可大道共生。”
高台两边分开,数十坐席,最前方还有一个小圆台,圆台中心有把短剑悬空。楚耀生边说边走上去,拿起短剑端详。
楚耀生环视一圈,指左边后排的一个位置。
意思是让东占坐,两个武侍贴近,她只能成为典礼第一个落位的宾客。
“此为神魂刃,灵纹印刻时会用到。”
楚耀生站在圆台,转身俯视下方,繁华辽阔的楚家主城浸润在火红的夕阳,即将被吞没被燃烧殆尽,但一切与他无关,因为他已位于这垂落的太阳之上。
“师弟认为楚萧两家结盟,是利胜还是弊多?”
楚耀生背对东占,问道。
东占:“……这不是我能置喙之事。”
“共生礼即将开始,师弟从跃云阁赶来,急切地面见家主,想来是得知更多消息,能助力家主决断。”楚耀生在圆台踱步,东占只能仰头看他。
楚权应该会把东占说的话告诉楚耀生。
因为后者不是萧天承,他不会因为一个第二天运就受到影响。
但听他现在的意思,楚权竟然隐瞒此事……太奇怪了。
萧家父子绝对在一条船,楚家这边也应战线统一,信息藏匿完全没有必要。
东占深呼吸,保持冷静,绕回最开始的话题:“千年来四大族从未联盟,其中弊处已众人皆知,一是非我族者皆有异心,二是树大招风会成为众矢之的。”
楚耀生侧身,眼神平静地望向她。
“可今时不同往日,楚家灵力眼被毁,鼎炎域众门虎视眈眈,族众人心惶惶难见希望,若不寻求帮助,楚家夙愿只能以失败收场。”东占说完弊再说利,不给对方察觉她立场的空档。
“所以此事只能家主做出决断,我等不可轻易置喙。”
楚耀生听完微笑,夕阳已完全沉沦于地平线,紫夜降临,高台亮起数道光柱,顺着台阶往下。
他问:“师弟认为家主不知外族异心和树大招风这两道弊处?”
东占皱眉:“楚家主是执掌数百年家族的领袖,自然知晓。”
楚耀生整个人都转过来,他俯视东占,一如既往。
他的声音缓慢,浮现调侃:“因为是「家族」领袖,需考虑大局,就算弊处已显,也不得不为了千人楚氏隐忍一番。”
东占的不安感到达顶峰,她终于知道自己忽略什么。
以大局看,此时楚家需做出牺牲才能扭转局面,是为了庞大族群的权益,保证其集体威信的延续——而牺牲的,是单个人,是楚耀生的安危。
他将剥离「无忧命」这项绝对保证,将自己的性命放在楚萧两家的拉锯战中,一个不慎,萧家能轻易解决他。
楚权跟楚耀生现在真的在一条船上吗?
东占咬紧后槽牙,脸色非常难看。
楚耀生摇着扇子,叹息道:“我父亲是家主,家主是一族的守护者,这也决定其伟大与狭隘并存。”
他的目光下落,带着怜悯,似乎真切关怀那台阶之下的人。
“某种程度上,身为家主时的父亲……跟师妹你是同一种人。”
不再是师弟,不再是李舟,他知道是东占。
“你们都太低劣了。”
话落瞬间,东占手腕的易容环被扣上一块灵石。灵石光芒指向座位,就像绷紧的引线。
楚耀生勾勾手,让随从把手上的木匣呈递至跟前。
他慢慢抚摸,神色柔和。
东占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不知那颗灵石的作用。
“师妹不用担心,那只是灵气吸收石,在你离开那个座位瞬间,易容环将会失效,你的真面目会展现给众人。”
楚耀生看着她:“命理脉东占名响十二域,但此处是刚被天运破坏的鼎炎域,你在此若展露真容,下一个战火燃烧之地说不定就是跃云阁呢。”
东占沉默片刻,道:“师兄如何看出来的?”
楚耀生答:“除了一些小破绽,最主要的是……带上来。”
东占随声转头,看见武侍压着一个女孩来到东占身旁。女孩脸色煞白,两道泪痕挂在脸颊,已经是木然的状态。
“这个孩子每日都会前往萧家主处送「灵光液」,在送完后会向我禀报萧家主是否使用,可前一天的她怎么也说不出来。”
楚耀生笑:“就像龙斗时的我一般,被师妹施了未知术法,扰乱记忆与感知。”
夜色越来越暗,高台之下已经有人声。低首前来完成最后布置的随从们也越来越多。
共生礼马上开始。
没有必要送礼后每日关心其是否使用,除非收礼者使用对送礼者很重要。
东占找到重点:“你送的不是灵光液……你在下毒?”
楚耀生为她鼓掌,掌声轻微又讽刺。
楚权跟楚耀生现在真的在一条船上吗?
东占:“你不想结盟。”
楚耀生像没听见:“低劣者在任何事上都有顾虑,顾虑苍生,顾虑大局,顾虑家族与传承,顾虑爱人亲人友人……囚自己,渡他人,我尝试许久,现已能理解师妹所想。”
他的表情遮掩在金扇后,眼神从上方而来,漠然如看死物。
“为避免战乱,不与天运同行,独身前来。”
“从师妹做出这个决定开始,你便已失败。”
数百级级阶梯通往高台,两侧光柱轰然上升,荡开夜色浓雾,直入苍穹,几乎照亮半边天空。
强大剑意升起,盖过灵光共鸣,狂风从四面八方袭来,吹乱败者之衣,吹响胜者之角。
所有宾客踏入高台,源源不断的贺礼被抬至此处。
萧家父子也与楚权一起最后出现,所有人都落位,东占淹没在高贵者的影子中。
东占带来的消息的确能动摇楚权,但这只会让他重新思考后续对策,而不是彻底放弃结盟。
因为对于家族来讲,结盟才是唯一解。剩下问题,萧家毁约也好,第二天运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东占不知道这点,但楚耀生知道。
——所以他会为了自己破坏这场同盟。
东占听见脚步声,所有人都望去,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女子身上。
东占解决同盟的办法是在两方之中挑拨离间,而楚耀生不仅下了毒,也跟东占师妹一样,在「两方」之间说尽谎言。
楚耀生接过那精致木匣,等待着共生礼的缔结之人。
典礼神圣,他也准备了贺礼。
第72章 我们
萧亦渊一直没见到东占, 不知地牢情况,所以依然担心连窍安危。
楚萧两家并没有中断典礼,她又开始担心东占, 在这样的忧虑中, 萧明德来见了她。
她还记得父亲在自己幼时最常说的一句话。
“我女名亦渊, 渊渟岳峙,龙跃云津, 力媲深渊之才, 攀云伏山之龙。”
萧亦渊被寄予厚望出生,天生洗髓, 绝佳仙人之相, 在时阙降生后,是四大族唯一能扳回脸面的孩子。
她在前百年被全族上下寄予厚望,特别是父亲,他将萧亦渊视为家族下一个千年立足的资本。
品德与武力,不管是哪一方向,萧亦渊都被教养得极好。可遇不可求的顶级仙材是她成长的砌砖, 昂贵奢侈的用品是她呼吸的空气。
萧亦渊不过五十年便跃入塑道, 甚至百年后再近化灵,名副其实的天才。
可是在她停滞于化灵的第一百年, 萧亦渊还未拥有本命剑。
本命剑是修士问道前提,没有本命剑可以视为残疾,哪怕说再多次厚积薄发,若入了化灵境还未有本命剑,古往今来只有陨落的结果。
父亲渐渐变得沉默,周围审视的目光如黑夜萤虫……越来越多。
然后决定萧亦渊成为弃子的那件事发生了。
降仙礼上,天运之力初显。
十二域因此动乱, 战备如火焰燎原。
也是那时,萧亦渊第一次真正感受到父亲的不安。
从自己出生起,从紧促赞美声中流淌出来的黑泥,终于在此时淹没她的脚面。
他们期待萧亦渊的原因,是因为所有人的不安与恐惧。
而她没有支撑起他们的安全感。
天运就站在那里,将人碾成肉泥,无视所有规则,所有渴望跃进之人再也看不到希望。
再然后,萧天承出生。
她的幼弟取代自己身份,成为新的希望。
没有本命剑的她成为弃子,虽依旧是萧家长子,但已经不被任何人视为支柱。
赞美与催促变为无视与怜悯,她从不被人提起的哑疾也变成可悲故事的添笔。
萧亦渊知道父亲从不爱自己,他也不爱萧天承。
“这是典礼的服饰,换上吧。”男人将衣物放在一旁,时隔许久正视萧亦渊。
萧亦渊沉默许久,抬手。
「我友人被楚耀生所囚,典礼之后,请父亲出面解救她,这是唯一条件」
萧明德看着她,点头:“好。”
说完男人便转身,再踏出一步后回首,但终究没有看她。
萧亦渊冷静地做好准备,打开门,门外两侧已经亮起光柱。
这是共生灵柱,从门口一直通往高台,是缔结者的路牌,每走过一道,就会熄灭一道。
但楚耀生没来,萧亦渊便独自往前,她将自己最后一把副剑放在原处。
她的每一把剑都是由连窍打造,后者是她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刚入跃云阁时,是萧亦渊第一次接触普通人。
连窍开了赌盘,赌新来的萧家子是吹破天的假天才,还是有几把刷子。不知情的萧亦渊接了匿名切磋,来到武斗场时发现不是单挑,是一群人。
其中还有连窍,因为她赌的是「假天才」。
“桀桀桀桀桀从后门进来的世家子,让她知道跃云阁是谁的地盘!揍她!”
连窍那天还专门背了把华丽大剑,刃都没开,只为了增强气势。
萧亦渊当天唯独没有掰断那把大剑。
大家都被她揍昏迷,只有还醒着的连窍把剑作为战利品送给她。
“呃……萧、萧师姐收了我明天要交的作业,就不能打我咯。”
萧亦渊在萧家就被游历的群鸢脉掌脉收为弟子,怎么算也是连窍的师姐。
后面萧亦渊问连窍为何对世家子这么大敌意,连窍说因为比她先来的四大族嫡子,是楚耀生。
大家见过那楚家子,就再也无法褪去对世家的敌意。
萧亦渊当时不明白,以为连窍讨厌自己,但她又想跟连窍做朋友,便悄悄把那把华丽大剑开了刃,对外说这是自己用过最好的剑。
大剑过长,需要背着走,在气质冷清的萧亦渊身上就像她穿着大花袄子。
连窍当时在路上遇见她,下巴都快掉了。
“……这么喜欢啊?”连窍笑得直不起腰,攀住萧亦渊的肩膀道,“那师姐求求我,在本命剑入手前,帮师姐多铸几把好副剑。”
可萧亦渊没有办法拥有本命剑。她甚至有段时间拒绝去金乌楼再造副剑。
“担心什么?”
连窍坐在工作台,身边是萧亦渊躲避她时铸造的所有剑。长剑、短剑、宽剑、细剑,每一把都是宿机脉最优秀弟子的作品,每一把都倾注了所有心血。
连窍扬了扬她的小金锤,看着萧亦渊:“担心什么?就算没有本命剑,师姐依旧强。”
“我会铸师姐所需要的剑,不论何时。”
夜色苍穹全是星光,风吹起白色长袍,上面的云纹似乎要回归天际。
萧亦渊慢慢登上台阶,一步又一步,终于来到典礼高台。
此次共生礼没有公开,但最顶层势力互通消息,四大族剩余的沈、白两家都有人参加,还有一些与两家关系颇近的强大门派。
因为这次典礼算近百年来,最重要的结盟仪式,是能对十二域势力格局造成影响的结盟。
萧亦渊抬头,金纹玉冠的流苏摇晃,她平静地往前走。
宾客身后是堆积的贺礼,她余光突然扫到一个庞然大物。
回魂兽被关在巨大的银笼中,它体型已经庞大到数人都围抱不住。灵兽似有感应,冲她叫唤一声,萧亦渊突然明白这只回魂兽就是洛沙域见到的那只。
它从猫一样的大小,变成现在的巨兽。
回魂只有一次,剥魂可以无数次,每剥魂一次就会变大。
它从洛沙域一个老人手中往上,一层又一层,终于来到这个银色的笼子里,成为一件礼物。
萧亦渊望向那灵兽,瞳孔中倒映着银笼,笼子来到她的身上。
她自来学得很慢,这时终于明白东占那时所言之意。
当时师妹不知在看向哪里。
东占说:“很多安慰人的句子,说每人绽放的时间点不同,每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时刻……但成功不一定有,但大家都会在某个时刻成为一种物品。”
萧亦渊的视野被阴影覆盖,她抬头,看见楚耀生。
他拿着一个木匣:“今日大喜,萧小姐为何情绪不佳?”
萧亦渊不想回答他,但楚耀生牵起她的手,轻轻放在木匣上,然后带着她一起缓缓抚摸。
两人停留在原地,似乎没有人要前往圆台拿取神魂刃。
“我知小姐不愿成为牺牲品,我自然也不愿。”楚耀生轻笑,与她一起揭开木匣,“所以我思考过后,只得出一个答案。”
“毁掉这场结盟的关键,那便是你啊。”
木匣揭开,红绸锦缎,一把银光长剑安静地躺在里面。
剑身修长剑脊宽厚,刚柔并济,刃尖泛着寒光,夜风也敌不过此剑锐气,好似它专为斩此夜而来。
这是连窍铸的剑。萧亦渊一眼认出。
“连窍师妹性子坚韧,我告诉她只有造出萧小姐的本命剑,萧家才会重新考虑共生礼一事……有了本命剑的你,将重新被萧家看重,也不会推着来做弃子。”
楚耀生声音柔和,抚摸萧亦渊的脸,就像为共生之人擦去夜露。
他会察觉人的弱点,就像东占一样。
“可是优秀如连窍师妹,数日来也束手无策,直到昨日她看见了你每次逃跑都损坏的、都无法助你离开的副剑们。”
“终于,她想到了办法。”
楚耀生带着萧亦渊的手,握住那冰凉的剑柄,上面还系着剑穗——是连窍每次开赌局时用的小圆盘。
“以身铸剑,天地可让。”
每个人的衣角都被夜风卷起,楚权跟萧明德都发现不对,两人双双站起,警惕的视线打在正在密语的两人。
宾客们皆是大能,光是那把剑出现刹那,所有人目光都变了。他们的剑都响起嗡鸣,就像在欢呼或者宣战。
坐在后排的东占被小女孩紧紧抱住手臂。
她没能听见两人说了什么,但直觉告诉她要立刻阻止。
“不、不能、让你离开座位,不然少家主会杀了我!”女孩的泪水再次滑下,用尽全身力气祈求东占。
可也是这个空隙,萧亦渊握住了那把剑。
东占听见了苍穹崩裂之声。
本命剑认主,越是强大之刃,越可唤万灵共振。
长剑划开,会在下一个瞬间斩落楚耀生头颅——
两道登仙境剑意袭来,想要挡住这致命一击,但萧亦渊的手腕翻转,在冲开剑意同时,刺入楚耀生身体。
但因为角度被干预,并不是要害。
楚耀生捂着伤口后退,血从嘴角流出,他却扬起笑容:“做得好,但这就够了?”
楚权瞬间拦在萧亦渊身前,百年未出鞘的本命剑划开,他暴怒:“萧家子这是何意!?我儿献如此贵礼,你却……”
他没能说完,因为萧亦渊的剑袭来,毫不留情地想要杀死对方。
化灵对登仙,是必死之局。
但所有人都看见那高悬的银光长剑,她的长袍随风而去,肩背笔直,爆发的灵气堪称世所罕见。
东占的瞳孔倒映着女人,她攥紧自己数百年也未得到的本命剑,却攥地手掌撕裂,血液顺着她的手臂滑下,就像不可分离的红线。
宾客的惊呼此起彼伏,多数不想卷入战局,也有好事者企图帮助楚家好获取事后利益。
只有东站跪在原地,明白了一切。
「配角—跃云阁宿机脉弟子,优秀工匠,以身铸剑」
「配角—萧家天才,身患哑疾,本命剑为惊世之剑」
东占没有做到任何事,没有帮助到任何人,她亲眼见证命运的来临。
浑身颤抖的她想要爬起来,但手臂依旧被女孩攥住,孩子的力气很小,但求生的重量太过庞大。
“求、求你!这、你若是现原貌,那跃云阁战乱呢!你要让无辜的人去死吗……”
女孩听见了楚耀生威胁东占的话,就像锁链,狠狠地缠住东占。
可东占什么也听不到了。
她突然觉得楚耀生说得对。
她成长于原来的世界,站在最底下仰望人时会习惯性地给自己划出底线,没有最极致的自我,就像天生融汇在那没人在意的污水中。
当不了完美的善人,也当不了极致的恶人。
到了这里,她还是那个样子。
甚至变得更糟,她高估自己的能力,以为自己变得无所不能。
剑刃破开空气的裂响犹如巨锤,将东占的理智给轰碎。
所有词语灌入她的大脑——杀了楚耀生、引发战争、楚家萧家、萧亦渊、连窍、跃云阁、师兄……
到了最后,东占看向那团痛苦的火焰,明明没有声音,但萧亦渊的咆哮震耳欲聋。
东占的大脑最后只剩下两个字。
——救人。
小枪新功能的使用说明有两条,第二条很关键,她记得很清楚。
是颠覆既定命运的作弊码,【可重塑世界线】。
天蓝色的光犹如彗星坠落,人们能看见穿越无数光年而来的奇迹。
【新功能加载成功】
【欢迎你,奇点】
“住手!萧亦渊!”萧明德长剑出鞘,想要与楚权一起压制女人。
可明明只是化灵境,在她握住长剑时,铺面而来的威压堪比登仙。
白衣破损,萧亦渊的如苍穹巨人,银色长剑高昂,每此下落,都能击退她的敌人。
萧亦渊知道萧明德不爱自己,也不爱萧天承。
他只是一个害怕天运到要让子嗣成为保护罩的懦夫。
她发出嘶哑的吼声,立于两位登仙前,不曾退后一步。
然后是一块灵石落地的碎裂声。
楚耀生再次露出笑容。
东占的易容环碎裂,她真容暴露在狂风中,所有人都认出她。
天蓝色细剑爆发出极强光芒,被她握在手上犹如天地之刃,所有自然规则皆源于此。
东占握住萧亦渊手腕,往下的血也染红她手指。
声音在混乱裂响中无比清晰,她看着萧亦渊,明明没有流泪,但足够痛苦。
“还有救!我会救她!”
萧亦渊在洛沙域难以与时阙并行,但不过一会,东占就会来撞她肩膀,就像在减轻她的心里重量。
东占是个让人看不透的师妹,但是萧亦渊发自本能地信任她。
患有哑疾的女人流下泪水,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字:“嗯。”
东占接过银剑,拿着小□□向剑上方,人们以为她在刺空气,只有她知道自己触及到什么。
「配角—跃云阁宿机脉弟子,优秀工匠,以身铸剑」
奇怪的电流蹿入全身,就像偷渡者在攻击巨大的机器。
小枪是由连窍打造,她收到的第一眼,就知道能划开任何东西。
空间被划开,时间被划开,命运被——
只有她能看见的字幕被天蓝色的尖端捕捉,最后方的“」”符号被强行拉开。血从东占七窍溢出,她已经在耳鸣,能听见系统从远方想起的警告声。
【配角—跃云阁宿机脉弟子,优秀工匠,以身铸剑,后为剑灵重修入道】
东占一笔一划,把被固定的结局改写。
萧亦渊失去剑,但没有失去灵气,她几乎掏空自己,灵波炸开,一时间就算是楚萧两位家主也难以靠近她们。
“师姐!”东占抓住萧亦渊的衣袖。
后者低头,看见了剑刃上慢慢凝结的神魂,那是连窍的魂胎。
萧亦渊的泪与血滴落在东占脸上,她重新握住剑,拉起东占,她们需要逃离。
逃离这高台,逃离银笼,逃离她的父亲。
“站住!!”萧天承想要拦住去路,却被萧亦渊抬手的灵波狠狠撞开。
她比不过飞升之子,但此刻,她比其更强。
萧明德也想要抓住她,但突然伏低身体,一口污血吐出。
楚权的怒火在看见楚耀生伤口时彻底爆发,他大声呵斥,让楚家所有人都去抓住这个女人。
星光降落,夜色铺满。
萧亦渊与东占共同握住剑,顺着天梯往下,风没有逆流,而是推她们后背。
楚权在后方穷追不舍,萧亦渊已经为东占挡住数道,导致她受了重伤,再这样下去……
“这不是出口吗!干嘛修这么高的台阶?”
头发乱糟糟的少女站在前方,叉腰嘟囔。
东占告诉过她,只要有响动,就离开地牢,只要遇见打不过的人,就——
东占满嘴血,大喊:“越妙用……”
少女转头,看见了两人。
东占的话音未落,越妙的身体爆发出极为震撼的金光,没有停顿地越过两人。
似有云雾从少女口中涌出。
“武道,点化十七式,浮云去。”
越妙握紧双拳,没有任何灵气,往下挥拳,宛若雷霆骤降。
她的身体便是巨刃,金光如刃光,天梯断开,断绝后方之路。
东占转头,越妙与她对视。
在消失前,越妙道:“跃云阁!”
东占朝她点头,通红的双眼不知是泪还是血。
虽然追兵晚了一步,但东占不敢停下,她与萧亦渊互相搀扶着往主城跑去。
必须找到一个传送剑阵,萧亦渊得马上离开。
可主城每一条街道都拥挤不堪,挤满所有因为战乱而来的人。她们艰难地往前跑,终于被人知晓了身份。
“说要抓住萧家子——”
“她、她跑什么?楚家、我们必须要萧家救啊!”
“在那!在那!”
东占推开许多想要抓住萧亦渊的人,他们的手都沾上后者的血。
突然,一个衣着褴褛的女人抓住萧亦渊的衣袖。
她抱着一个失去手臂的女孩,仰视萧亦渊,就像在恳求仙者赐福。
“不能走……没有萧家,我们都会死……”
女人也在流泪,怀中的孩子也轻轻拉住萧亦渊的衣袖。
可萧亦渊手上还握着自己的、连窍的剑,这是她不能牺牲的东西。
她往前,任由自己的衣服被撕扯,留下碎片。
咒骂、哀嚎、恳求,所有声音交杂在一起,成为她们逃跑路上的陪伴者。
所有人都希望她们回到那里,因为这能让自己活下来。
东占终于找到之前约定的地点,她喘着粗气,看见了一个身影。
是肴知,她按约定在等待。
“师姐!”东占出声。
肴知转头,看见她们。视线从东占脸上移到萧亦渊,最终移到那把银光剑。
她的眼神混沌无比,直到看见剑刃上方正在凝聚的魂灵。
那场风从天空一直往下吹,吹到肴知眼中,没人看清她那一瞬间的情绪。
跃云阁六脉首席不能在外界随意出鞘本命剑,因每一位都足够强大,能引起势力纷争,可以视为跃云阁本身想要干涉的意向。
叮——青色长剑闪过光亮,肴知手持优美至极的剑刃,剑意冲向后方,将所有人都掀翻。
“走!”
东占推萧亦渊,肴知要一起去为后者疗伤,连窍的魂灵也需要稳定。
东占不能跟着,剑阵会记录灵气,只有在她们走后销毁剑阵追兵才不知她去向。
萧亦渊拉住东占的手,两人对望,东占只对她颔首。
肴知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东占。
光芒一闪,萧亦渊与肴知消失。
东占站在原地,心还在狂跳,不过一会追兵也至此。
楚耀生被抬着在后面。楚权想要上前搜索剑阵灵气,但东占没有让开,天蓝色细剑破坏掉剑阵。
“放肆!你竟敢狠绝至此!楚家绝不会善罢甘休!”楚权的剑横在东占面门,只要再前进一寸,就可杀死她。
但剑没有前进,就像所有人看见只剩她时,不敢再上前的脚。
东占平静地转移视线,与后方的楚耀生对视。
“楚耀生,你我会再见,但你祈求慢一些再见到我吧。”
她声音很轻,但足够引起楚家的愤怒。楚权好像要被怒火燃烧理智,想要就地——
“我累了,师兄。”
没人再敢动。
雷声响彻,就像天空被撕裂,巨大的剑阵猛然展开,恐怖灵压卷起狂风。晨曦出现,地平线被强光吞噬宁静——
光芒中还降落人影。
他将外袍轻轻罩在东占肩上。
在转身时,东占拉住时阙即将抬起的手,摇了摇头。
时阙颔首,淡淡望一眼僵硬的人们,与师妹一起离去。
“师兄动手的话我会后悔。”
“为何?我可以依照你想要的方式。”
东占轻抚时阙的脸,后者低头,发觉师妹的瞳孔足够漆黑。
“我想要的方式,只有我亲手做到。”
第73章 师尊 东占的假徒冒险
过后数日, 东占都没有离开天运脉。
肴知没有用跃灵玉联系她,但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有肴知在,萧亦渊跟连窍不会出事。东占也拜托时阙阻止了跃云阁的搜寻, 这将减少被追击的负担。
时阙很忙, 内阁的消息没有断过, 楚家将共生礼之事传出,外界已经乱成一锅粥。
师兄总在离开前拨拨她的额发, 回来时从后方出现, 手指触碰东占的脊背,轻柔地往上, 直到她转头望他时才会停止。
东占一直留在天运脉是在研究小枪。
自从改写连窍设定后, 小枪就熄火了,天蓝色光变暗淡,就像冷却的技能槽。
剑刃的字幕也再次发生改变。
【躲避原系统追查中】
系统一定会找上门,她之前说在下个季度完成任务,现在不仅没干正事,还偷偷改系统代码, 扰乱剧情。
可既然系统没有当场阻止, 那就有操纵余地,至少在她约好的见面前不会打扰。
东占铺开十二域的地图, 把每个域界最主要的势力都标注上去,在最上方写了「仙议庭」三个字。
她习惯捏手指,最近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手指被磨出血都没有发觉。
但时阙会让她察觉到。
少年会牵起她的手,两人指腹相贴,她的伤口传来酥麻感,明明之前疗伤时从未有过。东占会像被吓到的孩子, 抬头看师兄,后者却不会看她。
时阙在用很诡异的办法吸引自己注意力。
东占意识到这点时,没有介意,师兄只要为自己所有,那他变成什么样也没关系。
“师兄知道怎么彻底摧毁一个人吗?”
东占因为思虑过度而脸色苍白,按修士的状态区分,她现在属于走火入魔前奏。
时阙明白,但只是对她微笑,并不制止这种状态的蔓延。
“师妹既有答案,何必问我?”
“想要听听师兄的想法。”
时阙从不将外界的消息带回,就像什么也没发生,师妹只是出去走了一圈,快要分崩离析的修仙界自然与她无关。
时阙想了想,答:“将最深处的恐惧剥开,剥开后再缝合,重复此动作,直到他分不清是恐惧来临还是戏弄谎言。”
胎仙陇变得安静。
东占闷笑:“谁教师兄的?”
时阙按在她指腹,控制东占视线上移,直到师妹整个人倒映在眼睛里,他没有说话。
东占不介意,而是牵着他手往下,轻轻点在十二域地图。
“说漏了一点,师兄以后要记得,既然要摧毁对方,那就先把他推到不可能失败的位置。”
“踏上的顶端越高越好,坠落的瞬间越长越好。”
两个人的视线缠绕在一起,都没有说话。
东占继续低头看地图,手指想要点在鼎炎域,却没想到时阙的手指先她一步触摸,落点正好是她想要的位置。
“……忘记问师兄,域界旋涡已解决?”东占问。
时阙点头,停顿片刻才回:“域界旋涡影响了海须域的灵压稳定,闭关的前辈们都已出关,返回各自门派。”
东占嗯了一声,感觉师兄的视线没离去。
时阙接着说:“跃云阁也有一位长老从海须域回阁。”
东占依旧不在意,阁里长老多了去,又跟她没关系……但时阙不会说废话。
她转头:“哪位长老回阁?”
时阙伸手,将东占的跃灵玉放在她掌心,轻点后命理脉的织网脉纹出现。
第一天的系统这么描述她的捏造背景。
「三年前被云游的净乙长老收徒带在身边,净乙长老现前往海须域,你境界低微无法相随才被送回门中」
海须域,净乙长老,她名义上的师尊。
东占愣在原地,叹口气:“我马上去面见师尊,命理脉在阁中何处?”
时阙不说话。
“师兄,命理脉在哪里?”
时阙不说话,平静微笑。
东占挑眉,抬头看他,突然坏心眼道:“师兄不告诉我,我也会去,师尊回阁我也需回到命理脉……”
时阙没等她说完,闭上眼睛。
东占还以为他想装睡,差点嘲笑师兄——
噗通。
巨大的吸力拉扯东占的灵识,强行进入时阙的神魂。
堪称国宴的灵气成为她神魂的补品,灵识纠缠对方每一处,将她的气息完全铺满这无人踏足的海洋。
下一瞬,她的灵识短暂回归。
时阙的手捧住她的脸,额头相触,过于狭窄的视线难以交汇,只能听见自己的喘息。
“师……”
他进行调息,让东占灵识进入神魂,让后者单方面地侵略自己。
师兄两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时阙再次调息,东占无法控制地享受这场狂欢。
可时阙偏偏不持续敞开神魂,而是在东占尝到甜头后瞬间切断,让其回到现实,发出意味不明的呼唤。
“你在干……”
然后重复步骤,就像他们刚刚所说,摧毁一个人要剥开再缝合。
师兄的手很冷,东占每一次清醒时都发觉自己的指甲嵌入他手背,在洁白皮肤上划出伤痕。
时阙不会好受,可他没有停下。
两个人的喘息越来越重,东占狠狠揪住时阙的衣领,应激的眼泪已经滑落,境界突破的冲击让人头皮发麻,她甚至难以说完整的话。
时阙状态也堪称混乱,毕竟被进入神魂只有他,但他还是盯着东占,就像从未沉溺。
东占回望他,突然笑出声:“哈,师兄觉得用这种法子,我就会一直呆在天运脉吗?”
两个人衣衫完整,只有视线碰触。
时阙像没事人一样整理她的头发与外袍,回应:“若师妹喜欢,便能成为筹码,不是吗?”
他已经掌握反问精髓。
东占可没说过自己喜欢……虽然是挺爽的。
东占收起十二域的地图,耸耸肩:“师兄不必担忧,我不可能离开师兄。”
时阙没说话,只是同她起身,
剑阵展开,目的地是命理脉主阁。
“再说一遍。”
东占即将踏入剑阵前,时阙在她身后出声。
脚步一顿,她回头,看着少年美丽的脸,道:“我永远不会离开师兄。”
剑阵光芒闪动,她离开天运脉。
时阙站在原地,既没有坐下也没有走开,只是安静地等待。
他之前并没有理解时间的概念,直到现在,师妹教会了他。
东占现在不跟时阙像共生子一样到处走,自从师兄听见她的「想念即受刑」观点后,师兄就会适当地分开。
他不知是想自己受刑还是想让她饱受思念痛苦。
……小孩儿一样。
东占心里这么嘟囔。
她落地后抬头,看见了命理脉的主阁,天地阁。
阁楼高耸,藏匿于云雾之间,紫调天光成为背景,日月星辰在同一片天空中出现,如空间重叠之境。
一个人影都没有,东占听肴知说,命理脉人最多的时候是五个人,那批人中最小的弟子就是净乙长老,千年后,所有人陨道自尽只剩下她。
东占其实想转身就走,不见净乙。
因为她不知道系统有没有把“你外出游历收了个弟子”这条设定加入净乙的记忆。
万一没有,那净乙根本不认识她,她该如何解释?
可拖着也不是办法,若是被别人察觉更麻烦。
东占思考片刻,觉得系统不会有这样的疏漏,便怀揣侥幸进入主阁。
进入天地阁,仰头不见屋顶,而是星图。不断转移的星辰犹如苍穹脉络,告诉凡人一切都是注定之路。
东占听见前面有响动。
一个衣着整洁的女子正在拾取散落在地的卷轴。
她眼神温和,时不时抬头望星图的走向。
东占走过去,轻声问:“大道变化无常,此图有何深意?”
女子没有因为她的到访而惊讶,就像有所预料般:“观天是观自然,人为自然,但所求过多,能从苍穹窥见一丝痕迹。”
东占视线向下,扫视一圈散落的卷轴:“既能观人,那可否干涉?”
女子突然不答话了,脸色微微僵硬。
东占也不再看向她,而是朝着卷轴堆积的一个方向行礼:“师尊,徒儿盼您许久。”
不过半晌,一个高大女人从卷轴里翻出来。她挠挠头发,将脚边的酒坛子踹开,撑着腿起身:“真盼假盼啊?”
「配角—跃云阁命理脉掌脉,可观天命」
而作为幌子的人头顶上是「路人—跃云阁外门弟子」
“长老,能回去了吧?”不再装的外门弟子伸手,净乙从兜里掏了掏,掏出几颗灵石扔给她。
“不是,长老,这不够啊,外门离命理脉甚远!我只能走回去!”
净乙站在原地,把干净的里兜全扯出来,接着双手捂住耳朵。
东占目瞪口呆,被雇来的外门弟子急得跳脚,东占赶忙安抚,自掏腰包为师尊结账。
等天地阁只剩下她们,东占想要打破尴尬的气氛:“师尊……”
净乙插嘴:“你还有多少灵石?”
东占:“脉系的积蓄都在我这里,大概还有十六万。”
净乙点头:“很好,咱们还能挥霍一段时间。”
明明之前在试探她,现在又装作无事,净乙的反复无常让东占感到疑虑。
与此同时,净乙又拧开一瓶灵酒,咕噜噜地喝光,就地躺下呈大字状,丝毫没有管东占。
“师尊在海须域闭关,一定境界突破甚多。”东占不管了,直接拍马屁。
哪想净乙回:“我闭关都是去睡觉的,你不知道啊?”
多么放荡不羁的修士品格,出门睡觉,回单位喝酒,连工位都没有领导,完全是东占的理想生活。
她接着奉承:“师尊天赋绝佳,就算不修炼也不用担心落于人后。”
净乙闻言不断点头:“多说点,师尊爱听。”
这可难不倒东占,她的社畜魂大爆发,把自己的空降领导从头到尾夸了一遍。
“哈哈哈哈我徒辛苦!”
净乙笑,抬眼看东占,明明醉酒之人眼球浑浊,但她却无比清澈,好像一眼就能看透他人。
女人声音低沉,像是来自超脱之境的真正仙者。
“在此界只剩一百九十九日。”
“你还能回去吗?”
第74章 支撑 东占的布局冒险
东占把嗓子里剩下的夸奖咽回去, 她想警告所有人不要再给自己惊喜了。
“师尊何意?”先装傻,看对面怎么说。
毕竟能知道她的合同期限,最差情况是系统那边的人。
净乙挠脸, 上下打量东占:“一百九十九, 还挺吉利, 只不过要解决此界之乱,时间不太够。”
东占维持笑容:“徒儿修为尚浅, 未能参透师尊话中深意。”
净乙沉默片刻, 直起身子,突然伸手张开五指。两人对视, 东占思考后, 将自己锦囊里还剩的灵石放在净乙手心。
女人低头数了数,揣进兜里。
“我从未收过徒弟,也不认识你。”
东占双手背在后腰,默默捏紧手指,她现在不能说话,多说一句都是破绽。若净乙把这件事上报给内阁, 那她进退两难。
净乙不在意东占变化的神色, 接着道:“命理脉本该在我这代断绝,但既然你来了, 你这样的变数进入此界大道,那我没有理由阻止。”
如果净乙是系统的人,那她应知道东占存在,除非想拐着弯骗人……东占觉得可能性不大。
东占问:“师尊在我身上看见了什么?”
净乙的设定里有「可观天命」,说不定其被系统放开权限,能像东占一样看到角色字幕。
净乙想了想:“虽然不是我收的,但你师尊都叫了, 那就算我徒弟。”
话音刚落,净乙大拇指戳东占眼睛。
始料未及,东占无声尖叫,她捂住眼睛在地上打滚。
净乙也跟她一起躺下:“哎呀,这是命理脉的独家妙方,所有人都要受一次,忍忍。”
过了半晌,净乙拍拍她,东占不动,前者边拍边催促。
“快睁眼快睁眼。”
东占龇牙咧嘴地睁一条缝,稍微适应后才完全睁开。
世界已经不是原本模样。
天地阁再无屋顶,她与净乙的头顶延伸出光线,往上一直到苍穹,最终汇入一条巨大的光脉,此脉由东朝西,环绕世界。
净乙的光线是白色,而东占是蓝色。
“人命归大道,大道为自然,白而无暇是此界众生之色,而你不属于此界。”
净乙跟她躺在一起,手指在蓝线上。
“还很短,我能看见命线的断裂处,你时间不多了。”
她之前一直听别人描述净乙的观命之能,但能力展现在眼前时,实在过于震撼。拥有观测自己维度的权限,等于蚂蚁有了自我意识,人类察觉宇宙存在。
东占沉默片刻,问:“师尊,命理脉之徒皆能见此天象?”
“千年里出一个,但不是好事,全都疯了。”
东占转头看她,意思是净乙精神很好。
净乙没有停顿地说:“因为我不思进取,全力逃避,所以活得好好的。”
东占起身,认真问:“就算我来历不明,师尊也愿收我为徒?”
净乙思考后伸手,东占又给她一把灵石。
“可以啊,命运带你至此,自然有命运的道理,我等凡人不可阻挡。”净乙拍拍她肩。
东占松一口气,再次佩服净乙的人生态度,果然「啥事都不关我事」才是生活真理。
甚至净乙说没啥能教东占,因为她的师尊也没教过她,只要抬头多看天就行。
“……师尊刚才说此界之乱是什么意思?”
净乙手指往上,示意东占抬头看苍穹光脉:“看最中间,那里有支撑大道的线。”
东占努力辨别,越是注视光脉,自己眼睛就越疼,心脏也跳得极快,在到达极限前,她找到了净乙所指。
光脉中心,是一条极为璀璨的红线。
“按理来讲,大道只会有一条支撑……但你往旁边看,现在可不止一条。”净乙的声音平静,就像对灾难来临感到无所谓。
东占的眼泪落下,忍耐神魂震荡继续观察。果然在光脉周围看见了……两条红线,光芒虽浅,但一直黏附在最中心的红线身边,就像伺机而动的蛇虫。
她退后一步,突然觉得不对,视线转成从北至南,与主光脉交叉而过——一条金线出现。
“这些篡位者或者像你一样的外来者都还好,最可怕的是大道支撑线变弱了,甚至变弱一半,它之前可不需要找,抬头就能被它眩花眼,根本不能直视。”
东占终于支撑不住,低头捂住眼睛,再看下去她的眼球和神魂都会爆掉。
她眨眨眼,发现光脉慢慢消失,世界恢复正常。
“师、咳咳、师尊可知支撑线变弱是在何时?”
东占咳嗽,喉咙咸湿全是血味,看来能观天命的命理弟子都疯了是事实,没人能承受观测世界走向的重量。
净乙摊手:“我咋知道,我一直在海须域睡觉,出门抬头惊呆,还以为修仙界要没了……其实没了也好,大家活着也累。”
说完她又抬头,仔细观察:“但按目前的平稳状,应有一段时日,你要知道,支撑线变弱是失去一半能量,但不会凭空消失,定是转移至某个地方。”
说完净乙又伸手,东占把应急用的灵石全给了她。
“师尊你为何一直找我要灵石……”
“我答疑解惑都要收钱的,这可是命理天机,徒弟更是要翻倍收,才不能被大道反噬。”
东占只能点头,其实确认净乙不是敌人已经足够,但对方既然没有敌意,她还想套点有用信息:“师尊,大道支撑线可是跃云阁之人?”
净乙以一种你怎么是笨蛋的眼神望来。
大道支撑,红光天运,东占看到的第一眼就知道是时阙。她只是想确认罢了。
“你可把这秘密守牢了,天运被分离一半是头等大事,内阁肯定会发疯。”净乙掩嘴嘟囔,看起来并不喜欢内阁。
东占点头,跟净乙沉默对望,直到后者问还有什么事,东占才道:“若天运被完全抢占会如何?”
净乙一愣,突然把目光放在东占身上,瞳孔闪过绚丽光芒,震惊一闪而过,最终她脸色恢复往常,轻笑:“……自然此界易主,大道重塑,与新主共生。”
两人都没再说话,东占询问自己还能为师尊做些什么,但净乙见她灵石没了,便摆手说没有,下次见她可以带灵酒。
净乙没让东占留在命理脉,默许她回一直呆的地方。
东占离开时,能发觉净乙的目光停留自己后背,直到关门,才隔绝其视线。
很明显,净乙在刚刚发现天运缺失的一半能量在何处。
东占在猜测师兄对自己施展的是哪种复生手段时,什么都猜测过,但没想到他会把世界上最重要的权柄交出来。
……毕竟师兄不在乎,这种东西只对俗人有吸引力。
东占没有直接回天运脉,而是去了无常楼。
她要见一个人。
一路上有很多同门看见她时眼神变化。
不再是之前因为天运偏袒她而产生的羡慕、惊讶和好奇,现在变成恼怒与不满。
擦身而过的窃语,全都是「她怎么能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十二域局势无比紧张,跃云阁因为楚萧两家之事陷入尴尬局面,如果没有再来一个域界旋涡转移视线,那只能彻底与两大家族对立。
一切诱因,是东占出现在共生礼,还带走了萧亦渊。
天运的偏袒让她无所顾忌,以至于拉所有人下水也毫不在意。
大家没有遮掩自己的烟雾,但没人敢上前动手或大声斥责。
东占之前所拥有的威慑力变成双刃剑,依旧能保护她,但又能制约她。
东占敛下视线,走进无常楼。
经过一段时间等待,她见到了尧刃。
在去往共生礼期间,他已经受刑,神魂被毁,境界跌至入门,甚至感受不到其灵气的回转,与凡人并无两样。
无常楼的弟子虽然不待见她,但东占问还是得答,尧刃受刑后还要被关押一百年作为暗害同门的惩戒。
按照他现在的境界寿命,一百年不到就会陨道。
听见牢房进人,趴在地上的男人猛然抬头,眼底溢满狂喜之色。
“楚师……怎么是你!?”他的表情僵在脸上,然后慢慢崩裂,犹如满面石灰变干。
东占站在他锁链绷直也难以碰触到的地方:“师兄等楚师兄多久了?他在你受刑前没来,现在竟也没来……”
尧刃就算被铁证指认,也只说讨厌东占才害她掉入邪修炼阵,重刑之下也不提楚家一个字。
这不是忠心,是他权衡利弊后的唯一解。
跟李舟一样,提起楚家,刑法会轻,但无人保他,没有后路。
所以呆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等楚耀生,赌自己主人有没有想起这条乖狗。
只可惜,尧刃赌输了。
被毁神魂等于棋子无用,要修复也只能让楚家拿出极为贵重的重塑丹,整个十二域,现存的重塑丹也不过五颗。
东占看着他:“楚师兄接下来也会很忙,我想他不会来了。”
尧刃心里也清楚,但面对东占时那股一直存在的自尊让他斥道:“那又如何?你想杀我便杀!”
尧刃就算到了现在,也看不起东占。
她凡人出身,是连幻诱菇都摆脱不了的弱者,没有家族力量,也没有绝佳天赋,不过是一个日渐凋零的命理脉弟子。
东占看着他笑:“在师兄眼中,我们明明是一种人,我找到的大腿却更强,所以师兄才恨我入骨?”
凡人出身,没有家族力量,没有绝佳天赋,是金刚脉最平凡的一个弟子。
过于相同的模板,会引发强烈对比欲,在东占顺利进入天运脉后,以为自己更高一等的优越感被狠狠刺痛。
尧刃就算恨死楚耀生,但厌恶首位依旧是东占。
男人跪在地上,绷紧的锁链昭示愤怒。
东占蹲下身,轻拍他沾满灰尘的脸:“我不喜欢没有牙齿的恶狗,咬我之前不如先把牙齿装上如何?”
尧刃盯着她,不知其意所指。
“我会在一月内杀死楚耀生,你可以在他死之前拿到楚家重塑丹。”
第75章 谈话 东占的安插冒险
现在, 单纯的武力威慑已经没用了。
东占决定不再以自己安全为核心需求,而是往上走……往师兄没有占领的那最上面走。
“你以为我会信你?”尧刃表情有一瞬停顿。
他们距离很近,哪怕对方狗急跳墙能咬自己, 东占也没有后退:“不信我会杀死楚耀生, 还是不信你能获得重塑丹?”
这间牢房在低层, 没有窗户,只有房顶边缘一排极窄的通风道, 阳光难以进入。可就算视线昏暗, 对峙者的眼神却变得锐利,更具侵略性。
她全身进入黑暗, 尧刃突然看不清东占的脸。
那个怯弱无能的师妹像戳破的泡沫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马上回答我, 不然我会挑别的狗。”
尧刃嘴巴微张,他压力太大,所以下意识出声:“楚家只有一颗重塑丹,家主才知道保存位置……难道要我去挟持楚耀生,逼迫楚权拿吗?”
尧刃相信东占能杀死楚耀生。
理由很简单,因为天运在。
“师兄不必担心, 东占若愚笨到将师兄置为这种无用角色, 那一开始便不用来此。”
东占将小枪拿出来,蓝光如黑暗萤火, 照亮她轮廓:“接下来,我说的每一点,你都得听清楚。”
尧刃想反驳她,甚至呵斥其异想天开的骂句都停在嗓子眼……最终没能说出来,因为他看见了对方的眼睛。
漆黑到让人发颤,其剑刃蓝光也融进瞳孔。
声音在密闭空间中回响,只有两人知道所言之事。
东占缓慢又清晰地说完, 尧刃的表情却越来越僵硬。
“……你凭什么断定一切会按你所想进行?”尧刃甚至有瞬间以为对面疯了,自己在跟患有癔症之人密谋。
叩叩。
东占用剑敲地面。镇域石之力能轻易使石砖碎裂。
“师兄只会越来越相信我之言,此时的怀疑无足轻重。”东占说完便站起身,却被后方人喊住。
尧刃问:“结盟在什么时候结束?”
东占身边没有永远的敌人。
她没有回头:“在你拿到重塑丹的瞬间。”
从无常楼走出来,时阙已等待在门口。
周围很多人,脸上均是担忧之色,一副「你可别被她骗了」的无助感。
东占停下脚步,拐弯躲在屋柱后,她想听现在自己目前的公众风评。
“我们自然相信师兄,师兄一直守护跃云,必不会不顾及跃云立场!”
“对啊,师兄爱护同门没有错,但此事与师兄无关,事实上报内阁后,楚萧两家难道还能刁难师兄不成?”
“一人不能代表跃云,师兄好好说清楚就行……”
现在说话的人都观察到局势不对。
跃云阁任何一个弟子出现在那场共生礼,带走萧亦渊,追究到底也只是单人过错,最多上升到脉系管教不利。
跃云乃仙门之首,没有任何一个势力能借此打击跃云阁。
但偏偏出现在那里的是东占。
东占背后是愿意为她捏碎域界灵力眼的天运首席。
一旦牵扯到时阙,风向将完全改变。
时阙即跃云阁,东占真面目暴露时,跃云就难以置身事外,再加上之前天运首席的出格行为,外界难免再次惴惴不安。
现在同门只希望时阙说出一句话。
东占知道这句话是:我与东占师妹并无深交,此事我并不知晓。
与她切割,即唯一解。
“东占师妹开心便好。”
少年低垂头颅,温和回复簇拥他的人们,无常楼灯火在上,顶光照耀下他的模样变得神圣又遥远。
所有人都愣住,外围零星的人不可控制地往后一步。
这四个字意味他们引以为傲的太阳被……
时阙抬眼,准确找到柱子后的东占,穿越人群来到她身边。
少年看着她,俯下身捏住东占外袍衣角,那小一块沾染了牢房污渍。
他的手指轻捻,直到那处连东占都没发现的污秽消失。
引以为傲的太阳被私有化。
东占低头,时阙像是知道此时她会望来,恰到好处地与前者视线相交。
两人并肩往外,留下身后沉默的人们。
“师兄。”
“嗯。”
“你怎么知道我在无常楼?”
时阙看她,答:“我能感知到师妹,反之师妹也能感知到我,不是吗?”
的确,在还没有看见时阙时,东占就隐隐觉得他在大门口,就像自己脑子里有专门寻找他的雷达。
“那我不管离多远,师兄都能知道我在哪里?”她继续问。
时阙没有回答,而是在东占意识到答案前,悄无声息地勾住她手指。没有任何旖旎之意,只是碰触她。
东占本想叹气,但莫名其妙笑了一声。
“……真好。”
————
东占依旧没有收到肴知消息,她还没有回阁。
但楚萧两家依然在大肆搜寻萧亦渊踪迹,那肴知应该还有一段时间才会返回。
东占深陷争议,按理现在不能离阁。
但她还有很重要的人要见,只能拜托她的师尊了。
净乙倒是爽快,还说这等小事直说便是。
然后东占抠搜存的灵石也直接没了。
跃云阁每个脉系时不时邀请大能来脉系指点弟子,这也是人脉积累与势力往来的方式之一。
六脉除了天运命理,其他四脉存在竞争关系,金刚脉世家弟子最多,群鸢脉其次,也是人才最充足的两脉。
作为命理掌脉的净乙也能举办这种指点会,但没有先例。净乙邀请的是两个域界的小门派,且指名道姓要两位首席弟子。
她的理由……是这两人欠自己钱,再不来还钱就往他们门派地里埋脏东西。
所有人都知道,净乙做得出来。她之前还去讨厌门派的门口每日吐口水。
跃云皆知净乙长老常年在外捅娄子,现在事务杂乱,两个小门派的人不必在意……毕竟不依净乙,她会一直闹。
所以在约定当日,两个小门派的弟子来到天地阁。
没有人在意她们。
两人衣着一青绿一嫩黄,服饰规整,灵气完美地保持在在入道境界,相互看到彼此瞬间,迅速错开眼神。
脚步声响起,半晌后停下,两道视线落在东占身上。
东占转身对两位行礼,等净乙哼着歌,将大门彻底关闭后,东占才抬头。
净乙邀请的两个门派,一个在朱雀域,一个在陨星域,不提起名字都不知道还有这俩门派存在。
但东占一直在看地图,在研究各个门派的已知势力网络。朱雀域的沈家需要一个小门派管理仙药田,陨星域的白家需要一个小门派养育灵兽。
而东占找到了这两个门派的名字。
“楚家炼阵已难以支撑,修士之魂无法满足其需求。”
共生礼前,楚家人人自危,连家族仆人都是炼阵的材料,这种抽自己血的手段一定不会持续很久。
萧家的结盟破损,那只有一条路自救。
人不够,那便用天地。
“两位前辈须知,楚家已开始炼吸域界地灵脉。”
修仙界的地图画得很完整,让东占能看到经过鼎炎域最丰盈的地灵脉正好……也在四大族之二沈家、白家的域界之下。
东占并不知道楚家现在动向,但真相在这场战斗里根本不重要。
距离她杀死楚耀生,并与系统决裂还有二十八日。
第76章 透露(补更) 东占的告知冒险
东占想见四大族的白家与沈家, 两个小门派不过幌子。
青绿衣女子表情严肃:“稍等,要跟我族沟通之人只有你?天运首席何在?”
最近数日,跃云阁弟子都发现时阙踪影难寻, 东占身边再也找不到他身影。
黄衣女子年纪稍轻, 并未插话, 旁边人提到天运时,脸色明显紧张。
净乙的邀请经过内阁审议后, 将由灵鸽传信, 具体内容乍看之下没有疑点,甚至全是净乙的啰嗦账, 从欠债的第一天开始写, 让人看得头昏脑涨。
因为东占关系,这两封信经手数人审阅,以防牵扯不必要麻烦。
“抱歉,若仅借命理之名,两位前辈是不会来的。”
就算是掌脉净乙,也没有与两大家族隐秘会面的资格。
东占在啰嗦账里穿插天运相关, 是每人都能背出来的那几句固定恭维。
只不过每句位置很特别, 如果标出来,就会发现是一个末尾翘起且旋转的「乙」字。
最后「乙」字的起点与弯曲段的两句话, 是相同的「天运可解万难」。
“若首席不出面,那我只能告退,东弟子现为旋涡中心,我族不可牵扯。”青绿衣发现被骗,拱手转身,想立刻离开。
身边黄衣女子也被带动,但身体偏了偏, 脚未移。
东占收回观察视线:“连附属小门的消息都认真查看,沈白两家真无事发生吗?”
当然有事,为了一句可能理解错的暗语,都能派心腹来跃云,沈白两家肯定有大事发生。
两个人的境界至少化灵,只有高境界修士才能完美伪装修为低下者。
天运首席若真瞒内阁密见两族,那一定需要主家核心前来,稍微走漏风声就是相互怀疑的种子。
在灵力眼被毁后,沈白两家甚至思考过……说不定天运想要脱离跃云阁,才会找人相商。
“……东占弟子为何说我族有事发生?”青衣女子停下,手抚上腰间剑柄。
黄衣见此停顿,转首行礼:“白家白以云,幸会。”
东占还礼,转身看向青衣女:“前辈给东占一炷香时间,便会清楚。”
终于,剑柄上的手松开,青衣女转回身:“沈家沈煜。”
亮明身份后,沈白两家的使者还彼此对望一眼,她们不知道对方也来人,所以在碰面第一眼便感到惊讶。
东占:“界内都知我现于楚萧共生礼,两家结盟断裂已成定局,我行事原因不重要,但我在楚家所闻之事对沈白两家极为重要。”
“在我告知两位前,前辈们可有谁会使用真言术”
白以云与沈煜对视,立刻明白东占意思——她愿用最直接办法体现诚意。
短暂沉默后,白以云走到东占面前,手指轻点将真言灵纹印刻在后者神魂。
与第一次不同,这次的真言灵纹……如同大海边缘沙滩写下的字。
东占抚摸自己唇瓣,一直往上停在鼻尖。
她抬眼直视两人:“楚家依旧与邪修炼阵,且材料已不再是活人,而是关系数个域界灵气运转的地灵脉。”
她再次重复扭转两人心意的关键词——地灵脉。
沈白两家知道邪修之事,大族相似,相互了解手段,判庭无法推进邪修炼阵之事只不过是因楚家施压,而要花心思施压的原因是他们真跟邪修共谋。
楚家接触有嫌隙的萧家,没有寻沈白两家作为结盟对象,因为两族与第一任飞升者鸿熙神尊有关系。
神尊为天下正义之象征,虽然已是数万年后,但两族依旧遵循神尊的底线,哪怕同陷利益争夺,也绝不会牵扯邪修。
真言术不可言假,东占没有撒谎。
沈煜脸色猛沉,黑得像锅底,倒是白以云接着问:“楚家既然决定对地灵脉动手,那为何要与萧家结盟?”
地灵脉是修仙界最重要的资源。
不像灵力眼这样随机刷新的稀有物,千万条地灵脉贯穿土地。
贫乏灵脉只能在一小块地里用一百年催生低级灵株;最丰盈灵脉可以穿越数个域界,养育众生,为万灵之母。
门派想要强大必须挑选好灵脉地段。
东占手指在半空中划,指尖灵光连成图案,跟邀请信上暗语一样。
“因为目标是「天乙」灵脉。”
四大族不仅落位众多灵脉交界点,都在已知最强大的「天乙」灵脉上。
获得最顶级灵脉之力需要同等级的剑阵捕捉,只有四个家族能做到,所以他们被称为四大族。
目标是天乙之言一出,沈煜和白以云都有些沉不住气。
“若要对天乙灵脉动手,必然会引起其他三族察觉,所以要先找好盟友,以一敌三是下下策。”
东占收回手,继续说。
“而此时联盟破裂,就算是下下策,楚家也只能赌了……赌自己多久被发现。”
沈煜看向东占的眼神慢慢变化,最初的防备已减退大半,她问:“东弟子是觉得楚家需速战速决,现在已向灵脉动手,我族才会察觉到不明异样?”
把平衡四大家族地位的地灵脉独占,这触犯最核心的利益。
东占回应其视线:“地灵脉亏虚,最先出现的征兆……沈白两族近日的仙药与灵兽虽无大事,但比起之前不太正常吧。”
对面两人沉默应答,毕竟她们借用的下属门派服饰,一个是负责沈家药田,一个负责白家兽园。
“东弟子为何告知我等?可是天运首席授意?”
白以云目光闪烁,盯紧东占,希望得到肯定答复。
东占停顿一瞬,哪怕这个瞬间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两位可知师兄处境?他因灵力眼一事已受内阁刁难,刚抚平域界旋涡就因我牵扯进楚家之事,东占难以接受。”
真言术的作用下,东占的感情外露,她双眼湿润,如同水纹荡漾之深潭。
“所以,我虽向师兄提及刚才之言,但他为了掩藏我过失,只能寻机会私下去往沈白两家,可现在他被内阁……”
白以云脸色一变:“时阙首席被内阁用仙胎锁监禁了?”
沈煜倒是没被东占的感情影响,她只在乎时阙立场,可白以云脱口而出的「仙胎锁」让她不由得把目光转到后者身上。
刚碰面时,沈煜还不太确定,以为是冒名,现在才知是正主。
白家主家继承人竟来了此处。
仙胎锁,全修仙界知晓此物之人不过十位,只会是顶级势力的掌权者。
东占掉眼泪,看起来不想回答,但因为真言术作用,被迫开口:“嗯……所以东占想要解决此乱,哪怕贡献一点点,让师兄不再因我受难。”
沈煜行礼:“我知东弟子之心,也感谢弟子真诚相报此讯,可帮助天运首席过于越权,待我禀报族内家主决断。”
白以云闻言无比担忧,想要说什么,但家族为上,她最终说了相似的话:“白家感谢东弟子之言,但我族也不能向弟子保证关于首席相关之事。”
东占有些崩溃,好似救命稻草没了。
她不断重复,然后急切道:“不求沈白两家直言,但若是给师兄一个进入仙议庭解释的机会,他、他定能说清楚!能撇清与我的关系!”
地灵脉是你们的事,给了你们这个消息,只求一个无足轻重的回报。
沈白两家出力,时阙一定可以进入仙议庭。
“东占鲁莽愚笨,楚萧大乱,域界纷争,所有过错本该由我承担!”
她上前一步又缩回来,浑身颤抖着,强装冷静的模样逐渐破裂,真言术动摇她的神魂,让真心之言完全说出。
白以云有些不忍,想要上前帮助她控制灵气,但东占侧首,没能使其如愿。
沈煜思考片刻:“既然如此,我会将弟子所言禀报家主,弟子且放宽心。”
白以云也点头。
东占行礼,将自己的脸埋入双臂。
时间不早,两人也需尽快离去,不然被跃云阁强者察觉她们过于完美的灵气伪装,一切便崩盘。
沈煜第一个离开,白以云本想帮东占解除真言术,不然三日内她都是这个状态。
但东占以其需要保存灵气为由婉拒,说自己这几日都会在命理脉停留,不会见他人,真言术不足为惧。
等两人背影消失,净乙也没有回来,天地阁只剩下东占一人。
她表情慢慢变得平静,没有抬手抹去脸上泪痕,而是拿起跃灵玉。
与上次不同,这次的真言术就如沙滩写的字……海水一冲就没有了。
白以云在她神魂上刻下灵纹的瞬间,就被更强大的灵气吞噬得一干二净,东占根本没有中术法。
“师兄?”
“嗯。”
小小的虚影出现在身旁。
不知道为什么,师兄只想用灵气化形的方式与东占联络,好像跃灵玉这种语音形式很身份。
东占蹲下身,与小体师兄的视线平齐。
“师兄可还顺利?”
时阙触碰东占的眉毛,又小又洁白的手轻轻划过:“嗯,不算大事,只不过完全控制地灵脉还需一些时间。”
“你出现于其他域界……”
“师妹放心,没有人察觉到我踪迹。”
东占闻言点头,突然沉默,盯着时阙的眼睛:“师兄可认识白家以云道友?”
时阙记得每个人名字:“白道友在阁中进修过一段时间,我也曾指点她一二。”
东占再点头,她视线偏移后回正,好像在拉回自己的思绪:“嗯,还有就是仙胎锁……”
她在说这句话时没注意时阙的表情。
后者抚摸她眉毛的手往后,却用矮小的身躯环抱住她,因为是虚影没有触感,浅淡的灵光洒落在东占身上。
“师妹刚才可是在想我”
“……我心里没有哪刻没装着师兄。”
灵气突然暴涨,他的虚影变得高大,从毫无压迫感的孩子变回原样,身体笼罩她,像要将她全部吞咽。
时阙没有继续提问,他还是在微笑,眼神似乎浸没黑水,让东占感到莫名的危机感……
就像自己考试时写完答案,转笔、戳橡皮、然后抖卷子,突然背后一凉,发现最角落,常年全校第一的孩子正看着自己。
那孩子慢慢地开始转笔,动作与她一模一样。
“证明给我看。”
第77章 关押 东占的囚犯冒险
让东占自证等于让她当众劈叉。
可以, 但没必要,从小学二年级后她就没劈过叉了。
“我该如何向师兄证明?现在把心刨出来给师兄看吗……我知道了。”
这种情况只能演骨折病人。
小枪突然出现在东占手中,剑刃朝向心脏, 猛地刺过去, 一点余地都没留。使用本命剑自残会有极重反噬, 她清楚后果。
尖端刺破她的外袍,悬停在半空。
“……师兄不是想知道吗?”
虚影消失, 剑阵的光一闪而过。
快到看不清残影, 时阙真身单膝跪下,擒住东占即将刺向心脏的剑刃。
少年的额头有薄汗, 他抬头看师妹, 眼神有一瞬的动摇。
他握住剑刃所以知道东占的力度,她根本没有留手。
骨折病人给你表演劈叉,别管她劈没劈下去,心意就是证据。
东占没有等他回答前面问题,松开剑,双臂搭在他肩膀, 害羞地笑:“师兄现在回来没关系?东占可是求师兄去很多域界呢。”
时阙拂过她外袍, 细小的缺口消失:“……短暂离开并无大碍。”
东占俯下身,吻在他额头, 嘴唇不曾离开,似有似无地摩擦着皮肤,慢慢向下,吻少年的眼角、侧脸、下颌、脖子。
就像在对待自己心爱的物品,只是不吻他的唇。
时阙没有拒绝也没有迎合,只是看着她。
“接着刚才的问题……仙胎锁,师兄直到现在都不准备告诉我?连白家都知道。”
东占视线停留在时阙脖子。
内阁控制天运的红光锁链, 一端锁在一把巨剑,另一端锁在时阙的脖颈,只有在内阁需要的时候,锁链才会出现。
“师妹能想到仙胎锁作用,你想问仙胎锁为何最近没有起到作用。”
东占身体一顿,时阙的手碰她的脸,从上至下,每个位置都是东占刚刚吻的落点。
没错,用脚趾想都知道仙胎锁作用是什么。
话本里怎么写的来着……
“我降世时,体内存混元仙胎。”
「自天运降世,混元仙胎镇压十二域之万灵」
飞升并不是悄无声息,而是全世瞩目。
先是天雷轰鸣苍穹撕裂,地灵脉蓬勃至溢出,是数万年也遇不到的灵气丰盈之刻。
但所有修士都承受了难以描述的痛苦。
不管是登仙大能,还是入道散修,每人的神魂都被拉扯,由一团浑浊但胜似星辰的力量压制,直到所有人的境界都倒退数阶且终生难以突破。
前两位飞升者在登仙末期,都曾出现身体异样,按照鸿熙神尊留下残语,她感受到仙胎之灵。
一代人中只要有飞升者,那修仙界将会推牌重开。
所有竞争者都将失去资格,所有机会只能留给万年后的新生子。
有了先例,所有人都知道,仙胎即飞升标志。
时阙在出生时便存在仙胎。
老天奶,你不是说别人家最多只有金汤匙吗?怎么还有人打着「已进化」标签啊。
东占在心里小发雷霆。
时阙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着抚平她的眉毛:“然后内阁取我血肉与部分仙胎铸成我的本命剑……仙胎与本命剑由仙胎锁相连,本命剑可通过锁链杀死仙胎。”
他双手摊开,就像在跟孩子玩游戏,掌心上灵气化成剑刃和一团光雾,然后红色的锁连接两者。
锁链一拉紧,剑刃就戳穿光雾,使得后者消弭。
内阁果然够严谨,从不可控的天运降世起,处决手段就提上日程。
“而上一次仙胎锁未能及时制约,是因为体内仙胎出现了变化。”
“内阁就此事已暗查许久,但锁已再次共鸣,师妹不用担心。”
两人闭口不言仙胎出现何种变化。
这也是肴知选择保密的原因,内阁可以通过仙胎锁轻易杀死小偷。
天运分她一半,仙胎半元在她身。
东占状似无所谓地点头,重新看时阙,不知多久后才说:“我没有问题了,师兄快回去帮我做事吧,还剩很多地方呢。”
在剑阵展开时,东占没有松开牵着对方的手。
“还有,师兄记得我之前说的话。”
“从现在起,不管发生什么……都只当天运首席。”
————
时间继续推移,鼎炎域战乱再次升级,甚至已经扩大到周边域界,散修开始寻求门派庇护,一些小门派更是一夜之间消失不见。
众多门派不再与跃云阁联系,世家之间更是火药味浓重,要趁这次混乱把新仇旧恨一并解决。
毕竟天运犯了错,跃云阁不能压制界内局面。
且跃云阁在各个域界的下属势力都受到打击,弟子受伤的消息层出不穷,导致六脉都禁止入阶境界的弟子此时外出。
在这种情况下,仙议庭迟迟未召开大会解决混乱。
因为楚家与白家起了冲突。
楚家人被发现于白家势力范围,竟被就地格杀,这引起了鼎炎域所有楚派势力的不满。两家在四大族中离得最近,边界已发生过很多战斗的消息传出。
与此同时萧家家主身患怪病,获得家主权力的萧家少爷行事疯狂,萧家不明死亡之人数量不断攀升……其有隐隐就此上位,成为萧家最年轻家主的传言。
总而言之,被天运之名压制数百年的修仙界终于乱了。
在此时,跃云阁中也传出流言——
时阙被内阁关押,且勒令与命理脉弟子东占断了联系。
起初大家并不相信,很多在无常楼见过两人的弟子还进行反驳。但随着东占离开天运脉一直留在命理,时阙不再露面,也没有去往楚家解决事端,甚至很多人看见东占常常一个人躲着哭泣。
随着她逃避众人审视目光,流言像狂风一般散开。
大家相信,因为他们希望这是真的。
“既然如此,那便送她去楚家受罚,何必一直拖着……”
“不好吧,好歹是阁中弟子,不如由无常楼施刑给个交代。”
“也是,毕竟净乙长老回来了,肯定会护着独苗。”
东占走在路上,能听见不再掩饰声量的议论。
视线如针,扎满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从头到脚,每时每刻。
所有话语与视线最终汇聚成——
「没了天运,她算什么」
“啊师兄,我只需要一壶灵酒,为何这么贵?”
东占捧着中阶灵酒站在一个弟子跟前,对面人的表情极其不耐烦。
“就是这个价,你还想赖账?不买就走,真晦气。”弟子皱眉,想要夺过灵酒。
啪!
东占下意识后撤,在拉扯间,酒壶掉落,洒在她脚面。
“抱歉师兄我不是故意的。”东占惊慌失措,本就在观察她的路人纷纷停下脚步。
氛围变得僵硬,哪怕她只是摔落一壶酒。
“滚!”男弟子猛地扇开她的手,“害我师弟受伤不够,还砸我灵酒,你还要祸害人到什么时候!?”
“我、我没有害……”
“我的师弟只是离阁去查看其他域界的药田,就被鼎炎域的势力打伤,还在愈尘脉昏迷。”男弟子已积攒许多怒气,朝着东占宣泄。
东占瞳孔微颤,收回手。四周的声音慢慢放大,全是指责她之言。她捏紧拳头,双眼通红,也被激怒。
“关我何事?跃、跃云如此软弱,连这点事都解决不好!早该让时阙师兄把楚家人全杀死,把十二域有意见的人全部抓出来处决!”
她的吼声就像巨雷砸下,四周安静地连呼吸都听得见。
“你们也只能在这里抱怨!那、那个受伤的人,自己境界不高受了伤,做师兄的怎么没去救他?”
男弟子在怔愣后猛地揪住东占衣领,把她狠狠抓起:“等你遭难时,看有没有人来救你吧!”
东占在半空中挣扎,突然唤出本命剑。
她已经可以把剑刃收纳于神魂。
强光一闪,剑刃直接划伤男弟子的手臂。
镇域石强大,这一击直接破开对方的灵气防御,鲜血滴落,与那灵酒一起沾湿东占鞋面。
“本命剑出鞘!伤同门乃违例!”喊声最嘹亮的是这一句。
积攒的不满在此时如洪水,化成数道灵光将东占狠狠压在地上,她被灵气禁锢,必须被送往无常楼。
她的视线倒转,能看见灰尘的上扬。
有人在出手后突觉后怕……天光平静,但没有人到来。
东占余光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影子。
是钱非凡,他站在人群中看着东占,没有说话也没有行动,半晌后转身离去,眼神平静又冷漠。
————
本命剑伤同门是重罪,东占被关在无常楼牢中,没有一个人来见她。
哪怕是其师尊净乙,在得知消息后都只是耸耸肩说公事公办。
东占境界低微,本该使用普通镣铐,但无常楼的弟子却用了最重的铁石锁,她的手腕数日后已见不到完整皮肤。
按照流程,她还需要被无常楼询问一次,但从未经受这种伤痛的东占几乎疯掉。
“凭什么这么对我!”
“你、你们就是因为时阙不再保护我,所以才……”
后面的话不再重要,因为她亲口承认时阙的立场。
内阁得到消息,在授意后无常楼开始不断翻阅过往卷轴。
本命剑伤同门的确罪名不小,但还需要更大的理由……
更不可饶恕的罪名,要严重到必须把此祸害交给楚家,以解决这场混乱。
终于在所有人的努力下,找到突破口。
一个人被压着来到牢房,看见东占。
“尧刃弟子,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来者俯视跪在地上,憔悴不堪的人,黑暗将他的目光染得难以辨别情绪。
“之前六脉龙斗,东占对楚耀生师兄使用了不明邪术。”
第78章 蛊惑 东占的背锅冒险
“我、咳!没有!”
无常楼牢房设置剑阵, 修士难以汲取灵气。
东占数日来浑浑噩噩,光是说话就费尽全身力气。咳嗽时带动身体,导致手腕伤口再次撕裂, 暗红血珠滴落在她鞋底。
因为是跪姿, 鞋底满是红色。
尧刃把目光移开, 继续说:“她的邪术灵纹在舌根,会通过言语迷惑他人……我想她这次潜伏在楚家, 也一定有术法痕迹。”
话音刚落, 守卫便掰开东占的嘴,幻言术灵纹暴露在空气中。
在场人面面相觑, 界内从有过言语之术, 东占若一开始便有这种术法,那时阙是不是也被她……
尧刃的证词若在之前根本无人在意,哪怕他说一百遍也不会被人想起来有这回事。但此时每个人都握着跃灵玉,将这一「事实」上报给阁中各个长老。
“她会如何展开术法?”
尧刃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她拥有此术也是楚师兄猜测……她修为低微,想来是依赖某物才能展开。”
尧刃声音起伏,就像终于得到机会告知真相的受害者。他描述的楚耀生是明察秋毫, 但因东占背靠天运而只能按兵不动的谨慎之人。
压制东占剑阵再升阶, 已经达到关押化灵境修士级别,强大灵压分割空间, 让其声音也传不出。
无常楼弟子思考片刻,在卷轴写下「镇域石所铸的本命剑或为术法关键」。
东占的剑被收缴,剑阵制约下无法唤回,全身上下的灵物也离身,包括黑梦镜。
尧刃继续被问话,后面都说东占与楚耀生之间的冲突,前者如何设计暗害, 龙斗真相又是如何,只字不提自己作证后能得到什么。
无常楼弟子一一记录,然后让尧刃回去。
尧刃离开时也没有看东占一眼。
“……内阁会信这些话吗?她能迷惑高境界修士。”
因为制约剑阵过强,不用顾忌东占搞小动作,两位无常楼弟子便低声讨论。
“我信,镇域石在手有何不可能?你看天运首席突然变样,满眼都是她。”
“时阙师兄不至于被邪术蛊惑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不知她说的话?她要让时阙师兄杀死所有反对她的人,妄图操纵首席!”
窸窣声交织,其中一人被说服后两人离开牢房。
东占在脚步声彻底消失后抬头,她的感知并不被剑阵所影响,能察觉外界状况。
她静静地发呆,什么表情也没有。
尧刃的供词上报,引起轩然大波。
没人想到东占竟会用邪术,那时阙的反常行为终于有了解释。小部分还在坚持两人关系不浅的弟子也终于动摇。
言语邪术,听起来天方夜谭,但只有此答案才能解决众多疑点。
楚家也得了消息,把一个侍女的证词送到跃云阁。
侍女说在共生礼前,自己照常去萧家主院中送灵光液,但有一次记忆模糊,像是有人代替自己去送了灵光液。
证言之下,暗示萧家家主中毒似乎也跟东占有关。
然后越来越多的人说自己被东占蛊惑,或真或假难以辨别。本就因战乱紧绷的情绪终于有了宣泄口,关于她的谣言越来越多,主流认为她就是邪修,炼阵之事也脱不了干系,说不定是自己前往炼阵好迷惑师兄。
因为她的身份存疑,命理脉脱不了干系。
净乙被内阁召见,她说自己完全不知情,关于东占不维护也不攻击,留下一堆废话后回到脉系闭关,根本不关心这弟子的生死。
终于内阁决定见她。
内阁不曾参与弟子审判,这次是例外。
高悬的三道金影比任何一次都具压迫感,因为现在她跪在台阶下,连头都不能抬起。
内阁长老在询问她前,等待了一炷香。
时阙没有来。
“命理脉弟子东占,此术来源何处?”
幻言术的灵纹飘在空中,若是犯人不回答,内阁将立刻搜魂。
消瘦又憔悴的东占突然闷笑一声,好似听不见问话。
笑声回荡,显得诡异。
“我要见时阙师兄。”她轻声道。
“天运首席已于脉系闭关,不会见任何人。”
内阁自东占出事也只见过时阙一次,他像忘记东占这个人的存在,亲口说自己受了内伤,要闭关一些时日。
感受不到他的情绪,就像站在原地的雕像,对任何事物都不会注视——他变回修仙界所需的空壳。
“骗人!他怎么会不见我!术法还没有失效,他、他难道自己……”
东占突然暴起,手腕皮肤撕裂,她吃痛后仰,泪水慢慢滑落。
时阙受了内伤,很可能就是因为强行突破东占术法而伤。
内阁持续监测了天运脉的流动,时阙的确在调息养伤,仙胎锁的连接也回归正常。
“既然不愿坦白,那便搜魂。”
灵气灌下,在一瞬就要把她头颅剥开。
东占在生死存亡之际哭喊:“搜魂会使我直接暴毙!那些人给我下了禁制!”
“指使你之人是谁?”
卧底是死士,派出卧底就要承担其被发现的风险,所以杀死卧底的手段必须存在。跃云阁在未拥有天运时,势力之间相互争夺资源,也有台面上的暗部,现在隐匿于幕后。
东占:“我、我不知道,他们只把这个术法给我,我只记得任务……他们也对我用术法,我不知道他们是谁。”
三道金影的灵气压在她身上,就如慢慢落下的断头刀,每次停顿,都会前进一厘米,此时已划破她的皮肤。
“任、任务是挑拨跃云阁与四大族关系,让天运袖手旁观……”
她浑身颤抖,好似也在抵抗那个术法作用,眼神涣散,最终昏死过去。
内阁本想继续审问东占,但时间来不及。
楚家得了消息,已在逼迫跃云交出人,甚至阁中人心也在推波助澜。
萧家少爷却在此时插了一脚,说东占或为暗害家主凶手,该先交给他们。
两家就此僵持不下,跃云阁不想把能影响时阙的线索随便交出去,便主动提出让仙议庭进行审判。
东占身系邪修、四大族、天运首席等疑点,成为一场场纷乱的突破口。
出人意料,沈白两家也同意,白家也愿意暂时与楚家对谈,但要求时阙出席。
事情敲定,东占在三日后由无常楼送至仙议庭。
议庭位置不在任何一个域界,而是在星渊掌教飞升前所开辟秘境,掌教喜杀,但此境却毫无杀伐之灵,是掌教留下的唯一平静角落。
与东占同时出发的还有一个人。
“尧刃?”
一同当班的弟子回:“楚耀生师兄亲自传信说其已受重罚,事情快要真相大白,请阁中送尧刃去见他。”
东占在离开前会走过一条长道,本该无人,现却站满了跃云弟子。
没有人朝她扔石头或者出言怒骂,四周安静,好似那些怨恨与不满也随着她的步伐而消散。
东占抬眼,低头轻轻笑了一声。
人们的表情是「安心」。
所有人只是来确认她是否真的要去仙议庭获罪。
时阙的确有一种魔力,东占之前就意识到,在他身边过久,便难以戒断被他人仰望的快/感。
她是,跃云阁的所有人也是。
跃云需要天运首席,因为修仙界才会永远和平,和平的具象化是其他门派都只能安静地仰望他们。
东占一步步往前,在即将进入剑阵时,四周响起惊呼。
人影降落在最前方,与负责押送东占的金刚脉前三席交谈,然后朝其他弟子颔首,眼神最终转到东占方向。
时阙眼神没有一刻的停留。
就像她与周遭发出声音的物体一般,不过是人罢了。
剑阵光闪动,需要前往仙议庭的人影消失。
“绝对没错!时阙师兄还是看了她的!”
人群中,跃云阁最后一位相信时阙与东占存在感情的弟子呐喊,结果话音刚落就被口水淹没。
好在其跑得快,没被群殴。
————
除了东占、尧刃和时阙,押送队伍里还有金刚脉的前三席,三位都是化灵境高手。
除了时阙,没人来过仙议庭,秘境本身的吸引力过大,这次似乎是唯一能进入此地的机会。
哪怕是跃云阁的六脉掌脉,也没有人来过,只有修仙界每个势力最顶端的掌权者才有资格前往此处。
仙议庭分内外两部分,外则是十七座阁楼,作为每个席位的休憩处,内是真正的议庭,需要所有参议者到场后才能开启。
“师兄,议会将在一日后进行,我们需在此处等待。”金刚脉第三席吉洲对时阙说。
首席段英接话:“楚家已至,我会带尧刃师弟面见楚耀生师兄。”
次席段武也点头,他与前者是亲生兄弟,段家与楚家有一些联系,楚耀生回族后,优先推荐两人担任金刚脉前两席。
吉洲没提出异议,但眼神明显有些不满。
她见时阙点头同意,便带着东占到最下层,重新设置剑阵。
段家兄弟也带尧刃去往楚家阁楼。
吉洲确认剑阵无误后关上门,守在门口没有离去。
她性子古板严谨,不会允许这任务出现失误。
东占还是跪在地上,安静的环境像在折磨她,让这个罪人意识到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能活。
灰尘在下落,又突然静止,然后上扬——
悄无声息,她跟前出现人影。
没有任何灵气波动,连门口近在咫尺的化灵境修士都未曾察觉。
少年捧着她布满污秽的脸,视线下落,他俯身,将锁住她的镣铐瞬间碾成粉末。
然后牵起东占布满伤痕的手腕。
轻柔地吻在那新鲜的、被撕裂数次的血肉之上。
已经凝固的血粘在少年唇瓣,一尘不染的脸庞终于沾上污秽。
————
与此同时,楚家阁楼。
楚耀生倚在窗边,眺望秘境每过半个时辰就变换的天相。
尧刃跪在台阶下,不敢抬头。
“没听清吗?”他拿起段家兄弟送来的东西。
这是罪人的剑,天蓝色的光闪动,镇域石的灵气依旧令人心驰。
“师、师兄我……”尧刃嘴唇泛白,就像溺水之人。
楚耀生微笑,声音平静:“我再问一遍。”
“她设局安排你过来,想做什么?”
第79章 对弈 东占的围猎冒险
尧刃神魂已毁, 与凡人无疑,双膝跪在坚硬石板上,触感冰冷, 好似要冻僵他的骨头, 冷意慢慢敲碎他仅剩的尊严。
好让自己一辈子都跪在人前, 不再感到任何屈辱。
“我、我不知师兄何意。”
楚耀生捏住天蓝剑刃,灵气在排斥他, 但源头主人过于弱小, 无法阻止他的灵气覆盖。他最开始设计东占想要夺走她的剑,第一局对弈被狠狠杀了一军, 现在看她跟自己共生礼之后算平局。
听尧刃说完, 他眉头皱起,轻叹一声,声音在空中瞬间消散。
“东占师妹拥有奇术不假,但我何曾与你说过?”楚耀生手腕一转,刃尖停在尧刃眉心,再往前就会戳穿皮囊与谎言。
“我是自己……啊!!”
冰锥一般的剑下划, 从他眉心划到侧脸, 中间更是没有避讳眼球,鲜血喷涌, 但尧刃只敢尖叫一声。
因为楚耀生不喜他人喊叫,若没能忍住,那不仅仅是一颗眼球的代价。
“尧刃,我记得你第一次见我,也是这样。”楚耀生盯着剑刃尖端的血珠,饱满又鲜艳。
尧刃趴伏在地,拼尽全力抬头。
“你那时因被小族同门欺辱, 凡人出身无人相帮,在我门前跪了一夜,只求……”
尧刃接话:“只求师兄当着同门面,递给我一瓶丹药。”
“这样我便能在离阁游历时杀死那人。”
楚耀生视线微坠,等待后者独白。
尧刃声音沙哑,但身体不再颤抖:“离阁在外生死自负,若没有证据,他之死只有其族会追究,但因为楚家少爷照拂过我,便不会被畏惧楚家的小族暗地杀死。”
楚耀生笑:“被人随意践踏的石子,没有靠山没有家世,就该忍气吞声地活,向踩你的人动手便是赴死,你早就知晓此理。”
上位者的平静目光如寒刀。
“那为何,敢在我面前撒谎?”
尧刃浑身僵硬,他眼眶的血安静滑落:“……师兄,我的神魂已被毁,仙途无望,只能出此下策。”
嗒、嗒、嗒。
楚耀生用剑柄敲打椅把,招招手,身边暗卫捧着一个精致木匣上前。
木匣打开,里面是一颗泛金光的丹药。
重塑丹。
尧刃手脚并用,下意识前爬,企图离能挽救自己的救命丹近一些。
楚耀生伸脚踩在尧刃肩膀,阻止其前进。
他听闻尧刃作证东占持有妖术时,就知道这位师妹又在想方设法坑害自己,「卧底」戏法太低劣,他准备好重塑丹,就是让这条背叛的狗闻到肉香。
“这是最后机会,你若不说,便死在这里。”
尧刃短暂沉默后道:“她告诉我……”
“师兄你会袭击仙议庭。”
楚耀生手上动作一顿,此瞬间只被空气捕捉,他明明是剑刃的握持者,却觉得被蓝光攻击神志,无声无息又难以阻挡。
尧刃的眼球伤得太重,噗嗤一声滚落在地,黏腻球体犹如污秽。
但他直起身,看着面前人。
已经失去眼球的眼眶倒映楚耀生平视自己的模样。
“她让我来拖住师兄……让师兄失去警惕。”
楚耀生:“师妹多此一举,我根本不会离开此楼,仙议庭也是家父前去,何来拖住一说?”
他轻笑,语气增添嘲弄:“况且尧刃师弟没有能力拖住我。”
话虽如此,楚耀生心里却猛地警惕。哪怕计谋拙劣,但东占的威胁性渐渐加强,好似即将破壳而出,会一击攻入死穴。
尧刃终于低头,不再抬起,可能是血流过多,凡人身体支撑不住。
楚耀生抬眼,段家兄弟上前,他道:“劳烦两位师弟再帮我一个忙。”
“师兄请吩咐。”
“现在去帮我斩下东占师妹的一条手臂。”
段家兄弟一愣,本以为楚耀生要让他们处理已无用的尧刃,结果是回去砍待审的犯人……这不好交代。
仙议庭是各域尊者前来,东占若受不住,现在死掉,作为看守的他们绝对会受重罚。
默契的两人没吭声,不答应也没拒绝。
楚耀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感,抬手两道灵气冲出。
灵气压迫感极强,与楚耀生同等境界的段英段武完全招架不住,连剑都没来得及出鞘,灵气便灌入神魂。
两人闷哼一声,血溢出嘴角震惊抬头:“师兄你这是……”
楚耀生的气场完全变了,根本不是化灵境,连呼吸都被压制,他已至登仙。
扑通,两人被迫跪下,登仙级灵气几乎剿灭神魂。
化灵到登仙至少需千年,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突破!
“去吧,你们只有一炷香时间。”
暗卫点燃细香,烟雾与香味飘散,楚耀生手指撑在太阳穴,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一炷香,若没能成功,他们就会死。
两人心脏狂跳,汗如雨下。
段家兄弟齐齐称是,在下一瞬离开原地。
“尧刃,我们来打个赌……他们能成功吗?”
尧刃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就算第三席吉洲阻止,也敌不过两人合攻,更别说她了。”
“天运不在?”楚耀生斜眼看他,满是预料之中的嘲讽,“跃云真的相信她与天运已无联系?”
尧刃从未见过楚耀生如此笃定,好似很了解对面敌人。
“东占师妹这种人,死前也会尝试把天运拉下去垫背,好让自己有一丝求生希望。”
香雾不断升腾,楚耀生安静等待。
时间过得很快,刚过去半柱香,就听见脚步声。
楚耀生抚摸剑刃,没有看向来者,因为他知道会是东占:“师妹你……”
“师兄。”段家兄弟的声音响起。
楚耀生一愣,立刻抬头。段英拿着一只断臂,段武受了些伤。
“师兄,成功了,只不过吉洲已去上报时阙师兄。”段英喘着粗气,“时、时阙师兄若追究……。”
段武是与吉洲交战的那个,他受了伤,现在一肚子气,打断身边人:“时阙师兄若真想阻止,我们哪能得手?那女的只是断臂,死不了。”
这才是天运首席,楚耀生脑袋里突然出现这句话。
既无欲望也无弱点,视众生如死物,就算面子上温和待人,骨子里实在冷漠无情。
东占是囚犯,但只要不死,就没有必要阻止她被伤害。
楚耀生视线盯着那只断臂,没有任何特点,沾满污垢与血,他却一眼断定就是东占的手。
因为他永远不会忘记,那日龙斗,女人趴在地上,用手指划过脖颈,学他的金扇蹁跹而过。
那只手,没有任何特点,但能让楚耀生牢牢记住。
楚耀生面上不显,但捏紧的手指暴露情绪。
天运首席之前真中她术法?跃云的消息是真的?
就算事实摆在眼前,楚耀生依旧怀疑。
东占这样轻易落败好似在羞辱他,嘲笑他的一切布局都是自娱自乐。高看一个敌人比低估了她更让楚耀生感到愤怒。
气氛变得凝重,没人知道为何楚耀生表情如此阴沉。
长久的沉默使那柱细香不断燃烧,直到滑落最后一节香灰。
“师兄,重塑丹……”
尧刃开口,想要为自己争取存活机会。若东占说对了,此次仙议庭议会危机重重,他只能抓紧时间。
楚耀生像没听见,半晌后勾了勾手指。
暗卫上前,提起尧刃后领,将他头发往后扯,脸完全暴露在楚耀生跟前。
他脸上再无笑意,眼底满是阴郁之色。
“重塑丹乃域界至宝,需登仙大能陨落后取其残魂与千年灵兽之血炼制百年,任何瞬间出错都将功亏一篑,而这一颗是我出生时,家族送予的礼物。”
楚耀生将剑刃抵在尧刃已经没有眼球的眼眶,慢慢往里推。
“啊!啊——”惨叫再也抑制不住,甚至另外一边眼皮被暗卫强制撑开,让他死前也注视着自己主人。
“你早就明白不是吗?你这种低劣的石子,怎敢觊觎我之物。”
镇域石无可匹敌,凡人的头颅脆弱,在这把剑面前就像豆腐,会瞬间被……
尖端碰到坚硬之物,就算楚耀生施力,也难以前进半分。
尧刃不再尖叫,似已死去。
楚耀生皱眉,灵气爆开,莫名的烦躁冲上心头,捏紧剑柄想要立刻刺穿此人头颅。
登仙境威压过于可怖,四周之物纷纷破损。
但不能使剑刃前进,就像尧刃空荡荡的眼眶里有什么东西。
楚耀生猛地抽出剑,揪住尧刃头发拉至身前,低头看去——
是他自己。
眼眶中映照着楚耀生的模样,血液就像欢迎的红毯,从不见底的黑色深渊中扑出,直到迎接他的目光。
尧刃的眼眶里,是一个小小的镜子。
灵波似海浪,似要轰碎阁楼。楚耀生站起,本命剑出现在左手。
尧刃被他甩开在另一侧,失去控制的上半身靠在长凳的另一侧。
段家兄弟还跪在原地,低着头不见表情,没有任何异样——
阁楼安静,布置华丽,最后一缕香雾从侧方飘来,消弭在半空。
那柱细香多久没的?
楚耀生的灵气会在一炷香后爆开,毁坏段氏两人的神魂,可香已燃尽,未撤回灵气,他们怎么还活着?
时间已静止,楚耀生难以呼吸。
「她让我来拖住师兄,让师兄失去警惕」
拖延的时间从未界定,在他以为预测到敌人手段,想要再次反将一军。
就如棋盘上他已知道对手的策略,认为棋子一定会落在此处,所以等待她落入陷阱。
可到底是她落入陷阱,还是自己一开始就在天罗地网。
“楚师兄,坐下吧。”
女声在身侧响起,如雨雾,又如惊雷。
幻梦早已展开,只是在等待他的发觉。
所有人消失,连死去的尧刃也不见踪影,只有他等待许久的女人坐在窗边,就像赴约的好友。
东占看向他,轻笑。
“在师兄将仙议庭所有人杀死前,先与我聊聊吧。”
第80章 杀楚 东占的折磨冒险
“这是什么?”
昏暗的无常楼牢房, 尧刃接过东占手里的东西。
极小的黑色镜子,大概只有一个指节宽。她腰间也系着更大号相同镜子,但细看之下没有给尧刃的这个精致。
光是看一眼就要掉进那泛动的黑色波纹中。
“只要把镜子照向楚师兄, 便是讯号。”
尧刃谨慎问:“……什么讯号?”
阴影覆盖女人的上半张脸, 只有嘴唇被允许看见。
“等你听完楚师兄条件, 依旧决定杀死他的讯号。”
“你凭什么笃定我不会背叛你。”尧刃问。
东占嘴角勾起,笑却没有声音。阴影偏移, 露出她的眼睛, 黑色瞳孔有蓝光闪烁,就如夜间幽灵。
“你与我发生谈话时, 楚师兄就注定会杀了你, 一切由你判断。”
“我是这么对尧刃师兄说的。”
东占看着楚耀生,后者在遭遇变故后立刻平静,转身坐回原位。
幻梦里保留阁楼装饰,窗外依旧是秘境云雾。
楚耀生想了想,为东占重新斟茶,茶水灵光闪过, 是他喜爱的洛玫山茶。
“师妹拿捏人心的本事果真高超。”楚耀生转着东占的剑, 就算落入术法,也没有还给她的意思, “师妹何时将我拉入此处?”
“师兄之前没有喊错,不是段氏兄弟斩我臂回来,是我来了。”
尧刃把黑梦镜装进自己眼眶,术法展开,她收到讯号。
东占掩嘴笑:“师兄当时喊我,把东占吓得够呛。”
楚耀生也回应笑容,蛛网般的灵气覆盖空间, 想要找到破除办法。
东占抿一口茶,抬眼看他头顶:“师兄短短时日境界大增,可是得了什么秘宝?”
配角等级字幕是绿色,而楚耀生……
「*配角—金刚脉弟子,世家天赋子弟,无忧终生」
从「*」号开始,红色的裂纹延展,就如有生命般缓慢前进,已覆盖半边字幕,快要染红至无忧处。
配角是绿色,红色是这个世界主角的等级色。
东占已然明白,「*」号角色到底在系统方处于什么位置。
系统没有把赌注全压在她身上。
就算她没能使原主角人设崩坏,系统也有后备方案。
“师妹抬举我了,家族败落,鼎炎混乱,哪有多余力气获取秘宝……师妹既到此,可否观我命线,给出解法?”
两人都语气平静,还会适时点头,承接对方的目光。
东占:“师兄已有解法,为何问我?”
楚耀生动作一顿。
她没等其接话,而是转移话题:“楚师兄先一步到秘境,楚权家主未至,是明日直接到达议会?”
“家父事务繁忙,不像我这般闲暇。”
“可我听闻楚家数日来各项决议都是师兄下达,连与白家的冲突都处理得有理有条。”
东占看他,茶雾蒸腾,模糊她的笑容。
自从时阙不再露面,若萧家是魔王当道,那楚家便是下任明主在力挽狂澜。
共生礼后楚权只露过几次面,后全由楚耀生解决一地乱麻。
境界越高越易走火入魔,登仙者不可心乱。
界内猜测楚权因共生礼的荒唐事而心境不稳,只能由子嗣支持家族。
但东占不这么认为。
她认为楚权已经死了。
被他儿子扔进炼阵里化成红魂,然后吸入体内增长修为。
楚耀生低头笑,目光变得锋利:“果然师妹不会让自己沦落到囚狱之境。白家严防死守「天乙灵脉」,不会是师妹给出的消息吧?”
他在共生礼后赞成按照计划夺取天乙灵脉,因为萧明德中毒,萧家再难干涉……
但刚行动数日,白沈两家的动向就显得奇怪。
沈家独有的信使不再来到鼎炎域,单方面与楚家断联。
而临近的白家,主家化灵境修士都守在边境,就差把「知道你要动地灵脉」写在脸上。
炼阵之事不可耽搁,楚耀生想摒弃地灵脉继续用人做材,这与楚权意见相悖。
他理解父亲,因为只有用灵脉,才能使家族稳定,不再把人作为炼阵材料。仆从已用光,慢慢开始用旁系的人,再这样下去,楚家会散。
可也仅仅是理解罢了。
他在推父亲进入炼阵前,什么也没说,亲眼见证象征「族群」的人被压成烂肉。
楚耀生认为族群该为一人而存在,生是,死也是。
令他惊喜的是,父亲登仙级神魂灌入阵法,红魂竟然膨胀数倍,他仅仅触摸就修为大涨。
最好的材料才能哺育新神,需要找更多像父亲一般的人——
仙议庭天雾为灵气所化,等待着数个时辰后十二域界所有至高者前来。
这窗外之雾微微下落,落在对面人身上。
女人温柔注视他,毫无攻击性。
“师兄的茶、香,各种用度都带至此楼,看来不仅仅是最先到的参议者,还停留了不少时间。”
仙议庭之所以选址在星渊掌教的秘境,是因为剑刃在此不能与修士共鸣,就像掌教在警告后世者不能动武,不允许毁坏此境之宁静。
掌权者的议会最需要宁静,虚伪的语言才是重头戏,而不是桌上的剑。
楚耀生沉默很长时间,终于道:“没错,要久到把秘境画满炼阵之纹。”
东占不惊讶于他的坦诚,说真话在此时也是一种攻击方式。
“所以师妹不担心时阙师兄吗?他是炼阵最需要的主菜,他人不过配菜罢了。”
楚耀生要把此次参加仙议庭的所有人都炼化。
东占手点在下巴,认真思考后道:“不太担心。”
楚耀生笑:“为何?”
“这个最后告诉师兄。”
东占放在下巴的弯曲手指伸直,保守一个短暂的秘密,为此次谈话的末尾准备了最大惊喜。
现在由她继续话题。
“共生礼后,我时常在想,师兄那时说理解我,为了不让师兄失望,我便也想理解师兄。”
楚耀生眉头微皱,没等他反应,四周场景切换,身处阁楼的两人来到一座华丽又熟悉的庭院。
金花美玉,灵力眼在正上方,这是楚家的庭院。
前方响起笑声,几人围拢,好像在看着什么。
东占还端着那杯茶,先一步走过去。
然后笑声变得清晰,一个孩子拨开人群,往前奔跑。
他脚下全是各门各派的贺礼,贵重的礼物们被他随意踩踏,掌声与笑声依旧,无人斥责。
楚耀生想起来了,这是他七岁越级进入塑道境的庆典。
那时楚家昌盛,为了把头颅叩在他脚下的人如河流往下,看不到尽头。世间所有东西都能送给他的礼物,哪怕是万年之丹,千年之兽,或者……
孩子从堆积的贺礼中翻到一个小罐子。
“父亲,我喜欢这个!”
东占弯腰看去,那是一双透明的人眼。界内称为辨灵眼,能察他人之灵,是罕见的天赋,瞳孔也极为美丽,能映照各种色彩。
楚耀生微微皱眉:“师妹何意?窥探我记忆,这等邪术可真令人生惧。”
东占并未回答,而是转头看向那群鼓掌的人。
楚权也在人群中,只不过他的样貌模糊,就像绞散的颜料桶。
“我儿喜欢便好,这是哪家之礼?记得还礼。”
东占问:“师兄可知当时如何还的礼?”
楚耀生见小时候的自己被其他东西吸引丢开罐子,罐子骨碌碌地停在他脚边。那双透明的眼睛没有倒映他的脸,毕竟这不过死去尸体的一部分。
他回答东占:“是洛沙域一个小门派,被纳入楚家庇护,现已成其域龙头之一。”
东占闻言点头,走到楚耀生身边,拿起那个罐子,掏出里面的眼球揣进兜里,毫不介意地对他说:“走吧师兄。”
话音刚落,场景再次切换。
灵压稳定,数以万计的剑石在嗡鸣,是无人域。
少年楚耀生正把玩一块金石,灵气不俗但非顶级剑石,完全不是他所需之物。
东占与楚耀生站在一旁,视线从站立者移到跪拜者,一男一女,神情紧张。
“求、楚少爷高抬贵手,这块剑石配不上少爷您……”
少年端详石头:“刚刚你们说下次剑石会,门派会让新弟子来,你们这是最后一次进入无人域?”
两人齐齐点头,但不敢抬起,额头碰在草地,粘上泥土。
啪!少年把金石扔在地。
“既然如此,三声内,谁先抓住石头就算谁的……但另外一个人会死。”他微笑,背着手踱步,就像在玩游戏。
那两人的表情先明朗再阴沉,他让同门自相残杀!
可没人敢把情绪表露出来,因为这是楚耀生,楚家的楚耀生。
女子咬牙,红了眼眶,她修为更低,为了岌岌可危的门派该让更有天赋的孩子活下去:“师弟……”
她的话没能说完,身边人猛然扑出,直接抓住面前金石。
少年叉腰,停顿片刻后蹲下身,对不敢回头看同门的男人道:“……我有说开始吗?”
噗嗤,强大灵气直接在男人体内爆开,血从裂开头颅中喷涌。
少年若无其事地站起,笑着拍手:“好,开始!”
怔愣的女人难以反应,但声音如死亡之钟,逼迫身体往前,推开同门尸体,拿住石头。
“真厉害,剑石归你。”少年拍女人的肩,视线从上至下,最后摇头,“但我说了另一人会死,你还要得到惩罚。”
东占看着女人同样七窍流血地倒下,她转头问身边的楚耀生:“师兄最后拿走这块剑石了吗?”
楚耀生看她,眼神如深海:“记不清了,毕竟只是块劣质石头。”
东占耸肩,走上前,把那块沾满血的金石拿起,也揣进兜里。
她背对楚耀生,笑道:“还有呢师兄,你别急着出去。”
楚耀生闻言收回散向四周的灵气,他依旧找不到突破口,此术法竟毫无破绽,连登仙境界的他都没办法离开。
然后场景再变——
这次是跃云阁。
一座悬空桥,即将成为弟子的楚耀生摇着扇子从远处走来,他身后跟随着很多人。
他要去往内阁,而内阁大门却在此时打开,一个人影出现。
模样看起来比他还年轻,一袭白衣,如云雾与日阳化身。
单单这一眼,楚耀生便知道是谁。
身后簇拥者的声音突然泯灭,好似从未出现。他明明是所有人的领头者,视线从未下落,现在却像被巨石压住脖子,逼迫他低头。
那人与他擦身而过,身后的簇拥者纷纷向其问好。
“见过时……”
他张了张嘴,以为自己会大度地说出来。毕竟家族早已说过此人存在,他并不在意——但整句话说完前,那人便离开了。
这个瞬间漫长到难以想象。
“噗嗤。”东占笑出声,最后实在忍不住,“哈哈哈哈哈,时阙师兄那时还未学会与人主动打招呼,师兄你莫怪。”
楚耀生站在她旁边,看着时阙离去的背影,表情不变。
“若是想用此法激怒我,师妹早些放弃。”
虽从未听闻,但他已发现此术无法攻击自己,等同于一场场梦镜,跟东占的言语邪术相同,不过是迷惑人的手段。
“我并不想激怒师兄,我在试图理解师兄。”
“师妹可有成功?”
东占笑着点头,突然把兜里的那双眼球和金石拿出来。
“自然,已经知道师兄是一个害怕脚沾泥的胆小鬼。”
楚耀生应声转头,与东占对视,两人之间维持的平静突然崩塌。
登仙级灵气突然暴涨,瞬间撕碎最后一个场景,让两人回到仙议庭的阁楼。这还不够,所见之物全都碎成粉末。
“师妹灵气不够,此术怕是维持不了多久。”
东占将眼球与石头分别放在手心,没有回答,而是说:“楚师兄选一个吧。”
楚耀生不动,抬手要强行摧毁这个术法。
“那我替师兄选。”
东占十指紧攥,捏爆了那对眼球。
咚。
楚耀生的视野突然变窄,连眼皮都感受不到——
剧痛袭来,他的左眼被生生剜去,血代替泪水流淌而下。
“啊——!!”
“别叫了!快按住,右眼也要剜掉,给楚家的贺礼得成双成对!”
数个人按住他四肢,将他的眼皮撑开,眼泪也模糊不了那伸来的刑具。
格外尖利的刀刃戳进他眼眶上部,往右摩擦,慢慢切断眼球的脉络,直至环绕一圈,保证这颗眼的美丽与完整。
黑暗降临,痛苦如海潮,他像任人宰割的鱼。
该死!必须毁掉这个术法!
他调动所有灵气,就算不能及时唤醒仙议庭的炼阵,也必须……
咚。
“别叫了!快按住,右眼也要剜掉,给楚家的贺礼得成双成对!”
刃尖伸进眼眶,缓慢切割,最终黑暗降临。
咚。
“别叫了!快按住,右眼也要剜掉,给楚家的贺礼得成双成对!”
咚、咚、咚、咚、咚……
感受痛苦的能力没有麻木,楚耀生异常清醒地轮回,感受着每一次的尖刃割裂眼球的时间。反抗的手段全部尝试,到最后已经分不清绝望是否已经吞噬神志。
不知多久之后,黑暗中传来女人的声音。
“两万次了,该换个花样,不然师兄你会腻的。”
咚。
一块金石掉落在面前,楚耀生跪在地上,突然四肢抽搐,内脏破损,血从身体上所有孔洞喷溅。
“快抓住石头。”年少的声音响起,是他自己。
如被噩梦驱使,他像上岸的鱼,滑稽地往前爬,四肢夸张摆动,血在身后铺成长长的绒毯,内脏掉落成为装饰品。
疼痛竟然成为鼓励,他的手指绷直,离石头只有分毫之差。
一只手伸过来,把石头往后移动一米。
年少的自己边笑边鼓掌:“开始。”
融化的神志难以思考,他不断地爬行,直到全身都磨成肉沫。
颤动的手指已成白骨,最后要碰到——
手伸来,移动石头。
他听见自己说:“开始。”
他没有死,而是缓慢地生长血肉,然后再腐烂,这场碰触金石的游戏永远没有尽头。
十年,百年,千年,然后女人的声音响起。
“师兄加油啊,这只是第二个,还有数百个等着你呢。”
东占没有说谎。
这个空间没有尽头,肉/体痛苦与精神折磨交替,鲜血化为海洋,没有任何一个生命能完整地离开此处。
直到最后,楚耀生逃离的欲望再也不见踪影,他神情呆滞地跪在原地,就像失去灵魂的空壳。
啪、啪、啪。
掌声响起,东占走到他面前。
“恭喜你师兄,现在我们离开吧。”
楚耀生抬头,知道这又是一个谎言,在无数个轮回折磨中,他已经被欺骗无数次。女人的声音犹如挣脱不了的梦魇,逼迫他清醒又完整地接受一切。
但下一个眨眼——
幻梦结束。
阁楼安静,剩余的一半细香还在燃烧,茶气在杯盏里蒸腾,东占坐在他身边,已经握住了天蓝色细剑。
明明体感时间漫长到难以想象,但现实中定格他以为东占来到的那一瞬。
不似术法中,东占衣服沾满污垢,手腕的血痕没有治疗,粉色的新肉暴露在空气中。
她安静喝茶,就像从牢房里过来做客。
登仙者心境不可动摇——
但经历这种恐怖折磨的人,再高的心防也会碎成粉末,变成那梦境轮回里碎裂的血肉。
楚耀生试着抬手,却发现经脉受阻,难以运转灵气,他已走火入魔,很可能爆体而亡。
“……你不能杀我,若无忧命引爆……”他开口,已经很久没听过自己的声音。
东占放下茶盏,笑道:“师兄有无忧命,还有楚家,若是大庭广众杀之会害无辜者丧命,但找到无人处杀之,楚家又会倾全族之力发动战争,真是难啊。”
她走到楚耀生身边,柔和地俯视对方。
“吃一堑长一智,只能两个都解决。”
东占轻轻捧住他的脸,让他仰头,看向什么也没有的半空。
蓝光闪过,剑刃抵在半空,似乎触到无法撼动的东西。
慌乱与恐惧蹿入脊椎,楚耀生疯狂挣扎想要逃跑。
“抬头。”
可女人的手死死攥住脖子,逼迫他仰头,亲眼见证——
尖锐的刃尖往后滑动,恐怖异响从四面八方而来,似乎不是这个世界该有的声音。
「*号角色剧情线变动,人工即将介入!」
「*号角色剧情线变动,人工即将介入!」
「*号角色剧情线变动,人工即将介入!」
空间扭曲,时间拉慢,巨大的字幕铺天盖地,闪动彩光一如疯狂的电子隧道。
这场处刑即将被系统制止——
“抬头。”她只是轻声对楚耀生重复。
【欢迎你,奇点】
【世界线已重塑】
角色视野挣脱界限,楚耀生看见了,那半空中的东西。
蓝色的光如斩刀,划断那最后四个字。
「无忧终生」
横亘的线就如沟壑,将他引以为傲的人生彻底改写。
然后那蓝光向下,缓慢地刺进他心脏,无忧命已不会引爆,而是被东占生生剥离。
小小的金片被东占握在手中,不似神器,更像路边随手摘的花。
“还有最后一件事,师兄问我为何不担心炼阵……”
她满手是血,坐回原位重新端起茶盏,笑着向身旁尸体说。
“因为楚师兄你只是配菜。”
远方传来沉重的古钟声,秘境迎来位高权重的人们,每一位都是十二域名声远扬的掌权者。
灵气如海浪,迎接世界的主人们。
“得等主菜……都在我面前坐好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