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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第 71 章 太爱自己


    人是从河里捞出来的, 谢禾臻生前曾试图联系给谢谌,但谢谌没接到电话,等他收到“对不起”三个字时, 警察已经叫他认领尸体了。


    喜和丧这两件事的传播速度最快,秋季气温转凉,午后出来散步的人增多, 街坊邻里闲言碎语,将有人跳河自杀的消息传了个边,他们揣测原因时不免惋惜。


    “活了大半辈子了,有什么想不开的啊——”


    “听说儿子都准备和未婚妻商量结婚了。”


    “哎呀, 还没享成福,人先走了。”


    “是啊, 有什么想想儿子啊。”


    警察排除他杀, 走完程序将死者物品归还给家属。谢谌修好进水的手机,看到了崔瑛发给父亲的消息, 言简意赅的信息将人往绝路上推。恰巧处于昏迷状态的谢谌没有接到父亲的最后一通电话。


    谢谌搬回家,开始料理后事, 他怕母亲也想不开寻短见,奶奶尚在人世,白发人送黑发人令她旧疾复发, 也卧床不起。


    清晨,谢谌做好早饭,二人打算吃完以后就回老宅按旧俗下葬。餐桌上, 静到可以听见牙齿咀嚼食物的碾磨声和豆浆在喉咙里滚动的咕噜声。


    许随剥鸡蛋壳的手总是抖, 柔嫩的蛋白变得坑坑洼洼,她颤抖着问:“你爸对你……”


    谢谌狼吞虎咽地将白煮蛋塞进嘴里,他扶住母亲颤颤巍巍的手, 蛋黄的粉质感让他的声音含糊不清,掩盖了哽咽。


    他一遍遍重复,“没关系的,没事的,都过去了,都会好起来的,我没事……”


    许随抽出手,她终于明白了儿子为何搬出家,为何日渐消瘦,为何总是以忙为借口不回来,她抹了一把泪,吸着鼻子说:“日子还是要过的。”


    “你现在是omega了,和崔瑛就这么算了吧,我去和她家说。你物色物色其他alpha,条件也不需要特别好,咱找个踏实能干的就行。”


    谢谌猝然停顿,过了半晌才开口,“我和alpha结婚?”


    她蹙眉纠结,似乎做了很大的让步,“实在找不到的话,beta也行。”


    “我生不了孩子。我生殖腔萎缩了,而且体内激素不稳定。”


    “这个……治不好吗?”


    “就非要结婚吗?”


    “你不结婚怎么行呀,现在你又是omega,社会这么乱,你爸也不在了,没有alpha你很容易被欺负的。”


    “现在社会乱成这样,alpha们不都自身难保吗?”


    “你爸最大的心愿就是看你成家,你觉得他听到你说不结婚能安心走吗?你不能凡事都只想着自己啊……你不结婚,我一走,你不是就一个人了?”


    喋喋不休,叽叽喳喳,谢谌敛眸,目光沉沉,注意力涣散,耳膜里有虫子作祟,捣鼓着耳膜,隆隆作响,像一声声闷雷,他一个字都听不进。


    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他在脑子里不断重复着。


    蛋腥味逆涌回口腔。


    他的胃告诉他好不起来了。


    人死都讲叶落归根,谢谌一家本就是本地的,一小时车程就端着骨灰盒回到偏中式的宅院。


    家乡有守夜的旧俗,守夜俗称守灵,传闻逝者会归来见家人,时长因死者具体下葬的日子而定,他们算好日子,守灵五日后恰巧宜丧葬。


    蜡烛一点亮就要保证五天不灭,在一根燃尽前及时拿新的一根续火,不然死者会找不到路,无法赴黄泉,只能游离人间不得轮回。


    许随身体不太好,谢谌作为唯一子嗣担起重任。


    奶奶信牛鬼蛇神,专请神婆做法,神婆却留了一句“邪人作祟”。


    谢谌不信神佛,但对这位神婆早有耳闻,神婆幼时帮忙招过魂,尽管谢谌从不觉得自己丢过魂。令他震惊的是在他大二时,奶奶向神婆提供了谢谌的生辰八字算命。明明没见过一面,上大学后的谢谌也从未和家人讨论学业,但神婆当即说中“这孩子目前没有恋爱的心思,只想学习”,追问什么时候能找到另一半,她却说他什么天克地冲,一生多舛。


    邪人作祟。


    是指崔瑛?


    “我回来了。”


    裴墨衍的声音闯进来,迫使谢谌停止思考,他回神看到拎着食物进来的alpha。


    守灵第一夜,裴墨衍担心谢谌晚上饿了没吃的,特意驱车买回一大堆夜宵,东西一放上来,谢谌感觉桌腿都在抖。


    “我没胃口,你带走吧。”


    裴墨衍捏住谢谌的脸,“只剩一张皮了,还不多吃点儿。”


    谢谌的脸禁不起扭,很快就显出红印。


    裴墨衍继续说:“刚刚作法那个神婆神叨叨的,警察都排除他杀了,她居然还说有人作祟。”


    “……”


    “阿姨都给我说了。”


    谢谌微微歪头。


    “要结婚吗?”


    “?”


    “我们差不多大,我至今也一次恋爱都没谈过,相亲也都黄了,我爸妈肯定也是着急的。他们老一辈的思想都这样,反正你是omega的事情你妈也知道了,我想着我俩可以假结婚配合一下,在家长们面前演戏蒙混过关。”


    裴墨衍没有得到回应也没因此受挫,诚恳道:“我没有逼你的意思,只是提议,如果你有其他更好的打算,当然可以不用和我结婚。”


    谢谌垂眼保持沉默。


    裴墨衍躬身将谢谌轻轻罩在怀里,像遮风避雨的伞,像疏而不漏的网。


    裴墨衍的位置正对着谢禾臻的遗照。


    他垂眼回避死者。


    他对生者说一定要选择幸福的那一条路。


    谢谌自知这个状态和谁在一起都不会幸福的,大部分人自己过着悲惨生活,却有乐观态度,却总说“万一呢,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人生这条路本该每一步都走得小心谨慎,但因为总抱着侥幸心理,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落差,最后得到悔恨和痛苦。


    裴墨衍想留在这里陪谢谌的,但谢谌不想耽误他工作,执意赶他走。


    白天由母亲或其他血缘关系较近的亲戚守灵,即使这样,谢谌一日还是只能睡三到四小时,他的睡眠一浅再浅,即使头疼也无法靠休息缓解,长时间的精神压迫导致他面色愈发难看,眼珠蒙上红血丝。


    谢谌就顶着疲惫的状态熬到了最后一天。


    秋日萧瑟,怕风把蜡烛吹灭,门窗关得严实,谢谌只身处在孤寂之中。


    他总觉得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在灵堂,面对骨灰盒及遗照,感受到注视是一件可怖的事,但如今谢谌的内心没有给恐惧留位置。


    他迫切地希望见到鬼魂,问出得不到回答的疑惑。


    “今天应该是回魂夜吧?你死前到底在想什么?念了好几年的想抱孙子,我婚还没结呢……我一直说忙,其实是骗你们的,我没有上班,我躲进一个出租屋,大部分时候甚至不想和alpha说话,他们的目光像水蛭黏在我身上吸食着我的精神力。我原本是想,找到解决办法变性回去,之前发生的一切就当作是一场梦,你为什么不等等……”


    谢谌用手腕抹掉泪花,抽噎一下,“我这样,也没去死。你到底为什么……好歹和我见一面啊……我再怎么样,也不愿意看到你的尸体……”


    狼狈哭泣的模样被alpha尽收眼底,等谢谌察觉到时周言晁已经距离他只有三步。


    “我现在这样,你开心了吗?”谢谌说着垂头又落了两滴泪珠。


    周言晁静静环顾四周,眼神飘到遗像上再收敛目光,“好像失去亲人都很痛苦。”


    “……”


    周言晁半垂眼,盯着谢谌,漆黑的瞳孔被蜡烛引得波光流转。


    “让我暂时留在你身边吧。”


    谢谌没有拒绝。


    两人共处一室,安静久了,谢谌主动开口,“明明是办葬礼,他们都在劝我结婚。”


    “我不劝你。现在婚姻不能带给你幸福。”


    谢谌眨了眨眼,“想靠婚姻让自己变好的都是蠢货,把自己人生寄希望于他人或同他人捆绑在一起。”


    他看了一眼时间,“12点了,如果真的有鬼魂,现在应该回来了吧?”


    周言晁对鬼怪作息并不了解,只能默不作声,反正谢谌也不是真的在向他求证。


    谢谌站起挪步,越过棺材盯着父亲的遗像,他跪在地上,重重磕头,掷地有声,直至血沿着皮肤向鼻梁两侧滑下。


    “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你自杀的真正原因,我也觉得一向守口如瓶的崔瑛突然坦白有蹊跷,我都没有找到答案。但我想通一件事——”


    “我不会结婚的。”


    “口口声声说为我好。”


    “对我而言,长辈的建议是带有道德绑架性质的命令。”


    他直立着身躯,“我不结婚会死吗?不会。我不结婚叫自私吗?不是。”


    谢谌自问自答。


    “我真的很自私吗?”


    “我也不觉得。”


    他直勾勾地盯着遗像,一字一顿地说:


    “我只是太爱自己了。”


    谢谌停下,静静期待,企图通过遗照感应父亲的回答,眼睛盯得有点发酸,新鲜的血液还在缓缓向下流淌,几乎要挨到他的内眼角,恍惚间又总觉得玻璃片夹着的人像动了。


    实际上是周言晁移动时光影投在了玻璃上。


    霎时,目光被切断。


    谢谌愕然仰头,看着逆光的alpha。


    周言晁站到人和遗像之间,微微鞠躬,轻捧谢谌的脸,撩起额前的发,嘴唇往前凑,闭眼舔舐他的血液,柔软的舌头摩擦被皮包裹的骨骼,舌尖沿着鼻梁一路扫到眼角,惹得人不得不闭眼,留下的水痕像未干的泪。


    他亲吻发丝,卷走泥沙和尘埃,洗去污秽,抹除血迹,像进行一场简陋又诡异的加冕仪式。


    两人同时睁眼。


    他们在昏暗中彼此相视。


    同为矛盾的个体,是静谧无声的,但依旧振聋发聩;是冷漠的,但总显深情。


    天未破晓,门外传来人声。


    “准备上山!不然就错过时间了!”


    门被推开的一瞬,风携着浓雾和湿气灌进来,被续了五日的烛火猝然倒下,只留一缕薄烟,它们在空中隐去。


    没关系的。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灵堂里只有谢谌,他转身面朝正门,风撩起他的发,袒露凝血的伤口。


    谢谌看着外面的一行人,抬棺人拿着扁担,亲戚提着纸钱红烛和供品等……


    他迈步说——


    “走吧。”


    第72章 第 72 章 幸福眼泪


    “各位观众朋友们, 早上好,现在插播一条讯息。针对今年6月13日某公司社员被大规模袭击注射劣质变性试剂事件,现将具体进展汇报如下。”


    电视机中, 身着深色西服的新闻主持人表情肃穆,目视前方,进行播报。


    “根据A方审讯罪犯获取的信息, A方成员联合警方搜查37所实验室、30个商铺、28家药厂、4处黑市、2所地下赌场,总共抓捕非法制药人员241名、贩卖违禁物品人员1327名以及发动暴乱组织成员37人,回收销毁10万余支劣质变性试剂。法院对犯罪人员采取量刑,将对涉事人员分别实施死刑、无期徒刑、10有期徒刑等。”


    “此次事件中10名死者的家属将获100万抚恤金, 41名幸存者获50万抚恤金,并且就医疗方面终身享受政府补贴, 除特殊职业外, 其所在公司不得以身体原因擅自对其进行辞退。”


    “现公布新增特殊法律。若个人或煽动集体群众攻击异性,行为包括但不限于猥.亵性.侵、利用变性试剂强制改变他人性别、对他人器官进行阉割, 且对受害者或社会造成重大负面影响,将被强制注射变性试剂L.0。上述新增法律法规将于今年11月1日开始正式试行。经多方审议决定, 将于今年11月20日,对37名发动暴乱的omega施以该刑,统一变性为alpha, 且终身不得购买变性试剂。”


    “若民众有任何疑问、意见或建议,可通过电话、短信、书信等形式与当地市政府相关负责人进行联系。”


    电视机继续播报晨间新闻,相关话题热度就迅速上涨, 尤其是在平台“。”上, 直冲当日讨论热榜。


    【吐槽】真的觉得要完……


    【吐槽】你们真的没疯吧,天才提案


    【吐槽】呵,大早上的, 给我整笑了


    【吐槽】求世界毁灭教程


    【吐槽】我真不想和你们住一个星球,你们搬出去吧


    贴+1


    【论】这次行动O方做了什么?-


    以下为此评论回复,可折叠-


    【暗鲨全世界】(45级):通篇都是A方的任务总结,我请问呢?O方是摆设吗?


    【这个世界癫了】(18级):L.0?为什么不是注射L.0-1?给那群杀人犯注射二十万的试剂?疯了吧


    【你们都是神经病】(23级):逆天,受害者被注射劣质试剂,凶手却可以免费得到正版,建议想变性的omega都去发起暴动呢


    【你去死】回复【你们都是神经病】:哦,你的意思是让官方带头用盗版?搞笑呢。后面不是写了吗?还有死刑什么的


    【你死了】(8级):等这么久的解决方案,居然是变性,确定这不是奖励吗,既然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死了10个alpha怎么说?挑10omega杀了呗


    【,,】回复【你死了】:奖励?不是每个omega都想变成alpha好吧


    【oo】(85级):小omega们变成自己最厌恶的alpha的,如何呢?


    【哦,然后呢】(24级):活着的才赔偿50万……才够买两支L.0……


    【我补药上班啊】回复【哦,然后呢】:嗯……新的计量单位出现了,我年薪0.18支L.0……


    【社畜008号】回复【我补药上班啊】:悲……当牛做马5年,不吃不喝都买不了一支,要变性成为alpha的基础条件不是性别为beta或omega,而是有钱啊


    【著名折学家】(18级):L.0的开发就是上层社会提纯的手段。一个优秀的alpha,家缠万贯,生下的孩子是omega,在社会认知里是无法真正继承家业的。而L.0恰好可以扭转局面,帮助alpha巩固财产不流入外人口袋。变性试剂向来不是omega改变命运的机会,它是宝座的加固钉,让beta和omega无法撼动,生存处境变得更艰难。当omega的数量少到一定程度后,首要任务就是生育,这种情况下,omega可能会最大程度使用生殖腔完成生育目标。为了软强迫omega,还会灌输一种美德思想,说这是为了爱,为了延续人类文明。


    【无语】(17级):就算说公司不能以性别原因辞退那些人,但方法很多,比如职场冷暴力……或者给一堆活,拿着数据说你业绩不达标给公司利益受损;针对内心敏感的员工,就故意设计让他搞砸一件事,到时候他会因为羞愧主动提出离职的;就算碰到良心的公司不刁难你,除非你不结婚生子,不然你要请产假,从备孕到坐月子再到带孩子照样会离开职场,这期间公司怎么可能停掉手里的项目,一定找人代理,等你回去能保证还会有你原本的位置?再说了,只说不开除,没说不能降职降薪,说现在社会动荡,拿行情不好当借口,让你干打杂的活,一个月1000,你找谁说理诉苦去?


    【老实人】回复【无语】:你这是真老板……求放过……


    【:-(】(2级):再注射一次变性试剂呢?虽然说身体负荷太大,但,万一呢?总有身体承受能力强的吧……


    【站着说话就是不腰疼】回复【:-(】:现在一针的副作用都不清楚,你还来两针?你也是无敌了


    【不要骂我】(7级):就目前形式来看,B方是偏向A方的,为什么就觉得三方组织里,O方的权重可以高到随意支配任务?很明显O方这次也被边缘化了


    【站着说话就是不腰疼】回复【不要骂我】:B方跟你说的?


    【不要骂我】回复【站着说话就是不腰疼】:用我说?看看变性试剂的购买数据,O转A销量占总的75%,而A转O只有1%。当omega要是好,要是受到优待,大家不都当吗?alpha的基因就是好,世界就是围着alpha转的,我说的有错吗


    【神秘人】(匿名状态):新颁布的法律法规实际就是废纸,都被耍了(已删除,约30秒内清除记录)


    【神秘人】(匿名状态):我只能说,大家别买L.0(已删除,约30秒内清除记录)


    【你去死】(12级):什么情况?删评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11级):我擦?他账号待注销状态了


    【暗鲨全世界】(45级):所以,L.0真的有问题?


    【我穷死了】回复【暗鲨全世界】:不能吧……那么贵,而且是国家统一发行的


    ……


    “别看手机了,到站了。”林青屿用手肘顶了顶林由,示意下车。


    林由回神退出“。”,将手机揣兜里,还在揣摩神秘人的评论。


    因为受伤,林由耽搁了开学,林青屿是想让他再静养一段时间,但学院的辅导员不允,说再这样下去建议先休学降级,林由便拖着才长出新皮的身体赶在11月来报道。


    现在是12点15分,学生涌入食堂,人流量剧增。两人废了好大劲才挤进宿舍楼,刚到宿舍门口,就听到室友的声音。


    “秋游,你问问林由多久到,我们好去接他。”原子说。


    祁勿忧道:“我发了,他没回。话说,我们四个人凑齐了,今天晚上刚好没课,出去吃顿好的吧。实在不想吃土豆了。”


    学校参与扶贫项目,向农户购买大量土豆,现在食堂随处可见土豆制品,小炒菜里是炒土豆丝、烧土豆块、干锅土豆等,小吃是土豆饼和土豆泥,面和粉上面盖的是土豆臊子,就连早餐的包子都是土豆馅儿的,人都吃成淀粉脑袋了,就算是土豆星人也想改善伙食。


    小庄:“正好,我和原子听说有家酸汤火锅味道不错。”


    祁勿忧:“可以啊,我没意见,等会儿问问林由。”


    “还是老规矩昂!这次轮到小庄抢着付钱了吧?”


    小庄:“OK,还是谎报成实际支付的85%吗?但这次林由家不是电线问题导致的火灾吗?损失应该挺大的。医药费肯定也花不少。”


    原子:“嗯……那就谎报成原价70%再平摊吧,再降就太便宜了,他会觉得不对劲儿的。然后这部分我来补。”


    小庄:“你小子,不准嗷!说好的一起摊。林由也不容易,又要养妹妹,还要给自己赚学费,大家一起帮帮总是好的嘛。”


    林由的手握在门把手上迟迟没有用力,身上的包袱似乎轻到没有重量,他其实没有那么强烈的自尊心,两眼一睁不是学习就是工作,他甚至没有充足时间拿自己的穷困与他人的富裕作比较。


    垂眼出神时,肩头被人拍了拍,林由一转头,看到哥哥弯着眉眼,含笑轻声道:“快进去,收拾好,晚上和朋友们吃饭。”


    一门之隔,里外都是在乎他的人。


    “哥哥……”林由泪花在眼眶内打转,瘪着嘴又喊了他一声。


    这给林青屿看得一愣一愣的,上次见林由这副模样已经记不得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他连忙将手头行李放下,没找到纸巾,手上又有行李的灰,只能撩起袖口,用手腕内侧给人擦泪,“妹妹被爸妈接走了,我来赚钱,你不用那么辛苦了。”


    “不用,”林由摇摇头,“我现在能赚钱。”


    “先读完大学,我养你还差这几年吗?也不要因为奖学金学那么累,哥哥希望你过得开心轻松一些。”


    “谁啊?”


    室内察觉到动静,把门打开,三人看到泪眼婆娑的林由,惊愕沉默后,小庄率先动手,推了一把林青屿,把林由拉过来,喝道:“你谁啊?!怎么把人弄哭了!”


    “这是我哥,亲的。”


    小庄一听,马上把弟弟还给哥哥,凑上前端详,摆手哈哈笑说:“没戴眼镜,仔细一看,哥俩长得确实像哈!”


    “你也没近shi……”原子的嘴被小庄捂住。小庄干笑两声,“哥哥好,叫我小庄就行。”


    几人轮番自我介绍完,林青屿微笑道:“今天来也没带什么东西,下次让我弟弟捎点家乡特产给你们。”


    原子扒开小庄的嘴,“哥你这太客气了。”


    “以后麻烦你们多照顾照顾他。”


    “那肯定的,放心好了!”


    林青屿拒绝了宿舍聚餐,笑着朝楼梯口走,身后的室友积极地帮林由提行李,念叨着笔记和作业,踏进室内。


    “嘭”的关门巨响声后,原地只留尘埃飞舞。


    正午的阳光从窗口探进,在地板上描摹人影,林青屿踏进楼道,埋头用嘴唇蹭了蹭手腕,将未干的泪全吃进嘴里,想与其融为一体。


    他嘴角扬起笑。


    那是弟弟幸福的眼泪。


    他的这么多年,值得了。


    第73章 第 73 章 无性教主


    “啪!”


    满是褶皱的手重重拍在桌板, 却像是打在崔瑛的脸上,她的身体随巨响本能的哆嗦了一下,注视坐着的教授, 猜测对方愤怒的原因。


    “我有没有说过别管送来的药!”刘佳志指着她,“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教授,你是怎么知道的?”


    刘佳志哽住, 收回指指点点的手,叹了一口气,“这事你别管了,我来解决。”


    崔瑛狐疑地歪头。


    “大学时, 你的专业成绩第一,我见你是真的热爱这个行业, 心怀热血, 有着一颗愿意为人类奉献牺牲的心,所以才对你刮目相看, 愿意当你的导师,给了你进出实验室的研究特权, 但这不代表你可以滥用私权!”


    “但是,教授,我发现药有……”崔瑛注意到他的表情, 及时噤声。


    “崔瑛啊——”刘佳志轻敲桌板,语重心长道:“你要记得你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谁?时间本就紧迫,我们不应该把心思放在他人身上。”


    “……”崔瑛说:“我明白了, 没有下次了。”两家已经解除婚约, 她大概以后也不会和谢谌再有任何联系了。


    “我相信你,可能你只是最近太累了,就先别去实验室了, 安心呆在医院实习吧。”刘佳志表面给了台阶,却限制了崔瑛再进实验室的权利。


    “……好。”崔瑛离开前意味深长地多看了一眼教授,她不理解他为何如此恼怒,也好奇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偷走特制药进行研究。


    崔瑛退出房间后,刘佳志接听电话,他一改训斥时的严肃,笑时堆叠的褶皱让他看起来像一只沙皮狗,“诶,你放心,你们那边的损失我肯定会赔的。但是怎么用得着自掏腰包呢,剩下的药老板不要,咱们可以自己卖啊!没渠道?你忘记我是做什么的了?诶~医生嘛,接触得最多的就是病人了。什么?成本特别高?卖不了那个价?哎呀——这些都不是事儿,我们约个时间面谈。那就……提前合作愉快?哈哈!”


    通话在刘佳志的笑声中结束。


    深夜,一辆出租车推着两根光柱行驶到一家工厂,出租车司机收完钱,手肘搭在车窗框边,朝下车的崔瑛吹口哨,揶揄道:“美女,大晚上来木厂幽会啊~”


    崔瑛置若罔闻,伫立着仰头打量工厂。司机觉得没趣,悻悻地驾车离开。


    崔瑛经检查,发现大门是从内部反锁的,这说明里面还有人,她找到矮脖子树,翻墙顺利进去。


    厂里灯火通明,切割好的木头被绳索捆住,运输人员不停忙活,将其搬运到货车后箱。空气中弥漫着木头特有的味道,由于工具切割,地面洒满木屑,沉重的脚步震得细末飞扬,在光下像厚重的雾。


    崔瑛躲在暗处,白日她偷听了教授的谈话,趁人不在时翻阅笔记本得知特制药的取货位置,但从装货人员深夜加班的忙碌身影,横看竖看这都是一家普通工厂。


    木头垒起锥形厚墙,两个穿着工作服的人穿梭在一堵堵墙之间,工作帽几乎盖住了他们的脸,脖颈的皮肤没有因汗水而反光,衣服也干净如洗,不像是干了累活的状态。


    崔瑛察觉端倪,紧跟着他们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


    木厂地下两层完全就是独立的存在,崔瑛停驻,耳贴门板,窃听两人的谈话。


    “明明都可以拿到尾款了!偏偏,偏偏这时候叫停了!我真想把这些药直接全塞进人嘴里。”


    “那个医生不是说了要帮我们吗?卖给谁不是卖啊。虽然说赚的肯定没以前的多。”


    “你真的要卖啊?你疯了吗?老板知道了还不弄死我们?”


    “反正过段时间这里就清空了,你我不说,老板怎么知道?你跟钱过不去?不想再赚一笔?我们拿到钱直接跑路啊!”


    “但五五分,这医生也太黑了吧?”


    “钱到手直接把他……”


    门里的对话让教授无私正义的形象在崔瑛心里一点点崩塌。


    她迈步想尽快出去,但被走廊另一头的人声吸引,不由地靠近那处。


    房间隔音效果本不差,方才的偷听都有些费劲,但一墙之隔,她却能清晰听到似怨鬼的厉叫。


    崔瑛顺着猫眼向内望去。


    她和一只血红色的眼对上。


    还没反应过来,门里的人兴奋地拍打门板,崔瑛吓得连退几步,背抵着白墙,吞咽口水,消化闯进侵.犯进眼内的红色。


    她抵着恐惧再凑近,听到几近哀求的呻.吟,“操,我,求求你。主人,为什么,标记了我,不给我……想要,好想要……给我……我好痒,我好难受,我要死了,主人……”


    崔瑛再朝猫眼窥伺,却是一片黑色,


    崔瑛用手擦了擦猫眼,发现无济于事。


    对方似乎用什么堵住了猫眼。


    疑惑之间,猫眼重现光亮,只是像起雾的玻璃,模糊一片。


    随后,粉色的虫贴上来蠕动,遮盖镜头,猫眼又变成黑乎乎的洞。等那东西再离开,只留下粘稠的液体。


    崔瑛捂嘴。


    终于明白一直盖住猫眼的是舌头。


    “主人……我做错了吗?标记我的感觉不好吗?”他说完又朝猫眼舔了一口,像是在讨好。


    嗣后,他慢慢后退,跪地伏地认错,温顺的,一.丝不挂的。


    崔瑛依稀间辨识他的脸,震惊之余拨打谢谌的电话。


    机械女声提示通话被挂断。


    该死!居然不接!


    崔瑛打算找人面谈,她一转身。


    迎面撞上一张放大数倍的脸。


    毛孔都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近在迟尺到视野只能容下眼睛和鼻梁。


    心脏被吓到骤停的一瞬间,崔瑛被敲晕在地。


    手机被扔到一旁。


    谢谌盯着发亮屏幕,看到通讯记录。


    “崔瑛,你的那位未婚妻吗?”


    他再抬头,看着对面的女omega,纠正道:“不是未婚妻,已经解除婚约了。”


    餐桌将近五米,两人分坐两端。低马麻花辫垂在女omega的左肩,面部精致小巧,她优雅地咀嚼肉制品,眼也没抬,淡淡地说:“恭喜恢复单身。”


    谢谌不明所以,顺着恭喜道了句谢。


    她这才抬眸,“我说的是那位女omega。”


    “……”


    估计没谁会料到,崇尚以阉割形式清扫罪恶的无性教,教主是一位如此优雅的女omega。


    “你很惊讶。”教主擦了擦嘴说。


    “你和我所想的教主形象不一样。”


    无性教教主笑了,“觉得教主该是什么样?庄严肃穆,无欲无求,张口闭口就是爱与和平?怀着宽恕仁爱之心宣扬美德?”她嗤笑一声,说:“这样的教存在得够多了。”


    “把我带到你们的……教堂,”谢谌打量四周,开门见山道:“有什么事?”


    这里的建筑装修风格可用乱七八糟来形容,墙柱上雕刻乌鸦与凤凰,就连雕塑也是,双手祈祷的天使和慈眉善目的菩萨居然并存。


    教主失望地说:“还以为我们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


    “你应该很讨厌变性试剂吧。”


    谢谌没回答。


    “咖啡馆里,我的教徒凑你那么近,味道如何?”


    “糟糕。”


    “有多糟糕?”


    “糟糕到这辈子不想给人口和加入无性教。”


    教主噗嗤一笑,静默片刻后幽幽地问:“你不好奇你的保镖哪儿去了吗?”


    “听说是落海被救……”谢谌停下回想裴墨衍的话,好像讲到大使馆回国就没后文了。


    “在海上被救的,从来只有裴墨衍。”教主替他修正故事的结局。


    “……你知道?”


    “当然,我的教徒遍布世界各地。”教主眯眼笑,“加入无性教吧,我可以给你想知道的一切。”


    “那紫色面具你也知道?”


    “紫色面具?”


    “贩卖L.0-1的。”


    “哦,那个男beta吗?”教主洞察谢谌的心思,故弄狡狯,“你把自己割了,我就告诉你。”


    “……”


    教主挑眉,“怎么,舍不得你的那点儿增生肉?”


    谢谌问她为什么这么执着于阉割。


    教主说,不管是L.0还是L.0-1,女beta和女omega都无法做到直接输送腺液,她们只能依靠注射器让配偶受孕。变性手术不可能给她们安装柱体。不管怎么看,这场斗争里,女b和女o从一开始就被抛弃了,真正意义上的性别切换,只在男a、女a、男o、男b几者之间,而他们的共同点就在于拥有可以进行插.入的外部器官。


    “要想真正地自由平等,怎么能抛弃掉女b和女o呢?所以集体阉.割才是最佳的且正确的方式。”


    “……”谢谌的大脑还在加载中。


    “如果有天世界上不存在信息素压制,那这么看,是不是有屌的人会更有特权一点?”教主笑问。


    “那只有等信息素不存在的时代到来才知道。”


    “你不恨变性试剂吗?”


    “当然恨。说老实话,被性控制的时候,冒出过自我阉.割的想法,觉得世界上有无性教也是一件不错的事,但是……”


    “但是?”


    谢谌说:“后来冷静下来,我转念一想,怎么能伤害自己呢?器官而已,害得它有反应是旁人不知收敛的信息素。”


    谢谌又问:“不想受性控制怎么办?毁掉自己的器官?”


    教主眨眨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谢谌笑着直言,“不应该杀了想用性来操控压我的人吗?”


    “你好像很难得怪罪自己。”教主说。


    谢谌表示赞同,“把错全揽在自己身上,负担太重,是走不了远路的。”


    第74章 第 74 章 摆放角度


    “嗡嗡嗡——”大型木材切割机运转着, 工人分别站在树干的两端,移动长达几米的树木,利用切割机将树皮分割开。


    崔瑛被吵醒, 她捂住被击打过的后脑勺,手指穿插.进发丝里,扣下凝结成块的黑色血液。


    她疑惑地抬头打量环境。


    这里不足20平, 摆了几架双层床,看样子像是员工的休息室或者宿舍。


    两面墙各安装了两扇窗户,采光不错,即使不开灯, 室内通明。


    一个皮肤黧黑的工作人员进来看到坐起的崔瑛,当即退出去大喊:“醒了, 她醒了!”


    崔瑛瞬间清醒, 她刚抄起立在的一旁近半米长的钢管,熟悉的人声就响起。


    “身体还好吗?崔医生。”


    裴墨衍手插兜伫立在门口, 注意到崔瑛手上的东西,边朝她迈步边说:“我要是想害你, 早趁你昏迷的时候下手了。”


    钢管直戳裴墨衍的心口,崔瑛因阢陧不安手臂颤抖不止,声音却低沉饱含谴责意味, “你拿人做实验。”


    裴墨衍微微蹙眉,一副不解地模样,“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丧心病狂的事?我也是才知道的。”他竖起两节手指想要拨开钢制品, 但那东西仍然纹丝不动地抵着在胸口上。


    “因为发现特制药有问题, 我让他们停掉这里,昨晚特地回来查看情况,结果撞见他们打算杀你灭口, 这才知道他们居然还拿活人做了实验。”裴墨衍说着又拨弄了一下钢管,“没有我,你早就死了,你要恩将仇报吗?”


    “那两个人呢?”


    “走了,我保证他们永远不会回来了。”


    “你雇的人,我不信你不知道有问题。”


    “是药三分毒,他们跟我说多少可能存在风险,但我没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


    “被关起来的男omega呢?”


    “他精神状况极其不稳定,我已经送去精神病院进行治疗了。”


    “那他的脸……”


    “崔医生。”


    崔瑛被打断,她狐疑地与裴墨衍相视。


    “我还有一件事忘了跟你说,你的教授一直在找你。”裴墨衍递上崔瑛的手机,崔瑛查看到许多个未接电话。


    “……”


    “听那两个员工说,他们的合作对象就是刘佳志——你的教授。”


    裴墨衍的一句话浇灭了崔瑛回拨的决心。一向劝她拯救生命的人,形象不复高大伟岸,他不再是明亮的灯塔,不再是飘扬的旗帜,他只是一个沾满铜臭的臭老头。


    “医生、老师这些职业是高尚的,但本人品格就不一定了。”


    裴墨衍的话宛如毒蛇钻进崔瑛的心脏,用尖牙蠹蚀她的精神力。


    “我要找他当面问清楚,哪怕以后不能再呆在医院!”崔瑛手里拎着钢管朝外奔走,又被裴墨衍一把拽住走到木厂的作业区。


    周围噪音过大,裴墨衍不得不抬高音量,“你能只身来这里就证明你是一个正义勇敢的人,但光有这些品质是不行的。你是做好了牺牲的准备,那他们呢?”


    崔瑛转头看到劳作的工人。


    “建在木材厂上,事情要是闹大了,木材厂也会被查,运气好只是停顿整改,不好就是将这块区域封锁起来。你不需要养家糊口,可以一走了之,那这些工人能去哪儿?”


    崔瑛刚想说天下又不只有一个木材厂,却很快察觉某个工人走路姿势有些怪异,紧接着,她留意发现这里的人身体都存在不同程度上的缺陷,眼睛半盲的或缺手指的,她神色动容,抿唇不语。


    这家木材厂收留了很多残疾人,就算有企业接纳残疾的劳动者,也无法一下子容纳这么多。


    一旦将事情闹大,这里会被搜查,木厂也会暂时停止运营,到时候工人们的路就窄了。


    “教授没拿到一分钱,也不知道你是知情人,你的事业不会受影响,坏人不会再回来,受伤的人接受治疗,货物准备销毁,这就是目前最好的结局。你确定要打破这个现状吗?”


    “……我可以私下和教授商量,不会牵连到无辜的人……”崔瑛拧眉,心里还惦记着被囚禁的男omega。


    那张脸,很难不让人在意。


    “我最后再问一次,你确定要打破这个现状吗?”


    “?”


    崔瑛抬头对上裴墨衍的视线恍然大悟,不可置信地注视着他,下意识后退半步,攥紧手里的钢管。


    裴墨衍垂眸注意到她的举动,微微一笑,“崔医生,怎么了?”


    崔瑛眨眼,主动收敛目光,回避对方的视线,“好,我知道了,就当我没来过这里。”


    崔瑛离开木材厂,在回家途中接到谢谌的电话。


    “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


    崔瑛沉默片刻,“你的身体,最好经常检查。”


    “不是在经常检查吗?”


    “频率再提高些。”omega跪地求欢的姿态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崔瑛扶额,“我怕……”她及时闭嘴,将后话咽回肚里。


    “?话说一半,挺吓人的。”


    比这还吓人还有。崔瑛没将心里话说出来。


    回想刚才的情景,崔瑛意识到自己冲动了,幸亏裴墨衍拦住了她,即使没有那群工人横在中间,等她自个儿冷静下来,也不会和教授撕破脸皮。


    崔瑛头靠窗,望着流转的风景发出一声感叹。


    人与人之间维持关系最和平的方式就是互相利用。


    “你的学生得知你这种作为气得恨不得把钢管戳进你脑袋呢。”裴墨衍站在木厂门口,目送车辆驶离视野,他举着手机,“刘教授,这次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你这辈子赚得够多了,下次手别乱伸。”


    “诶是是是。崔瑛呢?她真的不会闹事?”刘佳志无奈叹气,“这孩子正义感太强了,放身边跟定时炸弹一样。”他的语气反倒让崔瑛像个罪人。


    “没做亏心事又怎么会是炸弹呢?”裴墨衍笑说。


    “更何况,她不只有正义感,”他回头看向厂里繁忙的工人们,语气幽深道:“还有怜悯之心。”


    “这件事,崔瑛会当从来没有发生过,你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需要表面维持好你们之间的师生情谊。”裴墨衍说。


    “谢谢裴少爷,都说您宽宏大量,今……”


    裴墨衍直接挂断电话,被这种人恭维真是心情差到极点。他说:“让厂里的工人带薪休几天假,这期间把所有特制药销毁,再搬迁到新地址。至于那两个人,先在树上吊三天,然后剁碎了喂狗吃。”


    被吩咐的员工纳罕道:“啊?老板,人都已经死了。”


    “你觉得我吊着是觉得好看?这种药根本就不该流入市场,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


    “起歪心思的会只有这两个?”他看向不远处的树,“挂上去。”


    员工沿着他的视线望去,寻找合适的位置,顷刻间,飙风吹得他眯起眼。


    秋的痕迹愈来愈深,狂风大作,工厂不再如往常噪音连连,只留树荫窸窣摇曳,搭在树上的两块破布晃荡。走近细看,就会发现这是两具尸体,他们的头颅被钉在树干上,体内的血早已抽干,没有骨骼支撑,只留一张干瘪起皱的皮,表面的血液经风干红得发黑。


    风呼啸而过,被扬在空中的木屑像褪色的纸钱。


    嘭——


    谢谌关上窗户,防止凛冽寒风入室掠夺体温,听到身后的人说马上冬至了,他不确定地瞄了一眼日期,“立冬吧。”


    “立冬都来了,冬至也不会远的。”卧室内,裴墨衍将折来的桂花枝逐枝插进瓶内,明明动作万般轻柔,但桂花仍被抖落,幽香散了一地。


    “这房子我打算不住了。”


    “为什么?住腻了?”


    “这个房子发生太多事了,住着不舒服。”谢谌走近蹲在裴墨衍身旁,拣起桂花枝拿到鼻前嗅了嗅,被香得打了个喷嚏,又洒了不少桂花。


    “这个房子发生了什么?”裴墨衍停下动作,凝视谢谌。


    谢谌哑然。


    尽管痕迹不复存在,但并不代表没发生过。在房屋的任意一隅报复alpha时,不曾料到也给自己设下了禁地。


    即使所有东西都换新,但他所踏的每一块地、所碰的每一样东西,记忆都替他铺上成分复杂的黏液,就连泥土味也一同复刻。


    谢谌盯着插瓶里的桂花枝,用手轻轻去掰。


    “咔”


    蹦脆声响后,手指捏着一小截枝条,谢谌想起那朵垂头的花,他说不,没发生什么,只是单纯想换个地方。


    话音才落,谢谌的刘海被撩起,手刚摸上粗粝的血痂就被拍开。谢谌捂住额头,“一点儿小伤有什么好看的。”


    “小伤?听阿姨说当时血都止不住了。”


    “哪有那么夸张。我妈乱说的。”在父亲下葬后,谢谌跪在泥地上磕头,恰巧触到一块棱角锋利的石头。三次磕头后,真正的泥土混进伤口。


    谢谌完成丧葬仪式,处理伤口时,才察觉到周言晁的信息素和泥土味有细微的差别,他道不明那种感觉,同样的情况,周言晁发情时他也遇到过,好不容易捕捉的味道,丝丝缕缕渗透,干扰神经,最终一无所获。


    谢谌思索无果,站起身俯瞰还在摆弄桂花枝的裴墨衍。


    他很专注,在意每一根枝条的穿插,还时不时转动花瓶,屏息凝神,看似要精确到毫厘。


    “每次都摆半天,也不知道你是有强迫症还是什么。”谢谌伸了个懒腰,越过alpha朝房门外走。


    他身后的裴墨衍却淡然一笑,说摆放角度很重要。


    第75章 第 75 章 持续痛苦


    行刑日, 天空下起绵绵细雨,携着寒气扎进人的皮肤。


    车窗缓缓合上,到最后只留一条小缝透气, 坐在副驾驶的桉抹掉手背上的雨水,目视前方,“真是一群疯子, 炸看守所怎么想的?”


    因部分群体不满处罚结果,自发成立组织抗议,甚至有人利用白磷等化学物品制作炸弹。


    幸亏发现及时,无人伤亡。


    一组车辆沿着山路有序行驶, 如盘旋的白龙,他们正在押送罪犯前往刑场。


    为保障公平性, 除了专门负责押送的公职人员, 三方还各选两名代表互相进行监督。


    身为omega,O方同样不满这种处决方式, 所以在此次任务中积极性并不高。


    在堇考虑人选时,谢谌主动请缨, 尽管有关他的审查还没结束,但堇还是准许了他参加此次行动。


    “可不是嘛——再怎么样也不能用这种方式反抗啊。”驾驶员搭腔道。


    “啧,不过确实, 那些omega变alpha,除了有案底,得到的全是好处啊。”桉说:“看看现在社会上的变性者, 那些O变A的, 摇身一变,成了各个行业里的佼佼者。omega居然还不满这个处罚,是还搞不清楚现实啊。alpha的基因就是优秀, 拥有与生俱来的理性和力量。”


    “呵呵。”


    身后传来轻蔑的笑。


    因为这辆车装载了变性试剂,所以总共押送的犯人只有四名,想要锁定发出嘲笑的人轻而易举。


    被拷起来的omega隔着铁栏杆,恨不得将桉的脑袋戳个洞,“同性有你真是荣幸,这么喜欢往alpha脸上贴金。”


    她继续说:“变性试剂算个球。又不是所有变性者都能靠变性取得伟大成就,你们吹嘘变性试剂,宣扬所谓的神话,实际上是在抬高自己的位置。”


    “抬高?”桉嗤笑一声,“alpha的位置还需要抬?如果不是因为变性试剂,原本是你们这辈子无法企及的高度。”


    “不过确实,也有变性以后依旧平庸的人。”桉认可地点点头,“但那只能说明omega的废物基因太过顽劣,就连‘神话’也救不了。”


    罪犯被激怒,前冲抓住铁栏杆,手铐的链条撞击发出清脆声响,又被一旁的谢谌摁回座位。


    “坐好。”


    罪犯无法挣脱压制,脖子前倾,朝谢谌“呸”了一声,白色面具上留下她的唾液,桉将其尽收眼底,见O方受辱畅快地笑出声。


    霎时,高速行驶的车辆陡然失控向左急剧偏转,车内的人集体失去平衡,身子发生碰撞,驾驶员一脸惊骇,转动方向盘维持行驶轨迹,但车的右前方还是撞击到前方车辆的左后侧。


    追尾事故发生后,两辆车前后彼此镶嵌,车灯碎得四分五裂,引擎盖和后备箱像揉皱的纸,袅袅白烟随即腾起。


    检查完受伤情况后,几人带枪下车查看情况,看到干瘪不成型的轮胎,心里清楚这不是意外的爆胎。


    桉用通讯器向上级汇报紧急情况,其他车辆率先离开,他们留在原地等待支援。


    谢谌和其他人将罪犯带下车远离事故发生地,驾驶员还在嘀咕幸亏车辆的机油系统没有出现泄漏,下一秒,就随着一声枪响倒地,血流不止。


    他们当即分辨清楚射击人员的方位,迅速寻找掩体隐蔽,但受地域条件限制,只能暂时躲在车后。


    桉和谢谌并排靠着右侧车门。


    谢谌还在思考发起进攻的人是谁,下一秒,他的太阳穴被手枪枪管抵住。


    “O方想用这种方式来阻止omega受刑?”桉质问道。


    “误会,肯定有误会!先把枪放下!”B方成员看到互相猜疑的两人,左右为难,只能用言语劝说。


    四名罪犯倒饶有兴致地看他们内讧,并不是在意那声枪响。


    谢谌冷冷地盯着桉,“你看起来更像在贼喊捉贼。”


    “谁在说谎,试试不就知道了。”桉说着把其中一名罪犯推了出去。


    “你干什么!”


    枪声紧随谢谌的声音响起,看着被爆头的omega坠地,他揪住桉的领子,咬牙道:“O方确实不满这个结果,但这群人也确实害死不少人,造成社会动荡不安,所以没想插手这件事!”


    桉也没料到对方真的连omega都杀,他呆愣一秒,后朝谢谌笑道:“好了,你现在洗清冤屈了。”


    谢谌将人摁在车门上,拔刀指向他的脖颈,血沿着破口处渗出,“你算什么东西?给我定罪。”


    话音才落,远方相继传来爆炸音声,如雷轰鸣,震得山摇地动。他们停止争吵,望向声源,看到树木在火光燃烧,天气的阴霾因浓郁的黑烟黯然失色,而按原计划前行的五辆车无一幸免。


    这不是三方所为,因为发生爆炸的车辆里还有他们的组织成员。


    等他们想通时,两辆报废的车已被几辆黑车包围,一行人从车上下来,他们被朴素的黑包裹着。


    嘭。


    带头的人朝车窗打了一枪,算是打招呼,“劳烦几位把其他几个omega交出来。”


    有组织且不隶属于三方,目前来看,不是野党就是无性教,教主的形象为谢谌排除了答案,他高声喊道:“野党不是只暗杀alpha吗?”


    他们因身份暴露而面显诧异,其中有人回答:“但不是很快就要变成alpha吗?”


    躲在车后的人:“?”


    为铲除杀死“祸根”。


    荒谬又合理的回答。


    “说老实话,我们很欣赏各位,但摧毁比拯救容易。想必你们也不希望自己的基因被试剂玷污,会很理解我们的。”


    “你们一心为omega,勇敢又正义,试剂就像瘟疫,只会荼毒腐蚀你们纯洁的心灵,一旦受刑,你们的大脑将像alpha那样,被性占据,你们希望自己将力量宣泄在最想保护的人身上吗?”


    一个没看住,其中一名带着镣铐的omega奋起冲到野党的视线范围内,他抬手指着自己的心脏,认真恳切道:“请杀死我。”


    谢谌及时牵制打算紧随其后的omega。


    再是一声枪响。


    疯了。


    两波不要命的聚在一起了!


    毁灭即将成为alpha的omega,看似是无情杀戮,实则是拯救。


    桉凝视着倒在自己跟前的omega,对方嘴角还在淌血,目光涣散前向他投射出讥笑,像是在说他从来不稀罕alpha的基因。


    桉看着死人发出一声:“哈?”


    他语气里饱含不解和鄙夷。


    “还有八个。”野党倒数着。


    “有个问题,不是一起炸掉更方便吗?”拖着等待救援不现实,谢谌说着朝其余人使眼色希望他们见机行事。


    野党成员说:“你们其中有一辆车也有炸弹,只是中途爆胎发生追尾,加上有辆车上的人现在还不能死,所以我们才没远程引爆炸弹。”


    谁不能死?


    “车发生爆胎不是你们干的?”谢谌问。


    就这么巧,爆胎的偏偏是运输变性试剂的这一辆。


    野党的人不再回答,逐渐逼近他们,桉抓住时机率先开枪,拉开战斗的序幕,他下手狠厉果断,借用尸体做掩护,近身格斗与远程射击的动作都行云流水,大大燃起众人斗志。


    枪林弹雨间,子弹击中汽车油缸,擦出的火星子瞬间引爆车辆,高温下,残骸向四处射出,有人来不及避开,被炸得四分五裂,有人奔跑飞扑在地,被火包裹扭曲嘶吼。


    谢谌受到冲击最终以翻滚的姿势远离爆炸点,却险落山崖,汽车爆炸时的残骸深深嵌进他的皮肉,神经受损导致手臂颤抖不止,本能的求生欲让他忍着剧痛攀着山边的石头。


    白色面具脱落,摔出裂痕,一路沿着陡峭的山壁向下滚进郁郁葱葱的深绿色中。


    下面是湍急的江流,本就负伤的他一旦落水就会被冲走,后果不堪设想。


    偏偏赶上下雨天,土经水浸润变得松软,谢谌不慎踩到不牢固的支撑点,身体瞬间下坠。他企图抓住一旁的藤蔓,但只是指尖擦过粗糙的表皮。


    完了!


    彼时,女omega将没中弹的那条手臂伸向他。


    场面混乱,枪声、斗殴声与惨叫接连不断,女omega趴在地上,力量不够,她也不顾受伤的手臂,尽可能使出目前尚存的力气,将谢谌拽上来。


    等谢谌回到地上,已是残局,横尸遍野,桉的面具早就碎裂,面部满是鲜血,模糊了五官,他左腿中弹,撕下来一小块衣服进行了简单的止血。


    他站在大片尸体间,踩着最后一个野党的脖颈,用枪射击对方的脑门,最后抹擦脸上的血,笑时只见他牙上也沾染上人血,透着一股邪气。


    “都说了,alpha的基因特别优秀。”


    桉抬眸,冷漠地看向二人。


    “……”


    女omega打量四周,捡起地上的枪递交到谢谌手中。


    “杀了我。”她说。


    谢谌没有反应。


    “你不是O方的吗?你要看着我站在你的对立面吗?成为你的敌人,用信息素压迫你,贬低你,像那个alpha说的那样。”她握住枪管,对准自己的喉咙,眼含迫切地说:“杀了我,就现在。”


    谢谌说好,“你手先松开,不然我没法好好开枪。”


    女omega照做,谢谌却当即抽回手,给她重重一击,在她昏迷前,谢谌接住了她,垂眸低声说:“相信你顽劣的基因。”


    残酷的战斗结束,幸存者只有桉和谢谌,以及三名罪犯。


    “操,早知道不接这次任务。”桉坐在副驾驶位上,用应急医药箱处理自己的伤口。


    倒霉的事一件接一件,下雨导致有段路山体滑坡,救援队伍进不来。由受伤不严重的谢谌来驾车,另行朝小路,继续运送幸存的罪犯和仅存的试剂前往刑场。


    桉处理完伤口,瞥了一眼副驾驶上的谢谌,问他用不用包扎。谢谌的身体有些部位血肉迷糊,爆炸导致衣裳燃烧,等腾出手扑灭时,已经烧到皮肤溃烂的程度了。


    谢谌估算剩下的路程后拒绝处理伤口。


    他对疼痛的耐受程度越来越好。


    alpha信息素压迫导致的腺体疼痛比这更甚。


    “哦。”


    “你们那个防毒面具怎么没来?”


    谢谌反应了两秒才知道他提及的是林由,默不作声。


    桉再瞧了他一眼,再搭话,“难怪叫你行走的春.药,这张脸看着就让人很爽。”他说这话时目光总是在谢谌的脸和身体上交替游走。


    一个急刹车,没系安全带的alpha前冲,头撞到挡风玻璃,伤口撕扯使他龇牙咧嘴,还没缓过神,就被谢谌揪住领子吃了一耳光。


    “操!”


    谢谌松开安全带,身离驾驶位,用匕首朝他本就受伤的部位再剜了一刀。


    “狗日的,你至于吗?”


    桉垂头查看情况更严重的伤口,刚抬头准备和人对峙,带血的匕首尖正对他的眼瞳,即使再胆大的人看到面临这一瞬间心脏也会吓得骤停一下。


    “我不就开个玩笑。”


    谢谌收回匕首,笑说:“我也开玩笑的。”


    “……”


    谢谌继续驾驶。


    因为这一茬,随后的路途中,alpha安分多了,倒不是邪念被吓没了,只是没有那么明目张胆了。


    抵达刑场,专业人员对仅存的三名omega进行处决。


    受刑人员的眼睛被白布罩上,他们面容平静,被放倒在白色小床上,再由束缚带紧紧捆绑。小床再翻转,他们面朝下,袒露后颈的腺体。


    单向玻璃后,执法人员、谢谌和桉将亲眼目睹L.0被注射进这群人的身体。


    谢谌盯着那个女omega,面色凝重,心里被重重迷雾笼罩,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发生那种程度的爆炸,变性试剂居然还有没有破损的。


    针头扎破皮肤,液体一点点挤进体内。


    omega哭喊嘶吼着,即使隔着屏障,也能感受到他们崩溃的情绪。


    这面玻璃像巨大的荧幕,谢谌以另一视角观看以前的自己,在不情愿的情况下,被注射变性试剂。


    唯一的不同便是,L.0的药效没有L.0-1那么强烈。


    至少这三个omega没有那么痛苦。谢谌这么想着。


    但当他看到omega肌肉不停抽搐,手指本能地抓扣,由于嘴唇无法闭合,唾液源源不断地下流,淌在地板上。


    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L.0药效不会那么猛。


    试剂被换了!


    这是L.0-1!


    “停下,停下!”谢谌想利用广播通知里面的人,手腕却被人一把拽住,他回头看到一脸笑意的桉,这时恍然大悟。


    他一语成谶。


    这就是一个贼喊捉贼的家伙。


    爆胎是A方做的,目的就在这辆车的变性试剂上,如果不是野党,本应该是所有罪犯都注射L.0-1。


    但当谢谌明白时,一切都无力回天,L.0-1已经全部进入他们的体内。


    谢谌站在玻璃前。


    女omega瘫在小床上,她嘴唇哆嗦着,眼上的白布早被洇湿。


    走廊上,谢谌追上桉,问是否是因为A方觉得处罚力度不够,才把L.0换成L.0-1。


    桉停下转身,朝谢谌迈步,他的手扶上谢谌的后腰,迫近时低声笑道:“你跟我做一次,我可以考虑告诉你。”


    咔哒——


    桉听到手枪扳机扣动的声音,他的命根子被枪管抵着,笑容瞬间凝固,直勾勾地盯着谢谌。


    “如果不想它炸开花,就把手松开。”


    桉笑着放开他,举起揩油的手舔了一下,“等你想好了,随时可以找我。反正我们都看到对方的脸了。”


    他说着要用沾有唾液的手指去触谢谌的面颊,却被对方躲开,最后没再强求,只是戏谑地笑了笑,说:“我们总会再见面的。”


    “……”


    因为下雨山体滑坡,谢谌在这里滞留了一段时间,才得以返程。


    期间,崔瑛一直追问他的身体情况,频率高得令人起疑,但问起原因,对方却总是避而不答。


    既定的事实无法改变,谢谌没有足够证据证明那是L.0-1。即使上报O方,堇也劝他放弃。


    众多人员的伤亡掩盖了疑点,同时野党受到密切关注,上头开始大力清剿这一党派,更没人在意那三个入狱的变性者。


    这个社会对他人总是“宽以待己,严以律人”,他们没有遵循“死者为大”这一理念,互联网上充斥猖獗的语句。


    牺牲的三方成员被称作该死的废物,身亡的罪犯死有余辜,最终活下来的三位,在众人以为被注射的是L.0的条件下,仍以处罚过轻为由不断要求死刑,却不知L.0-1改造基因的痛苦将一直伴随他们被囚禁的岁月。


    社会加剧腐坏。


    黑暗来临,压迫穹顶。


    因为厌恶,他们互相看不起对方的基因。


    但所谓的两套基因却同时存在谢谌的体内,他似乎可以选择任意一方,但实际上他哪一方都选择不了。


    当谢谌提及自己的归属时,崔瑛说:“我已经不奢望alpha懂omega了。就像大家看到路边的乞丐,绝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是‘他好可怜,还好我不是他’,而不是‘他好可怜,我要帮助他’。”


    “作为最顶级的支配者,自然喜欢宣扬‘弱肉强食’那一套。alpha将自己的人生当做无数场战争,不管是事业还是爱情,得到项目和omega的爱,都可以用‘拿下’二字来概括。”


    “所以如果变性试剂是为了alpha成为了omega,再让他们感同身受,理解omega的处境,最终作出改变,那这真是这世界最失败的发明。”崔瑛道:“就算alpha真的成了omega,确实理解现在omega的苦楚,想的不是‘我要帮助omega走出困境’,而是像你一样,想着‘我不要是omega,我想重新做回alpha’。”


    “明明身体完全被定义omega,你却始终强调自己的心理还是alpha,方便你对自己的性别进行怀疑,实际上你是在预估自己重新挤进alpha行列的可能性。难道不是吗?”


    “在商业上,最能看到回报的往往投资的最多。体验过两种性别的境遇,我觉得当alpha受益更大,我想回去有错?”谢谌反问道。


    “但别忘了,当有人受益时,说不定就有人利益受损。”


    “感觉比起医生,你更适合政治领域。”谢谌说。


    这种时刻为群体着想的高尚,单靠救死扶伤很难体现出来。


    崔瑛蹙额,语气颇重,“我轮得着你对我指手划足?而且你完全说错了,我最适合的就是医学,即使饱受诟病我也不后悔选择这条路。”


    谢谌噤声。


    “而持续抱有这种想法的你将会一直痛苦。”崔瑛说。


    “……”


    崔瑛站起身准备离开。她又顿足看向思索的人,再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谢谌抬头。


    “听说你要搬家了。”


    谢谌第一反应冒出的想法是:崔瑛会关心这个?


    他转头看向背后的客厅,“嗯,这房子原本裴墨衍找的,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我现在想换个地方。我说这回自己找,但他非要帮忙,现在还在看房子。”


    谢谌说着注视地毯,还能回忆起生日那天两个坐在上面,裴墨衍说希望他永远开心。


    可惜按照崔瑛的话,这很难如愿。


    “…………”崔瑛跟着打量房屋,再瞥向谢谌的后脑勺,她欲言又止。


    但凡谢谌回头,就能看见崔瑛的表情如调色盘精彩。


    “就这儿吧,不用送了。”


    “好。”


    崔瑛踏进电梯,再转身与谢谌隔空相视,等电梯门合上间,她轻轻说了一声对不起。


    谢谌先是愣怔,随后淡然一笑,“不,你说的也没错,只是我们立场不同而已。抱歉,我也不该对你在事业上的选择妄加评价,你是一个很负责的医生。”


    在这两年,崔瑛给予他的帮助多到数不胜数,尤其发现特制药的问题,也是千叮咛万嘱咐。


    “……”


    随着电梯门沉重地合上,崔瑛闭眼松了一口气。


    实际上,她说出的道歉不是因为这个。


    谢谌的曲解更令她受到道义的谴责。


    崔瑛历经内心无数次挣扎,还是没有向谢谌说明她那天在木材厂看到了什么。


    被囚禁的男omega浑身赤.裸。


    他的脸,他的声音——


    都和谢谌极为相似。


    第76章 第 76 章 玩刺激的


    出租屋的厕所老旧不堪, 低廉瓷砖裂纹连连,漏水导致墙皮皲裂脱落,各角落藏污纳垢, 蹲坑被洗刷干净,但下水道反臭严重,即使在小窗打开通风的条件, 气味依旧弥漫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


    “呕。”林青屿盯着验孕棒,即使捂嘴也抵挡不住干呕声涌出喉管。


    嗣后,他扶着洗手池吐出酸水,不知是因为厕所的气味, 还是怀孕初期的生理现象,又或是心理上的恶心导致的。


    他抹了一把嘴抓捏肚子, 验了三遍, 还是难以想象单薄的皮肉下有了新的生命,自始至终没有其他alpha进入自己的身体, 这是和谁的结合体不言而喻,莫大的惶惑包裹柔弱的身躯, 令人步履蹒跚,如漂泊的枯叶。


    陈与菅从不做防护措施,都是他每次偷偷服用避孕药, 但那最小概率还是让他撞上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人死了。


    世界不期待这个新生降临。


    林由发来消息。


    【林由】:哥哥,我5点半下课, 今晚一起去买菜做饭吃?


    【林由】:贴贴.jpg


    他发来一只布偶猫用脸蹭手的表情包。


    皮肤烧伤后林由还在康复期, 暂时不用去O方大楼,为了增加和哥哥的相处时间,他换了一个更轻松的小时工。


    林青屿回复一个“好”字, 把手机揣进兜里,嘴角牵起的弧度始终没有下去。他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想尽快去医院作检查,找个合适时间打掉孩子。


    推开出租屋的门,狭窄的过道里,几个高大的身影竖立,拦住他去医院的路。


    林青屿这才明白,他从未踏出牢笼。


    路途中,林青屿一直告诉自己人死不能复生,陈与菅痛苦的尖叫在左右耳道滚动,那团火在熄灭前急迫地想要拥抱他,履行死也要在一起的誓言,想要和他一起碳化,就连骨灰都混杂融合,不可分离。


    若不是闻到脂肪被火炼化散发的肉香,林青屿真以为那人还活着,又要将他抓回去。


    姿态雍容的女omega姗姗来迟,面部阴郁,唇艳得像刚吃了人。她落座时打量着惴惴不安的林青屿,仓促一笑说你好,她又抬头吩咐佣人准备果盘接待客人。


    林青屿注视人手里紧握的白色塑料瓶,“你是谁?要干什么?”


    她的目光则落在林青屿的肚子上,“按辈分,它应该叫我一声奶奶。”


    即使结婚后,陈与菅也没带林青屿回过一次家。林青屿听到回答心惊,得知是对方的身份愈加不安,刚站起身又被摁住肩膀重新坐回沙发。


    从垃圾桶翻出来的验孕棒被纸垫着,就这么放在了桌上,陈母扫了一眼,“如果担心测得不准,可以让我家医生来。”


    “你在我家装了监控?”


    “怎么会呢?”陈母半垂眸,神色哀怜,“唯一的儿子出事,我这个当妈的听到心都碎了,旁支盯着无子嗣继承的财产虎视眈眈。就在我也为后继无人而担忧时,得知了一件事。”


    白瓶被重重砸在桌上,林青屿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吃过的避孕药,不解地看向她。


    “你吃的每一颗避孕药都是维生素片。”


    “?!”


    “我儿子一开始就知道你那点儿小心思,所以把药换了。这段时间,我一直派人关注你,等的就是这一刻。”她又说:“这好歹是一条生命,你狠心打掉它吗?”


    林青屿垂着头,双臂交叠挡住自己的腹部,“恶魔把胚芽留在我生殖腔里,它吸食我的养分生长,十个月后从我身体破出,带着卑劣的基因。这样的东西,你跟我说是生命?”


    “恶魔?怎么能用这种词语来形容深情的alpha呢?何况,我的儿子已经付出生命的代价了。他真的很爱你。有什么方面苛待过你吗?没有吧。想必出事时,他也优先保护你,所以才会永远留在那条船上。”


    她对自己的骨肉了若指掌,所以才一直没惊扰林青屿,想温和地劝说。


    但林青屿并不领情,他冷笑道:“爱?他要是真的爱我,就不会带我上那艘船。你知道你儿子有多变态吗?我就是他养的一只鸟,他总是喜欢恫吓我,让我时刻处于恐惧之中,然后欣赏我因受惊而竖起羽毛,等我濒临崩溃时再轻抚我的身体,一遍遍给我顺毛,以一副非我不可的语气说爱惨了我。”


    他又补充道:“还有,你说错了,他不是优先保护我,他到最后一刻都希望我和他做到真正的血肉相融,死在一起。”


    陈母平静地听完,只平静地说了一句:“他只是爱的方式不对,出发点是好的。”


    “那我就必须要受着吗?你们的喜欢和爱是什么无与伦比的好东西吗?是谁赋予你们拔高自己的权力?你们又究竟哪儿来的自信和优越感,把自身的感情当做恩赐,让不接受的人看起来成了不识好歹。”


    “那怎么办?我就不识相,这辈子就爱我养大的两个孩子。”


    “是个好哥哥,但我还是劝你别流掉孩子,不然到时候我会想办法让你再怀一个。”


    “?”


    “其实有时候,我也不是需要陈家的血统,只是我儿子太专一,只接触过你这么一个omega,也只有从你肚子里钻出来的孩子在继承财产方面更有话语权。”


    林青屿抄起水果刀朝自己的小腹刺,他忍受剧痛扭转刀柄,穿插脏器的刀刃部分跟着在腹部里翻动,像搅拌机一样,榨出温热鲜红的汁水。


    他不知道自己是多久怀上的以及胎儿是否成型,只是想当着她的面毁掉自己的生殖腔。伤害自己身体的方式固然不可取,但他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粉碎对方念头的办法。


    血液如丝绸平铺在地板,私人医生赶来进行治疗,女omega却冷漠地迈步离开。


    等到成型的死胎取出,林青屿从昏迷中醒来,四肢被捆绑着,他再次看到那张鬼脸,有气无力地说:“就算生下来,我也会到处声张,这不是他的孩子。”


    “如果你真的打算做到那种程度也没关系,我会想办法拿到他爸爸的胚芽,重新种进你的肚子里。”她微微一笑,红唇翕动,幽幽地说:“你不愿意生一个陈与菅的儿子,那就再生一个陈与菅。”


    林青屿不可置信。


    疯子!


    这一家人都是疯子!


    一行人离开,自后,林青屿开始漫长的等待,想到林由又会因自己的消失而焦急如焚,他陷入深深的自责与愧疚。


    这个哥哥成了累赘,总是害弟弟担心。


    心情低落到谷底,那一瞬间,他冒出轻生的念头,反应过来后,林青屿想扇自己一巴掌,但就连那种程度的力气也没有,只能躺在床上不断规劝自己一定要活下去。


    门被推开,一个男alpha走进来,他笑着朝林青屿打招呼,“表夫。”


    林青屿看到一张陌生的脸,再次蹙额。


    “啊,我叫江树安,你老公是我表哥。”他走近,“表夫,你对自己真狠啊,居然转往自己的生殖腔捅。”他说着手抚上绷带缠绕处,向下滑动。


    林青屿察觉不对,但手脚惨遭桎梏,瞪着江树安,“难怪陈与菅说我没必要和他家人接触,和你们相比他真的还稍微有人性一点儿。”


    “哥这么喜欢的beta,我也想尝尝。”


    “我都受伤了,你个禽兽。”


    “那怎么了?”江树安不以为意地笑道:“你下面又没受伤。”


    “……”林青屿不再和他进行交流。


    他们就是这样,不会因为你流血流泪哭喊就心生怜悯,他们只会认为这是欺辱压迫侵犯你的最佳时机。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开始震动,来电铃声打断了江树安的举动。


    “谢谌。”江树安读出屏幕上的联系人,“你朋友吗?”


    他代替林青屿接听,过了几秒,那头耐心被耗没后才试探性询问——


    “林青屿?”


    江树安听到声音那一刻血脉偾张,兴奋感使他压不住笑容,他挂断电话,盯着屏幕咀嚼那两个字,随后咕噜咽了一下口水。


    江树安将来电联系人的界面展示给林青屿,他脸凑近,咧嘴露出森白牙齿,“把这位约出来。我就放过你。”


    林青屿盯着他。


    江树安将手摁在他腹部上,狠狠压了一下,“不想这里再怀一个,就按我说的做。”


    谢谌做完体检,才从张茹的实验室出来就收到林由的电话,得知林青屿又联系不上。


    谢谌:“……”


    这货不是找到哥哥就是在找哥哥的路上。


    林由说电话打不通,但谢谌一拨就通,只是又被挂断了,正当他准备将情况告诉林由时,再次收到了林青屿的回拨。


    “……”


    谢谌坐在包厢内,火热的目光久久驻扎在他肌肤上,感觉脸皮都要烧焦了,他默默地喝了一口温热的纯净水,以此弥补体内蒸发的水分。


    “我说总会见面,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江树安托腮,目不转睛地盯着谢谌。


    这算哪门子见面,简直就是硬贴上来的。居然还威胁了林青屿。谢谌心道。


    “我叫江树安。”


    谢谌不作声,听他的下一句废话。


    “要和我偷.情吗?”


    “?”


    谢谌水也不喝了,狐疑地转头。


    “怎么样?和我玩点儿刺激的。”他说着要去摸谢谌的手,却被及时躲开。


    谢谌笑出声,“你大脑和睾.丸里面的东西装反了吧?玩的时候把你脑浆射出来了。”


    江树安:“?”


    第77章 第 77 章 对性厌恶


    江树安视线偏移留意到谢谌的腺体, 纳罕道:“还是单身?”


    “……”


    他又一笑,“你身边的alpha真是坐得住。”


    “我身边没有你这种淫.虫。”


    江树安指腹摩挲唇瓣,嘴角挂着的那抹笑容意味深长, “如果没有,你怎么会被变性呢?”


    谢谌眼神陡然锐利,锋芒对准他。


    alpha见机和他拉近距离, 两手分别扶着桌面和谢谌椅子的靠背,“只能说那条虫子很会忍罢了。”


    谢谌眉头一跳。让他变性不是出于报复,是为了让他作为omega被标记、被迫接受性行为。就这么简单?那又何必忍两年。


    听江树安话中有话,他直截了当地问:“你知道是谁?”


    “排除项不会做吗?还是说你真淫.荡到扎进alpha堆里了?又或者, 其实你心里有选项,只是你最先排除了, 不信正确答案是它。”


    “什么时候把林青屿放了。”


    “放了?为什么要放他?”江树安狡黠地笑着, “我只说了不怀我的,又没说不怀其他人的。”


    “……”


    谢谌起身准备离开, 腕部却抓住,那双手像蛇一样钻进他的袖口, 指腹轻轻摩挲。


    “你想问的就只有这些?”


    “我继续问,你会继续回答吗?”


    那只手不知餍足,越探越深, 几近要将谢谌的袖子撩起来,每一次轻抚都夹杂浓烈的性暗示。


    “当然,只要你愿意换个地方。”


    alpha开始释放信息素, 谢谌的腺体开始作痛, 但与之前周言晁做时感受到的疼痛相比,简直轻如鸿毛。可能那段发.情期使他对痛觉的承受力增强或对alpha信息素的敏感度降低了。


    好无语啊——不受alpha控制的前提居然是被alpha完全控制过。


    谢谌心情顿时不爽到极点,本来事情已经翻篇, 睚眦必报的他此刻又生怨。


    “?”江树安诧异地看着谢谌翻了一下白眼,心里一度怀疑人是否真的成功变性成omega,不然怎么完全不受alpha的信息素诱导。


    霎时,谢谌将手高高抬起,脱离像藤蔓一样纠缠的东西,俯视着他漠然道:“如果谈话的地方是床上的话就免了。”


    “谢谢提醒,这道题我会重新做的,好好筛一下选项。”他说完走到包厢门口,推门时回头,讥讽地笑道:“看到我不受信息素控制,有没有一种自己性无能的无力感?”


    “?”


    嘭——门被重重关上。


    江树安噗嗤一笑。


    他趴在桌上笑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盯着紧闭的房门,还在留恋那个早已离去的身影,“好烦啊,谢谌,不知道alpha体内与生俱有一种征服欲吗?这种看得到吃不到的感觉才是alpha最喜欢的。”


    林由发消息说人已经救出来了。


    这仅凭一人之力是无法完成的。经轮船那次任务,即使林由失去面具,大家也装作没见过他的脸,这种默契在无声中增加O方凝聚力,明面上规定成员不能私自行动,但法律条例都是死的,人类心中的道德是活的,只要不危机他人性命,堇也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O方成员们也认为自己救omega是天经地义。


    谢谌的主要任务就牵制住江树安,并上报说明其是A方成员。


    原本用于研发初代试剂的实验室依旧在运行中,一切都是为了谢谌。


    张茹和周言晁两人并排站着,他们看着电脑屏幕,一同研究谢谌的各项体检指标。


    “还在变短?他什么反应?”周言晁问。


    张茹笑说:“少爷,不是所有alpha都像你一样。他们很在意自己生.殖.器的尺寸以及自己的性.功.能。”


    来拜访的谢谌偏偏听到了,这两个人居然指着他的生.殖.器一本正经地讨论他的心理。


    “……”看到自己的肉缩水难受不很正常吗?自己的器官自己不在意,还指望别人在意吗?


    谢谌现在对自己的要求降到最低,他也没追求什么雄伟的尺寸,加上和周言晁互相强迫后,也不对自己性生活的幸福感抱有过高的期望,只拜托别缩到排泄都有问题就行。


    两人背对着门,并没有察觉到谢谌的出现,张茹提嘴问:“你的身体最近怎么样?”


    空气静默一秒后周言晁的声音才响起。


    “我没关系的。”他说。


    “少爷,你的……”


    周言晁打断道:“博士,你不用为我操心了,你为我们做的也够多了,反正不会有生命危险,我也说过,只要谢……”


    偏偏这时,周言晁注意到门口的人,他及时噤声,但谢谌明了没说出口的名字一定是自己,问怎么不继续说,也没得到回答。


    张茹读懂空气,让谢谌先进行体检。


    自从特制药问题暴露后,崔瑛让提高体检频率,但两人不再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谢谌只好通过张茹完成体检程序。


    谢谌朝周言晁扔下一句“等我,别走”后,才跟着张茹进入体检区。


    体验结束后,张茹并没有让谢谌离开,反而带他拐进另一个房间。


    迈步踏进去的一瞬压抑不住震撼,上一次经历同样的体验还是在他看到满屋子自己照片时。


    谢谌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监控画面,比在庄园看到的更甚。


    监控画面是不同的房间,张茹说周言晁名下所有房产都装有监控。


    “周言晁知道吗?”


    “少爷当然知道。但他根本不在乎。”


    “……”活在这种环境下,精神真的能正常吗?谢谌心想。


    他环视一圈,问为什么没有庄园的。


    “庄园不归我管,但是有时候他们也会把监控录像传过来。”


    “还分区管辖?为什么?”


    “要说区别的话,那就是作用稍微不同。”


    “那在庄园,我和他……你也看到了?”


    “你是说,你在房间强迫少爷的事吗?是的,我都看到了。”张茹平静地说道:“监控记录下你所有的自私自利,一味地按照自己的意愿和情感做事,觉得有仇恨就该报复。我想问你,你明明都走了,第二次回来强迫他是什么心理?”


    “我觉得他恨我,能给我带来最大的疼痛,让我忘掉当下的痛苦。”


    “站在你的角度,或许没错。但你偏偏选了一种我最不能接受的方式对待少爷。”


    “……”


    “想必你也知道少爷的生理问题,那不是先天的,而是后天的心理因素。”张茹顿了顿,“他有严重的心理障碍,对性的厌恶程度你根本无法想象。”


    又是一阵静默。


    谢谌耐心地听她继续说。


    “他曾经差点把自己阉割了。”


    “?”


    尽管做好准备,但谢谌听到这句话还是受到了冲击。


    疯子。


    别不把二两肉当肉啊。


    听觉也能传递疼痛,害得谢谌拧紧眉头。


    “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要阉割自己,你们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给他装这么多监控?”


    “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我话只能说这么多。既然我给你提供了免费体检,希望你也能给予相应的回报,对少爷好一点,不需要多好,一点就可以,哪怕他无法察觉。”


    谢谌这时大概理解在酒馆厕所那次,周言晁自.慰为什么是跪着的,身体本能的欲望和心理上的厌恶发生冲突,一种跪地赎罪的方式。


    谢谌出来后,和周言晁一道离开实验室。他并未跟周言晁提及张茹说的话,坐在主驾驶位安静地开车,还在消化旁边这个人想把自己变成太监的信息。


    周言晁率先开口,“找我什么事?”


    “你把我上衣兜里的东西拿出来。”


    周言晁照做,摸出一张江树安的名片,他翻看读出上面的手写字,“酒店809号,今晚八点,宝贝,我等你。”说罢,抬头看向谢谌。


    谢谌瞄了一眼,“…………”他压根不知道那变态多久塞自己兜里的,无语道:“不是这个,把它扔了!”


    周言晁盯着名片看了半分钟,“你发.情期要来了吗?别找江树安。”他把名片撕碎,塞进车载的小型垃圾桶内。


    谢谌听懂他的暗话,以为自己是要找alpha解决生理需求。


    “没来,我也没打算找alpha。”谢谌抓住等绿灯的好时机,摸左侧衣兜,将一沓照片甩给周言晁,“我要说的是你这个变态。”


    几十张照片散在周言晁的腿部、车座缝隙以及脚踏处,上面的人像全是谢谌。


    “别找人跟踪我拍照了,很烦。”


    “89张。”


    “什么?”


    周言晁说:“从你去船上后就没拍,算上他拍的,还欠我89张。”


    “……”谢谌无力道:“知道了,我拍。”


    他随即感受到热烈的视线,瞥见周言晁眼里的惊愕,解释说:“一码归一码。你对我做的,我也还回去了。照片我答应了你,就会继续拍给你,所以不要找人跟踪我,我讨厌被人盯着跟着。”


    与其被动地被偷拍……


    不如主动地自拍……


    “好。”周言晁把散乱的照片一张张收集起来,为了防止弄折弄皱,手指都小心翼翼,谢谌看得头皮发麻。


    他身边确实没有淫.虫。


    这位又厌恶性,又有生理障碍。


    收集那么多他照片干什么。谢谌想不通。


    如果是觉得脸好看,其实周言晁照镜子就可以了……


    谢谌睒了睒眼,不自觉地偷瞄一眼alpha的裆,结果收回视线时不巧和周言晁的目光相撞。


    不是……


    谢谌老实目视前方,希望对方也同样装无事发生。


    “你还是想找alpha?”


    “……闭嘴……”


    第78章 第 78 章 我没问题


    寒风凛凛, 敲打着破旧的窗,带锈色的铁杆被撞得哐哐作响。林青屿坐在床边岔开腿,撩起毛衣的下摆方便林由给他换药。


    “哥哥, 你等会儿记得把粥调成小火,不然要糊底,我晚上还要做实验不能陪着你了。”林由跪在地上替他缠绕绷带, 心绪总是被别处牵引,瘦瘠的身躯上的伤疤深浅不一,走神间冰凉的手指刮过肌肤,惹得林青屿一哆嗦, 林由比他还慌,忙松手问是不是绷带缠太紧, 勒疼他了。


    林青屿垂头看着林由眉眼间的担忧, 心里很不是滋味,摇摇头说没有。


    绷带打好结后, 林由凑上前嘴唇贴到绷带缠绕处,林青屿心惊, 腹腔一缩,一股暖流在体内涌动,起初以为是伤口崩开了, 后才发觉不是。


    他捧起林由的脸,用手小心描摹五官,林由轻轻扶住他手背, 闭眼偏头主动蹭了蹭掌心, 他再睁眼问:“哥哥,在难过什么?要我杀了他们吗?”


    “……”林青屿也很想他们死,但考虑到弟弟的安危, 不愿他像自己一样,在这淌浑水里越陷越深,“不要。他们会遭报应的。”


    报应。


    林青屿心生出悲切,他只能用这两字来安慰自己,像无数个对罪恶无法进行反击的普通人。


    为了防止林青屿再次受到伤害,林由找堇寻求帮助,但由于林青屿的初始基因为beta,不被允许进入安保系统最好的O方大楼。但堇主动提供一个安全住所,附近居民大多为警察或退役军人,安全系数肯定比老旧的小区高许多。


    搬迁当日,林由接到谢谌电话。


    “我还是觉得有问题,就为了让人多吃点儿苦头,冒那么大的风险将L.0替换成L.0-1,排除死亡风险,这不是变相帮助对手变得强大吗?野党也是为了以绝后患杀害同性群体。”


    林由静默片刻说:“别查了。”


    “?”


    “当时行刑大家都在场吧?明明亲眼看到那些omega被注射变性试剂的反应,却没有一个怀疑那是L.0-1。”


    “……”


    “他们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我的重点不是这个,我也意识到他们串通了,为了保障自身安全,所以没有当场明确捅破这层窗户纸。但,我想说的是,L.0和L.0-1两种变性试剂之间的问题。”谢谌手握方向盘,直视前方拥挤的机动车道,“应该不单单是价格和作用快慢那么简单。”


    花高价雇佣林青屿等人进行注射L.0-1后,至今没有动静。两年,就算变性进程再缓的L.0也足以将他的身体变成omega,但依旧选择将L.0-1注射进他的身体,不惜冒着他死亡的风险。


    “一定有其他区别,而且是只有alpha知道。”谢谌笃定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


    道路壅塞不通,部分司机开始烦躁,汽车鸣笛声阵阵。谢谌松开方向盘,拿起副驾驶座位上的名片。


    被撕成几瓣的名片重新用胶带重新拼接好,是一张酒店的名片,上面有图片和地址详细,以及alpha的手写字……


    “我要去找桉问清楚。”他将名片举到挡风玻璃前,将其与不远处的高楼进行比对,偏偏堵在距离目的地只有几百米的位置。


    “你一个人?你死了谁给你收尸。”


    “……”还没去就开始咒他。


    谢谌吐槽道:“你这辈子的好话全说给你哥一个人听了吧?”


    “不然呢?”


    “……”理直气壮到谢谌想笑,“死了谁收尸?我这不是在跟你说话吗?”


    路况变好了,谢谌发动车子开始慢速前行,驶向酒店位置。


    “?”林由不觉得他有亲密到是给对方处理后事的关系,他继续说:“吃火锅那次你说,银是知道了秘密才被灭口的。”


    “对,她死前也是在追查变性试剂,而且当时参与任务的A方成员也是桉。你说,会不会是银知道的秘密就是这个,然后被灭口的。”


    “那你还去?你回来吧。”林由规箴道:“你格斗也不行。”


    “……”


    “枪法也不准。”


    “……”


    “能有命出来?”


    尽管有自知之明,但听到实话还是觉得好伤人……但他这个社畜就被训了两年,能达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他不会杀我的。”


    谢谌停在酒店门口,听到林由问为什么,却没回答。他站在路边关上车门的一瞬,酒店的服务人员匆匆赶来让他尽快驶离这里。


    即使有警察在维持治安,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圈又一圈,像一群看到腐肉的乌鸦。周遭乱哄哄的,就连电话里的人声也听不清。


    谢谌仰头,看到停止营业的酒店,朝林由说:“出事了。”


    江树安死了。


    谢谌和林由结束通话,听从交警指挥,将车停在附近其他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再重回酒店楼下。


    这里依旧人声鼎沸,他穿梭在人群里,东拼西凑得到小道消息。


    江树安的死法极为凄惨,他跪在床尾,肠子从肛.门暴力拉拽出来,像一根粉红色水管,从胯绕到前面再塞进口腔,明明都戳进喉管里了,但凶手依旧用强力胶进行粘连,嘴唇紧紧包裹着肠肉,像在给自己灌输排泄物,又像在生吃自己的肉,血水浸染唇周,生出一抹恶心的红。此外,他的生.殖.器也不见了,后经解剖,法医在他的胃里发现一堆未消化完全的肉泥,正是他消失的器官。


    这是一种带有强烈性羞辱的死法。


    由于家庭背景原因,江树安的社会地位也不低,很快他离奇又恶心的死法引发社会高度热议,大家更倾向于社会里出现心理变态的杀手这一说法,毕竟就算是仇杀也很难做到这种地步。


    法医推测死亡时间,名片上的八点也在那个区间,人也刚好死在809号房间。


    明明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他和周言晁。


    “在想什么呢?怎么跟丢了魂一样。”


    谢谌的肩被一把搂住,他侧头看着那只右手,再看向裴墨衍。


    裴墨衍微微一笑,“这个房子还是不满意吗?我看着采光挺好的,尤其是卧室。”


    随后,谢谌跟着打量装修好没人入住过的新房,扫视粗略,甚至连房屋的基本构造都没记住。


    裴墨衍看出他的心不在焉,“这房子不满意就改天再来看下一家。你看起来好像很累的样子,我们先去吃饭吧,我在附近订了个餐厅。”


    “好。”谢谌点头。


    他坐在副驾驶上垂着头继续沉思。


    出事的酒店在车窗内一闪而过,它不再流光溢彩,还处于歇业状态。


    “你今天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裴墨衍问。


    谢谌眨眼道:“我打算结婚了。”


    车辆没有因为主人的讶异而及时刹住,反而在一瞬,速度高到谢谌身子微微后倾。


    裴墨衍笑容浅淡,“你考虑好了?那明天我们两家先见个面。”


    “不是和你。”谢谌说。


    裴墨衍将头转向他,询问:“那是和谁?”


    “和周言晁。”


    “为什么?”


    “我和他做了。”


    车陡然刹住,谢谌上车忘记安全带,得亏裴墨衍及时护住他才没撞到玻璃,他的心跳和呼吸还没恢复正常频率,肩膀就被钳住,被迫面朝alpha。


    裴墨衍蹙眉道:“这不是理由。你爱他吗?你不能因为身体被他占有了,就把自己的一生也交付给他。他逼你的。他逼你的,是吧?”


    谢谌注视着裴墨衍的眼眸,淡淡地说:“没有。”


    “阿谌,你在说谎。一定是他威胁你了。”


    “没有。”


    “他那么对你,他非法入室性.骚.扰过你,现在又占据你的身体,你居然还想和他结婚,你是有斯德哥尔摩吗?你这不是在给他伤害你的权力吗?你知道omega和alpha结婚意味着什么吗?他可以标记你,在任何场合对你释放信息素,让你无条件服从他。你会闻到他的信息素就发.情,产生性.欲,渴望和他发生性.关.系。阿谌,看着我,这真是你想要的吗?这是你所希望你的人生吗?”


    谢谌听到他情真意切,竭力想从他的表情里找出端倪,但不管他怎么挖,得到的都是担忧和慌张,反倒是他的猜忌心玷污了这份友情。


    “阿谌,不,不要这样。”裴墨衍一把抱住谢谌,“你不爱他。你不能和他结婚。”


    车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停在道路中间,引发后面车辆的司机不满,疯狂长按喇叭催促行驶。


    “先开车走吧。”谢谌还是回避了他的话。


    这顿饭是两人有史以来最难以下咽的饭,期间裴墨衍一直劝导谢谌,让他不要有处子之身的想法,说他值得更好的……诸如此类。


    谢谌也只是默默听着,像一个执拗坠入爱河的人,无可救药一般。


    裴墨衍说希望他好好考虑自己的终生大事,但谢谌翌日就找到周言晁,将近期发生的事告诉了他,和他一道进入实验室。


    张茹看到同时出现的二人,不解地问谢谌:“你为什么体检也要拉上他一起。”


    “有事想要拜托你。”


    “?”


    “先体检吧。”


    三人进入体检区。


    谢谌脱掉衣服,他的手肘内侧上有许多针眼,都是抽血检验时留下的。


    他垂头盯着青紫交加的皮肤,再看向周言晁。


    两人注视彼此,平静到目光不夹杂任何情绪。


    张茹得知谢谌的请求大为震撼,再以眼神寻求周言晁的意见。


    “他来的路上已经和我说了。”


    周言晁说:“我没问题。”


    第79章 第 79 章 色情海报


    变性试剂的发行引出的问题层出不穷, 各个医院的院区重新划分病区,以供接纳变性者。


    这里鱼龙混杂,有通过正规渠道购买L.0自愿进行变性, 有贪便宜非法购买L.0-1,也有被恶意注射L.0-1。同时,也是医闹的高发地, 几乎每天可以见到情绪崩溃的变性者,多数都是出于懊悔,温和的跪地乞求医生帮助他们变回原来的性别,激进的叫嚷着让医院补偿赔付。


    病房内, 崔瑛正在给一位患者换吊瓶,她负责的病人精神状态也不佳, 属于易燃物类型, 静置不动或许安全,但稍微有点儿火花, 人就炸了。


    “护士,你们医院这样骗钱真的好吗?”从O转A的变性者平静地说道。细碎的短发铺在他头顶上, 像一块除草机才辗轧过的草坪。进食量少导致他面部消瘦,颧骨几近要刺穿薄薄的皮肉。


    崔瑛给他换好吊瓶,严肃地说:“第一, 我是医生,第二,这是正规医院, 没有骗钱。”


    “那我花20万买了个什么呢?”他眼窝凹陷, 但两颗黑珠子却炯炯有神,“我现在已经是alpha了,但我连omega都打不过。我还是那么笨, 学不好高数。”


    “alpha就一定很有力量,很聪明吗?”


    患者稍稍偏头,他的表情像在说“那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是你们过于将变性试剂的作用神性化了,也将alpha的形象刻板化了。以为变性试剂是捷径,想通过它来一步登天。”崔瑛扫视他说:“要想变得有力量,首先好好吃饭,恢复力气再来锻炼,恢复精力思考再来研究数学。”


    “变性试剂没有你想的那么伟大,彻底改变你的一生。真正决定人生的只有自己。”


    正当崔瑛准备离开,他咧嘴笑了起来,“你们都一个德行。每次只会说些漂亮话来哄骗人。我花20万来改造我的身体,我却觉得作为alpha的我和以前omega的我没有区别,我在问你们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骗钱的,你却暗暗讽刺我思想有问题,嫌弃我不够上进努力。如果你像我一样,拿出家里全部积蓄,最后得到的只是一张有变性标注的身份证,你还能好好来劝导我吗?”


    “……”崔瑛不打算再同人理论,她刚迈步,像枯枝一样的手指就纠缠上来,圈住她的手腕,挣扎间,干燥粗糙的皮肤像凹凸不平的树皮刮在她手上。


    “你看,我释放信息素也对你没什么效果,我真的怀疑,我到底有没有变成alpha。”


    崔瑛深吸一口气,耐心解释,“但凡注射L.0的人,腺体都会降低敏感度,不会受异性信息素过分压制,也不会因同性信息素而产生身体排斥。自身释放的信息素也同理。”


    她又说:“你怀疑L.0有问题,只是因为它没有带给你你想要得到的好处。你现在才大一,还需要适应你的学习环境,你好好吃药休息,康复后回学校跟上课程,不要想着alpha的大脑更聪明,也别在学业上怠惰。就算基因再优秀,也不可能不劳而获。”


    “我不想变性了,我的生活根本没有变化,你们能不能把我变回去,把那20万退我?退我18万,不,15万就行了。”他跪在床沿边,模样迫切。


    崔瑛说,你已经为你的人生做了选择,也该为此负责。


    “除了不怎么受信息素影响,变性试剂屁用没有!”他心生怨愤,冲上前掐住崔瑛的脖子。


    路经病房的同事恰巧透过玻璃看到室内的暴行,冲进来及时制止。病患被几人摁在床上,“你们都是骗子!给全家赚的棺材钱!”


    崔瑛捂着脖子咳嗽,被搀扶出病房,沿着走廊往休息室走,同门的师姐问她身体情况如何,她摆摆手说不碍事。


    “我去给教授求情,让你再回到实验室来。”师姐说。


    崔瑛静默后沉沉地说:“我觉得教授……”她及时刹住口。


    “嗯?”


    “算了。”


    alpha不可能真正替omega着想,就算真的有,也绝不会是教授这种利欲熏心的人。但她空口无凭,如果将忖测付诸于口,不仅会被当作在造谣德高望重的老师,还影响整个实验团队和谐。


    崔瑛步子越来越慢,骤然被人撞到肩膀。疾步而行的男omega没有因此停下,只是偏头与她对视一秒就仓促赶路,师姐皱眉说没素质,想要追撵拦人理论一番,却被崔瑛制止。


    这里已经够乱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头才平息怒火,那头纷乱又点燃。


    “下地狱去吧,死同性恋!”


    走廊响彻男omega的嘶吼。旁人闻声引颈探头查看,又面露仓惶远离。他们避之不及,留给了男omega充足活动的空地。人很快跑向走廊另一头,消失不见。


    一切发生太快,当事人站在原地,他低首垂目,身体像一个裂开的器皿,伸手摸到热乎的血液,眼神恍惚地抬头,甚至还没来得及趔趄几步就脱力倒地。


    崔瑛和师姐默契跑过去。


    伤者被转移,只留瓷砖一抹血红还没来得及处理,触目惊心。


    本以为两人是仇人,没想到是情人。


    行凶者是这段两性关系里的受害者。


    在崇尚恋爱自由、婚姻自由、生育自由的年代里,性取向也被囊括其中,并非之前的同性恋群体占比较少,只是凭借自由的名号,AA恋者和OO恋者不再隐藏遮掩,但出于种种原因,大部分人最终还是选择和异性结婚,其理由纷杂——“无法标记,没有安全感”“想要更稳定的生活”“同性真的很难怀孕”“厌倦了现在这种生活方式”“需要传宗接代”等。


    他们成为矛盾体,一边不愿从同性关系里抽离,一边又不想放弃婚姻带来的利益。设法兼得鱼和熊掌的他们成为了骗子,从而不少人被蒙在鼓里,成为同.妻或同.夫。


    变性试剂在这方面被寄予厚望,曾被认为可以解决骗婚现象。但在它上市后,


    它却没有发挥抹杀同性恋存在的作用。


    人们口口声声说爱无关性别,但大部分人在第一步就打退堂鼓了,恋爱关系中的两人谁为此“牺牲”变成异性?就算真走到最后一步,也会有像今日这种局面,变性后发现打算相守一生的丈夫还在同性社交软件上约.炮,伴侣依旧热衷于同性.交.合。


    费尽心思做出改变,不顾一切,最终成为了同.夫。


    哪有那么多真爱。


    同性恋就是同性恋。


    他/她最初选择你,可能只是因为你在那一性别范畴而已。


    社会问题愈发严重,人们不由地反思,变性试剂到底给人类带来了什么。


    有人专门做街头采访,随机挑选路人回答该问题。


    “总归来说还是有好处的吧?也算是一批新鲜血液。alpha本就稀缺,变性者投入到生产劳动中来,也算是弥补了劳动力的不足这一缺陷,帮助社会建设发展。”


    “怎么没用?最近那什么研究不是有重大突破吗?嘶……不好意思,对科学领域不太感兴趣,具体不知道是什么,反正变性者们让社会进步了,让人类进步了,我就觉得挺好的。”


    “我觉得简直乱套了!大家都成了alpha,谁负责照顾家庭?一个主外一个主内,这不是传统吗?再说了生育率怎么办?都不生,是要看人类灭绝吗?”


    采访员:“alpha不是也可以生孩子吗?”


    “alpha受孕率也低,生产风险也大。很明显omega的身体更适合怀孕啊。再说了,alpha要工作,大着肚子怎么赚钱养家啊?”


    采访员:“所以omega也不愿意生,也想赚钱呢。”


    “omega能赚几个钱?”


    “但是变性后……”


    “懒得和你说,别拍了,呸!”


    “……”


    口水糊在镜头上,被重新擦干净,继续进行采访。


    “额……虽然omega变性后生活可能确实变好,但是对其他人来说就不一定了。我班里的那个同学,反击了欺负过他的alpha,最近却开始欺负omega了。嗯……这算是alpha基因里的战斗性吗?”


    “如果要说区别对待的话还是有的。大家都叫他们变性者,不会叫alpha什么的。我们部门的人还偷摸给他们取外号说是低等alpha。”


    “我觉得没用,所以能还我钱吗?20万,我真成冤大头了。别拍了,滚。”


    “您好,请问是会放到网上的吗?哦,好的。别买L.0,没用,除了感知到alpha信息素后不会主动张开*让人*,**用都没有,*****!研发它的人是**!就该***!**实验员,留着给你自己用吧,***!”


    镜头关闭。


    再重新录制。


    “这个问题不是废话吗?我只能说是带给人们灾难。建议严查一下变性试剂,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暴力因子,怎么他们一个个都有反社会人格倾向。法律都在主动适应这个社会了,但你看有用吗?晚上都不敢一个人出门了。不光怕被奸.杀,还怕被变性。”


    “为什么把变性者说那么不堪啊?我周围变性而来的alpha都特别好,心思细腻,因为受过alpha信息素骚扰,他们都会极其克制自己的信息素,和omega保持适当距离。这算什么?因为淋过雨,所以更想给别人撑伞了吗?反正他们人真的很好,我都想和他们谈恋爱了。”


    “其实没多大变化,我变成alpha后,周围人稍微会给我点儿好脸色算吗?哦,前提是alpha不知道我是变性者。”


    采访结束,镜头变黑。


    画面弹出白色字幕。


    <非常抱歉,此次受访群体涵盖不全,我们并未及时没有找到A转O的变性者。此次街头采访无剪辑,不存在恶意炒作或刻意引起性别对立,内容仅作观看,切勿进行过度解读。>


    <以下有几个问题想问各位。>


    <你还是不接受自己的性别吗?>


    <你变性以后的生活有在变好吗?>


    <是否还抱有“要是我不是alpha/beta/omega就好了”这种想法呢?>


    <依旧觉得性别束缚了你的自由吗?>


    <你觉得变性试剂带给了你什么?>


    视频播放结束自动暂停,画面停留在最后一个问句,与此同时消息栏弹出提示。


    【烦人精】:等待ing


    原本还沉浸式思考人生的谢谌:“……”


    他感叹这备注取得太好了。


    谢谌再看了一眼时间,正好下午三点,暗自吐槽真是比闹钟还准时。


    谢谌没想有天自己会躲裴墨衍到这地步,借口说有事看不了房,实际来市中心附近闲逛,又拐进茶楼消磨时间。


    他抿了一口玻璃杯里的茶,观察周围情况,确保没人注意到自己,开始自拍。刚举起手机,又觉得像在拍证件照。


    “……”


    【烦人精】:o.O?


    谢谌看懂他的意思。


    是在问——“你的照片呢?”


    “……”


    【谢谌】:在拍,别吵


    谢谌仔细找原因,发现是没摆pose的缘故,但他是一个连“耶”都讨厌比的人,想了想,于是举起面前的玻璃杯……


    【烦人精】:喝的什么


    【谢谌】:茉莉花茶


    【烦人精】:什么茶底的


    【谢谌】:?茉莉花茶茶底一般都是绿茶,我总不能喝乌龙茶吧?


    谢谌压着恶心想:那和咽自己的口水有什么区别。


    手机震动。


    【烦人精】:讨厌


    谢谌:“?”我喝的。要你喜欢了?


    【烦人精】:不想看到你喝茉莉花茶,下次照片不要有这个


    【谢谌】:?


    【烦人精】:我讨厌茉莉花


    【谢谌】:不好意思,我就喜欢茉莉花


    对方不回他了。


    明明状态还显示在线。


    谢谌放任不管,又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花茶,他注视着聊天界面约莫几分钟,点开手机某个软件,界面弹出监控画面。这是谢谌找张茹拿到的许可证,他也能通过监控,查看周言晁的各个房间 。


    谢谌找到周言晁所在的房间,人坐在沙发上用手腕内侧揉搓眼睛。


    高清镜头真的恐怖,连那一丁点儿湿润都清晰可见。


    谢谌:“?????????”


    他哭了?


    就因为我跟他唱反调?


    谢谌还在诧异中缓不过神来,崔瑛打来电话。


    “谢谌,你在哪儿?”


    “我在市中心。”


    “靠近广场那儿吗?”


    “嗯。”


    “你马上出去,看广场正对的商场,快。”


    崔瑛的语气紧迫到谢谌不由加快脚步,到室外,所有人表情怪异,他们伫立,不约而同地瞻仰商场大楼。


    谢谌循着他们视线看去,张口瞠目,血液凝固,四肢僵化,无法动弹。


    市中心商场外的电子大屏上,人赤.裸着,他因性.暴力而抽搐,头倒悬在床外,五官被血糊住而朦胧不清,睫毛上的红珠随身体颤抖而晃动。


    偷摄的角度蒙上一层诡异的色调,红白相错,画面无声,却能听闻呐喊呻吟。


    血溢出屏幕,沿着建筑流淌而下,吞噬广场上每一个人的心魄。


    视频单取的每一帧都是一张色情海报。


    它就这么肆无忌惮悬在人们头顶。


    第80章 第 80 章 苦乐不通。


    贴+1


    【吐槽】知道在市中心大屏上看()什么体验……


    贴+1


    【吐槽】我果然还是无法融入这座城市……他们居然广告都不打了, 放h片


    贴+1


    【吐槽】额啊啊高清的屌挂天上似的,要死啊!


    贴+1


    【吐槽】这篓子捅得……女娲都补不了……


    【论】你们觉得这个真的是员工放错的?-


    以下为此贴回复,可折叠-


    【我佛糍粑】(6级):不像, 据说有人怕影响市容,马上打电话举报,工作人员说会进行核实并上报处理, 但足足拖了3分钟!办事效率再慢也不该这样。第一时间不应该及时切断连接电源吗?还上报……搞笑呢。


    【不爱听你说】回复【我佛糍粑】:你的意思是收钱了?哪个大好人花钱请我们看这种好东西


    【你可以闭嘴了】回复【不爱听你说】:好东西?你去看看眼科吧……


    【就这点儿爱好】(65级):不是,你们真觉得是片吗?有一种色.情恐怖cult的味道……


    【进了。发现猪是会说话的】(45级):两个人,一个占镜头最多,另一个人只露下半身还被厚码了。想要谁丢脸不很明显吗


    【随便骂, 全家都有复活甲】回复【进了。发现猪是会说话的】:丢脸也没怎么丢,血糊成那样, 五官都看不清了


    【你脖子痒了】(16级):伪记录片?不像诶, 左上角有虚焦的东西,感觉偷拍啊……


    【贱人的命也是命】(50级):不管他录还自录都很恐怖啊。


    【骂我反弹】(78级):是真血吗……我以为迎合那些小众癖好演的……


    【不要攻击窝】(23级):其实我都怀疑人是不是死了


    【666(被网暴版)】回复【不要攻击窝】:不是还在抽搐吗?


    【不要攻击窝】回复【666(被网暴版)】:脑死亡后短时间内尸体痉挛……


    【给你点颜色看看】回复【不要攻击窝】:在jianshi吗……


    【大家都有饼太好了】:妈呀, 这个帖子的讨论正常点儿,隔壁全是求视频的


    【我命苦】回复【大家都有饼太好了】:这世界上的人不是所有的都正常……


    【你中毒了吗】回复【大家都有饼太好了】:猎奇心理?


    【好恶心】:从隔壁帖子过来, 感觉他们手机屏幕都白白黏黏的……


    【噢噢】回复【好恶心】:我去围观一下


    ————刷新————


    【求助】谁有A市广场视频完整版……-


    以下为此贴回复,可折叠-


    【钱多多】(1级):如题,求完整视频


    【狼行天下】(5级):全程2分54秒, 有偿不贵,私我


    【用户231854】回复【狼行天下】:求


    【窝囊】回复【狼行天下】:求


    【心碎2.0】回复【狼行天下】:私你了


    【被渣过13次】(3级):有实拍,想要的私我, 5r


    【愤怒的蘑菇】回复【被渣过13次】:求


    【wwxx】(5级):有没有原视频, 不是广场上录的,想看清晰无.码的


    【wanna】(7级):在玩字母吧,短短两分钟看得我好爽


    【别私聊我】(35级):在上面的被码得都看不出物种了……到底是多恨另一个人……


    【记录糟糕生活】(18级):在现场, 笑喷了,旁边alpha说怎么被马赛克日那么惨


    【用户1253845】回复【记录糟糕生活】:你们A市人算是一饱眼福了(捂眼笑)


    【ooxx】(39级):通过下面那个抖动频率,感觉马赛克的x能力很好……我也想……(害羞捂脸)


    【我重生了】(10级):所以怎么联系上马赛克,想和ta约(捂眼笑)


    【小帅爱睡觉】(11级):恋痛的看得真的……兴奋


    【和我聊聊】回复【小帅爱睡觉】:我再喜欢痛,也不希望我主人把我搞死啊(笑哭)


    【逢考必过】(10级):妈呀,炸出好多奇怪爱好的人


    【-】:别的不说,没被码的那个身材挺好……


    【有没有好人发我视频】(23级):啊啊啊啊你们都哪儿看的视频啊,我看到的全是用图挡了的,有没有好心人……


    【再垃圾也比你强】(25级):这种打马赛克的好恐怖啊,给人yy空间,谁都能看着马赛克幻想自己充当那个主体


    【真理在赢的人手里】回复【再垃圾也比你强】:我火速把自己p上去,算我玩过了(挤眼笑)


    【爱看美O】:那个长得貌似挺好看的哈


    【想做咸鱼】:有大佬能p一下吗?把血抹掉,我想看看到底长什么样


    【加班狗】(10级):这个视角,好适合,鹿……未来几天都不用上网站了


    【你s了】回复【加班狗】:?


    【有病就去s】回复【加班狗】:你认真的?


    【加班狗】回复【有病就去s】:躺着的那个嘴巴张着不是很像给人kou吗?(色)


    【贱人怎么你了】回复【加班狗】:额,我只觉得他要断气了……


    【呵呵】回复【加班狗】:好奇怪,diao自己打字了


    【保持开心】回复【呵呵】:都是片了,还不让人来一发吗


    【忘记你】回复【保持开心】:又来一根


    【加班狗】:出来了[图片]


    【氯。气】回复【加班狗】:你真的无敌了


    【请你入棺】回复【加班狗】:卧槽,真的服了,没人想看你的jy


    【滚】回复【加班狗】:我上辈子杀过你吗?这么报复我。感觉闻到臭了,拉黑了


    【攻击强化100】回复【加班狗】:躺上去更爽,你去呗


    【GG】:马赛克能不能干下这条狗(捂眼)


    【ooxx】回复【GG】:不要奖励狗啊,把马赛克给我(笑哭)我真的想要


    【希望明天太阳不升起】:这些人是不是只要面前有个洞就行,哪怕是隔空的(呕吐)


    【x】回复【加班狗】:@管理员


    【mo】(6级):@管理员把这个帖子里的那几个杂种都封了


    【请你死开】(25级):@管理员你们别装瞎啊


    *【管理员0614】:经鉴定,昵称为“加班狗”,账号为12064165的用户发言违规,暂已封禁。


    【mo】(7级):对受害者产生星域的都不得好死


    【后悔】回复【mo】:你信不信,这群疯子死前手都还放在j上哈哈哈


    【ooxx】回复【mo】:我对施害者产生xy没问题吧(笑哭)


    【mo】回复【ooxx】:没事,你玩儿去吧(尬笑)


    【你们脑子呢】(20级):说有偿的是不是想赚钱想疯了?H网上有免费的了,现在播放量断层,过不了多久就是榜一了(捂眼笑)


    【jkl】回复【你们脑子呢】:求网站


    【有护甲攻击无效】(4级):到处找视频看的到底什么心理,而且传播yhsq违法啊


    【assss】回复【有护甲攻击无效】:因为逆反心理,不给看更想看


    【拿鱼一条】回复【有护甲攻击无效】:不是心理,是有生理(闭眼)


    【你们脑子呢】(20级):大家自己找去,貌似很多网站都上了这个视频,偷偷摸摸看看得了,别乱传


    【0011】(2级):我常看的那几个都有,这么短时间播放量就破千了


    【///】回复【0011】:我那个网站名字取得还挺热血的,叫马赛克激情大战血尸,笑死了


    帖子里提及“受害”二字少之又少,他们不关心画面里的人究竟遭遇了什么,甚至将痛感视为快感,也不深究视频为何会流传,不在意真相,只将其作为媒介,抵达自己所希望的乐园。


    总有人喜欢将苦难娱乐化,因为隔着屏幕,他们觉得自己与其相距甚远。


    本月本是绵绵秋雨不断,天空像敷了一层灰,让世界变得老旧。唯独今日,由阴转晴,熹光将性.爱曝晒,使屏幕里的血液变质成红酒,尽管口感奇怪,也不影响他们以唇舌反复品味。


    大屏已经恢复正常,继续播放近期活动以及商业产品等推广视频,广场却成为拍照打卡点,闻讯而来的众人没有见证到那一“历史时刻”,却不妨碍他们盯着乏味的广告发笑。


    世界持续运转,在朝诡异的方向发展。


    卧室的门訇然破开,谢谌疾步而入,对照画面,粗暴地将矮柜上竖立的花枝拔出,他端详良久,却没在花瓶上查出异样。


    谢谌继续垂头查找,不放过柜上其他可以藏有监控的物品。


    扫视间,目光落在插座上。


    “……”


    他徒手将插座外壳扣下,但内里一层上了螺丝需要借助工具。


    螺丝刀卡在螺丝钉的十字纹上快速扭转。


    哐——


    一颗螺丝钉掉落砸在矮柜的木板上,滚到谢谌脚下。


    哐——


    再是一颗。


    卸下所有螺丝钉后,谢谌揭开最后一块隔板。


    他看到一颗有节奏跳动的心脏,看到恶魔在朝自己眨眼。


    电线间,发光的红点闪烁不停。


    谢谌回头,盯着红点正对的地方——


    床。


    电笔检测却不亮时,他没有怀疑,如果当初他同意电工拆墙的提议就能发现电路是被切断,但是他没有,他拆了电视,并且不再把电子设备放在这里进行充电。


    他一直以为插座无法使用,实则,它一直在被使用,作为一个微型摄像头的安装位置。


    插孔是眼眶,摄像头是眼珠。


    这个插座——


    它有亮光,它会眨眼。


    它有记忆,它会记录。


    它和人眼唯一的区别就是,它不休息,将24小时不间断地注视着你。


    咔哒——


    脚像是踩碎了什么。


    谢谌低头,发现断裂的桂花枝,糟糕的心情让细碎的金黄看起来像虫卵一样恶心,空气中弥漫的香气是催吐剂,他脑袋眩晕,胃部反酸。


    为什么总是送花。


    角度到底有多重要。


    现在有了答案。


    谢谌再次拨打被挂断的电话,往昔历历在目,只专注于报复,沉浸在病态的舒畅之中,忽略了其他。


    当他用被鲜血侵入的眼注视垂头枯萎的花,这只红眼同样凝视垂危濒死的他。


    “喂。”


    谢谌听到对方声音脑子倏然空白,第三视角的画面在记忆的荧幕上重播,人是被锁进框里的商品,无法挣脱逃离,就如同被压制在床上那样,今日他的肢体动作、表情、状态不受控地转化成众人的主观臆想,经加工后成了淫句。


    “广场的事你知道了?”


    “嗯,我知道。”


    “不是我……”


    谢谌被打断。


    “我没关系,都不重要。我从头到尾,都没想在这件事上怪你。”周言晁说话的语气淡淡的。


    “……”


    谢谌哑然,直到电话被挂断,才想起还有重要的事没说。


    关键时刻,崔瑛阻拦了他的回拨。谢谌粗略地讲述缘由,崔瑛的重点则在别处。


    “所以被码的人真的是你?”


    “……”


    崔瑛当谢谌默认了,她说“你的alpha基因真是让我觉得可怕”。谢谌无以反驳,那种血腥画面任谁看了都觉得恐怖,包括作为主角的自己。


    “你是接受过教育的成年人,受到伤害第一时间该报警,而不是以同样的方式反击。”


    “我不觉得他会受到制裁。在那种状态下,这是我想到的唯一有效的方式。”


    周言晁位高是事实。公平和正义始终存在,但不得不承认,它实在有限,很难无条件地降临在每个人头上。


    “算了,这件事你自己和受害者解决,我不想在插手这些。他还活着吧?”


    “……嗯。”


    “既然监控不是你录的。那你联系房东了吗?”


    “这就是问题点。房东说他其实不是房东。”


    “?”


    房产证上写的还是房东的名,一出事,谢谌首先找了房东,房东听到自己涉及侵犯隐私要进局子吓破了胆,把事全抖了出来。


    这房子一开始本就是裴墨衍的,他了解谢谌的性子,所以将房子转到现在房东名下,再让人以低价租给谢谌,自己顶多充当中间人的身份,谢谌也能心安理得地搬进来居住。


    谢谌不理解这么大费周章的意图。


    房东却道:“他说看到喜欢的人住进自己的房子,尽管每次是去拜访,但有一种回家的感觉了。你就是等他回家的,额,配偶……”


    “……”谢谌笑了。


    意.淫成这样也是没救了。


    谢谌转念一想,难怪气急败坏地公开视频,或许在这神经病眼里两人和偷.情没区别,在处罚奸.夫淫.夫呢。


    “裴墨衍怎么说?”崔瑛问。


    “他电话也打不通。我打算联系一下他爸妈,如果还是不行,估计就是等我当面去找他了。”


    “那个……你小心点。”


    “?”


    事情到这一步,崔瑛最终还是将木材厂的情况如实告诉谢谌。


    谢谌听完只说“地址给我”。


    “那里的实验室应该清空了,你去也没用。”


    “你真的觉得他会把人放回医院治疗?你不是医生吗?你明知道人会死,为什么什么都不说?”谢谌接连追问,随即反应过来,“他拿什么威胁你了?”


    “我不能说。这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感觉这不是你的性格。你明明对医学抱有崇敬,想拯救生命,现在居然放任人就这么死去。”


    “你也知道我是医生,我肯定优先考虑生命,我当然是在权衡利弊之后,才做出选择。那实验室里只有一个,我实验室里是成千上万个。换做是你,你怎么选?”


    “……嗯,知道了,我现在理解你的想法,不,也不是完全理解。”


    “已经够了。”其他alpha没谢谌这么好说话,他们可能只会急得跳脚反驳说崔瑛哪有能力拯救成千上万个。


    谢谌抓了抓头发,“我现在就过去,要是今天之内没联系你,记得报警。”他顿了顿,“找周言晁。他会知道我在哪里。”


    谢谌挂断电话,再次尝试打给裴墨衍还是无果,他踩着一地的碎玻璃和桂花,夺门而出。


    “为什么不联系人把视频删除?”


    张茹得知消息第一时间找到了周言晁。但她踏进庄园这间卧室时,周言晁正坐在露天阳台的木椅上晒太阳。


    和煦的光平铺面庞,祛除一切阴霾,没有鲜血,没有眼泪,他从未被亵渎过一般,睡在一片祥和之中。


    周言晁睁眼,“我陷入这种处境是她希望的。”


    “不,这不是。”张茹面容严肃,“你根本不知道网上……”


    周言晁抬臂微微晃动握着的手机,“我都看了。”


    张茹凝望周言晁的后脑勺,她一筹莫展。


    周言晁偏头,望向远处,“博士,我感觉我已经死了,我不知道我是多久死的,可能是在我出生的时候,也许我某次自杀其实早就成功了,又或许我十八岁那年也死在车里了。”他想了想,继续说:“应该是我在强迫他的时候,不,是他在书房报复我的时候。”


    周言晁喟叹一声,“我也不知道了。”


    “到今天,我发现我没有什么可失去的。”周言晁摩擦手机屏幕,帖子的界面跟着滑动,污言秽语随手指流淌,似一条漫长的河,可惜他早就沉底,不会呛水,也不会挣扎。


    他只是平静地说:“我无法从这件事上感觉到痛苦。我觉得都无所谓。他却跟我打电话了,和我解释。我不想,不想他这样。”


    “说无所谓,可几个小时前,你还因为他说喜欢茉莉花而难过。”张茹走近垂眸和蔼地说。


    “……”周言晁眨眼,沉默半晌,“我也不知道。虽然这么说不太对,但我最怕失去的是他的生命。”


    他笑容浅到让人难以察觉,“但他哪知道那么多,他根本不在意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想故意和我反着来而已。”


    “还是不愿意和他说吗?”


    周言晁欲言又止,再默默摇头,“这样就够了。”他目光停在柑橘树上,“橘子熟了。可以吃了。”


    张茹不再同他争辩,跟着笑望那一片桔色,“每年都能吃到这么多橘子,真好啊。”


    “那当然了。我印象里,只有一年没吃上,那年我过得就不怎么好。”周言晁说。


    日暮时分,山里气温开始下降,风刮树林弄出沙沙声响,引人警铃大震。


    一个戴着针织帽的beta弓着身子爬坡,他不停摩擦臂膀靠这种方式攫取温度,嘴里抱怨道:“操,冷死爹了。都搬完了说东西忘拿了,早干嘛去了,蠢猪一样。”


    “呵——忒!”他在厂门口吐了一口痰,用钥匙将铁门开到自己能通过的宽度,还没完全迈步进去就看到不远处站着的人。


    beta揉揉眼,确定不是幻觉,本就心情不佳,直接嚷嚷道:“喂!你谁啊!随便闯进别人厂里,小心我报警抓你啊!快滚!”


    他见人没反应,怒气冲冲上前,拽着人的胳膊面朝自己,看到人脸的瞬间腿软到一屁股坐在地上,还弄得尘土扬起。


    “额啊啊啊啊啊啊鬼啊!”


    谢谌平静站在人面前,任凭他嘶吼。


    beta嗓子哑了,翻身连滚带爬要逃离。骤然,他的后领被一把揪住,气管被勒住,呼吸不上来,脖颈到脸都通红。


    “人死了才能变成鬼啊。”匕首直戳脖颈,抵着人的大动脉,谢谌道:“谁死了,你说说。”


    “……大哥,冷静!”


    由于停工,要在工厂找个能坐的地儿也不容易,谢谌翘着二郎腿,坐在员工休息室的下铺。


    beta跪在跟前,盯着人手里的匕首。


    “我还有枪,你要看吗。”谢谌说。


    “……”beta怯懦地偷瞄谢谌,“长这张脸的都特别倒霉。”


    “都?”谢谌又问:“你们看到几个和这张脸像的。”


    “大概七.八个吧。我来得比较晚,不清楚前面死了多少了。”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数量远超谢谌想象,他这辈子都没见过和自己长得像的人,也可能是还没来得及见就都死在实验室了。


    “你指哪方面?好像是老板喜欢这张脸,人是全国搜罗的,再拿来进行实验。为了保证开发的特意药物百分百不出差错,所以尽可能多一些实验对象作参考。”


    “实验结果呢?”


    “这我不太清楚了。我就是一个打杂的,不然也不会被吩咐跑腿活儿了。一直是他们在搞研究,每次路过实验室都能听到里面的声音,哎呀,反正都是一些不好听的,跟卖.淫的拉客一样。”


    “……”


    “是没达到你们老板的预期结果,这儿才被拆迁了?”


    “才不是咧。老板觉得实验进行得还可以。搬走是因为之前有个女omega来,尽管把人打发走了,他还是很谨慎,怕事情暴露才搬的。”


    谢谌蹙额,捏紧匕首。


    他越听越泛恶心。


    所以裴墨衍不是知道特制药有问题,而那本就是特制药的研发方向,为了让他变成一个没有alpha信息素就活不了的omega。


    “他为什么不杀了那个女omega呢?”


    “你能摸透你老板的心思吗?”beta反问。


    “……”


    从beta口中,谢谌知晓大概,他再提出疑问,“那实验室为什么建在木厂下面?”


    “嗯……应该是下面的人叫得再大声也会被木头切割的声音盖住。”


    当谢谌提及员工去处时,beta说员工都是残疾人,“老板真的不像坏人,平常待他们也很好,法定节假日、年假都有,六险一金,就算员工请假也不会全扣工资,要是受了工伤,除去医保什么的还有丰厚的补贴。”


    “你脑子有病吧。好人能想得出抓人做实验,还把人改造成那种鬼样子。”


    beta悻悻然,但又无法辩解。


    谢谌叹了一口气。


    切割声是为了掩盖惨叫声,做好事是为了帮助做坏事。


    爱护病残的慈善家,谁来举报谁主动来查。


    这一直都是裴墨衍的做事风格。


    只是谢谌今天才看清。


    beta倒没做过什么恶心,他本来就是被使唤回来拿东西的。谢谌从他那儿抢了一份走,让beta自己掏腰包去买一份补差。


    beta想到要损失一笔,咬牙含泪愤然离去,走前还是好心提醒谢谌记得出门戴口罩。


    谢谌:“?”


    “不然很容易被抓来做实验。”beta说。


    谢谌:“……”


    戴什么都没用,就是冲他来的。


    谢谌将搜刮来的东西放在休息室桌上。


    是一个朴素的木盒。


    上面镌刻着两行小字——


    “L.0-1是毒药,也是解药,


    打开它前请记得你是为自由而生的。”


    解锁盒子,里面躺着一直淡蓝色试剂。


    谢谌轻轻抚摸试剂管。


    他拿起手机重新联系周言晁。


    门被推开,距离两人发生纠葛,这是周言晁第一次重新回到谢谌的卧室,回到这个渊源之地。


    花瓶碎片和断裂枝条都被清理,房间干净整洁,就连被拆的插座也已复原。唯有不同的是,床尾架着摄影机。


    谢谌领着周言晁进来,还不等人说话就开始脱衣服。


    周言晁纳罕问道:“你要做什么?”


    “再做一次。”


    “什么?”


    “重拍一次,你上我,我会给你打码,只露我的身体出来。”


    谢谌扔掉最后一件上衣,走向周言晁。


    “不要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谢谌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脖颈处,


    “把我对你做的,再对我做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