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两人对视了大概两三秒,很快伊芙就发觉了自己的失态，重新恭谦地将头低下去了。
不知道她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爱葛妮丝狐疑地回到将来,因为心里有事,后半节课明显讲述有些偏快了，补充部分也讲得没上半节课细致。底下的学生本就完全跟着她的节奏走，即使感觉跟得有些困难,也以为是自己的问题。
只有伊芙发觉到了爱葛妮丝的样子不对劲，但也完全没联想到自己身上, 电笔在屏幕上方悬停片刻, 才继续哒哒记录。
爱葛妮丝怎么样，自己又管不着,只要她上课的水平还在就行了。
在莫名加快的语速里, 一节课很快就结束了。
伊芙这个助教当得毫无实感,除了坐在超一排观光位唰唰记笔记外,别的似乎什么也没干——虽然据罗文清说,她第一节 课带了一堆教科书和模型器材来教室，最终也只是被爱葛妮丝递了个不解中混合着嗤之以鼻的表情,光是想想，伊芙都能猜到那会儿的爱葛妮丝能有多欠揍。
“首席,首席, ”有人用笔尾戳了戳她,伊芙转头,就看见坐在第一排的祁橙不好意思地看着她, “老师后面讲得太快了，我有些笔记没记全，能不能借你的抄一下。”
祁橙都没跟上的话, 那这个教室里恐怕没几个人能完全跟上。
原本助教的职责就是做好课堂记录，事后上传到学校的教育平台，再传一份给别的同学只是顺手的事。
伊芙刚想答应，原本快走到教室门口的爱葛妮丝却突然折身回来了：“你跟我来一趟。”
她没有指名道姓，但大家都知道这话是对谁说的。原本挨在伊芙旁边的祁橙脖子一缩，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艾格”教授有点莫名的犯怵。
“ ”
伊芙一顿，在心里猜测了一番爱葛妮丝想干什么，才道，“好的，老师。”
她草草收拾好包，手指在光屏上点了几下，便将光屏收回终端里，临走前顶着爱葛妮丝的盯视，同祁橙交代道：“笔记发给你了，上面有一些我的补充，如果还有其它同学需要，你帮我代发一下。”
祁橙：“好、好的！”
他原本还想问为什么首席不直接发班级群里，然后猛然想起来眼前这个高冷神秘的家伙，根本没加任何集体大群可能到现在为止同学都没加几个，就又语塞了。
下课时间，走廊上本应都是奔走的学生，但现在大部分医疗系的学生都还在教室里抓头发，教室外反而空荡下来了。
宽长的一条通道，树影和阳光斜倾而下，只有两个人在晃悠。伊芙跟在爱葛妮丝后面，安静地等着吩咐。
她没有主动说话，没过一会儿，爱葛妮丝就先自己憋不住了：“你知道我给你下了炼金术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伊芙皮笑肉不笑地答道，“我是不是还要感谢您一句没下死手？”
跟纹身似的，那么大一块往后背一烙，爱葛妮丝问这个问题，是把她当弱智还是当瞎子？
“你就不想解除那道炼金术吗？”
“您有什么条件？”
“条件很简单，”爱葛妮丝竖起一根手指，黄金瞳中闪过一丝得意，似乎已然将伊芙视作掌中之物，满满的都是拿捏的骄矜，“向我道歉，然后回来，乖乖地听我的话——你现在水平比以前高了不少，只要按我的安排来，你很快就能晋升四星级。”
伊芙闻言眯起眼睛。
爱葛妮丝能看出她的水平，这不奇怪，当初伊芙明明炼制出了四星级水平的药剂，但回头刚见到顾朝夕的一面，对方也直接看出了她并没有升到四星级。
用顾朝夕的话来说，就是高等炼金术师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场”，虚无缥缈，又无时无刻不在，就如同宇宙间的一切法则，无法触摸，却真实存在。
这是所有去过神域的人都有的“后遗症”，但伊芙身上没有这种气场。
“你知道我晋升不了四星级的原因？”她问道。
爱葛妮丝狡猾勾唇：“你不用想着套话。”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楼道，电梯正好停在这一层，爱葛妮丝实际上并没有坐电梯的习惯，炼金术师的很多习惯仍保持着一种守旧的古朴，而且她自己的速度比科技更快。
她目不斜视地就选择了一旁漆黑的楼梯间，伊芙却没有跟上的意思。
伊芙还在思考爱葛妮丝给出的条件，不仅是因为精神力被禁锢着会给她带来无数麻烦，而且晋升四星级这件事实在是太诱人了，尤其是在晋升后，她就有机会进入神域见到神域主人。
相传神域存在于一片由炼金术开辟的特殊时空中，垂坠的亿万颗星辰和一条代表着时间的长河贯穿其中，神域主人则早已踏入神的境界，虽然名义上仍是六星级的炼金术师，但到了祂这个层次，已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半神无异。
伊芙心中有许多压抑着的问题，她想知道虫族的由来，想知道有关更高级别的炼金术奥秘，更想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穿书。
所有未经解答的问题都不会像日光下的冰块那样无缘无故地消弭，只会像无意卡入手指的小刺，起初无甚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不适感反愈发强烈。
爱葛妮丝用眼神表示自己的疑惑，金色的竖瞳狐疑地看着伊芙，似乎在问她为什么不跟上。
被她这样注视着，伊芙推后一步。
“抱歉，老师，”她镇定道，隔着一层银面具，爱葛妮丝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到短促的笑声从面具的边缘漏出来，“我们间早就不存在信任这种东西了，在外面说话就算了，没必要再去您的地盘吧。”
“你”
爱葛妮丝想说什么，却被一道突兀插进来的声音打断。
“首席，有人找你！”
两人同时转头，一个医疗系的学生小跑着过来，同时被她俩盯着，那人忍不住心头一紧，但还是把传话的职责给尽全了：“是、是学生会的人，喊所有的首席和副首席去开会，学生会的人说给您的终端打通讯，一直都打不通，希望您尽快动身，是很重要的全院系集体会议。”
伊芙一低头，果然看见了终端上被拦截的数道通讯。
方才爱葛妮丝没说完的话，这下是彻底没机会说完了，顶着她骤然阴郁的眼神，伊芙自如地朝她挥挥手，笑道：“看来这次是没机会说清楚了，有什么事下次再说吧，艾格老师。”
“ ”
走了两步，伊芙忽然又折身回来，像是想起了什么很要紧的事情，凑在爱葛妮丝耳边压着嗓子轻声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觉得也有必要跟您说一下。”
“说。”
“在您手下的那些日子，我一直都觉得很感激，对于您传授给我的那些知识，我也受用至今。”
伊芙一开口就是一段款款的感激之语，爱葛妮丝脸色总算是好转了些许，她就知道禁锢术是有用的，现在这不就主动向她低头了吗？
没等她告诉伊芙，其实在来上课之前，自己就已经把禁锢术式的破除药剂炼制好了，伊芙就话锋一转，笑吟吟地说道：“——但现在毕竟世道不同了，就像您可以有整整一个班的学生一样，我也另外找了一个老师，还是水平不低于您的路易先生，希望您还千万不要介意呀，毕竟我也是要进步的啊。”
爱葛妮丝瞳孔猛缩，在她出手之前，伊芙就已经捏破手中的炼金术道具，簇簇浓密的雪白水汽炸开，她拎先前过来传话的无辜同学的后领，身形瞬间爆退开十余米，别的各种炼金术道具也跟不要钱似地接连甩出。
迷惑视线、防御、提速等等无数buff叠上，轰然巨响，浩然怒气扫荡开，整层楼所有教室与办公室的钢化玻璃窗户悉数裂开，等爱葛妮丝终于将这层楼都用精神力控制起来时，伊芙早就逃之夭夭了。
“该死。”
她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扶在栏杆上看越跑越远那个带着银面具的身影，楼底学生太多，龙泉给她下了禁制，不允许她在第一次国学院随便杀人，因此爱葛妮丝现在只能空对着伊芙的背影望洋兴叹。
路易·奥利弗？
爱葛妮丝咬牙，黄金般的眼瞳中一片冰冷，她原本就跟路易关系很差，如今还偷学生偷到了她身上，爱葛妮丝打定主意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就算是同为五星级炼金术师，就算对方有奥利弗家族的庇护，爱葛妮丝也有办法对他下手——五星级炼金术师之间水平也有高下之分，在这一点上，连顾朝夕都承认爱葛妮丝大概是实力最逼近神域那位的一个。
能转嫁给专业人士去做的事情，伊芙才不会自己费力-
军部院的学生会总部就位于院系大楼单独辟出来的一层，因为平时都是各系玩各自的，有事就出个文件，让几位系首席一一过目批阅就算完了，所以这还是伊芙第一次来院学生会的地盘。
显然，这样的人不止她一个。
终端上的通讯全都来自同一人，原本伊芙还以为是洛尔迦随便找了个理由，就为了让自己赶紧下了课就撤，但等进了学生会大楼，她才发现居然是真的有事，要特地喊几个首席来开会的。
一出电梯就有近战系的学生在外面等着领路，这届院首席依然是近战系，因此看见他们系的人，伊芙并不例外。
医疗系的首席“路晴”一向神出鬼没的，平时也没见着跟谁走得特别近，不少学生会成员还是头回见到她，难免好奇地多打量了几眼面具覆脸的少女。
等进了会议室，伊芙推开门，见里面齐刷刷坐满了人，不由得一愣。
军院六系的首席和副首席，来了九个，刨去迟到的自己，就只有杰西卡旁边还空了个座位，那是机甲系首席的席位。
除此之外，路德维希和罗文舟虽然不是系首席，也好端端地坐在圆桌旁；罗文清和伊莎贝拉也在，前者往桌上一趴，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刷终端玩，后者哪怕是坐着也坚持把背挺得笔直。
见“路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安东尼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了，笑着开口道：“路首席怎么站那不动，快进来吧，人都到齐了，我们也可以开始了。”
洛琳小幅度地招手，伊芙走过去坐下，正好旁边就是洛尔迦，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早伊芙说过的话起了作用，入座的时候两人都没交换过一个眼神。
“这不是还差一个没来吗？”武器系的橘真纪忽然懒洋洋道，“小公主，你们系的首席呢？”
一旁的格蕾丝眼皮一跳，桌下的胳膊肘撞了他一下。
谁都知道因为机甲系，或者说是因为机甲系的首席伊芙，武器系成为了军训最后的比赛里唯一一个被全员淘汰的专业，被嘲笑了好久，橘真纪也算是单方面跟伊芙结下了梁子。
杰西卡伸手一捋头发，虽然她也不知道伊芙这会儿去哪了，但这并不妨碍她神态傲慢地回道：“我们首席既然没来，就说明她有事咯，你怎么这么关心，暗恋？”
“杰西卡，少说点。”皇太子安东尼一脸无奈地喊她，这才诚恳向其它人解释，“伊芙首席因为私事，这会儿暂时没有时间参与会议，等我们商讨好了，我会跟她进行二次确认，所以还请各位不要再借机发挥私人恩怨。”
橘真纪撇撇嘴，不再生乱。
“按理说普通的六系开会，请来各系首席就够了，但各位也看见了，除此之外，我还特地请来了两位上届自动退任的前首席，以及路德和文舟，”安东尼不疾不徐道，“实在是因为这次五校联赛实在意义非凡，所以多请了几位我认为能力地位不亚于各位首席的同学参与讨论。”
五校联赛，指的是帝国综合实力最强的五大高校之间举行的例行联赛，四年一次，分为军院联赛和非军院的创新竞赛两块，其结果是在新的一年划定五校能分到资源和社会排名的重要依据，因此不怪安东尼如此重视。
而在这其中，五校又分别指的是是首都星上的第一帝国学院、帝国文理学院和帝都人民大学，首都星外的蓝星综合大学和帝国科技大学，其中第一帝国和帝国文理在实力上跟另外三所高校有着质的差别，所以五校也经常以top2和并列的三所top3形式存在。
各院校都有自己的特长，第一帝国重视单兵的作战能力，有着全帝国最优质的生源，每个学生拎出来都属于精英中的精英；帝国文理擅于战术，几乎每次联赛都能打出堪称传奇的逆风翻盘局，有好几次都战胜了第一帝国，险险夺得冠军，算是第一帝国的宿敌。
剩下三所里，蓝星综合和帝国科技世代交好，两校经常战前结盟，比赛时齐心协力，资源共享，合在一起也是不容小觑的势力。
至于帝都人民大学，这是唯一一所建立时完全不包含军院的学校，与它惨淡的军院力量相比，作为研究院的直属高校，他们在隔壁非军院的创新竞赛板块几乎是万年第一，因此他们参与五校联赛，完全就是充当一个搅屎棍的角色。
近几届五大校几乎都有拿得出手的招牌学生，第一帝国学院不算，就算是五校里军院实力最弱的帝都人民大学，今年也入学了一个能力为伪装拟态方向的S级新生，新一届的联赛注定高手群集，虎掷龙拿。
“而且最重要的是，据我所得知的情报，这一次五校联赛只是一道开盘菜，后面还有更重要的大型联赛。”
安东尼身体微微前倾，碧绿的眼睛里闪烁着野心的光芒，微笑道：“后面可能还会有跟联盟那边的跨国交流联赛，而这次的五校联赛，则是针对帝国与联联盟间联赛的出线选拔。”
“我们第一帝国，必须、必须尽可能占有更多的出线名额。”
原本还表情放松的各系首席，除了早已从美第奇家主那提前得到消息的塞西尔和伊芙，其余人在这一刻不约而同脸色有了变化。
第172章
接下来安东尼又简单扼要地介绍了一遍五校联赛的详细规则。
因为军院的学生毕业流向都以军部为主, 为了直接招到对口的人才，所以全帝国的军院在专业安排上都差不多，在面对这种大型联赛, 选取参赛者也很方便。
在五校联赛时, 每个高校每门专业都可以出十个人，年级上不作要求，只要是在校生就可以, 这样算下来，一个学校就是六十人, 联赛总共三百人。
在环节上, 每年都有所变化，但基本都是三轮制——单人赛、小组赛和大校赛。单人赛是每个学校出五个人, 抽签对决, 获胜的晋级, 最终排出前三甲, 算是联赛的热身赛, 也是第一帝国学院的拿手强项。
小组赛是三到五人为一小组，进行积分赛,一般是将学生统一投放到某一场合，通过固定任务如收集异植、猎杀虫族等积累积分,学生间不允许故意伤害；大校赛跟小组赛差别不大,也是积分排名,但允许不同学校的学生间互相掠夺淘汰。
唯一需要特别提出的是, 单人赛和小组赛的参赛选手不可以重合, 在一个学校只有六十个参赛选手，且擅长战斗的人可能更少的情况下，有的学校就会选择在前两轮比赛里二选一, 集中安排好手来获取名次。
“但我们学校今年有一个劣势，”安东尼两手交叠，托在下颌，沉声道，“大家都知道，我们学校有五位优秀的同学，在前段时间被选入军部的精英计划，并且即日就要出发，因此她们无法如期参加这次的五校联赛。”
随着他的话语，会议室里的众人一时视线偏转，那五位学生今天也都在场，两个近战系的，两个指挥系的，还有一个医疗系的，其中包括指挥系的现任首席和近战系的前任首席。
橘真纪挑眉：“第一帝国不差能参加五校联赛的人，但伊莎贝拉学姐她们算是第一帝国最顶尖的一批战力，总不能因为她们没参加五校联赛，就连着后面的大联赛都不能参加吧。”
“没错，所以她们是直接免试出线，而与此对应的，我们学校实际上就要减少五个人的名额。”安东尼道。
指挥系副首席塞西尔抱着手臂，视线一直往医疗系打转：“有的专业反正也只有最后一轮才能发挥作用，干脆多裁两个人呗。”
伊芙同他不偏不倚地对视上：“你是在把五校联赛的组委会当傻子吗？”
“医疗系的炼金术师在有些时候会有奇用，况且没有上战场的时候，为了节约负重就把药物去掉的道理，”洛尔迦也不赞成塞西尔的观点，“机甲系在第二轮小组积分赛很有用，非要裁的话可以从侦察系和武器系开始。”
塞西尔闻言冷笑：“你倒是肯牺牲。”
帮忙开脱的两个，全是伊芙带领的系。
橘真纪一头雾水地举手示疑：“等等，在这个过程中我有说过一句话吗——为什么要带上我们武器系？”
“不好这样操作，联赛组委会已经说明了，要按照参与计划的同学的原专业进行名额裁撤，”安东尼苦笑，“但这样的话，近战和指挥作为战力主力，就会接连失去四个顶尖战力。”
而这些战力数，在不可以选手重复上场的前两轮，会带来很大的不确定性，为了填补这些缺口，其它系在带人的时候，就要考虑战斗力和专业能力的均衡性。
会议室里的几位首席一时陷入思索。
“总之，五校联赛一事，不仅事关学校荣誉和接下来四年资源倾斜，也与我们每个人的切身利益息息相关，若能出线到与联盟的大联赛，即使是对在座的各位来说，也十分有利。”
安东尼叹了一口气，温和道：“今天把各位喊来，实在是打扰了，但有些规则还是当面讲更好一些，如果各位还有疑惑，可以留下跟我单独交流，至于拟定参赛名单的事情，就辛苦各位了，麻烦在明晚的时候将名单文件直接提交到我的邮箱。”
往年五校联赛会直接和期末考试合并，但今年大概是为了给大联赛腾档期，五校联赛被挪到了期中之后。
这样算下来，距离联赛，实打实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中途还要拟定参赛名额和磨合训练，时间要比想的更紧迫。
指挥系爱丽丝不在，经她推荐，由路德维希担任临时首席，因此会议结束后，指挥系的几人不得不留下来，同院主席安东尼私下商量事务的交接问题，而其余人没什么事，都忙着回去遴选合适的参赛人选。
杰西卡出来的时候看着就不大高兴，蓬松的酒红色卷发用夸张的蝴蝶结扎了起来，随着走动，蝴蝶条纹的蝶翼抖动。她方才在会议上也很少发言，伊芙猜是因为自己的缺席而不满。
小公主天天看起来嫌弃这个嫌弃那个的，实际上集体荣誉感比谁都强，不然也不会几次主动为了维护伊芙，而同别人发生争吵。
伊芙手指按上面具边缘，犹豫似地停留一会儿，最后还是放下来了。
洛琳在旁边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你不回去机甲系那边看看吗？医疗系有我和祁橙应付，不用太过担心。”
因为伊芙平日的重心都在机甲系，洛琳和祁橙早就习惯了自觉分担掉首席的工作，两人都是心思细腻的人，办事很可靠，伊芙再加入，反显得多余。
她考虑了一会儿，便点头道：“那辛苦你们了，名单拟定出来后给我过目一下。”
“这个容易，拟个名单而已，”洛琳歪头看她，两指捏着折扇展开，遮住下半张脸，幽然道，“比起这个，你还是担心担心到时候参赛怎么办吧，连开会都没法兼顾，还是说，直接向大家摊牌其实伊芙和路晴就是一个人？”
第一帝国学院允许学生同时修多门专业，只要精力顾得来；至于系首席，虽说学院历史上并没有人身兼两个首席的先例，但也没有过规则禁止，在洛琳看来，她没必要非得一人分饰两职，让自己每天都陷入赶场的匆忙之中。
话虽如此，伊芙也不好意思告诉洛琳，其实一开始她根本就没打算同时披两个马甲，等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秦梦得已经把医疗系这边的第二身份给登入进去了。
“哈哈，”她干笑两声，“这么做自有道理，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哪天要是演不下去了，会自行选择掉马放弃的。”
洛琳不是很相信她的话，不置可否道：“是吗？”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纠纷，联赛的决定一经各系首席共同敲定完，便直接下发到了全院，所有人都可以自由申报，再由各院具体遴选出最后人选。
伊芙最后是在机甲系的学生办公室找到杰西卡的，帝国人都很有上进心的，不过半天，提交的申请函便塞满了学生办的邮箱。
为避嫌，杰西卡连小跟班都没带，一个人仇大苦深地趴坐在智脑前，莹蓝色的印刷字体自瞳孔上倒映滑过。
哒哒。
伊芙敲了敲桌面：“在工作？”
“明知故问，看不见吗？”杰西卡有气无力地嗯了声，眼珠上移，阴阳怪气道，“原来你还知道回来啊？”
伊芙轻笑了一声：“你这说的什么话，机甲系是我家，建设专业靠大家。”
她伸手拽了把椅子过来，没开机新的智脑，而是直接就着杰西卡的屏幕，浏览起来。
机甲系是大系，总共有将近两百份参赛申请——申请的人比整个医疗系的人都多，伊芙首先筛除掉一些在绩点成绩和平时训练成果上不太理想的人，又筛选掉一批明显浑水摸鱼试图混学分的人，整整十几页的申请瞬间被清理得只剩下两页。
杰西卡看她大刀阔斧地砍申请，看得眼皮直跳，连手上的操纵光标被夺走了都恍然未察：“你都不仔细看他们的个人资料，就直接砍人吗？万一里面有一些人是偏科，或者能力没完全体现在简历上呢？”
“这个世界上没那么多漏网之鱼，金子在哪都会发光，没发光就说明本来就不是金子，或者纯度不够。”
伊芙头也不回地冷漠说道，她竖起两根手指，直逼杰西卡眼前：“总共就十个名额，出去你我外，只剩下八个名字，而要在这两百份申请里选出，我们只能选择最优秀的，简历漂亮的不一定实际能力就强，但申请报告瞎写的、平时成绩不合格的和严重偏科的，这种人绝对不是我们想要的那种人。”
真要是英雄不问出处，那为什么集团招募的时候，还是第一眼就先看出身和院校？
况且以伊芙在机甲系这几个月待下来，从最初的系首席选拔到现在，这个系确实也没什么能让她眼前一亮的绝世天才，她只指望能从这群矮子里勉强挑几个将军当万金油。
机甲系本就是一个很水的专业，实战比不过近战系，全局把控比不过指挥系，单论特长技能也比不过医疗武器侦查三系，开机甲当队伍僚机——这种事情完全就是凑人头的吧？
很快，伊芙就将剩下的简历挨个看过，又删掉几个不合格的，正好剩下三十个人。
她将光标往杰西卡手里一塞，后者不明所以地问：“ 是让我再看一遍吗？”
“光看没用，得实战，”伊芙摇摇头，道，“给上面的人发通知，安排他们去模拟作战室，跟我交手，再确定最后人选。”
“你确定是跟你交手？”
“当然，不然我怎么知道这些人的真实水平。”
“我承认我前面对你说话声太大了，”杰西卡满脸敬佩，敢问除了她们机甲系，还有哪个系的首席能负责到亲身上阵考察参赛学生，“其实你还是很负责的。”
伊芙无语道：“你还是赶紧发邮件吧，我赶时间。”
早点把机甲系这边筛完，她还得去医疗系再考察一遍
洛琳还是不够了解伊芙，她以为伊芙只会在联赛不得不上阵两次的时候头疼，其实光是平时的杂碎事情，就已经折腾伊芙很想辞职撂担子了。
第173章
撂担子是不可能撂担子的, 不仅如此，还十分地富有工作热情。
估计没人猜得到，居然有个系这么早就来借场地训练了,就连负责开门的管理老师看到银发少女身后的一串人都愣了一下。
什么情况,最近大家不应该在忙着五校联赛选拔的事情吗？
他拿起钥匙起身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多嘴问道：“同学，你们这是来这训练, 是为五校联赛做准备吗？”
“嗯，”伊芙误以为管理老师是要核对学生信息, “我们是机甲系, 预约申请应该已经通过批准了。”
管理老师当然知道这是机甲系来的人，这个时间点来预约模拟作战室,且一口气就预约了三十几间的仅此一家,他更奇怪的是——
“联赛不是一个系就只能出十个人吗？”看着后面乌泱泱的一群,他满头问号, “但你这边怎么着也有好几十人了吧。”
旁边的杰西卡道：“老师, 这边都是待选的人选，我们首席只是想挨个跟他们打一遍, 再确定最后选谁。”
管理老师：“”
好严谨的选拔方式，他竟无言以对。
但这跟把系首席选拔重打一遍有什么区别？反正这种实用主义的选人方式,管理老师在第一帝国学院干了大半辈子,这还是第一次见——别的不说,至少挺客观的。
门锁一个接一个地打开, 杰西卡亲自把人按提前排好的顺序放进去, 她和伊芙则排在最后，进去之前，小公主还在暗暗震惊这一通选拔要耗费的精力：“你要是打不动了, 不要硬撑，可以换我来。”
“放心吧，”伊芙挽起袖子，冲她自信一笑，“我有数，你做好你负责的那部分工作就行了。”
杰西卡嘴角抽了抽，这个有数怎么比没数还让人不放心？
模拟作战室还是一如既往的体感碎成渣，深蓝数据流闪过，再睁眼时就已经置身于虚拟空间之内。
伊芙动手创建了一个新的房间，随后将带来的机甲系学生全拉进这个房间，类似古斗兽场的空旷原台取代了原本的深蓝空间，所有人陆续进入。
“杰西卡已经跟你们讲过规则了吧？”伊芙和颜悦色道，“过会儿不必拘谨，按照事先排好的顺序跟我交手就行了。”
利兹也在候选人之列，闻言举手大胆问道：“那首席，我们什么时候能收到关于入选的通知呢？”
“今天就可以，”伊芙道，“要是对结果有异议也可以当场提出，所以还有什么疑问吗？”
见其余同学没有再提意见的，伊芙拍拍手，递了个眼神给杰西卡，示意开始。
两架同样款式的高级机甲停在圆形战斗场两端，机身银白，周围是观众席之类的座椅，杰西卡就带着不上场的学生坐在上面观战。
模拟作战的优势就是可以任选训练的场地、机架型号和限制，还不损耗精神力，当然，不同精神力等级的人能承受的训练时长也是不一样的。
因为考察的重点在于机甲的驾驶能力和运用能力，伊芙就选择了一款以功能齐全出名的高级机甲，堪称机甲界的炫技型号，也正是如此，这种型号的机甲非常考验驾驶员的技术，要是操作得当，能同时体现出攻防一体的高协作性，但同样的，一旦技术不过关，就可能出现功能按错、左支右绌等尴尬局面。
光是看清伊芙挑了个什么机甲，底下就有人心里发坠了。
利兹感慨道：“首席还真是不留情面啊。”
“她这个人不一向如此吗？”杰西卡低着脑袋，翻看着光屏里的学生资料，“冷酷无情，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但不得不说，做事还是很负责的。”
利兹：“殿下，我记得你前两天才说过首席不负责任，完全不管专业里的事情，还说首席就算回来也不会给她好脸色的。”
“本公主难道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吗？”杰西卡哼了一声，“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既然她都悔改了，我原谅她不行吗？”
如此善变又如此理直气壮，简直令利兹无话可说，于是她选择了闭嘴。
第一个上台的选手是大三的学生，机甲驾驶的技术还算纯熟，在伊芙手底下过了有□□招，才因为过早将机甲能量集中到防护罩上，而被伊芙虚晃一招后一脚踢下战斗场。
落地的瞬间人就被传送回到了观众席上，机甲则复原到原位，显然这个学生也有些后悔，一回到位置就捂着额头长吁短叹，后悔自己的失误。
“看似失误，实则战斗意识不足，因为紧张所以没有看清我第一次出手的时候实际上并没有拔出武器，所以才会提前开启防护罩，”伊芙收刀入鞘，动作干练，“不过驾驶熟练，操作也很干净，没有多余的动作，这点很好——下一个。”
第二个选手是一个大一的学生，比起第一个选手，他的技术就有些生疏了，三招不到就因为弹武器的时候错按成了加速，被顺势一脚踹下战斗场。
伊芙：“技巧不纯熟，也没有充分发挥好自己的能力，要学会将自己强大的精神力融入战斗节奏之中——下一个。”
第三个、第四个很快又是五六个人被伊芙极快速地撂下圆台，快得以至于有种才上场就被送走的感觉，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为了是试探出他们的能力，伊芙已经在有意识地放水了。
原本因为系首席选拔的时候，伊芙只出现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都是杰西卡守的擂，再加上之后伊芙又接二连三地请假，这些人还有不少对她怀有质疑，但被打了一通又被送出具有针对性的批评后，那点质疑直接变成了心服口服的畏惧和敬意。
这就是第一帝国学院，一切靠实力说话。
情况一直到第十个人上场的时候，才发生了些许变化，这人的精神态是喇叭花，能发出一种直接对意识形成冲击震荡的声波，伊芙恰好精神力被锁住，因此几次在声波的干扰下，都让他逃过一劫。
“咦，”坐在底下的杰西卡眉头一蹙，“不应该啊伊芙对这种技能的抗性应该还挺强的。”
她仍记得自己当初跟伊芙竞选首席的时候，就算是奥托王室的誓约能力，对方都有抵抗的余力，区区一个A级的喇叭花，对伊芙来说跟空气有什么区别？
“首席会不会把自己的精神态给限制了？”利兹猜测道。
为了起到针对性的训练效果，模拟作战是可以进行能力限制的——说起来，首席从上场到现在，还没用过自己的精神态。
这个猜测听起来很大胆，但按照伊芙向来严谨公正的性格看来，对方既然说了今天只是为了试手，不是没可能事先就把自己的精神态给限制起来了。
两人都哑口无言了。
而此时战斗场上，毕竟有本身精神力的等级差异在，那个同学虽然精神态能力很特别，但也没占多大的便宜，应付得还是很吃力，而且他很快就发现，伊芙被声波控制住的时间越来越固定，有好几次明明能躲开，却生生地站在那挨下了，就好像是在特地体验这种被精神攻击到的感觉似的。
同学：“？”
不知为何，他竟感到有几分变态。
又挨了两下，伊芙自觉算是把这个精神态摸透了，不再留手，趁两道声波间的技能冷却期，飞起一脚就把这个学生踹下了圆台。
掉到半空的时候，学生就被传送回了观众席，正当他抓着头发等待首席无情地宣判时，台上的伊芙却不动了，也没有急着喊下个人上来挨打。
半晌，伊芙才轻笑一声，操纵着机甲回到原位：“直接给他通过吧，很有意思的精神态能力，机甲驾驶也很熟练，后面注意和队友多练习联合技，把握好释放能力的时机，说不定会是一张王牌。”
这还是今天那么多道批评里的第一道夸张！
所有人都看向了刚被淘汰的那个年轻学生，包括杰西卡，她下意识地一低头，找到了十号候选人的姓名：宋星星。
宋星星本人显然也十分惊喜，他结结巴巴道：“可、可是我的精神态只有A级。”
区区A级，平时在学校都不算出挑，到五校联赛那种天才云集的地方，他很怕自己会给学校和首席丢脸。
“别怕，”伊芙在驾驶室里扭扭手腕，高悬的虚空里有正对着驾驶室内情况的投屏，此时投屏里那张美丽的脸侧转过来，粲然一笑道，“你的潜力比你想象得更优秀，既然是我让你去参加的，那就算出什么岔子了，也有我顶在前面，不必妄自菲薄。”
况且不就是一个联赛，就算是输了，又能怎么样？
人生的容错率比想象得更大，只有这群还在学校里的小崽子们才会输一次比赛就跟天塌了似的。
宋星星一怔，随即脸色发红地低下脑袋，周围的同学则隐隐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这小子不就是靠着精神态能力特殊，所以在首席手下多过了两招吗？居然还能得到首席的亲口安慰好嫉妒。
下一个上场的学生也是个熟人，褐色的小卷发，精致的妆容，攀进机甲的动作却意外熟练利落——不是利兹还能是谁？
伊芙饶有兴趣地“哦？”一声，利兹则老老实实地摆好起手式：“首席好。”
“平时只看见你跟在杰西卡身边，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你真正地出手呢，”伊芙反而不急着立即开始了，悠闲问道，“不过亲王既然能把你选在小公主身边，想必也是有过人之处的吧？”
皇太子身边常年跟着皇后亲自拨调来的军部出身的侍从，第四公主的专属执事是美第奇家族出身的伊芙，侍从官是索菲亚，杰西卡虽然身份地位比前两者略低一点，但好歹也是亲王之女，帝国的第三公主，能日夜跟在她身边的利兹又并非出身名族，伊芙不相信利兹能仅靠着溜须拍马就上位。
利兹叹了口气：“其实是我的精神态能力比较特殊”
“哦？”
伊芙微微挑起眉，坐在观众席上的杰西卡则捂住了脸。
“就是，就是，”她支吾了半天说不出口，闭上眼索性破罐破摔道，“您见识过就知道了。”
“——冒犯了，首席！”
银白的机甲倏尔直冲而来，伊芙抽出离子枪，指尖如飞地弹开光盾，同时将加速拉至最底下，就在将要对准直直冲来的对手时，一股异样的感觉忽然袭上了她的心头。
温暖，和煦，如同春日的阳光，席卷而来的时候舒适感也从头蔓延到脚，四肢百骸如同浸泡在暖融融的温泉里，令人情不自禁地想慢下来，从容不迫地应对世事的流转。
这安适感袭来得太过突然，伊芙持枪的手情不自禁地一顿，脸上露出一阵扭曲的表情，就算是旁观者，也被少女这一瞬间狰狞的表情吓了一跳，只有杰西卡眼皮猛地一跳，一句“不好”还没脱口而出，两架机甲就已经无情相撞。
首席竟然就站那一动不动地被利兹撞飞了。
倒也没那么夸张，得益于机甲优良的品质和伊芙早在利兹开口之时，就出于预防心理提前开好的光盾，就算是利兹全力冲来，也不过才倒退三四步。
但就算是这三步之距，也足以其它人惊呆了。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首席让都不让一下？”
“你们看出来栗子姐的精神态能力是什么了吗？”
“定身还是恐吓首席刚刚表情好难看。”
打断他们小声私语的是一声轻飘飘得近乎渗人的笑声，方才伊芙脑袋不慎撞在驾驶室的铜墙铁壁上，砰的一声巨响，反而把她从那种过分安逸的情况里撞醒了。
“真有意思，居然跟刚才宋星星的精神态重合上了。”
用惯了精神操纵的能力，这会儿一连被人刷了两回差不多的技能，第一回 对上宋星星时还能当好玩，第二回对上利兹时就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伊芙这会儿脑袋还有点虚虚作响，咬牙道：“你俩可以组合出道，组合名我都给你们想好了，强制下线组合。”
一个用声波强行冲散意识，一个强行让别人放松神游，正好还能卡着能力冷却器轮流用，准保被缠上的人一整轮都回不过神来。
利兹尴尬一笑，要不是猜到了伊芙主动把自己精神力锁了，她是绝对不敢把这个神经的能力用到她身上。
但现在滑跪也来不及了，瞥见虚空的投屏里首席的脸色逐渐冷凝，利兹心里一咯噔，第六感疯狂敲响警钟，正当她还想故技重施，再度发动精神态的同时手忙脚乱地在操作台上狂按。
可惜这种型号的高级机甲操作实在是太刁难了，哪怕是最基础的加速功能，都要两个按键加一个拉杆才能操作完，而在她竭尽脑细胞想“这个杆拉完要按哪两个键来着”的时候，伊芙已经干脆地从虚空的系统里抽出一只短匕，“噗嗤”一下就往自己的腰侧一插又一拔。
万籁俱寂，翻滚的虚拟血色里倒影出利兹惊恐煞白的一张俏脸。
所有人都被她这一下惊呆了，就算是模拟作战不会真的受伤，也不是谁都能有这种心气，为了强行摆脱精神影响，就给自己捅一刀的。
他们却不知道伊芙从十六岁到美第奇家族接受训练，差不多一隔一天就要去模拟作战室接受毒打，关于模拟作战室能将痛觉复原到哪种程度、不同部位受伤的痛度和对工作的影响，已经十分熟悉了。
相比于其它部位，腹部神经少，在快速抽出武器的情况下，脏器甚至来不及反应过来太剧烈的痛觉，既不影响驾驶机甲，又能迅速地从精神操纵中脱离出来。
机甲驾驶能力不如宋星星熟练的利兹，很快就被清醒异常且不再留手的伊芙一拳揍下战斗场，她被传送回观众席的瞬间，伊芙的身影也从机甲内部消失。
空气中几缕扭曲的数据流闪过，下线又重新上线的银发少女带着已经被系统自动修复好的躯体，微笑着重现在机甲操纵室内，只是在此时的其余学生眼中，自家首席清丽的笑脸跟魔鬼也没什么两样了。
“精神态能力很特殊，可以跟宋星星锻炼组合技，直接通过。”
伊芙歪了下脑袋，看向观众席，温声问道：“那么，下一个是谁？直接上来吧。”
“ ”
在其余同学的同情眼神中，一个大二的男生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硬着头皮道：“报、报告首席，是我我的精神态只是普通的防御系，您您您能不能——”
能不能对他温柔一点？
第174章
砰砰——
两簇光弹蹿过,分别自刁钻地角度点射向机甲肩步，被射击的机甲慌乱地移开光盾，试图挡下气势汹汹而来的离子枪,却被一个如鬼魅般忽至面前的机甲,毫不设防地一拳正中面部。
一道圆润的倒飞抛物线之后，最后一个候选人也被打下圆台。
模拟作战的房间里一片鸦雀无声，直到伊芙从驾驶室里一跃而下,纯亮的银发在半空划过弦月般的弧度，杰西卡才轻咳两声,拿起一直在默默记录数据的光屏,起身面对着其余人道：“既然所有的同学都结束了展示，那我们也该公布结果了。”
终于要宣布结果了！
在场的学生们虽然面上看着还算沉静,但耳朵都已嗖地竖立起来了。
“关于最终确定的参赛人选, 首先是我和首席, 这点大家应该没有异议吧？”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伊芙朝同学含笑挥了挥手,其余人却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个别刚刚被打压得格外凶残还不由自主退后一步,比如利兹，发现自己反应过后,她挤出一个笑,然后将自己往杰西卡身后躲了躲。
正在念稿的杰西卡：“”
往她身后躲有什么用？
她狠狠地刮了利兹一眼,这才故意念道：“然后就是利兹和宋星星,虽然利兹同学机甲驾驶技能有待长进,但精神态能力十分特殊，希望两位能不负大家对你们的期望，早日练好组合技,成为五校联赛里的一朵奇葩，可以做到吗？”
宋星星有些尴尬地抓了抓额角的碎发：“呃，应该可以吧？”
“什么叫应该可以？唯唯诺诺的，像什么样子，还有栗子，你怎么不说话？”杰西卡不耐烦地训道，“一点士气都没有！你们两个，给我大声点保证啊！”
“ ”
宋星星深呼一口气，忽然有点后悔自己怎么就报名了这个联赛，他同利兹交换过一个绝望的眼神，随后两人闭上眼，声音参差不齐，表情视死如归，语气前中后虚地高声道：“是！我们保证不辜负首席和大家的期望，加强锻炼，努力成为联赛里的一朵奇葩！”
杰西卡：“你们的组合技叫什么？”
“强、强制下线！”
漫长的死寂之后，不知道是谁先憋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很快这片空间便被“哈哈哈哈”的放肆笑声彻底占领，一片快活的氛围里，利兹和宋星星站在最中间，就像风刀霜剑中两棵孤苦无依的小白菜。
杰西卡用光屏遮挡住嘴角憋不住的得意笑容，伊芙则低下头，假装研究地板的纹路，实际上垂在肩头的发梢一直在可疑地颤抖。
等众人的笑声逐渐平息下来，杰西卡才清了清嗓子，又接连报了六个名字，被报到名字的人自然高兴不已，没被报到名字的看起来似乎也没什么遗憾的意思。
所有的选拔都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发生的，被选中的人要么精神态能力特殊，要么机甲驾驶纯熟，确实都各有突出之处，而且即使落选，能得到与伊芙一对一的交手指导，不算亏。
“行了，大家都知道自己的情况了吧，选中的多练习，没选中的也不要松懈，你们就算没有联赛也还有期末考试呢，”杰西卡收起光屏，挥挥手道，“明白了就散了吧，确定参赛的同学记得注意终端消息，集体训练的时候会有通知。”
机甲系的同学们拖长声音哦了一声，便陆续退出了模拟空间，顿时偌大的训练场就剩下伊芙和杰西卡两人。
“具体数值和复盘已经发到你终端上了，那我先回去了。”
“好，”伊芙颔首，“今天辛苦了。”
杰西卡嗤笑道：“不辛苦，比不上你一人单挑三十个辛苦。”
她似乎还有别的事要忙，没寒暄两句便匆匆从线上登出了。
数据潮汐自角落褪去，空旷的训练场崩塌瓦解成漫天的杂白星尘，脱离模拟世界的一瞬间疲乏就成倍卷上伊芙的身心，她两腿一软，索性顺着墙滑坐下来，边叼着瓶自带的药剂，等体能缓慢回复，边点开杰西卡刚发来的视频，复盘总结机甲系的那几个参赛学生的战斗视频。
交手的时候是一种感觉，旁观的时候又是一种感觉。
沉浸在战斗中时，即便是伊芙也不能保证自己的每招每式都完美而标准，而且还要考虑到精神态能力对自己的影响，因此在复盘战斗视频的时候，另一种视角下，她不仅圈点出了其它学生的优缺点，也隐隐摸索到自己的战斗模式仍有需要改进之处。
“这里动作太快了，而且近程的光剑应该比离子枪更合适，”她有些懊悔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给忘了……现在的准星没以前好了。”
能够维持的正常生活，反而麻痹得伊芙有时候会忘记自己的精神力还处于被禁锢的状态，原本还以为爱葛妮丝是手下留情，没想到坑留在了这里。
在她专注做备注的时候，终端上又亮起了洛琳发来的消息，伊芙点开，上面发来的是由洛琳和祁橙共同拟定的医疗系入选联赛名单。
连带着发来的还有选拔过程，比起其它需要战斗的专业，医疗系在联赛中起到的作用就很单调，无非就是担任后勤。
职能所在，这既不需要参赛学生有多么高的炼金术造诣，也不需要他们有多深厚的知识基础，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越快越好地炼制出体能恢复、精神力回复和康复药剂，并且最好在这一基础上，提高自己的自保能力。
因此洛琳选拔选手时，就是直接照着这个标准来的。
倒也没人觉得不公平，虽然众所周知，炼金术师是一种小胳膊小腿的纯实验室生物，但在战斗力方面，他们跟跟大众的想象不太一样——首先，炼制出具有高伤害性的炼金术制品，也是需要门槛的。
并不是炼金术和体术成反比，反而越是精通炼金术的炼金术师，能对外界造成的无差别伤害也就越大。
有洛琳看着，医疗系那边反而比机甲系更让人放心。
……要是自己哪天因为兼顾不来工作被迫引破了，就提拔洛琳当自己的接班人吧，伊芙无不认真地思索着这个可能。
她又看了一会儿，直到将两边的视频全看完了，才发消息分别给自己的两位副首席。
对于医疗系，嘱咐洛琳直接呈送名单的同时，再督促好后续的练习就可以了；而对于机甲系，就比较尴尬了。
平心而论，机甲系的学生底子并不差，毕竟是能靠自己考入第一帝国学院的人，再差也是这个帝国里最顶尖的一批年轻人。
但人与人之间的客观差距，并不因为处于同一个大平台就会泯平。机甲系的学生大多上不如指挥近战系的学生优秀，旁不如武器医疗系的学生有特长，侦查系又课业出了名的重，到头来斟酌再三，还是选了以实用为首的机甲系。
伊芙并不觉得这样的选择有什么错的，她在穿书前身世一般，孤儿院出身本就没什么过多的选择，当时为了就业方便，在考上顶尖大学后，她也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计算机系。
为挣钱嘛，不寒碜的。
但既然选了这条路，那依伊芙的理念看，就必须做到最好。
她准备动用公主府的资源，直接从军队里借人来对这几个参赛学生进行特训；既然选择了最为百搭、协调四方的职位，那就要相匹配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万金油并不代表省事，想成为万金油，反而需要更高的能力值。
伊芙手底下从不带没用的家伙。
脑中闪过好几种训练计划，正好体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伊芙蹬了蹬脚，筋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喀啦喀拉声，她起身将吸干的药剂扔进墙角的垃圾处理器，准备回去就联系索菲亚着手安排了。
一直到门口，伊芙才露出一个混杂着呆住和空白的表情。
……外面下雨了。
大雨来者不善地从天上坠落，噼里啪啦声不绝于耳，落雨里，天地间灰蒙一片，训练大楼高挺的大门外，水潭已经积了浅浅一层。
“同学，你怎么现在才走？”训练大楼的管理老师坐在签到台后面，托着下巴闲闲道，“跟你一块来的同学早走了。”
“怎么就突然下雨了？”伊芙指了指外面的天色，“首都星今天也没发布降雨预报啊。”
而且她瞥了眼落在地上就滋一声冒出白烟的雨滴，这看着怎么也不像正常的雨吧？
“下午才发的通知啊，学校有个大型实验室漏气了，为了处理散逸的有害气体，就调来了紧急降雨，为此还专门给所有人发了通知，可以打开自己终端看看。”
“但下午我在模拟作战室里，”伊芙脸色大囧，“看不到消息，也没空回去拿防雨罩。”
管理老师显然也知道她的情况，不抱希望地提议道：“……那你要不去走廊那头看看公用的防雨罩？”
做实验哪有不发生意外的，学校也不止一次两次调用临时降雨量，训练大楼里常备的租借防雨罩大概有二三十个，要是运气好的话，还不定还能有剩下的，虽然照前面走的那波学生人数看，管理老师自己也不是很确定就是了。
五分钟后，果然不出意外，银发少女两手空空地回来了。
管理老师叹了口气，一指旁边的小铁凳，宽慰道：“坐那等吧，不会下很久的，大概两三个小时就结束了。”
“我能问一下，您什么时候下班吗？”
“一个半小时后。”
“您带防雨罩了？”
“没有呀，我全天都在这，谁能想到刚好今天实验室就炸了，”管理老师依然镇定地刷着智脑，处变不惊道，“不过这种事情在学校差不多一两个月就发生一次吧，老校区了，设备出点故障很正常，年轻人就是爱大惊小怪的。”
伊芙：“”
老师稳如老狗的心态简直令她叹为观止，没别的办法，伊芙只好跟个小学生似的，坐回小铁凳上，因为无聊，又把战斗视频拿出来复盘。
门外传来哒哒的脚步声，随后管理老师的声音响起：“同学，我们今天还有一个多小时就闭馆了，不建议你现在再去开训练室了。”
“老师，我不是来开训练室的，”温和的男声应答道，“我是来接人的。”
脚步声由远及近，伊芙从声音里听出了来者是谁，她没有抬头，而是看着深灰色的裤腿出现在视野里，接着就是一只干燥修长的手，伸到自己面前。
微蜷着，露出朝上的掌心。
“还不走吗？”洛尔迦笑道，“老师刚才都说了，他要下班了。”
“你怎么找过来的？”伊芙问道。
洛尔迦用眼神指向一个方向，于是她随手一摸，就从兜里摸出细长漆黑的一条装死蛇干，正是墙中之蛇。
差点就忘了这家伙还跟在自己身上了。
伊芙无语地把装死的精神态重新塞回兜里，洛尔迦做事细致，带了两个防雨罩，还分了一个给训练大楼的管理老师，免去了老师的被迫加班命运，等到了门口，他才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小芙，因为只带了两个防雨罩，你可能得”
得跟他共用一个了。
洛尔迦明澈的浅绿色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伊芙，配上那小心翼翼的语气，看起来纯良无害的眼睛。
可惜案底在前，伊芙完全不吃他这套，她咯咯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看起来比洛尔迦更纯良：“那你把防雨罩给我吧，我回去后拿新的防雨罩给你送过来。”
“ ”
“两个人共用一个防雨罩，好拥挤的，你怎么不说话？是担心我拿了防雨罩就独自跑路吗？”
不是没这个可能。
洛尔迦跟她僵持片刻，最终还是认输了：“对不起，我错了。”
“哼哼。”
伊芙从他手腕上捋下手环状的防雨罩，轻点按钮，半透明的浅黄能量罩弹出，如一道虹桥般覆盖过她头顶，将跳动的雨点隔绝在外面。
她大半个人站在雨里，问道：“你错在哪了？”
大有一副洛尔迦今天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就直接把他丢这里的架势。
“我我不应该没跟你说一声就过来找你，”洛尔迦小声道，垂着的长睫轻颤，“但你一开始就只说了不让我跟另一个身份接触太多。”
他今天可是专门确认了伊芙是用的本身份出门后，才凑过来的。
伊芙对此的评价是后退一步，这下整个人都在雨里了，想伸手够都够不着。
洛尔迦：“”
“我错了，”见势不妙，他立马就改了口，“我不应该在没经过你同意的情况下，用精神态偷偷打探你的行踪，也、也不应该故意少带一个防雨罩，让别人误以为我们关系很亲近。”
伊芙嗯了一声，往回踏了一步：“还有呢？”
还有什么洛尔迦脸色有些纠结，倒不是不知道说什么，而是依照伊芙的雷点，恐怕能拿出来检讨的太多了，让他不知道先说什么。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先把时间线挨得近的先说了：“我不应该撒谎骗你。”
“你指的是哪一次？”伊芙挑剔问道。
“美第奇府的那次，”洛尔迦的声音低如蚊蚋，很明显的心虚气不足，“但我当时没有说假话，只是”
——只是造成了一种很可怜的假象而已。
后面这话洛尔迦是万万不敢直接说出来的，他只好用那双温柔无辜的眼睛看着伊芙，试图让某种并不存在的“苦衷”打动一下对方。
伊芙明显表情有所变化，然而，在她开口之前，训练大楼的管理老师就先朝门外探出了一颗头发稀疏的脑袋：“喂，同学，没事的话就不要逗留了，雨里面有酸性气，淋多了小心秃头。”
“老师你还是自己多注意这点吧，有需要的话我可以给您介绍手艺好的植发师。”
“嘿，你这小家伙。”
管理老师被她呛得一噎，咕哝两声又缩回去了，伊芙视线下移，眼看着雨滴掉在地板上，炸开一阵乳白色的烟雾。
看着确实不像什么对身体有益的东西，也不知道学校实验室漏气到底漏的哪门子气，见洛尔迦认错态度尚可，伊芙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决定放他一马：“算了，你——”
她话还没说完，就忽然被一个从天而降的怀抱袭中。
“！”
略显散乱的黑发和银发瞬间混在一起，还好防雨罩以能量手环为源，无需人力维系，因此还稳稳地悬停在半空。
一瞬扬起的衣角被屏罩外的酸雨沾上，化学反应后苦杏仁般微涩的气息沁透开，但伊芙已经无暇注意这些细节了，温热的触感从额头传来，洛尔迦紧紧抱着她的肩膀，脸颊相挨，就像雨林里抱缠作同株的桫椤双树。
伊芙有些惊讶地转动眼珠，猝不及防撞入上一双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绿玻璃珠。
下一刻，玻璃珠的主人抿唇一笑。
“你没有推开我，”他的语调里有种奇异的甜蜜，就像是刚被修理过、但很快又发现主人并没有打算抛弃自己的恶猫，转头又把尾巴得意地高高翘起，“是原谅我了吗？对不起，我保证以后都会听你的话，但你不要再不理我了，好不好？”
被伊芙强行冷置的那几天，他真的难受得快死了，虽然过去也不是天天就能见到她的，但这两种处境的心情完全不一样。
伊芙勉强从他手臂里，露出一双生无可恋的眼睛：“真听话？”
“嗯嗯！”
洛尔迦还想蹭她的脑袋，却被抵着不让靠近。
“挤死了，”伊芙拧着眉毛，忍无可忍，“你能先松开我吗？”
雨里相拥，然后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话洛尔迦是在以为自己拍偶像剧吗？ ！
第175章
五校联赛前还有一个月左右的准备期,说长不长，说短也没那么短，在各系的参赛学生确定下来之后,选手们就纷纷投入了紧锣密鼓的训练之中。
与此同时,有关这些参赛学生的资料，包括天赋等级、精神态能力和简单的履历，也在几大参赛学校之间流转。
作为一项含金量极高的固定联赛项目, 历届的五校联赛都会受到很大的关注度，能得到参与比赛的机会, 对于学生们来说, 就已是一种肯定。
“这里就是有关其它学校参赛选手的大致情报，”安东尼将手上的文件分发给其余人的时候,视线却忍不住总往一个地方瞟,打量许久,他最后还是忍不住迟疑问道, “你的眼睛这是怎么了？”
只见会议桌的另一边,侦查系的首席洛尔迦正一脸专注地翻阅着刚下发的资料，看起来十分严肃——如果忽视掉右眼周边大片淤青的话。
自从洛尔迦顶着这个颇具朋克精神的新造型进入会议室伊始,就惊掉了不知道多少人的下巴，偏偏出于礼仪,又不好多问什么,就算是最嘴快的杰西卡,在看到这副尊容后,也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不敢多问。
伤之大，不像意外造成的，但要是人打的, 又有谁敢把奥利弗家族的大少爷打成这样？
总觉得背后有一个很悲惨的故事，这群天之骄子们交换过几次眼神，总算是等到安东尼主动发问了。
“没什么事，就是不小心撞出来的，”跟其余人的猜测不同，洛尔迦说这些的口吻却坦率又放松，细听还能听出一两分笑意，“看着吓人而已，大家不用多想，先看回资料吧。”
“好、好吧。”
安东尼试着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文件上，但奥利弗大少爷的新造型还是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也不知道打他的人怎么想，居然只打了一只右眼。
为什么不能给左眼也来一拳打对称了为什么只打一只眼睛，偏偏还打得那么圆
少有人知的是，皇太子安东尼实际上有一点轻微的强迫症，平时不大看得出来，但洛尔迦那张不对称的伤脸，此时却忽然化成一根尖刺，梗在他视线里挥之不去。
忍了又忍，安东尼还是受不了地放下了手上的资料，含蓄道：“洛尔迦，你的伤势看起来好像还挺严重的，要不这样吧，我隔壁的办公室放了光学治疗仪，拿过来先给你照一下吧”
他话还没说完，不轻不重的一声“砰”便打断了他的话。
“这是五校联赛的赛前会议，”伊芙有些用力地放下手上的资料，扫视安东尼一眼，冷着脸道，“还请院主席不要忘了大家今天聚在这里的原因，要是想对个别同学表示关心，可以等会议结束了再慢慢关心。”
她最后两个心咬得格外地重，安东尼心下一咯噔，虽然不知道今天伊芙语气怎么这么冲，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和缓道歉：“抱歉，是我心神有点纷乱了，扰乱了大家的进度——我们还是继续回到前面讨论的话题上吧。”
伊芙轻轻地哼了一声，重新拿起报告，视线流连过另外几个学校的参赛选手，又在他们的领头学生身上停留了格外长的时间。
说话间，安东尼的眼神在面色如常的洛尔迦身上停留一会儿，又在伊芙身上停留过一会儿，虽然不知道两人间发生了什么，但他可以确定，洛尔迦脸上的伤八成就跟伊芙有关。
真是有意思，这两人也会闹矛盾吗？
安东尼不动声色地敛回视线，将好奇埋回心底。
他按了下桌侧面的某个按钮，顿时会议桌的中间向两边裂开一道缝，一个探灯似的圆形投影仪自桌底伸出，拇指大小，“嗡”的一声向四面投射出立体的三维影像。
投像如走马灯般浮过很多人影，但最终停留在四个人身上——两女两男，俱是容貌出众，风格迥异。
下面还标注着这几个少年的学校和姓名，分别是帝国文理的周回雪，帝都人民的颜宁，蓝星综合的墨菲·加西亚和帝国科技杨海波。
“此次五校联赛的选手普遍比前几届都强出不少，甚至另外四校都有各自的王牌选手，”安东尼敲了敲，继续道，“恰巧里面也有我的熟人。”
“周回雪，大二生，前任帝国研究院院长的独女，拥有S级精神态雾渡鸦，能力跟信息搜索有关，智力奇高，本身能力是完全能进第一帝国学院，但因为觉得帝国文理的秉性跟自己更契合，就拒绝了第一帝国的邀请，现担任帝国文理的军院主席。”
投像中的女孩黑发齐腰，个子看着比另外三人娇小一些，精致的脸上半点表情也无，浅色的瞳孔冷冷的，看不出什么情绪，比起真人，更像是人工智能成精。
前研究院院长的女儿啊伊芙记得现任的研究院院长正是帝国的第一公主，也就是安东尼的亲姐姐。
天才的心气都是很高的，她扫了笑意从容的安东尼一眼，这位周小姐不想进第一帝国学院，恐怕除了跟帝国文理更契合之外，还有点别的原因。
如果还有人原本没听懂安东尼的意思，但经他示范着介绍过周回雪后，其余人情商再低，也能明白这是在干什么了：安东尼这是在明示他们交换情报。
学校交上去的资料里，越是重点学生，越是藏藏掖掖，信官方的话，还不如私底下打听。
嘴角抽了抽，第一个配合响应居然是罗文舟。
“我知道杨海波，”前两天的时候，包括罗文清在内的五个学生就已经踏上了前往军部培训的飞船，没有亲姐姐在场，能看出罗文舟有些紧张，顶着其余人尤其是橘真纪看来的视线，他咬了咬牙，这才硬着头皮接着道，“他是罗氏一门八姓里杨氏的人，精神力只有B级，精神态鹰犬，能力是追踪定位。
“B级？”杰西卡讶然道，“这也太低了吧。”
帝国的一大基础政策就是全民皆兵，规定精神力B级以上的人必须报考军院，说不好听点，这位杨主席可以说是踩着及格线进的军院，居然还能当上五大校之一的帝科大军院主席，怎么能令在座这群天之骄子不惊讶？
投影里的乌发青年看起来似乎除了脸特别好看以外，别的也没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了。
罗文舟摇了摇头，似乎想说什么，橘真纪却接过了他的话头，笑道：“ B级是低了点，但杨海波的优势并不是战斗力，他是一个很有天赋的炼金术师，擅长外铭文刻写和武器改造。”
这能力听着莫名耳熟，伊芙转过头来看他，便见橘真纪直接承认道：“是我师兄，年长两岁，算是三星级炼金术师的天花板了。”
橘真纪的老师是罗氏的一位五星级炼金术师，在熟人圈子里不是秘密，因此听他这么一说，众人心里的惊讶顿时化作沉甸甸的隐忧。
“也不知道我们医疗系的路首席什么水平，”安东尼叹气道，“不过看路首席那副散漫的作风，连赛前会议都懒得参加的脾性，估计也是对自己很有自信吧。”
橘真纪：“路晴的老师不也是五星级的阁下？应该不会比我师兄差吧，她没来不要紧，奥利弗的两位出来说一下？”
突然被点到，路德维希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从三星级开始炼金术师就要区分出研究方向了吧？毕竟是橘首席的师兄，指望路晴还不如指望自己呢，安东尼不懂的问两句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问呢？”
一句话阴阳了两个人，要是伊芙此时正在另一个身份壳子下，高低得起身给路德维希鼓个掌。
“哈哈，”橘真纪干笑两声，“这种同室操戈的事情，不太好吧。”
路德维希：“那话又说回来了，既然是你的师兄，怎么没留在首都星，而是去了帝科大呢？”
精神力等级不是绝对因素，能在这个年纪达到三星级的水准，再加上罗氏八姓的出身，杨海波完全可以进入第一帝国，再不济也能加入帝国文理。
罗文舟：“因为在躲人。”
“躲什么人？”
路德维希再追问，罗文舟却不说话了，跟个闭死了嘴的蚌壳似的，任旁人怎么追问都不肯开口，仿佛说完刚才那句话就已经达到他的极限了。
被逼迫到极点，也不过着急地透露一句：“躲谁不重要这是人家的私事，跟比赛关系不大你为什么非要知道？”
说得这么神秘，搞得一些原本无所谓的人也跟着好奇起来了，眼看着话题越来越偏，安东尼不得不亲自下场掰回最开始的话题：“好了，这才两个人呢，既然无关比赛，文舟也不想说，那路德你就不要再追问了。”
“剩下的两个人呢？加西亚家族似乎跟美第奇家族有过联姻吧，几位美第奇的就不准备说什么吗？”
墨菲·加西亚是这几个人里唯一一个没有提交标准证件照上去的人，而是用一张生活照代替。画面里金发蓝眼的贵公子倚在沙发上，一只手支着下巴，一只手摇晃着红酒杯，笑容恣意轻浮，看起来就像一只懒洋洋的白面狐狸。
眼看着洛琳毫无开口的意思，塞西尔又是那副眼高于顶不爱理人的高贵样子，最终还是伊芙亲自出来解释的。
“老实说，我们跟他也不怎么熟，虽然上一代有姻亲，墨菲的妈妈就姓美第奇，但加西亚夫人并非美第奇家族的核心成员，所以来往不多，”伊芙的手指在桌上轻敲几下，娓娓地讲述道，“他的精神态应该是S级的白面九尾狐，是加西亚家族的世传精神态，能力是魅惑和增益辅助。至于为什么在蓝星综合上学，大概是因为家里的原因吧。”
加西亚家族是一个偏自治星系的世袭行政长官，跟地方土皇帝也没什么关系，帝国疆域辽阔，很多地方虽名义上在治下，实际管理起来却鞭长莫及——这也是为什么帝国内部会有大大小小的家族的原因。大家族统治小家族，小家族管理地方，再加上来自首都星的绝对武力压制，这就是帝国维持政治格局的一大诀窍。
但这样导致的问题也很明显，就拿加西亚家族来说，像这种历史上就治理偏松弛的地方，差不多已经跟中央离心背德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能答应把继承人送到首都星上学，就真的是脑袋被异兽踢了。
安东尼作为皇太子，显然也明白了这里的未尽之言，不由得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那最后一个颜宁呢，就没有人认识吗？”
是最后一个，也是这次五小联赛里最值得关注的对手：来历不明，能力模糊，除了知道她是S级拟态精神态的拥有者，别的一概不知，偏偏她还是出自以搅屎棍作风闻名的帝都人大。
投像上的短发女孩高挑张扬，头发被挑染成蓝紫斑驳的颜色，唇边耳垂都打了银光闪闪的鬼头钉，凤眼上挑，透出屏幕的眼神里有种与众不同的野性和狂漫。
投像之下，一片鸦雀无声。
对于她，伊芙倒是通过一些不太正当的方式搜集到部分资料，见其余人面面相觑，她刚准备做出一些建设性的发言，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就打断了她暗自的准备工作：“我可能认识她。”
她讶然挑眉，转头便看到自打进了门就头一点一点打瞌睡的齐影，抬起了脑袋，虽然还是一贯的表情寡淡，但眼神却出离的冷淡清明
看来这小子打瞌睡半天，总算是睡醒了。
齐影又仔细看了眼立体影像，似乎是想从这张妆造夸张的非典型证件照里，找出点熟悉的清秀影子，观察片刻，又抓起资料翻看。
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对颜宁表现出认识态度的人，虽然明知道齐影刚才的大部分时间都睡过去了，其余人还是隐忍着没戳破。
果然，很快齐影就翻完了关于颜宁的资料，一开口就是重磅信息：“资料有问题。”
“哪里有问题？”橘真纪好奇问道。
齐影看他一眼，冷淡开口道：“关于精神态，差不多全是问题，变形拟态只是颜宁的一个能力，她的精神态金丝耳猴有两种形态，一种形态拥有变形能力，另一种形态的能力是什么，因为只是合作过几回，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根据队朋友的说法，应该是复制别人的能力。”
橘真纪惊讶不已：“复制别人的能力？原本的变形就很强了，如果还能复制的话，这强度也太超过了，她家里的遗传基因这么强？”
“跟遗传无关，她是个孤儿，”齐影摇摇头，“这是真正的天才。”
即使对于在黑星和首都都混过、算是见多识广的齐影来说，颜宁的才能也十分令人难忘。
而且同她的能力相对应的是，颜宁的性格也非常糟糕，在黑星时，颠倒仙境曾跟对方带领的雇佣兵小队打过几次交道，即使是道德底线不那么高的尤金来说，对方也有点过于邪门了。
虽然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跑来首都星上学了，还一举当上了帝都人大的军院主席，但毫无疑问的是——
“尽可能争取她吧，颜宁如果作为对手，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齐影最终道。
猜到了对手强，但没想到会强到这地步，尤其是最后一个颜宁，来自齐影的情报并没有让第一帝国的众人放松，反让压力变得更大。
会议室一时愁云缭绕，直到清亮的声音重新响起。
“好了，那么沮丧干什么了，还有二十几天呢，既然知道了对手的底细，针对训练不就行了，”伊芙看了眼终端上的时间，便站起身，凳脚在地上滑出沉闷的声音，“我还有别的事，既然会开完了，那就先走一步了。”
“劲敌当头，”塞西尔有时候还挺佩服伊芙这副永远八分不动的态度，虽然他面上是绝对不会表现出来的， "你怎么看着一点也不紧张？ "
“当然紧张啊，不过我想现在应该有人比我们更紧张吧，毕竟像这样的厉害人物，我们这里可坐了十几个，哦，还有个缺席没来的。”
伊芙站在门口，手指装模作样地一一点过在场的人头，最终耸耸肩，粲然微笑着拉开门：“而且适当的紧张有利于提高效率，总之慢慢加油吧，诸位，先告辞了。”
门啪的一下就关上了，会议室里的人却迟迟没动弹，半晌，一道低笑着的声音才打破沉默。
“还真是想让其它学校的人看看她这副气焰嚣张的样子，”洛尔迦无奈地摇摇头，“都不用拍摄另外的赛前宣战视频了。”
何止是不用拍摄赛前视频了，光是让伊芙那么居高临下地随便说点什么，就足以掀起整个五校联赛的气氛了
她光是站在那里，就有种理所当然的自信，仿佛胜利女神青睐的目光，自一开始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第176章
初步确认对手后, 安东尼又想办法搜来了一些关于另外四校参赛选手的实战记录，作为皇太子，他总有一些正规或不正规的路子来获得自己需要的东西。
从资源方面说, 由安东尼担任院主席, 未必是最强的选择，却是最划算的选择。
最专业的指导教练，大开方便之门的课业调节和高强度的针对性训练, 如是不分白天黑夜地训练了二十多天，终于在五校联赛的前三天, 各校收到了具体的赛程安排通知。
同往届一样, 这届的五校联赛也不在首都星进行，而是分别选取了另外三颗星球进行, 为了避免有心人在比赛地点动手脚, 保证比赛的公平性, 在这次的通知书上, 组委会只告知了三轮比赛的时间周期和第一轮比赛的地点。
第一轮单人赛是在银河星系内的一颗以旅游业为主业的高等星上进行, 确定完目的地之后，第一帝国学院就出手阔绰地包了一艘星舰作为负责接驳的交通工具。
负责这次比赛安全问题的也是老熟人, 但又不是完全的老熟人——经过漫长的拉扯，飞鸟案终于落下帷幕, 各路相关的官员罢免的罢免, 降职的降职, 而第四军团原本的军团长也被停职留看, 而不出伊芙预料的, 新上任的军团长正是帝国第四公主，克莉丝·奥托。
耷着眼皮在接驳港口看到秦梦得的时候，伊芙差点一口早餐奶喷出来：“怎么是你？”
“怎么？”
秦梦得身着深色军装,肩上钉了半边猩红披风，比之前担任副军团长的时候，看起来有范多了，闻言斜了伊芙一眼：“看到我亲自来护送，你不满意？”
这副冷淡的样子终于让伊芙找回了点熟悉的感觉，她咬着吸管，含糊道：“第四军团前脚才出事，后脚换了个主事人又给端上桌了，要知道首都星的饭馆出了卫生事故，还要停业整改半年才能重新开业呢。你们一个军团，安全保障措施还不如首都星上的随便一个饭馆。”
管理随心所欲成这样子，这个帝国真的要完了。
“不过跟我比起来，应该有人会比我更不满意，”她嘴一撇，示意秦梦得看远处正在整理队伍的红发青年，“你猜马上安东尼见到你，会露出什么表情？”
秦梦得连一眼都懒得分给安东尼：“无聊，你有空想这个，不如想想怎么用两个身份混入比赛。”
前两轮比赛不允许出相同的选手，倒是方便了伊芙在两轮里分别使用两个角色，至于第三轮，五所学校总共三百人一起参加，可做的手脚太多了，伊芙一向善于随机应变。
安东尼比想象中的还大度，他应该早就知道第四军团由秦梦得接手的事情，虽然不知道他清不清楚自己的亲姨母在这件事里的出力程度，但对秦梦得，安东尼给的面子还是很全的。
“原来是皇姐负责这次比赛的安全，”他整理完选手的队伍，就快步走来，朝秦梦得伸出一只手，笑得爽朗，“原本我还担心这次比赛会不会也像当时军训一样出什么问题，但一看到皇姐，我就放心了。”
众目睽睽之下，皇太子亲自过来打招呼，秦梦得不好当没看见。
伊芙早因为避嫌提前走开了，此时没人替她挡着，秦梦得只好伸出手，虚虚地同安东尼握了一下：“日安，皇太子殿下。”
敷衍地握完，她刚准备收回手，安东尼却没有松开的意思，而是轻声问道：“二度从王级虫族的锯足下活着回家，再加上顺利晋升军团长——你应该突破到超S级了吧？”
超S级就是S+级，一些实力明显已经超过仪表检测极限的强者，就被称为S+级。帝国没有只有S+级才能担任军团长的规矩，但能担任上前十大军团最高长官的，无一例外全部都是S+级。
秦梦得淡漠地瞥他：“这跟你有关系吗？”
“抱歉，是我逾矩了，”见她口气不好，安东尼从善如流地松开了手，“第四军团虽然被修理过一顿，但毕竟还是前十大军团，我只是担心皇姐实力不够，不足以服众。”
“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我可以回到第九军团继续当副军团长，”秦梦得做了个下坠的手势，少见地露出点笑意，尽管其中并无多少友好的情绪，“但你要是掉下去了，皇后首先就不会放过你吧。”
“ ”
两人微笑着不欢而散。
仗着秦梦得在，伊芙中途就换回了路晴的身份，先前这个身份消失太久了，几乎整个训练周期都没怎么出现过，这会儿再不出场，恐怕会有人以为她出意外死了。
至于原本的身份，则对外敷衍地打了个“有事”的借口，就堂而皇之地消失不见。对着第四公主那张冰块似的冷脸，也没人敢去问她把手下的年轻执事派去哪里了。
“算了，比赛的顺序反正也早就告诉她了，”安东尼站在星舰的舷窗前，无奈道，“第一轮单人赛，每个学校出五个人，由我，还珠，路德，齐影还有伊芙参加，届时其他没有比赛的同学，还要按照正常的赛前规划进行训练，知道了吗？”
承办第一轮比赛的赛迦特星是全星际闻名的旅游胜地，有着蔚蓝如宝石的大海，和独具特色的粉色沙滩，好不容易蹭公家的船来一趟，没想到还要进行训练，参赛学生们一下子就萎了，没精打采地应答。
安东尼看着好笑：“行了，别那么不情不愿的，虽然不能完全放开让你们玩，但进行比赛的那几天，你们可以自由活动，看比赛还是出去逛街，都随便你们，这下总行了吧。”
“好！”
听到他改口，其余学生眼睛一亮，顿时又有力气了，等星舰一降落，就欢呼着跑了出去。
才踩到赛迦特星松软的沙土上，一阵炎热干燥的暖风就直直扑到了脸上，带着新鲜水果和特有花草的清新芳香。习惯了一年四季都一个样的首都星，赛迦特星的夏日风情让这群年轻的学生们兴奋不已。
“快看，是大海！”
“好歹也是首都星出来的，你能别这么像个没见识的土包子一样，在那大喊大叫的吗？”
“装什么装，刚才是谁在星舰上就迫不及待地下船的？”
被戳穿心思的学生恼羞成怒，几人顿时打打闹闹地一块跑远了。
比赛的场地就在当地的一处大型体育馆，因为风景优美，气候宜人，这里经常举办各种各样的音乐会和赛事，场馆能同时容纳十万观众。
而为了方便参赛师生在比赛外的消遣需要，五校联赛的组委会特地将宾馆统一定在了靠近海滨线的联排别墅，一开门就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紧跟在第一帝国后面，下一个抵达的就是帝都人大，帝国文理则预计要到晚上才能到了，至于蓝星和帝科，因为路程远、出发晚，估计要到明天才会抵达。
全员到齐的时候，离联赛正式开始就不远了，而这群来得早又闲得慌的大学生，不知道私下商量了什么，竟决定在晚上的时候召开一个只有首都星学生的篝火晚会。
来报信的学生如是信誓旦旦道：“孤立，必须孤立那群首都星外的外地土包子！”
“噗——”
伊芙一下星舰，就被祁橙一脸讨好地塞了个开孔的椰子，旁边的洛琳也被塞了一个，但没过一会儿洛琳就被格蕾丝和狄克喊走了，祁橙也跑没影了，就剩她独自躺院子里的太阳椅上，一边享受着徐徐吹来的暖风，一边吸椰汁，旁边还有个埋头打游戏的齐影，在全神贯注地制造着“咔哒咔哒”的白噪音。
虽然不知道这群家伙在热血什么，心里感慨了一句怎么到星际还有地域歧视，但伊芙还是耐心多解释了一句：“你们不要忘了，我们学校还有很多靠努力从底下星球考上来的同学。”
骂人别把自己也自己也骂进去啊！
“没关系，我也是从外星考进首都星的，”报信的学生爽朗一笑，“放心吧首席，早就忘本了，根本不会被伤害到！”
伊芙：“”
伊芙：“行吧，你们玩得开心就行。”
她重新躺下去，顺便踢了脚跟只小狗似地蹲一旁打游戏的齐影，“失败”字样闪过游戏机，冷俊的黑发少年烦躁抬头：“干什么？”
没看见他正忙着吗？ ！
“喂，好不容易跟同学一起出来玩一趟，少打点游戏行吗？”伊芙把吸空了的椰子往院门口的垃圾桶里隔空一投，满意地听到成功进篮的砰咚声，她这才从躺椅上伸出脑袋，“晚上有篝火晚会，你参加吗？”
“几点？”
伊芙估计了一下帝国文理抵达的时间：“七点半吧。”
“可以，”打游戏打到那个点，差不多也饿扁了，齐影这次很爽快地就答应了，随即又问道，“你到时候准备用哪个身份去？”
伊芙大笑道：“当然是原本的身份，这种场合还藏藏掖掖的，也太不实诚了。”
实诚这个词一从她嘴里出来，就无端地自带上几分不光彩，齐影嘁了一声，没再说话。
通知完齐影，伊芙也从躺椅上爬起来了，“嘿”地伸了个懒腰，感觉自己真是脑子有毛病了，居然大夏天的穿着黑衣服，为了给自己的脑子冷却一下，她准备回屋里吹空调了。
住所的分配是按学校分的，因为不在校内，所以管理没那么严，学生们可以自由申请跟熟人住。一间别墅装七到八个人，为了换身份方便，伊芙直接把知道内幕的人都凑一起了，包括但不限于她的双重身份，洛尔迦，齐影，洛琳，格蕾丝和狄克。
这会儿齐影正蹲外面，洛尔迦则难得懒洋洋地躺沙发上看书，一开门，跟外边截然不同的冷风涌出，伊芙先是看见两条修长的腿伸出，走近了才发现是洛尔迦。
他眼眶被打出来的淤青已经好了，这人的心理素质简直变态，原本伊芙只是让他三天之内不准消除，意在让所有熟人都看见他丢脸的样子。
没想到洛尔迦比伊芙想得还沉的住气，三天过了依然从容地顶着单边黑眼圈，硬生生地挨到了淤青自然消退，把煎熬的人从自己变成了加害者，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直到这会儿，伊芙看到这尊大佛还是下意识地牙酸。
听到脚步声，洛尔迦移开书页，看清来人后立即露出一个笑：“怎么不在外面再玩会儿？”
“热，”伊芙慢吞吞地上楼，“而且有点困，我睡一会儿，晚上七点记得喊我。”
“好哦那午安。”
白日漫长，但百年也不过是梦中一瞬。
最后根本用不着洛尔迦上来喊她，临傍晚的时候，那群学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烟花，外面噼里啪啦地炸响一片，屋里伊芙绝望地睁开眼，趴窗口看了一会儿，又没脾气地起床了。
下楼的时候，正遇上从外面进来的洛尔迦，对方讶然地挑了挑眉，但想到外面的烟花，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最后还是伊芙先开口的：“帝国文理到了吗？”
“提前两小时到了，”洛尔迦道，“这会儿三个学校的人正在沙滩上乱跑。”
推门出去，赛迦特星被紫色的晚霞彻底裹挟了，倒映着天色的平静海面和金粉色的沙滩混在一起，让人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这一整块海滨都被组委会临时包下来了，教育部一向大方，养了个五星级的炼金术师，想没钱也难。
洛尔迦说得还是委婉了点，三个学校的人何止是乱跑，简直是群魔乱舞，因为帝国文理早到了两小时，这群家伙也提早就开始发疯了。
天还没黑透，篝火就已经被点起来了，相应的，烧烤机器人和飞行球音箱也都开机了，有人正围着火堆，边唱歌边跳着六亲不认的踢踏舞步，也有人腋下夹着游戏机，鬼祟地啃串。伊芙睡醒起来，只套了件宽大衬衫和沙滩裤，踩着人字拖，打扮很有罗文清的惯常风格，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沙地上，银色的长发被风纷纷扬扬地吹起。
洛尔迦一直在她后面跟着，一开始是担心伊芙没睡清醒，但跟了一会儿就发现这人身上几乎不存在不清醒的状态，如同一台开机就自动进入工作状态的精准机器，她每步都走得很稳，只有闹哄哄的环境影响了洛尔迦的判断。
他心底蓦地一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呼之欲出。
于是没走两步，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熟悉的身影，伊芙便感到肩上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压了下来，转头一看，就对上一双神采飞扬的浅绿眼睛。
她顿了一下，经过缜密的脑中推理，经判断，洛尔迦大概率是被这群学生感染了、而非又想讨打了，这才站定，慵懒问道：“第一次来海边玩？”
“嗯，”洛尔迦松快答道，“以前身体不好，远门都没出过几次，何况海边。”
“因为没出过远门，所以第一次跑路就跑到了跨好几个星系的黑星？”
相同的卖惨套路，卖过几次，连伊芙都不吃这招了。
她哼笑着补上套路的后半句，见洛尔迦露出一个夹杂着惊讶和强行镇定的表情，不知怎地，忽然感到心情大好，就好像苦练口才后、终于成功驳得一向最伶牙俐齿的绿茶同事说不出话一样，说不出地得意。
“走吧，”被这愉快的心情促使着，伊芙反手又搭上了洛尔迦的肩膀，爽朗道，“既然之前没来过，那这次就趁公费，出来玩个回本呗！”
第177章
翌日上午,来自蓝星综合和帝科大的学生终于姗姗来迟，等他们稍加整顿，下午的时候组委会就将联赛第一轮的参赛选手喊到一起,进行了第一局的分组抽签。
五所学校, 每所学校五人，总计二十五人，需要经过五局比赛才能决胜出最终的三甲。其中, 二十五进十三、十三进七和七进四的时候，都各会有一名选手轮空。
不得不说年轻人的精力还真是强得可怕,昨天才在海滩胡闹到了半夜,睡了一上午觉，今天再赶来抽签的时候,选手们基本都已经恢复了活力十足的正常状态了。
分组结果由智脑直接分配, 中途只需要选手走形式出来露个脸。一直到进入场馆, 安东尼都还在对第一帝国的选手们做心理功课。
“单人赛一向是第一帝国的统治区,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就可以掉以轻心, ”他拧着眉，神情有些凝重, “其它学校并非没有厉害的角色，据我所知,帝都人大的颜宁就准备参加第一轮。”
路德维希道：“我以为按她的精神态来说,会更适合参加第二轮。”
无论是变形,还是疑似的复制能力,听起来都更偏向于功能性的精神态,在群体作战里应该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安东尼却摇头：“颜宁的单体作战能力很强，而且你不能用常理来揣测帝都人大的路数。”
“不就是一群故意来瞎搅和的？越是违背常理，越是有可能发生在帝都人大身上。”穆还珠补充完他的未尽之言。
路德维希：“ 好吧。”
他耸了耸肩,便将好奇的目光投向正在疯狂翻滚名牌的大屏幕。
伊芙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而是默默计算着比赛的规划。
经过前段时间的训练，她的体能状况已经好转不少，如果说最开始被爱葛妮丝强行附上炼金术的时候，只能算十存一二，那现在可以说是恢复到了原本的五六成。
至于精神态，龙泉给过她能临时冲破禁锢的炼金药剂，但后遗症太长了，足足要持续三天，虽说第一轮和第二轮比赛之间隔的五天，足以让她缓解过来，但伊芙还是想尽量不动用药剂。
联赛跟平时切磋的最大区别就是，它是以学校为获胜单位的，只要能确保最后拿到第一或者说前三甲的是第一帝国学院，那伊芙没必要死拼到底，也就是说，要是顺利的话，伊芙完全可以自觉止步在四强之列，然后避免开使用药剂的情况。
只要前期不用遇上太过强力的外校对手
大屏幕的名牌滚动速度渐渐降了下来，最终自动生成出了第一轮的选手分组。
主办方大概是不想那么早让比赛失去原本的乐趣，第一轮的分组基本没有两个种子选手被分到同一组的情况，组内强弱情况十分明确，不存在半点心存侥幸的可能，例如伊芙的对手，就是一位来自蓝星综合的选手。
其中最让人意外的，莫过于第一轮的轮空选手，居然是帝都人大的颜宁。
这也是伊芙第一次见到颜宁真人，头发混染得乱七八糟的女生自帝都人大的席位起身，上台认领走自己的名牌，脸上带着散漫的笑意。
“唔，居然是直接晋级吗？”
颜宁伸出手，将腕上的选手专用腕表在仪器上磕了一下，漫不经心道：“还真是幸运啊。”
恐怕没人会觉得，颜宁话里的“幸运”是在指自己。
接着就是各分组的选手依次上台，握手，再发表一些战前宣言，五校联赛在国民中受到极高的关注度，虽然只是一个赛前的抽签，但底下早就被帝国各大媒体社的长枪短炮挤满了。
作为明星选手，第一帝国学院的几人都被安排在靠前的采访位，像伊芙，就直接跟在安东尼后面，她准备上台的时候正碰上颜宁下来，后台的空间不算小，出于礼貌，她还是往旁边让了道。
就算如此，颜宁还是在擦肩而过时，看似不经意实则重重地撞了下伊芙的肩膀。
得托于平衡感不错，伊芙身子只是一歪，很快便又重新站定。
“ ”
她脚步顿住，转头便对上一双挑衅的上扬凤眼。
见伊芙没有开口质问的意思，颜宁反而主动开口了：“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撞你？”
虽说青春期孩子普遍缺乏关注，但刻意成这样，伊芙也是叹为观止，并给出了两个字的中肯评价：“无聊。”
“哈哈哈哈，”颜宁闻言忍不住大笑。
单从外表看，她跟那种刻板印象的好学生完全不同，身上穿着被手动剪了许多开口的破衣服，头发挑染成非主流，明明身在夏日炎炎的赛迦特星，也坚持戴着毛呢帽子，两边尖角翘起，像小猫的耳朵。
总之就是又老旧又时髦的，在这群出身一个赛一个优越的精英少年里，她绝对是人群里一抹格格不入的突兀风景。
顶着伊芙看精神病似的眼神，颜宁终于停下了令人心里发毛的笑声，手背在身后的同时跨近一大步，几乎是整个人都贴着伊芙的肩膀。她漆黑的眼珠亮得像某种野性未泯的小动物，鼻翼轻微地皱了两下，这才用气声低语道：“姐姐，你好嚣张啊~”
“是吗？”
伊芙高高挑起半边眉梢，至于那位来自蓝星综合的对手，此时已经被颜宁挤到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去了。
她侧过身，刚想拉开点距离，颜宁就像猜到了她心里想法似的，在伊芙动作之前便自觉缩了回去。
“我刚刚看过了，我俩在同一个决赛半区，不出意外的话四强赛就能交手上，”桀骜不羁的少女笑着朝伊芙比了个拜拜的手势，“希望你的实力对得起你的名气，回见，漂亮姐姐。”
台上适时地响起了传唤伊芙这组的声音，她注意力下意识地转移了一瞬，再回神时，颜宁早就脚底抹油地消失不见了。
比狐狸还脚滑。
因为情绪太过外放，反而让人猜不透她到底想干什么。
伊芙眼中思忖，顺便朝站角落里的正牌对手招了手。
“站那干什么？上去说话。”-
联赛流程安排紧密，抽签分组结果出来之后，就是正式的比赛。
系统将所有选手分成了两大决赛半区，因为总人数是单数，所以有一个半区就会多出一个，前三轮的轮空人员都会在这里随机抽选出来。
第一局比赛没什么好说，组委会官方有意识地要在前期保住种子选手，实力悬殊的情况下，伊芙很轻松地就摆平了她的对手。
真正的比赛，从第二局才算是开始。
赛迦特星的体育馆早已被改造成多个可拼合的悬浮擂台，高高低低地挂在不同的高度，每一个擂台上就是一组选手，观众席上空则有巨大的投屏实时转播不同擂台上的比赛实况。
每晋升一轮，就有两个擂台进行升降拼合，面积扩大，面向观众席的视野也更好，以最肉眼可见的方式，凸显了比赛优胜劣汰的本质。
赛程越到后面，间隔休息的时间就越长，而在前两局之间，只隔了半天的休息时间。
伊芙上午刚从擂台下来，中午窝在模拟作战室，仔细研究了一会儿接下来那位来自帝都人大的参赛选手，不是颜宁，但作为帝都人大的近战系首席，也同样不容小觑。
等傍晚出来的时候，就要迎接第二局比赛了。
这一局被轮空的也是熟人，第一帝国学院近战系的副首席穆还珠，同时颜宁回到赛场，同第一帝国学院的路德维希分到了同一组。
“路德维希会输的。”
上场的时候，齐影刚好就在相邻擂台，两人在电梯口遇到，他一扫远处围了格外多人的那处悬浮擂台，转头便伊芙笃定地说道。
“你看起来对颜宁的实力很有信心，”伊芙正在给手腕包布条，低着头短笑一声，“怎么回事啊？还没开始，就开始涨敌人志气，灭自己人威风。”
齐影认真解释道：“路德维希近身搏斗术并不突出，只是因为精神态能力特别，所以主席才会让他上第一轮试试；但颜宁最擅长的就是以毒攻毒，无效化别人的精神态作用，然后用最原始的方式击败别人。”
听他的言下之意，颜宁这种能力特性，难不成还格外适合自己现在这副用不出精神态的状态咯？
伊芙没因为这话，就觉得提前放下心来。她试了试手腕绷带的松紧程度，正合适，这才一拍齐影的肩膀：“先把这轮比赛打完再说，别为了敌人自乱阵脚。”
说罢，她便率先一脚踏入单人电梯之中。
铁门合上，自下而上地匀速穿透钢铁结构的中心轴，将年轻的选手托举送上万众瞩目的擂台。
而高低参差的巨大圆坪之外，观众们也依次于阶梯式的观览席落座。
此时，在最靠近擂台、视角也最好的半空内场贵宾座，几个人不期而遇。分别是帝国文理的周回雪、蓝星综合的墨菲·加西亚和帝科大的杨海波。
联赛总共就五个学校参加，除了正在参加的那两个，剩下三个学校的军院主席居然撞一起了，场面一时尴尬非凡。
墨菲和杨海波一向交情不错，一起来看比赛也没那么奇怪，倒是周回雪，没去盯着皇太子的那边半场，反而跑到这边，就显得可疑多了。
相对无言片刻，最后还是墨菲先熟练地露出一个笑，英俊的金发贵公子主动行了个标准社交礼：“久仰大名，周主席。”
周回雪似乎并不是很擅长处理这种社交场合，因此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嗯了声，当做回应。
毫不在意对方疏离的回应，墨菲起身，便主动搭讪了下去：“你来这里是打算看颜主席的比赛吧？？”
突然出现的S级天才学生，查不出任何的背景来历，偏偏对手还是四大家族出身的路德维希，依照周回雪的性格，她不可能放过这个提前观察竞争对手的机会。
“是的，”见目的被看穿，周回雪也不意外，大大方方地一点头，她在谈正事的时候，要比纯社交的时候要自在许多。
浅色的瞳孔自同行的两人身上来回扫过，又看了看方向，推己及人，周回雪礼貌问道：“你们是准备去看第一帝国的齐影那场吗？”
跟颜宁一样，第一帝国这次派出的齐影也是个搜不到来历的生面孔。
因为自己第一轮就看了他的比赛，因此周回雪下意识地就觉得另外两位学院主席应该也是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没想到墨菲却忽然大笑起来，旁边的杨海波则一脸无语地捂住半张脸。
“不，我们可没那么操劳的心，”墨菲含笑道，“五校联赛这种赛项，只有你们和第一帝国才会认真打，我们就是借着公费出来玩玩，既然都出来玩了，那为什么还要去看臭男人打架？”
周回雪没懂他这话里的深意，微微蹙起眉，杨海波则是再也受不了了，推着墨菲从窄窄的走道旁穿过：“不好意思啊周小姐，比赛也快开始了，您还是不要继续在这里耽误时间了，快去找座位吧，我们两个也先走一步了。”
“诶”
但她已经把全场的座位分布都印在脑子里了，完全不需要再去找了啊？
周回雪来不及拦，她的目光停留在走远的两人背上，脑中思索着他们到底有什么意图。
直到再也看不见周回雪的影子了，杨海波这才松开架着墨菲的手臂，没好气地给了他一拳：“你在外面就不能收敛点。”
“我怎么就不收敛了？”墨菲揉着心口，仍在笑个不停，引来周围路人一片异样的眼神，“总不能直接跟周回雪说，哦不好意思我是为了一睹美第奇小姐的美貌才来的，当着一个女孩的面夸另一个女孩漂亮，我可做不出这么无礼的事。”
究竟谁会在意这种事啊？ ！
杨海波无语：“周回雪只会觉得你脑子的有问题，或者另有居心。”
两人勾勾搭搭间，第二局比赛的选手已经各就各位了。
擂台两端开裂，伊芙自底部被传送上来，她穿着学校统一的参赛装，洁白干练的短褂长裤越发衬托得身姿轻盈。对面帝都人大的选手也同样披着他们学校的公式服，橙色衣袍如同一簇不熄的火。
橙衣少年神色沉着，早早地召唤出了精神态，半人高的黑狼身形矫健，环绕在主人腿边，毛茸茸的粗尾在地上扫来扫去。
“成锦渊，请多指教。”
“伊芙·美第奇，请多指教。”
两人礼貌地握过手，下一秒，风云突变，齐齐变脸。
成锦渊身形一侧，精神态便顺势从他身后扑来，雪亮锋利的钩爪径直袭向仿若毫无防备的少女，伊芙却蓦地矮身，躲过袭击的瞬间重重拍向狼颈。
这类具有实体的精神态在有着强大攻击力的同时，也有着会被攻击到本体的劣势，若是月神蝴蝶，即使有人想攻击它，也无法击中它的本体，伊芙此时的这掌却是扎扎实实地落在了黑狼身上。
她没有留力，精神态顿时惨嚎一声，被远远拍开。成锦渊顿时心下一紧，吹了声口哨，狼型精神态便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而此时伊芙早已绞缠上成锦渊。
不同于对手的凌厉拳脚，她的动作大开大合到了极点，看似散漫实则天衣无缝，要是有第一帝国的学生在旁，就能认出这便是伊芙曾在搏斗课上展现过武术技巧，而经过一个月的打磨，伊芙原本对武术只能算略有了解，此时却称得上是入境了。
“她进步得好快！”观众席上的杰西卡讶然出声。
要是一个月前，她对上的是现在的伊芙，就未必能打个平手了，而成锦渊能与她缠斗到现在，看来帝都人大的实力也没有玩笑里的那么不堪。
就是不知道，他们学校今年那个风头正盛的新军院主席，实力又怎么样呢？
杰西卡不敢再细想，重新将注意放回到眼前的擂台上。
黑狼稍加休息后，就重新加入了战局，但伊芙就如一只灵活翩飞的蝴蝶，让人难以彻底捉摸到她的行动轨迹，几次交手，都与她擦肩错臂，成锦渊显然有些焦躁了。
他在心中暗自给精神态下了命令，因为黑狼并非那种有自我意识的精神态，只是能与主人两心一处，实际上还是成锦渊在意识里操纵着它。
只见他忽地同伊芙错开些许距离，正好让银发少女夹击在他与精神态中间的位置，接着一人一狼同时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出手，到底是帝都人大的近战系首席，即使一心两用，也能盘旋着设计下这样的计谋。
饶是伊芙，恐怕这次也要插翅难飞。
观众席上帝都人大的学生们不禁发出激动的声音，似乎胜利已在眼前，第一帝国的学生们却大多老神在在。
墨菲摇了摇头，同右手边的杨海波轻笑着点评道：“成锦渊要输了。”
“成锦渊这一手算是超水平发挥了，”杨海波叹道，“可惜，他忘了伊芙到现在还没有让自己的精神态出手。”
他这么一提，连带着墨菲都目光飘忽了一瞬。
擂台上，成锦渊眼中拂过一丝志在必得的笑意，但很快这笑意就变成了错愕——伊芙竟直接从他眼前消失不见了！
白衣少女如镜花水月般消散在原处，徒留下成锦渊和自己的精神态面面相觑，而下一瞬，韧长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他身后，绷直长腿，以一个标准到可怕的进球姿势，面无表情地悍然扫向成锦渊的腰侧！
“嗷！”
一人一狼顿时被齐齐横飞出去，落在地上的时候还弹性十足地颠了两下，滚到一半黑狼就受不了地躲回了主人的精神状态，只剩下成锦渊像浑身骨头散架了似的，腰侧的骨头好像也断了，试图爬起来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杀招既出，伊芙收回腿，静静地等了十五秒，成锦渊都没有站起来，这才在观众席山呼海啸的欢呼声里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方才她是打算硬抗下黑狼的攻击，再借着距离近，直接把成锦渊送走的，没想到千钧一发之际，自己沉寂已久的精神世界里却传来了一缕熟悉的意识律动，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下一颗石子，并不强烈，但让伊芙眉心一跳。
紧接着，久违的隐匿能力就包裹住了她全身，来自认知层面的欺骗，让成锦渊和他的精神态双双失去了目标，等伊芙再出现时，便是胜负已定。
墨菲也混在雀跃的第一帝国学院师生里，把手掌拍得啪啪脆响，情不自禁道：“优雅，实在是太优雅了！”
“你的吹捧声吵得我脑子疼，”杨海波满脸“这人脑子坏了吧”的表情，无语道，“需要我提醒一下吗？你现在正在夸奖的对象，也是你不久之后的对手。”
“怎么能这么说呢？”
墨菲放下手，叹惋道：“欣赏对手也是一种美好的品德，海波儿，你的心胸太狭隘了。”
“你说话可以不要这么恶心吗？”
“ ”
伊芙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掌心，空荡一片，精神力仍是被锁住的状态，并没有某个空灵的白金色精神态随着她的呼唤而出现。
她又将掌心握紧，心中疑窦丛生。
后勤的人匆匆赶来，像一阵龙卷风，抬着担架带走了成锦渊，裁判将代表晋级的仪器在伊芙的终端上一咔，当场更新过比赛结果。
也正是这时，另一处的擂台处，爆发出了比这里更澎湃的呼声，吸引走了伊芙的注意力。她转头远眺，因为隔得远，看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心头却布满了不详的预感。
——因为那一处擂台，要是她没记错，应该是颜宁同路德维希的比赛场地。
第178章
路德维希输给了颜宁。
这个结果对伊芙来说, 有些意外，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心理准备，比赛前齐影就已经预测过了, 况且颜宁身上确实有点邪门的感觉。
也不知道比赛的时候发生了什么,直到结束后回到第一帝国的休息室，路德维希都还是一副呆呆的样子，垂着脑袋地坐在门后,连头上金色的小卷毛都焉哒哒的。
“这是怎么了？”伊芙抓了瓶水扔给他，被路德维希头也不抬地接住, “那颜宁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把我们路德少爷给打自闭了？”
安东尼坐在一旁，无奈道：“伊芙, 这时候就不要火上浇油了。”
他将比赛回放递给伊芙：“先不要怪路德,你俩看看这个。”
穆还珠因为今天没有比赛,根本没来赛馆,而是在模拟室独自训练,这个“你俩”指的范围自然只有伊芙和齐影。
两颗脑袋顿时闻言凑到了一起。
视频不长，毕竟是能跟伊芙那组前后脚结束的, 但这也反映了颜宁对路德维希来说具有某种压倒性的优势。
这两人都不是什么有礼貌的人，因此连战前打招呼都没有,直到路德维希召唤出精神态鬼面美人兰,一切都很正常,透过回放视频,能看到凄清惨白的美人兰在绽放的刹那,颜宁的脸上什至露出了一瞬的空白。
但很快，颜宁脸上的茫然便如潮水般消退得干干净净，她肩膀微抖, 动作并不明显，但伊芙能看见一抹金色的毛团自她颈后的衣领爬过、然后钻进了形似小猫的毛呢帽里。
也正是这时，路德维希脸上露出了混合着惊讶和紧张的表情，不像是单纯地发现对手的实力超过自己的能力，而更像是擂台上发生了一些超过他控制范围的事情。
伊芙皱眉，还有什么事情能让路德维希感到无措？
倒不是有多高估小少爷的心理素质，路德维希出生奥利弗家族，富贵权势不必多提，旁人眼中神秘无比的炼金术是他的玩具，灭绝了几百年的罕见精神态女王蜂也见识过。
颜宁还能拿出什么足以镇住他的东西？
鬼面美人兰失效之后，后面的就没必要再看了，颜宁的身手路数里明显是有经过克制的杀人本能在的，不同于系统培养出来的格斗技术，而是毫不留情地招招往对手身上最薄弱的地方招呼。
因为动作太利落，路德维希甚至没有遭太多罪，就被从擂台上击落。
伊芙没有看队友挨打的癖好，因此后面这段全都快进，很快视频就结束了，不出所料，齐影的脸上也是一片认真的凝重——虽然放不熟悉的人来看，似乎跟平时的面瘫也没什么区别。
“你们俩怎么看？”安东尼翘腿坐在休息室里唯一的办公桌上，问道。
“只有同等或者更高等的同类能力，才能对精神操纵类能力免疫，但颜宁的精神态颜色很纯正，跟常见的精神操纵类精神态并不一样，”伊芙摩挲着下巴，首先就否认了一种可能。
无论是她的月神蝴蝶，还是爱丽丝的女王蜂，抑或是路德维希的鬼面美人兰，跟精神控制沾边的精神态大多看起来就有种飘渺虚幻的异样感，在感觉上就与正常精神态截然不同。
而视频里一闪而过的金色精神态，色泽浅金温暖，光是看着就跟鬼面美人兰不像一个风格的，况且刚开始时颜宁确确实实地被控制了一瞬，也就是说她对鬼面美人兰的免疫力，是后来才拥有的。
“颜宁的精神态应该还具有一些别的能力，”伊芙想了想，补充道，“ A级精神态金丝耳猴，并不是那种没有记录的极罕见精神态，实际上，在前任皇帝统治期间，帝国情报部的某任部长就是金丝耳猴的觉醒者。如果颜宁在精神态的品类上没有造假的话，这种精神态的能力应该只包括拟态变形，以及伴随着变形过程的、一定程度的能力复制。”
但这种能力复制本身也只是作为模仿的一个环节而存在，不大可能超越被模仿者的原本能力。
“居然连你也没什么思路吗？”安东尼语气微妙。
“我又不是神，你这说的什么话？”伊芙朝角落里某棵蘑菇抬了抬下巴，“与其问我，还不如多问问墙角那个。”
出人意料的是，路德维希这次居然真的有反应了。
他有些僵涩地抬了抬肩，因为以同一个姿势坐了太久，关节似乎都生锈了，直到抬头的时候，休息室里的另外几人才发现他的脸色白得有些不正常。
安东尼刚准备从桌面跳下来：“感觉怎么样了路德？需要一点炼金药剂”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不用。”
“我没什么事，刚才是在想事情，”路德维希有些疲惫地摸了把脸，思忖了片刻，才道，“在擂台上的时候，颜宁没有复制我的能力，但我的精神态好像也对她无用，刚开始的时候，我还能定位到她，但渐渐的，我的精神态就没法再把她标记成攻击对象了。”
难道是针对精神态的免疫力？
伊芙眉头微挑，见从路德维希身上再问不出什么，便转而向安东尼：“下一局的比赛安排出来了吗？”
“稍等我看看。”
前两局已经将选手筛选得只剩下七人了，下一局作为决出四强的关键局，结果出得晚一点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而一直到晚上，各个学校的参赛选手才接收到最新的分组通知，打开的瞬间，伊芙便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七进四，目前留下的参赛选手里，分别有四个第一帝国的，一个帝都人大的，一个帝国文理的和一个帝科大的。
这一局的轮空人员依然是第一帝国学院的人，而且不是别人，正是伊芙，接着就是颜宁对决穆还珠，齐影对决帝国文理的参赛选手，安东尼对决帝科大的参赛选手。
等到了第三局的时候，比赛间的休息时间又变长了，第一局和第二局分别在同一天的上午和傍晚进行，等到第三局的时候，就直接到次日傍晚进行。
“你觉得谁能赢？”伊芙将通知收起，状似无意地问身旁的人。
洛尔迦没什么好犹豫的：“穆还珠。”
毕竟是卡文迪许家族培养出来的精英，自小就跟在伊莎贝拉身边，无论是训练的刻苦程度，还是自身的资质，穆还珠的表现都可圈可点、
他听说了颜宁精神态有古怪的事情，但与路德维希不同，穆还珠并不过分依赖于精神态的能力，而是更看重自身能力的培养，想赢她，没有一些真本事是不行的。
“穆还珠实力确实不错，”伊芙回忆起军训时期，不由得短促地笑了一声，举起手上的通知页晃了晃，“但我还是觉得颜宁会赢。”
太规矩的人可战胜不了颜宁，但穆还珠排在她前面对上颜宁，也是一件对伊芙来说很有利的事情，至少她能通过这局比赛，确认心中的一些假设。
“听起来，你好像对颜宁有些头绪了。”
“确实有一点头绪，”伊芙眯起眼睛，不紧不慢道，“不过也只能算有点猜到该怎么对付她了。”
因为昨天刚打败了第一帝国的路德维希，次日来观看颜宁比赛的人整整多了一倍。
五大校的人在内场有提前安排好的座位，经过新一轮的擂台整合，第三局的擂台面积已经足足是第一局的四倍大小了，伊芙对着那个圆坪比划了一下，总感觉到最后一局的时候，擂台的面积差不多都够开机甲了。
离比赛开始还早，伊芙正跟在洛尔迦身后，准备坐享他找座位的成果，忽然有人从她身后拍了一下。
她转身，就看见杰西卡那张神情生动的脸。
“干嘛板着张脸，像没睡醒似的，”杰西卡用眼神示意她看向另一个方向，一位看着十分眼熟的文静女孩正坐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尚空无一人的擂台，“看，帝国文理的周回雪。”
“你认识她？”伊芙听这语气，不像陌生人。
杰西卡撇撇嘴：“还好吧，她妈妈之前是研究院院长，首都星顶层圈子的同龄人不就那几个？我俩小学的时候还是同班同学呢。”
伊芙：“”
不知为何，从这人嘴里听到小学同学这种词，还真是格外的接地气啊。
虽然杰西卡专门凑过来就为了说顿废话，但周回雪坐在这里的意义就不太一样了，要是伊芙没记错的话，她的精神态能力应该跟信息搜集有关。
S级精神态，雾渡鸦，能够将身躯化入水汽，在笼罩范围，所有的动作、语言乃至于更细节处的小动作，都逃不过雾渡鸦虚无的法眼。
伊芙抵着下巴，略加思索，便跟场馆的工作人员借了张纸条，写下一行字，又点了一份甜品，拜托他们将这张纸条连带着送到周回雪手里。
片刻后，伊芙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见工作人员端着托盘走向周回学，托盘上是一碗赛迦特星本地的特色冰饮，托盘下是委托带给周回雪的纸条。突然收到这样一份惊喜，女孩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而在仔细看过纸条上的内容后，她思索片刻，便精准快速地定位到伊芙的所在方位，微微颔首。
这就是答应合作了。
一旁的洛尔迦注意到两人间的小动作，耳语问道：“你跟周回雪说什么了？”
“只是借用一下她的精神态，”伊芙同样低声回她，“我怀疑颜宁的精神态能力，既不是模仿，也不是免疫，甚至她的精神态也不是金丝耳猴。”
“那是什么？”洛尔迦心生好奇。
“猴型的精神态，有变形拟态能力， A级及以上，总共有六种，再加上第一轮跟路德维希的交手，可以推断出颜宁的精神态应该有不止一种能力。”
伊芙示意洛尔迦将手伸来，纤长的手指随即在他掌心写下两个名字，力道不大，挠得洛尔迦心痒痒的，又不得不将注意力集中到她的动作上。
煎熬地等了十几秒，伊芙才大发慈悲地将他的手按回去，笃定道：“应该就是这两个中的一个了。”
昨天月神蝴蝶的惊鸿一现仍令伊芙怀疑在心，要是没猜错的话，那这次颜宁的出现，还真是撞上她的需要了。
等级越高的精神态，出现频率就越低，相关的资料也就越少。
洛尔迦有些惊讶她竟然能在短短一天之内，就果决地排除了原本的可能，重新推断出两个如此冷门的可能选项，他知道伊芙在知识量上涉猎广泛，但广泛到这个程度，就只能是勤奋和天赋两个因素叠加的结果了。
而此时的擂台上，正上演着跟昨天差不多的戏码，穆还珠的精神态根本伤不到颜宁分毫，乌发少女身姿灵活飞凡，踏云乘风般便躲过了赤金大虎的扑击，但穆还珠的近战水平明显比路德维希高了不止一个层次，两人缠斗良久，最后还是颜宁以左臂受伤的代价，强行将穆还珠轰下了擂台。
没想到帝都人民的选手居然能二败第一帝国的选手，一阵死寂后，观众席爆发出了比昨天更惊人的欢呼，尤其是帝都人民的学生，好几个都激动到跳起，扬眉吐气般大笑着高喊颜宁的名字：
“主席万岁！”
“颜主席威武！”
颜宁站在擂台上，完全不在意严重变形的左臂，笑吟吟地朝底下的观众席挥手，她分辨不出到底哪些本校的学校，哪些是普通的观众，也懒得分辨。
对她来说，胜利后的欢呼和崇拜，只是一项例行的加冕仪式，至于这情绪来自于谁，根本无关紧要。
而在这样狂热的环境里，镇定起身的银发少女便因为那份冷静，而格外显眼了。
颜宁的笑容依然骄傲又灿烂，目光却不自觉地被伊芙所吸引——
直到她发现伊芙根本没有向自己投来一个眼神，而是同矮个的黑发女孩一块儿走出场馆，脸上得意的笑容才渐渐被疑惑取代。
自己又一次赢了伊芙同校的选手，怎么这人还一副冷冷淡淡毫不在意的样子？
难道第一帝国学院的同学情这么淡薄？ ！
第179章
绕过观众席,背对着圆坪擂台的地方就是进出口通道，伊芙一直走到这里才停下脚步。
第三局比赛还没彻底结束，即使颜宁和穆还珠的那一场结束了,观众也依然可以从垂坠下的巨大投屏里,观看其它擂台的同步转播。
周回雪跟在她身后，手心攥着纸条，直到现在才展开,露出纸条上模糊的字样：“你请我用精神态盯着颜宁，目的是什么？”
“你居然猜不到吗？”伊芙转身道, "我怀疑她的精神态不是金丝耳猴。 "
“为什么这样怀疑？”
“因为很碰巧, 我有一个朋友，以前就跟颜宁打过交道, 她的能力不止变形, 也不仅仅是能力复制, 这就是我可以提供给你的情报, 而现在轮到你拿出交易的诚意了。”
“ ”
周回雪默然片刻,深深看了伊芙一眼，这才将掌心聚拢成碗状。她微阖着眼,精神力在掌心凝聚成盘旋的浅蓝色渡鸦，而细看精神态时,就能发现它的本体并非凝实,而是由无数细密的小小水粒组成。
伊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类型的精神态,不属于攻击、治疗、防御等任一种传统分类,也没有增益减幅这种辅助作用,身为S级的精神态，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功能型。
她又打量了一会儿，这才问道：“我听说研究院里有很多功能型的精神态,它们的能力包括但不限于场景回顾、促进植物生长、微视这些，精神态太正常的反而很容易被筛掉，这个传闻是真的吗？”
周回雪嗯了一声：“是这么回事，但也不是所有的传统型精神态都会被刷，有一种很受欢迎。”
“防御型？”感觉像帝国研究院这种地方，各种实验意外应该挺多的。
“当然不是，最先进的光能量子盾坚硬程度比得上A级防御型精神态，研究院不需要这种冗余的东西。”
周回雪掀起眼皮，通过捏改水汽的排布方式，复现方才精神态在舞台上看到的画面，忙碌的同时不忘回答道：“是幸运增幅的辅助型啊。”
伊芙先是一愣，接着才笑出声来：“不愧是怪人云集的研究院。”
追求科学的同时，也没忘记借用一下玄学手段。
“水汽”已经顺利幻化成一个小小的人物形象，通过那两条细长的发辫、颇具个性的衣着风格和形如小猫耳朵的毛呢帽子，伊芙能认出这就是一个缩小版的颜宁。
她弯下腰，同时这个雾渡鸦变化而成的“颜宁”也开始动了。
每一个动作都完美复刻自原主，而在这样近距离的观察下，伊芙很快就发现了那个从帽下窜出的金色精神态——周回雪特地用金色的水汽进行捏造的。
灵活的动作，勾翘的长尾，从外形看起来，跟资料里的金丝耳猴十分相似，但伊芙眼力很好，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小猴毛茸茸的圆头侧边，六片对称的叶状结构体，左右两边各三个，不仅仅是装饰，而是精神态的耳朵。
果然——
“不是金丝耳猴，耳猴只有两对耳朵，”伊芙起身的时候甚至还哼笑了一声，“是S级的精神态六耳心猴。”
猴型的精神态大多能力都跟模仿有关，帝国曾有一个家族的遗传精神态就是这一系列袖珍金丝猴，不过这个家族后来在政变中覆灭了，前任皇帝时期的那位情报部部长似乎就跟这个家族有些关系。
不过伊芙无意帮颜宁找家人，她只对终于揭开了对方精神态的最终面纱感到满意。
比起只有A级的耳猴， S级的心猴非常独特的一点就是它的能力是浮动的，除了本身就有的变形能力之外，对于精神力等级低于心猴主人的人，他们的精神态作用也一样会被免疫掉。
意马心猿，心力若是有不足，又怎么可能撼动得了别人呢？
而这个作用到颜宁身上，差不多就等于S级精神力以下的人，精神态都不会对她产生威胁了，而路德维希开头能控制住，后面却被颜宁挣脱控制，还是因为菜——同为S级，他的含金量不如对手。
周回雪显然也认出这个精神态的来历：“六耳心猴？我以为她已经绝种了，也难怪明明第二轮小组赛的积分高于第一轮单人赛，帝都人大还是把颜宁塞到第一轮，她有这个精神态，就无法接受同班的精神态治疗。”
免疫能力是一把双刃剑，在免疫掉攻击的同时，同伴的保护和治疗也失去了意义，比起团体战，颜宁显然更适合单体作战。
“而且是瞄准了第一帝国来的。”
伊芙叹了口气，想想本校队里的几个人，尤其是安东尼，帝国王室的誓约型特殊精神态威名在外，把颜宁这么个免疫型精神态塞进来，针对的是谁不言而喻。
而且这一通他们也没占到什么便宜，这么早就把颜宁暴露出来了，实属得不偿失，损人又不利己
说帝都人大是五校联赛的专用搅屎棍，确实不是污蔑。
不过这番恶意针对，却刚好针对到伊芙的心坎上了。
周回雪忽然问道：“那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下轮四强赛，就轮到伊芙同颜宁交手了，她的精神力等级才A+级。
“就算告诉你办法，你们也没法复制，”伊芙手插在兜里，瞥了眼面色寡淡的娇小少女，毫不费力地看出了对方打着的小小心思，“我们的合作已经到此结束了，想继续合作的话就是另外的价格了。”
周回雪：“ 哦。”
她左右手啪地合掌，“咕嘎”一声，雾渡鸦就被收回到精神世界，转身便走。
第三局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跟伊芙一开始的预测出入不大。
最终晋级出的四强，三个第一帝国的，一个帝都人大的颜宁，按照最开始的半区划分，上半区是第一帝国的安东尼和齐影同校对决，下半区则是轮空晋升的伊芙和异军突起的颜宁对决，统一在两天后的上午进行，五天后则是决赛和季军赛。
无论是哪个半区，话题度都炒得极高，星网上关于“#五校联赛”的搜索量达到了一个可怕的数字。
可以说，就算是决赛，恐怕受到的关注也不会比这更高了。
“往年五校联赛的第一轮都跟开胃菜似的，反正都是第一帝国碾压，除了竞技爱好者，也没谁会专门关注这一项的比赛的结果，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们这届居然连翻了两次船，真是近二十年来最差的一届。”
索菲亚躺在太阳椅上，乐不可支地刷着星网上对这次五校联赛的议论，又选出自己觉得气人的片段，故意念给伊芙听，直到终端被强行收缴了，这才被迫打断施法。
伊芙没好气道：“行了，就你话多，让你带来的东西呢？”
“在口袋里。”
索菲亚从兜里掏出一个掌心大的方盒，递给她，盒中装着一颗牙齿大的半透明方块，中空，壁薄而软，上有针孔，正适合将一些药剂注射进入。
这是军部常用的口腔储药软胶囊，一般贴在牙后，胶囊一咬就破，通常会用来保存一些救急的药液，在外执行任务的士兵如果遇到意外，可以咬破齿后的胶囊药，用以应急。
伊芙要的就是这个软胶囊，她需要用这个来储放龙泉先前给她的、用来临时解放背后炼金术禁锢的药剂。
“就这一个吗？”她小心地捻起薄薄的胶囊，“只够我用一轮啊。”
索菲亚道：“军用用品，这次过来看着联赛，又不是什么紧急任务，本来就没批支出批次，而且第四军团内部还有点不听话，殿下已经委托罗氏的人从第九军团给你调来了。”
听说后续已经安排上了，伊芙这才放心地将胶囊放回盒子里，又将盒子收起：“你们对第四军团不用太客气，实在不听话的话，就挑两个出来杀鸡儆猴。”
“卡文迪许的嫡系呢，上下同心，一气连枝，”索菲亚叹气，“杀鸡儆猴容易，挑谁发难就是个问题了。”
能混到前十的大军团，不仅要求有本事，多多少少还要求有点人脉背景。背靠着坐镇首都星的弗丽嘉，这才是秦梦得真正要忌惮的。
“哪有在家门口打人家孩子的，创造点问题，把人带出首都星辐射范围不就行了吗？你把耳朵凑过来。”
伊芙笑得不怀好意，在索菲亚附耳过来的时候低声快速地说了两句，年轻军官的脸上接连闪过疑惑、吃惊和担忧几种情绪，最终定格成一个复杂的表情：“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跟训狗有什么区别？”
“不想伤人性命的话，就只能这么办了，”伊芙笑眯眯地摊开手，“可能有点缺德，但很好用不是吗？”
话虽如此，但索菲亚还是感觉哪里不对。
等出了院子，她才突然反应过来——等等，这个先打压再冷落最后收服的一整套流程，跟之前的自己有区别吗？
并没有。
“ ”
两天的时间转瞬而过，很快就到了四进二的比赛当天。
经过新一轮的整合，擂台的面积再次扩张，两轮巨大洁白的圆盘一高一低地浮在半空，如同同一片天空悬挂着两轮交相辉映的明月。
场馆里坐满了人，有熟悉的老师同学，也有陌生的观众，神情之紧张，差点让伊芙以为自己来的不是四进二，而是决赛现场。
不过这轮的意义也跟决赛没什么两样就是了，往前数五届联赛，基本都是从四强赛开始就是第一帝国的内部互殴，今年闯进来一个颜宁，有人惊讶于第一帝国初次露怯，就有人希望颜宁能一鼓作气，彻底打败第一帝国的霸榜神话，一举夺魁，而这局四进二里，伊芙能不能拦住颜宁，则是对方夺魁路上的第一道坎。
比起底下坐着的观众，颜宁的神情看着倒是很轻松。她依然没穿帝都人大的橙色校服，而是穿着满是洞洞的非主流衣着，蓝紫黑混杂的长发绑成两个发辫垂在脑后，毛呢帽子翘起的两角像小猫耳朵。
伊芙盯着她那顶帽子看了好久，这才伸出手，礼貌道：“第一帝国学院，伊芙·美第奇，请多指教。”
“帝都人民大学，颜宁，久仰！”
颜宁笑容灿烂，握住伊芙的手就大力上下摇晃，要不是早料到她不会老实，伊芙差点就被她晃得一踉跄。
小年轻就是有力气伊芙想抽回手，没抽动，颜宁依然仰着张笑意盎然的小脸，眼睛扑闪扑闪的：“伊芙姐姐，我想这一天很久了。”
“呃”伊芙嘴角一抽，勉强接道，“想跟我交手？”
“才不是想跟你交手呢，我只想战胜你啊，”颜宁咯咯直笑，漆黑的眼睛亮得惊人，“只是听说你在首都星很有名气，所以我就在想——”
“如果能打赢你的话，我一定能一举成名吧！”
她话音未落，伊芙就已经察觉到不妙，强行挣脱手上桎梏后便立马纵身后撤，与此同时风声呼啸，强劲的力道迎面扫来，几乎擦着鼻尖过去，要不是伊芙躲闪及时，这一记恐怕能把她扫飞出去。
颜宁啧了一声：“反应这么快？”
一击未中，她并未失望，反而更加狠厉地攻了上去，两人间的战鼓被彻底敲响，无论是颜宁还是伊芙，俱属于轻盈速攻型的选手，观众原本还被这前一秒友好握手下一秒就开打的仗势惊了一瞬，但很快又沉浸入了这场力道与身法兼具的高手对决。
伊芙出手不多，一直在躲闪，她大致明白了颜宁对自己的攻击欲来自哪里：“你很想出名？”
“谁不想扬名立万，日进斗金，”说话间，颜宁又狠狠扫来一腿，笑吟吟道，“这个首都星，来到这里参加联赛的所有人，不都是抱着这样的打算来的吗？”
她凤眼骄傲地扬起，一抹金光突兀滑过眼底，又被伊芙捕捉到，或者说，伊芙一直在等待这个时机。
前面几次险些攻击到伊芙、却又在关键时头被像泥鳅一样躲过，果然让颜宁着急了，因为疑心是精神态的能力，她下意识地动用了自己的精神态。
六耳心猴，能免疫所有精神力等级低于自己的人的精神态作用。
“我喜欢有梦想有野心的孩子，”伊芙道，“那就祝你成功吧。”
她握紧掌心，面不改色地尽自己所能动用起所有在此时能感知到的精神力，源自背后炼金术式的虫毒立即骚动起来，四肢百骸顿时有如千万只毒虫歹蚁啃噬，面前是汹汹袭来的颜宁，距离之近，足以伊芙看清颜宁颈后探出的金丝小猴，六只耳朵如同小小的黄叶，胆怯又好奇地向外打量。
精神力被不知死活地悉数调动，在体内盘旋冲撞如发狂的野兽，而在一片狂躁中，伊芙也终于明确且清晰地感知到那一阵熟悉的无声之鸣。
“嗡——”
什么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顾朝夕没有骗她，王级虫族的虫毒确实是具有可吸收性的，在伊芙近乎孤注一掷地冲击下，那抹看似坚不可摧的封印，也开始颤巍巍地动摇了。
内场观众席的黄金座位，一个用纱帽露出了大半张脸、只隐约露出双深绿色眼眸的女人，轻轻地“咦”了一声，心中诧异：“居然还真的吸收了一点”
以美第奇家族那故弄玄虚的劣等血脉，强行吸收王虫的虫毒，可是很容易爆体而亡的啊。
但比起体内愈发澎拜的力潮，另一股剧痛先行席卷过伊芙周身。
“咳、咳咳”
“你怎么没躲开？”颜宁错愕道，方才那一拳完全没有收力，等察觉到伊芙完全没有躲闪意思的时候已经晚了，这时候再强行收手只会自损八百，“别告诉我是因为被感动了，所以要主动地把胜利拱手相让？”
“倒也不是”
伊芙想说些什么，比如证明一下自己没有碰瓷，也不是在故意放水，但甫一张嘴，便喉头滚动着，“哇”地喷出一口发乌的血。
观众席上立即有人焦灼站起，又被旁人强行拉坐下去。
如果说原本来自六耳心猴的免疫压制，还只如隔靴搔痒般勉强冷却着伊芙体内乱游的精神力，那么在硬生生受了颜宁好不留力的一拳后，这股精神力就彻底被安静了下来。
并非死寂的那种安静，而是如海面冰川般平静，但所有人都知道，冰川之下，才是最为庞大而可怖的那部分。
来自蝴蝶的嗡鸣声，由弱渐响，伊芙稍微一动，都能感受到腹部五脏六腑的牵引剧痛——颜宁那一拳的威力还是有点超乎她预计。
不是，这小丫头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她心一横，直接咬破了贴在齿后的储药软胶囊，口感奇特的粘稠液体缓慢地顺着喉管淌下。
熟悉又激涌的力量重新冲刷过伊芙身体，甚至连身上的伤痛都被强行抚平了，如同打了一针最强力的肾上腺素，药剂无视所有条件地将伊芙的状态强行提升回完美状态。
倒计时三小时。
因为她太长时间没动，颜宁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将求助的眼神投向裁判，观众席也隐隐的不安，只有那寥寥几个同为美第奇家族、觉醒了同谱系精神态的少年，才能感受到这片平静之后的风雨欲来。
洛琳闭上眼，轻轻地叹了一声：“真是好久没感受到了”
这样精纯的同类气息。
就在裁判要下场的时候，伊芙终于动了，先是抬起一只手，制止了裁判的动作，接着才扬起一张满是冷汗但不掩愉悦的脸。
“抱歉，颜宁同学力气太大了，缓和的时间有点长，”她微笑着点点头，“我现在缓过来了，可以继续战斗了。”
“比赛以选手的身体状况为重，伊芙选手，你是否确定继续战斗？”
“是的。”
裁判看她一眼，随即铁面无私地举起手，哨声响彻：“继续战斗——！”
颜宁试探性地出了一招，被伊芙轻而易举地避开，而她身后一轮清亮的圆月升腾而起，白金色的蝴蝶倏尔降落。
美丽非凡的精神态一出现，底下就立马响起了惊喜的呼声：“是月神蝴蝶！”
“伊芙首席这是要动真格了吗？”
洛尔迦讶然地睁大眼睛，连路德维希强行拽着自己的手都顾不上甩开了，心神完全被擂台之上那如梦一般的身影摄取。
确认对方没有事后，颜宁便不再留手，她出手狠辣，但伊芙又岂是好打发的人，月神蝴蝶的增益是针对伊芙一人，因此完全不受六耳心猴干扰，她原本就被释放了圆满状态，又有增益辅助，不过几下往来，身影迅捷如流光飞影，略施力气，便借着一个故意露出的纰漏，将颜宁旋拧至身下。
最关键的腰部被压住无法发力，颜宁强行挣扎过一阵，最终还是因为没能在规定时间内起身，而被判定为输了。
她气恼道：“你根本就没事，中途还装着一动不动的样子，害我真以为把你打出了什么事，强行打乱了攻击节奏，你胜之不武。”
“你那会儿力气再大点，我就可以被你当场送走了，后续的比赛都不用再参加的那种，”伊芙十分无语地松开她，伸手一拉，“行了，我对你也手下留情了，起来！”
颜宁默不作声地用力一拉她的手，但这次没再能把伊芙拽个踉跄，只好悻悻地将自己从地上拽起。
而那厢，在确认同颜宁的这场比试对自身损耗不多之后，伊芙突发奇想，转头便问刚宣告完晋级的裁判道：“裁判老师，下一轮决赛什么时候进行啊？”
“三天后的下午，”裁判一脸不明所以，但还是尽职回答了她，“怎么了同学？你是还有什么需要吗？”
“确实有点需要。”
伊芙扬唇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看起来十足的谦逊温文，但说出的话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是这样的，我感觉现在状态不错，可不可以申请在另一边结束后，提前决赛，直接在今天上午就把联赛第一轮结束掉呀？”
裁判：“”
裁判：“当然不可以！”
第180章
赛迦特星, 第四军团临时驻守地。
一团深绿色的烟雾徐徐地卷入，穿过门口警戒把守的卫兵，又越过院墙,顺着没关严实的窗户缝,如同潺潺的流水一般无声淌入，直到一双黑色的软底鞋轻飘飘地着地，接着垂坠而下的是蕾丝边的黑纱裙摆。
她顺着海边别墅的木质楼梯向上走,说是走，但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女人裙摆下的双脚根本没有挨到地面。
二楼最近尽头的房门虚掩着,正是伊芙提前选好的长眠之处。
原本正坐在床头擦枪的秦梦得，忽然枪头一转, 警惕地低声斥问道：“谁？”
“是我, ”顾朝夕将额前的纱帽拨开一点,露出一双碧如翡翠的含笑眼眸, “你应该还记得我吗？”
她这次出来赛迦特星,是为了追查路易·奥利弗的下落，本来只是一时兴起,想看看伊芙这个被下了禁锢术的人还能怎么参加比赛，没想到居然撞见了那么精彩的一幕。
绿眼睛的人很多, 但这双借温和笑意遮掩傲慢的眼睛, 却令秦梦得印象深刻。
她认出了这是伊芙曾给她介绍过的那位炼金术师朋友,却没有放松警惕,威力惊人的聚合光子枪在手上打转,秦梦得语气极淡地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当然是走进来的，你以为那些守卫挡得住炼金术师的手段吗？”顾朝夕毫不见外地拨开秦梦得，“好了, 不要再纠结这些蠢问题了，让我来给她做个检查。”
宽大的床铺上，少女正闭着眼，静静地陷入沉眠，秀美的脸上一派平和宁静的神色，柔顺高贵的银发披散开来，光泽浅亮，连这么间普通的客房都衬托得如同城堡里的幽深密室，而枕上沉睡的女孩正是被藏在此间的睡美人。
难得见到伊芙这么老实的样子，顾朝夕没忍住欣赏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美第奇家族的基因在某些方面，依然保持了相当稳定的遗传优势。
“看完了就该办正事了。”一旁的秦梦得不阴不阳地提醒着。
“啊知道了，知道了，不要催促，好吗？”顾朝夕抱怨道，一边摘下蕾丝手套，指尖按上伊芙眉心，“真是的，这是对待主动上门提供帮助的好心客人时，应该有的态度吗？”
秦梦得：“不请自来可不是好心客人该有的行为。”
枯细如树枝的精神力，自肌肤相触的地方，疯长向下，转眼间便将伊芙的身体情况摸得清清楚楚。
原本顾朝夕以为伊芙在那种情况下，强行吸收王级虫族的虫毒，就算不爆体而亡，身体基础也得废了一大半，但此时精神力探入后，她才发现伊芙的体内还有另外两股力量。
一股力量平等地压制住了体内的虫毒和暴躁的精神力，此时已濒临淡去，另一股力量虽然存在感不强，却是让伊芙此时陷入沉睡的幕后原因，如同温暖的水流，一遍又一遍地冲刷过伊芙因不同力量打架而受损的体内经脉，并促进恢复，这样熟悉的温和作风，令顾朝夕不难猜出是谁的手笔
这里面还有龙泉什么事？
她心中半是疑惑半是忌惮，要是龙泉也插手了这件事，那她的很多手段就得斟酌斟酌了。
“她怎么样了？”
见一袭黑衣的炼金术师收回了手，秦梦得按耐不住地主动出声问道。
伊芙是昨天主动过来她这里的，虽然沉眠之前就提前说过，自己这次大概要睡三天，但眼看着她一睡就是一天一夜，秦梦得还是难免有些焦躁。
顾朝夕刚想如实告知，忽然余光瞥见秦梦得酒红色的卷发，一个新的主意在心中萌发了出来，话到嘴边，她突地改口道：“你想让她早点醒来？”
“你这不是废话。”
“她的情况是有点麻烦，至少两天才能醒，”毫不在意秦梦得语言上的冒犯，顾朝夕积极道，“不过我还有办法，能让她醒来，就是需要你的帮助。”
秦梦得眯起眼睛，把玩光子枪的手也停下了，狐疑道：“我的帮助？”
“对，就是你的帮助，你是奥托氏的孩子吧？我先前就跟伊芙说过，王室的血脉等级很高，连消化虫毒都不在话下，这点你应该也有感触，前段时间消化完体内那些的东西，对你的帮助想必不小吧，呵呵——”
“你想要我的血。”
如果说一开始还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听到这儿，秦梦得也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顾朝夕从袖管里掏出一只成年人中指大小的空管，一个有着良好职业素养的炼金术师，身上总是不缺各种各样用得着的小道具，爽快道：“只需要一管。”
给点血而已，秦梦得过去在执行任务时，随便刮伤擦伤一下，流的血恐怕都比这一小截玻璃空管要多，但在帝国，恐怕连小孩子都知道以炼金术师那些诡谲无比的神秘手段，是绝对不可以随意就将贴身之物交给他们的。
何况是顾朝夕这样深不可测的大炼金术师，何况是从自己身上流出来的血。
就连顾朝夕都以为要多花些口舌时，秦梦得却一声不吭地从腰侧抽出小刀，唰地一下，就在掌心割开一道口子，鲜血特有的铁锈气在小小的房间氤氲开。
“不是要我的血吗？”她斜睨着炼金术师，冷淡道，“还不快来接。”
拽什么！顾朝夕内心暗骂，但身体还是诚实地扒开空管，两条枯树枝似的精神力从她裙底探出，引导者鲜红的血滴子流入管中。
秦梦得虽然态度不客气，但人还是挺大方的，割手割得毫不含糊，一个管瓶没够装，最终足足装了三个管子，血才终于止流。顾朝夕心满意足地将装了奥托之血的容器塞回袖底，都想好借口了，没想到她根本不关心这些细节，从床头柜里拿了临时痊愈剂，往手上伤口喷了两下，便问道：“你最迟什么时候能让伊芙醒来？”
“什么时候都可以，你急用的话，现在喊醒也没事，”拿到了一直想要的材料，顾朝夕心情好，说话的口气自然也悦耳体贴，“不过为了她的恢复状况考虑，还是再多睡一天比较好。”
伊芙昏睡只是因为体内的虫毒没有清干净，再加上精神力破匣造成的伤害尚未恢复，这才迟迟不醒，顾朝夕亲自出手的话，解决这些问题不在话下。
秦梦得很快就做出了决定：“那你一天后再来吧。”
“都行。”
顾朝夕无所谓地耸耸肩，重新带上左手的薄手套：“那我们就明天见吧。”
黑裙的炼金术师拎起裙角，行了个优雅的告别礼，向后退却一步，便漩涡般化作深绿色的薄雾，自未关键的窗户飘逸出去。
原来这就是她进来的方式。
秦梦得起身走到窗边，思考着要不要叫人来给别墅的所有窗户，都强行装一个吸气机，方便她随时就能启动，吸走一些不明来源的雾气-
黑暗，纯粹而深刻的黑暗，令人不禁联想到一些类似于死亡或虚无的事情。
伊芙独自徘徊于一条羊肠小道上，左右皆是无法触及的黑暗，隐隐有空洞的咆哮声在看不见的地方回荡，而前后则是完全相同的两处微光，虽然没有走动，但她隐约能察觉，相似的两个出口，一个通往生机，另一个则通往灭绝。
记忆仍停留在四进二结束的那一天，裁判拒绝了她提前决赛的要求，然后就是回来为了隐瞒自己赛后会陷入昏睡的事情，伊芙在最后的清醒时间，把自己送来了秦梦得这里。
之后呢？
记忆如同断线的珠链，在这里戛然而止。
又过了一会儿，伊芙便完全忘了自己为什么会身在这里了。
她如同茫然的孩子，站在道路的中央，前面不是她想去的终点，身后不是真实的来路。面对着无止无境的黑暗，她犹豫片刻，还是伸出了自己的手，然后摸向路径之外的黑暗。
伊芙摸到某种冰凉坚硬的物质，像是玻璃，又像是钢板。
在理智发挥作用之前，她就已经完全出于身体本能地、熟练调用出所谓的精神力，然后“框！”地一下，重重锤在封闭的坚壁上。
咔擦的声音从未如此清晰过。
雪花般的裂纹在墙壁上炸开，在看清外面的直接之前，一条浅黄粗壮的藤条便嗖地顺着墙壁上的破洞，严严实实地爬了进来，并卷上了伊芙的腰。
伊芙：“？”
——然后，逃之大吉。
“呼！”
梦外世界，柔软的床被之中，一双剔透如上等蓝宝石的眼睛猛然睁开，就对上了顾朝夕似笑非笑的表情。
伊芙一愣，随即怀疑道：“你怎么在这？”
她才醒不久，脑袋转得格外迟缓，乍一看见顾朝夕，还以为自己已经被送回了首都星，但空气里氤氲着的微咸海盐气息，又令伊芙很快反应过来，是顾朝夕亲自来到赛迦特星了。
“说来话长，不过大部分事情肯定会有别人替你解释，所以我直接说要紧的就行了。”
早在伊芙被催醒之前，顾朝夕就已“治疗的方法是独门秘诀需要保密环境”为由，把包括秦梦得在内的其余人都赶了出去，这会儿屋里只有她们两个人，一坐一卧，顾朝夕坐在床前的藤椅上，双手交叠置于膝处，稍稍正色了些。
“本来这个事情不需要我亲自跑来一趟的，但毕竟事关路易嘛，嗯你应该知道路易对虫毒的运用很有研究吧？”顾朝夕单刀直入道，“我对这项研究并不是很感兴趣，不过有的内幕还是知道的。”
她伸出手，打了个响指，房间顿时暗淡了下去，只有正对着伊芙的那面墙壁亮起了莹莹的光，有人影在画面里晃动。
“这是安东尼和齐影？”伊芙认出了画面里的人物，“是那天四进二比赛的另一处擂台。”
这也是伊芙第一次见到皇太子安东尼的精神态。
威风凛凛的巨大狮子，赤金的毛发长而茂密，如同流淌着的液体黄金，蹲坐在主人身畔时金毛无风自动，金黄的圆眼大如灯泡。
S级精神态，誓约·流金天狮，仅是从外观上看，确实是集齐了奥托王室和卡文迪许家族的两边遗传优势。
而站在安东尼对面的齐影，看起来就孤单多了，他的精神态结丝蛛能力是网络入侵，在这轮比赛里几乎毫无用武之处，能抗到四强赛，全靠雇佣兵时期打下的实力基础，可以说是完全靠自己一拳一脚闯进来的。
在安东尼和精神态的配合下，齐影最终输掉，也不奇怪。
只是在安东尼发动精神态的时候，顾朝夕哼笑一声：“山寨品。”
“你怀疑这是路易的手笔？”伊芙问道，“但他如果真的在皇太子身边的话，可就不好抓了。”
她嘴上说的似乎句句都在为顾朝夕和炼金术师们考虑，心中却在遗憾这个消息居然没能瞒住，安东尼还是得到路易后有点太得意忘形了，精神态一有恢复的趋势就忍不住出来耀武扬威。
还是太沉不住气了。
他这样一暴露，伊芙就不好再假装不知情地对路易下手了，不过她还有二手准备，以爱葛妮丝的记仇程度和那来去无踪的身法，要是路易没能把自己藏好的话，估计这次五校联赛回去就可以准备准备给他收拾后事了。
就是这样做有点对不起顾朝夕了，想着对方一路以来对自己帮助不少，临到头却不得不把她同事给刀了，伊芙难免心中唏嘘。
而另一边的顾朝夕，见她表情微动，还以为是在真情实感地担忧皇太子那边的事情，想到自己昨天刚打着伊芙的旗号，明明只是举手之劳，却还从秦梦得手上骗了三管血走，想着想着，她竟生出点稀薄的心虚来。
自己这回真的挺不厚道了，一时间两人心中俱是这么想的，然后双双朝对方露出一个只可意会的笑，房间里的气氛愈发融洽。
“总之我本来没打算来见你的，但既然确定了路易的下落，就过来通知你一声，别的也不用你操心了，我亲自出马，他算就是躲到皇帝身边都没用，”顾朝夕起身道，“你就先好好养伤吧，皇太子那边，能拖住就拖，拖不住也无所谓，比赛加油。”
伊芙满脸乖巧地点头：“好的，前辈。”
顾朝夕走后，伊芙望着半开的窗户，眉头却慢慢地蹙起来了。
是她的错觉吗？
总感觉今天顾朝夕的态度比往常更好，而且特地跑来一趟，居然只是通知自己，连任务都布置得可有可无的——跟往日那副拿自己当免费打手的态度可谓是大相径庭了
顾朝夕是这么好的人吗？
她翻身下床，看了眼终端上的时间，比预期早了一天，应该也是顾朝夕的手段，费劲把自己提前喊醒，却什么都没布置更显得对方奇怪了。
不知道干了什么亏心事，怕是从秦梦得身上敲了一大笔。
伊芙摇了摇头，准备等出去后再细问。
她闭上眼睛，意识逐渐沉浸到精神世界的最深处。在上局比赛的时候，虽然借着颜宁的精神态，强行冲破了背后炼金术禁锢，但等到自己醒来的时候，精神态这些已经重新被反应过来的炼金术重新锁住了。
不过冒险搞了这么一通，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伊芙能明显感觉到，背后炼金术虽然还在，带给自己的威胁却已经大打折扣了。
应该是虫毒被自己吸收了的结果，虽然伊芙的精神态还没法用，但体内已经开始有了精神力在流动，假以时日，等术式成分里的虫毒全悉数吸收掉之后，彻底破除禁锢也只是时间问题。
而且伊芙有预感，自己的精神力在被压制、又被迫反复锤炼的这段时间里，有了质的飞跃，等一切解决后，想必自己也能彻底冲破困住自己好几年的S级大关，从而迈入新的等级大关。
这样的进步速度要是让外面的人听见，不知道要惊掉多少人下巴，精神力的等级差不多自觉醒之后就固定了，成年之后更是不可能再变动了，像伊芙这样原本就以A级的上等资质觉醒，又一点点突破到S级的，比那些一觉醒就是S级的人，还要少见。
“你醒了？”
听到房间里的动静，秦梦得推门进来。
伊芙“嗯”了一声，赤着脚跳下床，熟练地从衣柜里找出自己的常服：“这两天麻烦你了，既然醒了，我就先回去了，防止让别人生疑。”
“你是不是还有一轮比赛？”
“第一轮决赛，跟安东尼的，不过都到这步了，谁赢谁输都无所谓，”伊芙转头，无所谓地眨眨眼，“反正最后赢的都是第一帝国，不过我还是准备参加一下。”
“——去看看他新觉醒的精神态实力怎么样嘛。”
她笑眯眯地补充道。
“”秦梦得只好道，“别把自己再整成这样了。”
对于五校联赛第一轮的决赛，很多人都抱着同样的想法：
反正都是第一帝国学院的内战，有什么好看的？
出于这个想法，决赛的当天，伊芙毫不意外地发现来观看比赛的本校学生，比另外四校的人还少。
“看起来大家都对这场比赛毫无期待啊，”安东尼在擂台上同她开玩笑道，“说实话，今天伊芙同学还愿意出席这场比赛，倒是很让我受宠若惊。”
“你不也来了。”伊芙淡淡道。
这人难不成是在内涵自己没他勤快？
有着暗红色中长发的皇太子闻言笑了起来，相比于前几天来比赛时的样子，今天的安东尼可以算得上是盛装出席了。发丝向后梳起，完整露出一张俊美矜贵的面庞，虽然还穿着校服，袖口和领结处都镶嵌了饱满的鸽血红宝石，看起来不像是参加五校联赛，更像是参加一场以友好交流为主的表演赛。
跟他形成对比，就是伊芙依然简单的校服和随手扎起的马尾，好在脸在江山在，即使同刻意打扮过帝国皇太子站在一处，也丝毫不显得相形见绌。
“我俩就没必要再打招呼了吧，”对于伊芙怠慢的态度，安东尼只是好脾气地笑笑，主动伸出手，“还是那句话，比赛第二，友谊第一。”
“希望如此吧，不过你让我想起来昨天擂台上，颜主席跟我说的一句话。”伊芙也伸出手同他意思意思握了两下。
安东尼感兴趣地问道：“哦，那颜主席说了什么真知灼见呢？”
“她说大家来参加这个五校联赛都是为了出名，因为听说我名气很大，就觉得打败我就是一条最快捷径，”伊芙笑了一下，“很有意思的说法吧？不过对于殿下你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来说，这听起来跟小孩子的异想天开没什么两样吧——毕竟一朝一夕的胜负，哪能跟天长地久的积累相比呢？”
安东尼脸上的笑意顿时一僵。
伊芙瞥了眼他身旁巨大的金毛狮子，主动松开了还握着的手，礼貌道：“准备好了的话，就先开始吧。”
想拿她开刀立名，也得先看看自己有多少能耐吧？
比赛开始的瞬间，流金天狮便嘶吼一声，扑了上来，伊芙脚尖稍一点地，便于瞬间向后荡开十余米的剧情，轻盈如被风鼓动的片羽，于偌大的悬空圆坪上轻松躲闪。
见精神态受体型限制，屡屡失利，安东尼很快便顶替了流金天狮的位置，同伊芙极快速地过了七八招，不由得暗暗心惊她实力进步之快：“你现在比训练时还强了许多。”
“是吗？”伊芙挑眉，“其实我当时是被封印状态。”
安东尼只当她在开玩笑。
嫌身上缀饰太多，在下一记伊芙攻来之后，他没有尽全力格挡，还是顺势退后几步，忽然吹了声口哨，流金天狮闻声抬头。
伊芙则危险地眯起眼睛，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心中却没有多少畏惧。
誓约能力威力虽大，但局限性也大，在固定范围内，它对包括发令人在内的所有人都是平等地限制。
要是安东尼出一个类似“不许打架”之类的命令，不仅伊芙动不了，他自己也动不了，最后两个人就等着一起淘汰吧。
不过安东尼也不是傻子，相反，他很擅长辨别出敌我双方的优劣势，然后针对性地做出限制，比如上一轮在同齐影的交手中，他发现了齐影的优势正在于生死一线里磨练出来的飞快反应力后，便直接针对速度下了誓约，从而将齐影顺利淘汰。
此时对伊芙也应是相同的方法，但安东尼嘴张了张，却相当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他突然发现了一件尴尬的事情，那就是伊芙的各项能力值点得都很均衡。
银发少女看似动作轻盈，是典型以速度取胜型的选手，但绝对没有一个跟她交过手的人，会否认这个女人足以打断数根肋骨的恐怖力气，但如果只局限力气，又感觉好像效果也不太行。
思来想去，安东尼愣是没想出，该怎么下口令。
而当安东尼陷入苦思冥想的时候，伊芙仍没有轻举妄动，而是警觉地盯着他，心想这么久没说话，指不定就是憋着什么坏招。
等了半天，一人一狮还是保持着原状不动。
伊芙：“？”
什么情况，难不成吃错药走火入魔了？
机不可失，战斗最需要的就是趁人病要人命。
她决心一定，当即脚步一转，便扑将上来，而那厢安东尼刚敲定主意，深呼一口气，才出声：“誓约”
沙包大的拳头已然从天而降！
“？”
关键时候，谁还等你卡完放大招前的前摇？
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