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你昨天那是没看到, 医疗系那个新生跟教官的交手,可精彩了”
自从早上在路边意外遇到后,杰西卡就一直在伊芙耳边喋喋不休地讲述昨天发生在机甲训练场的那场对决有多么激烈,而那个新生又有多么厉害,至于伊芙,也一路敷衍地“嗯嗯哦哦”回之。
好在小公主只是随手从路边抓了一个认识的人当听众,只顾自己讲得开心,完全不在意听众的反应。
上午的风带着阳光的暖气,轻轻拂过人面,光是走在路上,就能听到同样穿着军训服的新生们,路过时自谈话中掉落出几个类似“机甲”、“新生”、“挑战教官”这样的词。
伊芙垂着眼睛,懒散地与他们擦肩而过,对别人议论自己马甲的事情也毫无反应,昨天那一场对决消耗了她不少体力,直至现在都还感觉懒洋洋的,提不起什么精神。
杰西卡的包早就交给小跟班代理提着了,自己则锲而不舍地跟在伊芙身边说话,蓬松的暗红色发尾在脑后甩来甩去,带着名贵洗发水的馥郁香气,就和她本人的话一样,执着地往伊芙的鼻尖耳边钻。
“呵呵,不过你还挺幸运的,都没用得着请假, ”杰西卡随脚踢掉挡在她路前的小石子,漫不经心道,“机甲系和近战系、武器系的人一起军训,三系各一个教官,三位教官中又有一位兼任分区的主教官——昨天那个医疗系新生挑战的就是她那边的主教官,话说我们这边昨天也有人想挑战教官来着呢。”
“近战系的?”伊芙猜测道。
武器系刻板印象就是怪异的技术宅,要么一言不发,要么一炮冲天;至于机甲系,属于不卷不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机甲系一向是六系里最老实,班味也最浓的那个或许是因为机甲系实习早,大二的时候就可以收拾收拾去军部打杂了。
至于近战系,人如其名,斗志昂扬,已被卡文迪许家族全线攻陷。
“是,还不止一个,差不多有五六个,我们教官就带着我们在一旁看热闹,”杰西卡噗噗笑了两声,“总之等他们挨个挑战完,上午的课也结束了,至于下午,你也收到消息了吧,学校放假了。”
伊芙道:“我以为你也会去试着挑战教官?”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旷掉军训是什么很光彩的事情吗,而且昨天挑战教官的愣头青那么多,最后不也只成功了医疗系那一个?”
杰西卡伸手撩了下自己柔顺光亮的头发,嘲笑道:“本公主只喜欢出风头,才不会做这种当众出丑的事情呢。”
“你做人还真是坦然。”伊芙无语凝噎。
两人说话间,就到了三系军训的西操场,杰西卡终于放过伊芙,转而勾着自己小跟班的肩膀,几步走远,语速如连珠地安排对方做这做那。
伊芙则站在原地,手揣在兜里,仰天朝天慢悠悠地叹了口气。
“唉”
为什么只是站着,她都会感觉很累?
嘟嘟——!
不远处忽然穿来嘹亮的哨声,接着就是教官的大声呼唤:“近战系的来集合!”
伊芙脚步没动,直至一声“机甲系的同学们来集合”响起,她这才挪动步子,朝本系的军训区平移过去。
机甲系的教练是一位精干的女教官,小麦色的皮肤,眯眯眼,咖色短发扎成小揪揪,笑容看起来极富感染力。她边蹦蹦跳跳地朝学生们招手,边情绪饱满地喊道:“同学们,来这边!我们先点个名!”
“看起来很亲切是不是?”杰西卡忽地问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又蹿回到伊芙身边,实际上伊芙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就对自己表现得这么自来熟——说好的高傲公主呢?
因为已经不是开学时要避着人了,再加上伊芙心里发虚,有意想把自己跟“路晴”的角色人设区分开来,所以又将伪装的黑发冲刷干净,重新露出如同新月光华的银白底色。
她“唔”一声,流银般的长发整齐绑成麻花形,礼节性地露出半张线条流畅的侧脸,莹白如雪,透亮如蓝宝石的眼睛分过来一点余光,以示自己在听。
虽说邻居之间,见面的机会也不少,但每次直面这犯规的美貌时,杰西卡都忍不住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这样纯粹的美。
虽然她心知肚明此人跟纯粹两个字搭不上半点关系。
“别被她的外表骗了,”杰西卡强行转开视线,干咳了两声,严肃道,“林可教官是我们这边半区的主教官,虽然昨天被挑战的教官不是她,但她实际是这批教官里军衔最高的。”
伊芙疑惑:“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她记得杰西卡的亲王老爹跟军部那边,似乎没什么关系。
“皇太子表哥告诉我的,”杰西卡得意洋洋地把头发一甩,“我可是他唯一血缘亲近的妹妹,这种小事,他当然会帮我打听清楚啦。”
伊芙:“”
跟秦梦得待一块久了,还要帮着处理皇后和皇太子那边送来的软硬刀子,突然见到这么天真的小公主,她一时竟有种起猛了的恍惚感。
别的不说,真心疼爱的话,那为什么不把她带去近战系,放在身边培养,而是送来机甲系这种鸡肋专业?
不同于武器、医疗这种技术性专业,也不同于近战、侦查和指挥这种综合性培养的专业,机甲作为星际时代特有的星战武器,那种职业机甲驾驶师在除了军队之外的地方几乎没有用武之地,而基础的机甲驾驶技巧,其它专业也会传授。
虽然伊芙知道再过两年左右就会爆发虫族大战,届时全民皆兵,太空之中四面烽火,机甲会发挥力挽狂澜的作用,一跃成为香饽饽专业——但皇太子不可能未卜先知到这个程度。
这样安排,无非是因为在他看来,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机甲系,跟没有继位可能却有着继承权的表妹契合得恰到好处,便顺手把她塞进来了,说不定还能当上系首席,帮自己的阵营捞到一点助力。
这算盘打得伊芙真想啪啪鼓掌,可惜天不逐人愿,世界变化太快,就像没到正式毕业的那天,没有大学生说得清自己到底学的是金牌专业还是天坑专业一样,至少只要伊芙还在这里,就一定会抢先攥住所有能抓住的机会。
她的表情变得很诡秘,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千言万语,化作拍在杰西卡肩上的两下,然后就一言不发地走了
小公主自己加油吧。
有着阳光笑容的林教官将人集齐后,快速地点了个名,她很满意没有人逃训和请假,随即便把名册收起,轻快道:“同学们好,我叫林可,从今天起就是你们的军训教官了,在接下来的十九天里,我希望我们能共同度过这段和谐的时光。”
学生们拖长了声音,喊道:“教官好——”
教官继续道:“今天已经是军训的第二天了,因为你们这届的战斗意志有点超乎了教官们的预计,所以按原本的安排算,已经误了一天的功夫了。今天的训练会辛苦一点,不过教官相信,这点小强度,对在场各位优秀的同学们来说,肯定不成问题,对不对?”
最后那句的句式太熟悉了,熟悉得伊芙右眼皮狠狠跳了两下。
兴许是她看起来太亲切,以至于不少人都对她产生了错误的认识,竟对着这等明摆着不对劲的商量,还能附和出一声:“对!”
“很好,”年轻的教官看起来很高兴,她拍了拍手,和颜悦色道,“那先绕着操场跑50圈吧。”
军部院的操场是星际标准军校操场尺寸,内道一圈下来大概是一公里,而50圈,就是五十公里。
就算星际人体能普遍不错,一口气跑完五十公里,也差不多半条命升天了。
“ ”
所有人都呆了。
半晌,伊芙看了看一旁还在训话的两个专业,忍不住举起手问道:“老师,军训开始难道不应该先讲一下大概的安排,还有训练计划之类的吗?”
一上来就这么猛的吗? !
“哎呀,那种东西什么时候讲都可以啦,反正学校也会补发通知给你们,等你们跑完了我再讲,岂不是更节省时间?”林教官扶了扶自己的教官帽,朝伊芙一抬下巴,笑嘻嘻道:“刚才那个主动问我的同学,你叫什么?”
“伊芙·美第奇。”
这个名字一出,就有人暗暗交换了个眼神。杰西卡在一旁享受着小姐妹的以手扇风,狐疑地看了看教官,又看了看伊芙。
“很好,伊芙·美第奇,我知道你的名字,不过我既不归你爸管,也跟你的雇主不在一个军团,所以你的名字对我来说毫无作用。质疑教官,可以,但前提是先把教官布置的事情做好了,像你这样的行为,在军队里是要被处分的。”
“——念你是初犯,我只扣你五分平时分,没意见吧?”
四下俱寂,周围同学投来的目光瞬间变成同情。
伊芙:“。”
她水蓝色的眼睛跟教官对视了三秒,随即一声不吭,一马当先地就投入了伟大的跑步事业。
身后,林教官欢快的声音还在高声道:“新人第一次训练任务,作为第一个去执行的,奖励五分哦!恭喜你,伊芙同学,你现在的分数又回到初始点了~”
伊芙实在不想跟这个笑面虎教官多说什么了,瞬间提速,一骑绝尘地就彻底消失在了跑道尽头。而剩下的学生一看教官连美第奇家族的面子都不给,更不敢忤逆了,当即就像下饺子似地蹦上了跑道,生怕自己也被找理由扣分。
尽管如此,最后一个上跑道的同学,还是被一视同仁地扣了五分,险些一个踉跄摔在跑道上。
只见笑容甜美的教官左手叉腰,右手高高举起,声音响亮清脆地打气道:“时间有限,请大家一定要在上午课结束前,也就是三个半小时之内跑完哦,跑不完的视情况加训或扣分!”
“加油向前冲吧!”
诸生:“!!啊啊啊啊啊——!”
在另外两个系同情的注视下,机甲系的学生迎风淌下清泪两行,身体却背叛了意志,被迫拼命提速向前冲去。
他们不约而同地悲愤想道:不是,这教官真的没走错专业吗?
教官,我们机甲系的训练目标应该不是成为超级兵王吧!
第112章
嘟嘟嘟!
教官连吹三声长哨, 高声道:“时间到。”
跑道上剩下的十几个机甲系学生拖着软成面条的两条腿,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教官的面前,挨个报了自己的姓名。
“念在头次跑这么远,每个人只扣五分,怎么样?”林教官合上名册,笑眯眯道。
被扣分的学生:“没意见。”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的,但他们的表情看起来还是相当的敢怒不敢言——都扣完了才问有没有意见,他们还能说什么?
“行了,还有半小时下课,去歇歇吧,后面训练加油,还是能加回来, ”教官抬起下巴,朝坐在最早跑完就坐着休息的伊芙隔空一昂, “像伊芙,不就不仅把分平回来了,还另外又加了五分吗?”
伊芙猝不及防被点到,拿水杯的手一顿, 经由林可教官颇具深意地“嗯?”了一声,她这才回复镇定, 冲另外十几位不幸的同学点点头:“加油, 机会还有很多。”
她这额外加上的五分,是因为第一个跑完了全程,后面跟着的四位同学也依次加了四、三、二、一分。教官倒没有因为她是第一个开跑的,就扣克她的分数,毕竟肉眼可见的,伊芙比第二名领先了不止那一点距离。
但教官夸归夸,伊芙接受夸奖的时候,难免有点心虚,原因无它,她跑步的时候虽然没做什么明显上的小动作,但光是身上带着的炼金术制品,像耳坠之内,什么增速增幅的炼金术式那可是一个不少。
她做事一向喜欢防患于未然,也是上了跑道,才猛然发现自己居然把这些炼金术道具也带上了。出于不好意思,伊芙默默地双手捧起水杯,用圆乎乎的杯底遮住了脸上小有歉意的表情。
但超乎她意料的是,杰西卡居然跑了第二名,看起来这位小公主倒也有点水平。
虽然杰西卡本人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跑完了还一瘸一拐地走到伊芙面前,脚步都虚浮了,还要恶狠狠地宣战道:“今天今天只是因为我还没准备好你给我等着,下回我一定、一定会拿到第一”
伊芙则公式化回答道:“加油,机会还有很多。”
大不了下回她不开外挂就行了,在这种事情上争个头破血流也没什么必要。
杰西卡被她敷衍得噎住了,瞪了伊芙一眼。
“好了,大家休息归休息,都朝着我,坐近一点。”
林教官拍拍手,示意所有人注意过来。
此时另外两个专业也早已开始了正式训练,虽然没有机甲系这么变态,一口气跑五十公里还限时,但强度也差不到哪去。
机甲系的众人或坐或躺,在人工草地上横七竖八倒成一片,闲适地欣赏了一会儿同窗的训练姿态,这才转过脑袋,准备听自家教官的讲话。
“军训的安排你们应该都收到学校的具体通知了吧?我现在跟你们讲的就是关于考核标准和给分方面的问题。”
闻言,学生们眼神一振,有些躺着的人,也费力地坐实直了,林可扫视一周,这才继续道:“我们的军训总共二十天,其中十九天都在进行日常训练,只有最后一天才是验收日,关于验收日的安排,我过会儿再仔细说,现在我先跟你们说一下日常训练的要求。”
“日常训练总共十九天,占总得分的百分之八十,按百分制换算就是八十分,每人初始分是六十分。其中每天的迟到、早退,单天扣十分,上不封顶,请假并在教务处报备过的不算;
每天都会有今天这种体能训练,前五名递减加分,第一名加五分,未完成训练的扣十分;
日常对练采取排位模式,倒数五名自第一名起递减扣分,倒一扣五分,正数五名从第一名开始递减加分,第一名加十分,接着就是八、六、四、二分,且最终总加分不超过八十分,总扣分无保底。
但加分可以加虚拟分,比如有同学加分加到了一百分,然而我只能给她登记八十分,那她这两天就可以早退,或者不完成训练,通过消耗自己的虚拟分摸鱼。 ”
林可教官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说完了冲底下的学生抬抬下巴,问道:“这边是关于日常训练的基础规则,你们听懂了吗?”
“听懂了——”
“好,那接下来的就是验收日,验收日采用考核的方式,按专业整体表现来统一给分,满分二十,至于考核的详细内容,”咖色头发的年轻教官爽朗地笑了笑,话锋一转,“——我也不知道。”
众学生:“ ”
“行了,这种事情就算我知道,也不会随便就告诉你们的,”教官吹了声哨子,“到点了,解散!下午记得别迟到。”
方才还趴在草地里浑似一只只大虫的学生们顿时作鸟兽状哗然散去,伊芙慢慢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时,却被教官叫住。
教官头也不抬,边对着教学安排琢磨,边随口道:“伊芙留一下。”
伊芙脚步一顿,等到包括另外两系的其它学生都走空了,这才问道:“教官找我有什么事吗?”
另有跟林可关系不错的教官走过来,笑着就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走吗?中午一块儿吃饭呗,我都有点想念第一帝国的食堂了。”
“你们先去,”林可冲伊芙指了指,“我跟学生说会儿话。”
那后来的教官这才注意到矗在一旁存在感近乎于无的银发少女,或者说,注意放在了她的头发上:“美第奇?”
林可:“是,这就是伊芙。”
教官的眼神变得古怪极了,草草跟林可说了两句,就匆忙转身离开了。
“我的同事不喜欢你,”等人走后,林可才压低了声音,悄悄道。
难以想象,即使是在说这种话的时候,她也依然带着阳光开朗的笑容。
伊芙看了她一眼,心中有了些许猜测,也不再伪装尊师重道的样子,而是直接问道:“你们是哪个军团的?”
“第四军团。”
那也难怪,第四军团算得上是卡文迪许家族的嫡系军团了,一直以来都是由姓卡文迪许的家伙们担任军团长和副军团长。
秦梦得跟卡文迪许家族闹得尴尬,作为她的亲信,伊芙当然也不受待见。
“那您为什么要突然跟我说这些呢?”她又问道。
“好了,我知道你这会儿肯定想了很多,但实际上只是因为我不喜欢在母校做一些复杂的事情,与其让你从其它渠道得知我们几个的来历,倒不如我现在先跟你说明白了,”林可轻嗤了一声,“我希望在我任职的这段短短的时间,我们之间能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师生就该有师生的样子,这个简单的要求,你能答应我吗?”
“ ”伊芙打量了林可好一会儿,那双蓝宝石般剔透的眼睛,似乎能看破一切伪装和迷障,直抵人心,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嗯了一声,“本应如此,我也很高兴教官你有这样的觉悟。”
她冲林可伸出手,和善道:“为了我们的共识,握个手吧。”
风打着卷儿,自两人之间不远不近的距离中呼呼刮过。
林可盯着她伸出的手,这才伸出手,握了上去。
“希望你说到做到,”她说道,手上用了点力气,以示自己的认真,“好了,你也回去吧。”
转过身的瞬间,伊芙的脸瞬间从晴空万里的微笑变得乌云密布。
跟首都星的人打交道有很多法则,但她总结到现在最万金油的一条还是——不要轻易相信那些看起来很开朗的人。
肌肤接触的瞬间,月神蝴蝶的能力发动,同频之下一切思绪与情绪皆传递到了她这边。因为担心打草惊蛇,伊芙没敢彻底地读取对方的意识,但那一刻传递来的情绪底色也绝非是正面的、积极的,而是深沉如夜海的暗蓝。
林可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友善。
伊芙走到了操场的出口,一个梳着齐肩短发的女孩正百无聊赖地抱着手臂等人,她银发下的耳垂处隐隐露出点金色环形物的痕迹。
“久等了,”伊芙的手搭上格蕾丝的肩膀,她注意到后者耳朵上戴着的炼金术道具,“你还戴着这个吗?”
美第奇家族不差钱,无论出身,所有生活在主家这边的孩子在十八岁生日那天都会收到一个独立打理的账户,作为成年的第一份礼物,账户连接着家族名下的一颗中等资源星,年产出跟一个低位贵族的年金差不多。
格蕾丝在四月的时候就过完了自己的十八岁生日,已经拿到属于自己的资金账户了,因此还戴着这个做工简朴的耳饰,当然不可能是因为没有别的饰品可戴了。
“你说这个吗?”
格蕾丝摸了摸耳垂,将用以通讯的炼金术道具
自从伊芙回来之后,实际上就没必要再用这个东西交流通讯了,但她考虑到伊芙日常工作的特殊性,为了防止紧急联系,还是一直戴在身上了:“我戴习惯了,就一直戴着了。”
“做这个东西的时候,我水平还比较一般,功能也只能通讯,要是你现在还想用这个的话,不如我帮你把这个改造一下,再加点别的功能,或者换个形状。”
格蕾丝闻言,微微睁大了眼睛:“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俩谁跟谁啊,”伊芙从她手上接过耳夹,笑着用力捶她一下,“今晚之前把要求发我,三天后把成品给你。”
格蕾丝欢呼一声,顿时就像只无尾熊,紧紧地抱住了伊芙:
“哇哦,亲爱的,你真是太好了!”
就在自己被抱住的瞬间,伊芙的个人终端亮了一下,她手心里还捏着那枚略显老化的耳夹,勉强分了个眼神看看是谁这么不识相,在这个点给她发消息。
在看到消息发来人备注是大内总管的时候,伊芙就已经不想查看内容了——这个备注背后的不是别人,正是索菲亚,因为对方经常给秦梦得传消息、帮自己打下手、日常督管公主府庶务的工作内容,伊芙干脆就给对方起了这么一个形象的备注
当然,索菲亚自己并不知道这回事。
无望地盯了会儿苍天,伊芙还是不得不拍了下格蕾丝的肩膀:“我看个消息。”
“哦你还真是好忙。”
“没办法啊。”
毕竟还在公主府打工,总不好真的就什么都不管了,而且能让索菲亚在明知道自己来上学的情况下,还过来通报,应该不是小事。
然而,打开消息内容后,伊芙却真有点瞪眼了。
索菲亚让她找个机会出来,说自己终于调查到了关于这次第一帝国的军训教官相关的背景,准备连同其它公主府的重要事务,一块儿报告上来。
伊芙缓慢地眨了眨眼,有些愣神
话说,今天已经是军训的第二天了吧?
第113章
“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因为一直作为拱卫王室的铁血荆棘而存在,第四军团常年驻守在首都星附近,随时为扫荡帝国内的不安分因素和乱臣贼子做准备。在卡文迪许家族的内部势力,乃至于整个帝国军团中,第四军团都算得上是相对激进的势力。”
“所以您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对于这样难以预测的极端分子,再怎么警惕也不为过。”
月光如水银委地, 娑娑的树影摇曳,好似校园怪谈中的夜魅阴鬼。
两道修长的身影隔着约一臂的距离,一人银发高束,西装笔挺,比起这样鬼祟的场景,她或许更适合出现在万众瞩目的新闻发布会。
而站在她对面略矮一头的少女,则随意地将长发披在肩上,发丝犹带着刚被洗净烘干的蓬松感,纯黑色长风衣底下的就是质地柔软的睡衣,深蓝色的布料上印着睡帽小熊,眼皮半耷不耷地听索菲亚背诵第四军团的发家史。
军训教官实在是太变态了,上午才跑完五十公里,下午就打桩练军队口令和打武术圈, □□练了一整天,此刻她看着还好好地在这里,实际上人已经走了有一会儿。
伊芙上下弹玩着圆滚滚的信号屏蔽器,正是有这个小东西,索菲亚才敢潜入第一帝国学院,当面跟她汇报这些事情。
“好了,亲爱的, ”她不得不打断手下絮絮叨叨的报告,神情倦怠,“下回如果你只是想汇报这些东西的话,完全可以给我打一个三维视讯,没有必要辛苦地潜伏进来,就为了这些即使你不来,我也有办法了解到的事情。”
对于索菲亚的做事能力,伊芙从一开始就定位明确。与精神态晓梦鹰的能力截然不同,比起卓有远见的战略布局,索菲亚更像有着某种机敏的天性,善于分析局势,然后做出趋利避害的决策。
这也正是伊芙会把她留在公主府的原因:府上有一个作风霸道的第四公主本人就已经够够的了,再来一个风格谨慎苟且的代理传话筒,能在很大的程度上均衡起整个派系的风格。
……虽然这次也有点苟过头了。
索菲亚面上浮过一丝尬色,她当然知道自己这回办事确实有点不力,但这主要还是因为公主府上那些集体摸鱼的家伙们——并不是说他们就是吃干饭的,但比起往日有伊芙在单面透视镜之后监工时的工作效率,顶头上司不在的日子,肯定是松懈了不少的。
她挠了挠脑袋,还好提前准备了别的东西来转移伊芙的注意力,往外套口袋里掏了掏,索菲亚摸索出一只银色的戒指,递给瞥过眼来的少女:“您之前委托家族维修的神话机甲,现在已经修好了,罗氏那边还帮您给机甲上的炼金术式重新更新了。”
“这么快。”
伊芙眉眼果然舒展了一些,她捻着机甲钮,简单检查过一遍之后,便将指环套上中指,道:“我以为要有个十几天才能做好。”
“您的事情,一向是跟家主和大少爷视同要事的。”
“在外面还是少说这种话,”伊芙哼笑了声,“在局势明朗之前,美第奇家族可不能跟我走太近,少把我跟家主他们比。”
“是。”索菲亚恭谨地将左臂折至胸前,躬身道。
她还待说什么,忽然脸色一遍,那双锐利的浅蓝色眼睛转而紧盯上离两人不远的矮桃金娘树,腰间咔擦声响,便抽出一支经过特别消声处理的激光枪,举起枪压着嗓子呵斥道:“谁?”
夜深寂寂,树后的潜伏者似被惊呆,也不逃跑,只有树梢的紫红花朵,连着枝干一同细细地发抖。
伊芙抬着头,盯着树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见一团白金色的光团从她肩头飞起,正是月神蝴蝶,它径直飞向暗香浮动的花枝,并最终停在一朵艳紫的花苞上。
索菲亚听到伊芙极低地叹了一声,那长吁的一声里有了然,有无奈,也有几分啼笑皆非的意味——接着伊芙就压下了严阵以待的枪。
修长白皙的手指只伸出两根,便轻轻松松地按下了漆黑的激光枪管。
“是熟人,”她好笑道,“不对,应该说不是人。”
索菲亚:“啊?”
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上司懒洋洋地拍了两下手,一阵细密的摩挲声想起,像是柔软的花瓣与叶片揉擦时造成的,又容易令人联想到某种柔若无骨的冷血动物,爬过地面时发出的那种声音。
一片深如水渍的阴影滑过地面,接着又顺着伊芙长得几乎要挨到地面的黑风衣衣角一路向上爬,直到攀上伊芙的左臂,索菲亚这才惊诧地发现这阴影原是一条浑身无半点杂色的纯黑小蛇,小巧的三角头颅上是一朵未开的妖艳紫花。
蛇有一对绿油油的竖瞳,蹭完少女的指尖后,就一动不动了,月神蝴蝶则自始至终都安稳地待在它头顶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上。
“这是什么?”索菲亚问道,她从来没见过这样奇异的生物。
“朋友的家养的小宠物,估计又没关好,自己跑出来了,”没等索菲亚继续没完没了地问下去,伊芙便抢先出声了,“你刚才还想说什么来着?说完了就可以走了,现在第四军团的人暂留第一帝国,你小心被他们发现。”
“没必要这么赶人吧,这群小家伙见了我还得乖乖喊声前辈呢”索菲亚嘟哝着抱怨。
但伊芙斜乜过来的眼中,明晃晃的都是赶客之意。索菲亚一噎,只好老实交代了最后的事情:“公主府的事务我已经汇成了报告形式,发到您终端上了,还请尽快检阅。至于您委托公主去查的那件事,我们后端通过动用王室的□□权,检索整个星网,并最终确定谣言最初的发出地应该是罗氏门下八姓之二的齐氏或杜氏,更深的溯源还需要进一步调查,我想来问询您,具体需要查到哪个程度?”
“什么谣言?”伊芙一愣,脑中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顿时扶额无奈道,“我后来补充过不用在意这件事的,怎么还去查了?”
索菲亚比她表现得还懵:“啊,但这是公主亲自下达的,我们不知道您后来撤回指令了。”
“她还真是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在上面浪费人力物力。不用深查了,回头记得把痕迹擦干净。”
不过也没想到姓罗的能无聊成这样。
伊芙撇撇嘴,转头抬脚就走,才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了:“等等,你现在在首都星,那军部那边的权限还保留着吗?”
“应该在吧,”索菲亚蹙眉想了想,“不过我在这边也没有用武之地,如果有的话,应该是中尉级的权限。”
帝国的军衔从高到低,其中最高的就是总指挥官,对所有军团均有直接接管权,目前帝国唯一的那位总指挥官正姓卡文迪许;然后就是总督,担任着一方星域的军力统领,整个帝国总共也才三个总督,一个姓奥托,一个平民出身,站队上倾向于卡文迪许,一个姓美第奇,是几百年前玛利亚元帅留给家族的最后一点军部势力了。
军团长和副军团长,统领着有着几百万军舰和数以亿计的单一军团,兵力足以镇压一方星系,但实际管理关系上并非就这样直接对应的,帝国有32个星系,却有着54个军团,地位最超然实力也最强的就是九大军团,连同这些军团中的军官也比其它军团中的同职位军官要高上不少。
军团长往下,就是更为人所常识的军衔了,因为军团长等同上将,副军团长等同中将军,下面依次由少将、上中少校、上中少尉、上中士、上等兵、一二等兵诸如此类向下排列。
索菲亚原本应该是炮兵少士的职衔,属于有点权力但不多、好在年轻还能往上争取争取的那种层次。这不,秦梦得一来,就给她提了两级,终于变成了还算可以的中尉了。
“你回去验查一下,然后把权限借我一下,我可能会用得到。”
索菲亚:“呃,但军部权限管理严格,跟权限人的生理信息捆绑,估计不好外借给您。”
“这种问题可以去问公主殿下,”伊芙交代完这件事就准备回去了,因此说话的时候也不太有耐心,“她很擅长运作这种东西。”
……这种东西是哪种东西?违规操作吗?
索菲亚直觉上司们的贼船似乎比自己想象得还要更大一点,但伊芙交代完,就已踢踢踏踏地走远了,只留下一道潇洒的背影给她。
她无声吁出一口气,神情安详。
算了,反正自己的定位也只是个传话筒,让另一个老板思考去吧。
“所以你又是来干什么的?”
等回到宿舍,伊芙这才反手关上门,背靠着门板,伸出右手捏了捏墙中之蛇小巧的倒三角脑袋,触感滑腻冰凉,她有些不解:“你怎么还在外面乱逛你主人不管你吗?”
墙中之蛇状态不错,不像是没有精神世界哺养的样子,半夜出来乱爬,除了洛尔迦不管它外,谅伊芙想不出其它原因。
“嘶——”墙中之蛇吐出一截细长的蛇信子,绿叶般的眼睛十分无辜地看着伊芙,随即便首尾相连着在她左手手腕上盘成三道,鳞片油亮光洁,紧密排布,看着就很像什么成色极好的黑曜石手镯。
“嘶嘶。”
很蛮横,似乎打定主意要在她手上定居下来了。
伊芙眼珠一转不转地盯着绿眼的小蛇,直盯得它又讨好地“嘶嘶”了两声,身躯微旋,绞着的力度也紧了几分。
看着又还挺可怜的。
“算了,赶也赶不走,”墙中之蛇能藏在阴影里,它自己要是不想走,就算被丢出去也有的是办法重新爬进来。
伊芙放弃了跟它计较,捏了捏蛇头就松开了:“你先待着吧,等有空了我就把你送回你主人那儿。”
第114章
军训的第三天, 也正是系首席竞选惯例开始的日子。
实际上系首席的选拔是每学期开始之初的第一件要事,差不多学生们前脚刚报完道,后脚就会立即召开竞选, 确保学期其余事务开始的时候, 首席和副首席们已经准备就绪了。
而大一的新生又惯例会比老生早到几天,算下来刚好他们训到第三天的时候,老生也纷纷回到学校,可以公平地竞争系首席了。
等最后一组学生打完靶子,林教官记录完成绩和加分, 这才收起名册, 问道:“你们今天晚上是不是有系首席的选拔?”
“报告教官,是的, ”一个挨她比较近的学生主动接茬道。
相处了两天,虽然这位教官的训练作风很变态,但人委实不错,亲切又活泼,因此大部分学生即使被训得像条狗,也很乐意接她的茬, “系首席总共举行两天,现场有转播,不过只有在校学生才能登上校园论坛看转播,教官您要是想看的话,就只能去现场看。”
“我去看了干什么?别忘了我也是第一帝国毕业的,都看了四年了,也没什么有意思的,”教官哼了一声,“不过你们要是晚上需要去参加这个系首席竞选的话,我倒是可以提前一小时下训。”
“!!!”
众学生纷纷震惊地看着她。
“我没听错吧?我们教官居然说可以提前下课!”
“天哪,这还是那个第一节 课就让我们集体去跑五十公里的魔鬼教官吗?怎么这么好心了?”
“此中必定有诈,”一个男生向前迈出一步,坚毅道,“我猜教官是在钓鱼执法,大家提起警惕,不要随便答应啊!”
下一秒教官的名册就砸到了他脑袋上。
林教官横眉竖眼,冷冷道:“钓鱼执法是吧?那行,其它人正常解散,你给我留下。”
周围一片唏嘘,本着同窗之情,机甲系的学生们在路过那个男生的时候,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嘴里说着什么“兄弟辛苦了”“兄弟以身饲虎”,然后转头就忘了他们的患难兄弟,高兴地挎上包跑走了。
伊芙没那么无聊,走都走了,还要嬉皮笑脸地去同学面前落井下石一番。不过她拎起自己提包的时候,水蓝色的眼睛转了半圈,悄然记下了那个被留下的男生长相。
两旁的武器系和近战系也纷纷收起东西准备走了,看来提前下课不是林教官好心所致,应该是学校的要求。
武器系的队伍里,格蕾丝朝她几不可察地颔了个首,随即便跟另一个银色头发的学生结伴离开了——这也是美第奇家主的要求,他要求在人多的公开场合,所有美第奇家族的孩子都要跟伊芙保持一定的距离,至少在态度上要表现出隔阂感,以维持家族对外的不站队形象,即使是继承人也不例外。
伊芙索然无味地收回视线,然后一条手臂就猝不及防地搂上了她的脖子。
“你在看什么?”
每天都扎着不重样蝴蝶结发带的小公主勾着银发少女的脖子,发带上轻薄的雕镂金蝴蝶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地摆着翅膀。杰西卡顺着伊芙的视线看去,阳光下,美第奇家族那标志性的银发闪耀得简直像个行走的灯泡。
她奇怪地问道:“那几个人跟你是一个家族出来的么?怎么跟你表现得一副不熟样子,你们关系不好?”
“ ”伊芙实在不想对这么纯朴的问题作出答复了,她转了转中指上的荆棘状银戒指,反换话题问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打探我的私人社交关系?”
杰西卡果然被转移走了注意力,大声道:“当然不是,我才不关心你的那些事情。我是来向你宣战的!”
“?”
“给我等着吧,今天晚上我一定会打败你,成为机甲系的系首席!”
“ ”
杰西卡碧绿的眼睛睁得圆圆的,矜慢地看着伊芙:“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当然有,”伊芙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加油。”
好生敷衍的话术。
“喂!!”
早在小公主勃然大怒之前,伊芙就脚下一个错步旋身,巧妙地撇出杰西卡臂膀的掣肘范围。
她举起没有挎包的左手,背对着杰西卡,随意摇了两下。
“晚上见~”-
第一帝国学院的系首席竞选相当自由,甚至可以说是自由得过了火。
它采用擂台制的方式来竞选首席,当然,比拼的内容与各专业有关,比如指挥系的通过沙盘和综合模拟作战来竞选,近战系和机甲系直接打守擂站,武器、医疗和侦查系都针对特定对象出题,并由裁判老师作出判决。
竞选开始之时,现任系首席就是擂主,任何学生都可以向首席发出挑战,而考虑到擂主精力有限,为了均衡公平性,学校又特别规定第一个发出挑战的可以直接跟擂主对打,赢了则成为新的擂主,输了将成为擂主挑战的“门槛”,下一个挑战者只有在战胜了上一个输掉的人之后,才能继续向擂主发出挑战。
整个竞选总共会进行两个晚上,从晚上六点到晚上十二点都是可挑战时间,并最终于第二天晚上十二点截止擂台战,届时各系的擂主就将成为新一届系首席,而最后一位战败的挑战者即为副首席。这一制度确保了各系首席们确实是靠绝对实力从学生中脱颖而出的优胜者,因此第一帝国的系首席权力虽大,但极少在学生间引起不公的争议。
毕竟江山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拳一拳打下来的。
是以即使竞选已经开始,伊芙仍然不急不忙,她笃定无论是谁获得了暂时的优胜,都不会影响最后的结果,因此这会儿仍在慢吞吞地换衣服,并再度检查过折叠面具是否还牢固地绑在手腕上。
她想争夺系首席之位,不代表她想呆愣愣地守两个晚上的擂台,就站那儿等别人来打,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给自己挑一个实力不错的副首席挡着。
墙中之蛇细长的身体盘在房门旁的一个长颈花瓶上,脑袋上顶着硕大饱满的紫色花苞,看起来就像顶着一颗宝珠。绿油油的眼睛无声又好奇地看着正在整理衣领的少女,伊芙瞥了它一眼,伸手一兜就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别乱动,”她隔着袖子捏了下小蛇的脑袋。
手腕处传来凉凉的触感,轻微地挣动了两下,伊芙没管。
机甲系现任的首席是一位大三的师兄,近两年机甲系都属于招生冷门,因此饶是提前做过功课的伊芙,一时也没想起来系里有什么厉害的人物。
等她抵达举行系首席竞选的机甲训练场时,杰西卡已经抱着臂在最底下的排队挑战区等着了。小公主穿着一身极其花哨的底色雪白又绣满了粉色蔷薇花的驾驶皮衣,浓丽却不艳俗,红发斜扎在一边,兴致缺缺地靠在栏杆上。
伊芙听到旁边的两个学生在窃窃私语。
“那件衣服是定制款的吧,风格那么鲜明,一看就是珍妮特女士的手笔。”
“人家毕竟是公主嘛。”
“真是有钱呐”
两人很快就跟伊芙擦肩而过,而倚着栏杆的杰西卡则在小跟班的提醒下,终于注意到了不急不忙踱步过来的银发少女。
“喂,这里,”她招招手,纳闷道,“你往上走干什么?”
机甲系大家水平都差不多一般,好处是不怎么卷,人跟人之间的差距也没那么大,坏处就是到了这种场合,一堆机甲人骨子里的狼性觉醒了。
伊芙调头,对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沉默半晌,这才真心疑惑道:“你就准备在这傻愣愣排队?”
“怎么可能,我只是站着方便等方便看清赛场而已,我可是公主,才不会干乖乖排队这种蠢事呢。”
杰西卡清了下嗓子,眉梢一挑,旁边的小跟班当即就识相地从手包里掏出一张色泽黑沉典雅的卡片,直看得伊芙眼皮一跳——那卡片正是帝国银行发行的无限额信用黑卡,非达官贵族不能持有。
伊芙能认得,还是因为秦梦得也有一张黑卡,放在公主府上由她取用。
只见栗色头发的娇小女孩,左手托着右手手肘,右手则摆出兰花指状,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全帝国仅有二十张的无限奢华黑卡,昂首挺胸地走在杰西卡前面帮她开道。
佛尚且还要靠金装,何况凡人?
小小卡片手上捏,小跟班的气质都变得不一样了,她傲慢地拍了拍正排在杰西卡前面的那人,对方才转过头,不等开口,她便高高抬起下巴,不耐烦道:“我们公主要去挑战系首席,你挡道了,有点眼色就快给公主殿下让路。”
前面的人顿时气恼:“规矩就是先来后到,你们——”
“我可以给你五万星币。”
“ ”
前排人脸色一变。
十秒后,杰西卡顺利前进一个位置,很快,又前进一个。
后面的不道德交易很快就让整个排队队伍都骚动起来了,但杰西卡只是毫不在意地翘起手,借着训练场明亮的灯光观察自己修剪整齐美观的指甲,只有在瞥到伊芙的时候,才会半笑不笑地哼一声,似是在嘲笑对方刚才以为她会老实排队这一想法的愚蠢。
一旁看着的伊芙:“ ”
这算什么,金钱开道吗?
眼看着杰西卡越走越远,她无奈地叹了声,跟了上去。
“你好,可以让我插个队吗?”
那同学方才还在终端上美滋滋数新到账的钱,突然被人拍了下肩,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心虚地把终端收进了袖中。
好在拍自己肩膀只是另一个容貌秀美的女孩,她束起的银发看起来十分惹眼,然而没等这位非首都星土著的同学细想,他就听见伊芙尾调上翘的声音:“不好意思,但我真的有点急事。”
“什么急事?”
他的话还没说完,伊芙的手就已经按到了他的肩上,骨节分明的一只手,却好似在那一瞬间触碰了他的灵魂,连听到的声音都变得飘渺,只剩下一句话在意识的余烬里浅浅回荡着。
伊芙笑道:“女生的事,你问那么仔细干什么?”
一束模糊的光团停在伊芙的肩上,在亮如白昼的训练场内,不仔细看都发现不出这一处多出来的小小光源。
如同提线木偶一般,那名同学呆楞地后退了一步,于是伊芙十分自然地走到他主动让出的那个位置,并拍了拍前一个人的肩膀:“诶,能帮忙让个位置吗?”
第115章
伊芙插队插到前三分之一左右的位置就不动了,再往前的人大多是老生,因为深谙机甲系首席竞选有多激烈,所以他们都是在竞选开始前两三个小时就提前在这等着了——插这群人的队有点太损良心了。
况且她也需要时间来观察一下别人是怎么打的。
机甲系首席竞选才进行了一个多小时,擂主就已经换过两轮了,失败的擂主又回到队伍末尾,借着排队的功夫调理气息,准备卷土重来。
直到杰西卡上台, 这堪比五代十国的擂主更叠速度才终于停了下来。
伊芙没急着上台,而是在底下默默观摩着小公主的作战风格,少顷,她的脸色就变得一片古怪。
对于机甲系的其它人来说,杰西卡的战斗力可以说是碾压程度, 但这种碾压并非是因为小公主的驾驶能力有多高超, 当然, 她本身的驾驶能力肯定是不错的, 但——
伊芙的目光凝视着训练场中心,那一架华贵精美的神话机甲。
人形机甲本体雪白无杂,设计精巧非凡,是伊芙见过的所有神话机甲中,身体线条中最接近人形的,比例完美如旧世纪的天神雕塑,脖颈、手肘、腰腹和膝弯处皆缠绕着一圈圈的浅粉蔷薇,由彩色钨金打造而成,金属蔷薇之下则是铭刻整齐的炼金术式。
肩后长而不规则的樱红披风垂下, 机甲手拄星陨宝剑,站立姿势优美端正。
奥托王室从罗氏购入了“希伯来系列”神话机甲,而这尊美丽非凡的白色机甲, 正是希伯来系列十二尊顶级机甲炽天使之一的美爱天使哈尼雅。
秦梦得也有一架王室下发的神话机甲,但她的就比较普通了,并非是名列炽天使之尊的那十二架顶级机甲。卡文迪许家族倒是给她送过更好的机甲,北欧系列的顶级机甲——死神海拉,不过经伊芙跟她的商量,一般神话机甲中最核心的那几架都为家族核心成员所有,卡文迪许出手如此阔绰,她们未必接得起这么贵重的橄榄枝,最后还是以寓意不好为理由退还回去了。
“好漂亮的机甲,这是什么款式?”
“市面上要是有这么漂亮的机甲,肯定早就被那些贵族和网红吹翻了啊,这一看就是定制的。”
机甲一经登场,便引发许多人的惊呼和议论,伊芙安静地站在训练场的栏杆外听着,神情浅淡得像戴了一层面具,又被面前的栏杆切分成冷凝的一块块。
她伸手抓了抓头发,心中忽地生出点无名之火来。
秦梦得在前线出生入死,也不过才从王室拿了个普通的神话机甲;第三公主日日在首都星养尊处优,却手握着全系列最精良的顶级神话机甲。
同姓奥托,同样贵为公主,仅仅因为亲疏宠爱的不同,在待遇上就变成这样的天差地别,任是谁都会觉得不公平吧。
实际上伊芙也明白“不公平”不仅存在于秦梦得和杰西卡之间,秦梦得和其它连贵族都算不上的人之间难道不也存在着不公的现象吗?有权有势的家族连私生子都能活得风光无限,但军团里百分之九十的士兵在进入军校前,都没有摸过哪怕是最基础款式的机甲。
——什么是公平,什么是不公平?
——得到了就是公平,得不到的就是不公平。伊芙缓缓地闭上眼,深呼吸两下,彻底平复心情之后,这才睁开一双冷硬如冰的蓝色眼睛,重新将注意力放到杰西卡的机甲驾驶上。
因为哈尼雅装了飞行引擎的原因,她基本都浮在半空展开的对空作战,对于学校提供的高级机甲来说,这实际上很受压制的,而且杰西卡的机甲驾驶技术本身就不差,行动灵活,现任擂主对她发出的几弹光束炮皆被她险之又险地躲了过去,就算没躲过去,经过学校安全化处理的火力,落在顶级神话机甲哈尼雅身上,也跟挠痒痒没两样。
等自己安全了,杰西卡又毫不留情地调出自己的光束炮,反手就回击了过去。
在这种优势一边倒的情况下,她的对手自然无从抵抗,擂主的宝座才坐了一轮,凳子还没捂热,就灰溜溜地退位让贤,自己则重返“门槛”位置。
忌惮于杰西卡表现出来的实力,这边排着队的挑战者们也有些迟疑,毕竟他们一开始也只是因为有机会争上一争,才积极地跑来的。这会儿擂主的实力摆在那呢,明知道赢不了,还想上去挑战的人就纯属找打了。
“没想到小公主机甲开得还挺好的”
“你怎么不说她机甲的质量也好?方才那一炮绝对打到她了,还跟没事人似的,就冲前面去了。”
“反正不就是赢不了了吗?你们理由可真多。”
“是,那你行你上,我退出。”
“那我来,技术才是绝对的,看我来。”
最后那人自告奋勇着就拿了枚高级机甲的空间钮上了台子,也难怪他口气大,据伊芙观察,他水平确实不错,作战风格跟前几天跟自己交手的卡尔教官差不多,喜欢贴身近战,充当门槛的前擂主早已在跟杰西卡的那场作战中将精神力消耗得差不多了,这会儿匆匆灌了瓶精神力回复药剂就又上场去了。
结果当然是个输,从训练场上退下来的时候,这位前擂主的眼中甚至闪过一瞬堪称解脱的光彩。
旁观得清清楚楚的伊芙:“”
可惜好势头并没有一路克制下去,早在观察上一场作战的时候,杰西卡就已经摸索出了他的作战风格,这也是学校给擂主的一点优势,用以弥补擂主转轴战的精力劣势。
在接下来的攻擂战中,杰西卡没留下一点余地,自比赛一开始就驾驶着哈尼雅腾空而起,两人之间迅速拉开距离,然后便全程在空远程攻击,让挑战她那人的一身本事无用武之处,直到下去的时候那人还在郁闷:
“这不公平玩机甲的不玩精操,在空中用炮火压制什么意思?这么玩的话不如去隔壁指挥系开星舰得了!”
平民玩家的不满只是氪金玩家游戏体验的一部分,杰西卡对此的反应是“哈”地嘲笑一声:“人不行别怪路不平。”
帝国随便拎个军团长出来,就算驾驶着最普通的基本机甲,照样能把她打趴在地上,不还是自己技术不行,只会近战,正好被她的架势风格针对住了,所以才无能狂怒吗?
杰西卡才不会因为自己有钱,就大方地惯着别人。
“你!!”
“你你你,你什么你,输了的人又不要发表战败感言,哪来那么多话。”
她这番刀子似的又刻薄又真实的话引发了场上一阵快活的笑,等笑声稍微降下去一点,杰西卡这才嗖地一下扭过身,冲台下某个双手插兜事不关己的女孩喊道:“喂,你在底下还要观战多长时间,别畏畏缩缩的,赶紧上台跟我打一架,趁早决定了谁以后才是机甲系的老大?”
小公主斜绑着的头发也不知道出门前抹了多少定型的胶油,经历过三场战斗仍纹丝不乱,除了发型有些塌下去了,其余每一根发丝每一个弯曲的弧度都都保持着人工的精致感,灯光照在上面,就像流过名贵的红酒。
她这么一喊,至少半个场馆的人都顺着她视线盯向的方向,冲伊芙好奇看来。
“我”伊芙猝不及防被点到,刚想说什么,嘴张了张,这时眼角余光一瞥,就看到左手边排在她前面的挑战者们齐刷刷地让开,直接给她让出了一条直通擂台的开阔大道。
开玩笑,这可是擂主亲自点名的人,有点眼色就知道自己滚开了好吗?
甚至还有人低声问道:“话说这人是谁啊?怎么还能让公主亲自邀请她呀?”
“你是金鱼脑吗?她不就是昨天早上那个因为多嘴被教官直接扣了五分的倒霉蛋伊芙吗,这么快就记不得了。”
“ ”
那个看似很高冷的银发女孩表情似乎凝固了,神情介乎无语和尴尬之间,半晌,她才叹出一声气,掀了掀嘴角,从其它人让出的道路走上擂台。
高矮不一、有老生也有新生的挑战者们在她经过的时候,纷纷好奇地看过来,也有少量知晓她名声的人,忌惮地送来打量的目光,评估着这个在传闻说以精干和手段出名的公主执事,在实战中究竟有几分真本事。
伊芙披着满身善恶难辨的目光走到台上,然后伸手从裁判身后的桌上拿了一个高级机甲的空间钮。
杰西卡眉头一挑,当即就有些不满:“你没有神话机甲吗?拿这种普通的机甲,瞧不起我?”
“跟你没关系,第一轮又不是跟擂主打,”伊芙熟稔地将她的话头驳回去,随即朝坐在另一把交椅上的男生,也就是上一局才因为硬件原因被杰西卡按着打的人,抬了抬下巴,“喂,你不是说刚才那局不公平吗?那我俩来一局呗。”
她看似随意,语气却认真道:“你要是能用一样的机甲打败我,就能证明论操作,你确实比杰西卡强了,你要是连我都打不赢,就回去再练练吧。”
“本公主什么时候允许你代表我了?”
虽是埋怨,但杰西卡的神情却并无多少不满,反而眸中一亮。
“你说的话当真吗?”那男生脸上露出点喜色,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在他看来,伊芙长得漂亮,又跟杰西卡言语熟络,一看就也是个新入学的贵族大小姐。
这种贵族他见得多了,在去掉神话机甲的掩护后,一个比一个更华而不实。
伊芙懒得回答小公主莫名傲娇起来的话语,只简略回答那男生:“来。”
她将空间钮一按,一架灰白色的标准型号高级机甲便凭空出现在了原地,伊芙攀住钢铁关节,稍一用力便利落地自舱门翻进驾驶室,这一招丝滑的跃身,令不少人都眼前一亮。
看起来有点真东西。
“嗯?”她的对手也吹了声口哨,挑起半边眉头,“动作不错。”
他也召出机甲,速度不输伊芙地攀进了驾驶室。
只能说伊芙确实擅长挑动情绪,开头跟杰西卡你来我往的短短几句就引发了不少人的兴趣,接着又是主动挑衅上一局的战败者,比起前面那些一声不吭上来就是打的挑战者们,由这位俊俏新生带来的一系列连锁反应可就戏剧性多了。
不少已经兴致缺缺的师生观众,被她这一手操作又吸引回来了。
或者说,她本就是这样适合成为目光焦点的人物。名为“伊芙”的小石子又快又猛地投进周围人的心湖,轻而易举地便震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两架外形和配置都一模一样的机甲很快就绞缠在一起,刀光剑影中,伊芙一直在有意地将这个男生的动作,与前几日交手的卡尔教官进行对比,再破解。
她的神情非同寻常的镇定,仿佛不是在亲身打架,而是隔着一层屏幕,指挥着与自己同名的人物进行游戏。
水蓝的眼睛轻微转动,冷酷地挑出对方动作技巧中的每一处纰漏和欠缺,再毫不犹豫对准缺口攻下,机甲关节咔擦咔擦地灵巧转动,光束剑在空气绽开一朵又一朵的剑花,看似华而不实,只有对手才会知道这些暴雨梨花般的招数下,蕴藏了多么可怕的威慑。
汗水一滴一滴地从男生头上沁出,太快了他根本看不清伊芙的动作,没有任何月神蝴蝶带来的特殊能力,只是纯粹因招数过于熟练自然而表现出的劲快,如滔滔江水奔涌不息,层层叠叠地强硬落在他的机甲身上。
“铮——”
清越的兵刃相击声响起,嘹亮程度超然前面所有的相似声线,而与此同时,训练场中心的一架机甲亦武器脱手,光束剑直接倒飞开数米。
正是男生驾驶的那架机甲。
他啪的一下打开舱门,犹疑不定地看着从驾驶室钻出的女孩,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这样的招数熟练度,如同经历过千百次训练,才能锻造的锐利剑法怎么可能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就养尊处优、还这么年轻的贵族大小姐使出来的? !
但伊芙已经不再关心他是什么反应了,杰西卡见两人的比赛如此迅捷地结束,立即从软椅上站起,几步向前:“到我俩了?”
“是啊,”伊芙嘴里还咬着一管提前准备好的恢复药剂,冲她比了个手势,嘴里含糊地开玩笑道,“轮到你来受死了。”
第116章
啪。
一星银光被高高抛起,呈抛物线弧度完美越过错愕的裁判头顶,最终蹦了两下,又重新落回最开始的位置。
方才输了的男生已经沉默着下台了,伊芙将从学校那借来的机甲空间钮还回去,随后便在杰西卡的注视中,摘下右手中指戒指状的空间钮。
她问道:“你休息好了吗?”
在此之前,小公主已经经历过三场比赛了, 对空作战看似轻松碾压,但驾驶起来消耗的精神力却不少, 何况神话机甲作为最顶级的机甲, 对驾驶者的要求相应地也不会低。
杰西卡哼哼地笑了声,反而问她:“这是你的神话机甲?”
“是, 赫卡忒, ”伊芙答道, 神话机甲持有者在战前不仅会互通自己的姓名, 还会互通机甲的姓名, 这是一项约定俗成的战前礼仪,“具体的能力, 很快你就能见识到了。”
“这是哈尼雅。”
杰西卡上下抛了抛自己的机甲钮,哈尼雅的空间钮也是戒指状,外圈缠着一簇一簇的粉宝石蔷薇,看起来跟杰西卡很合搭。
剩下的废话似乎没必要再说了。
两架极具个人风格的机甲取代了它们的主人,站在了训练场之上,旁边的观众席上爆发出兴奋的呼喊,闪光灯不停地闪动,从各个角度拍下神话机甲的英姿,再转发到校内论坛上。
“我的天, 两个神话机甲的对决,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到的吗?”
“我有预感,机甲系这一届真的要崛起了”
“崛起不知道,但这一届新生确实很强势,一个公主一个美第奇,啧啧啧。”
对付伊芙,杰西卡的态度就显得认真多了,比赛一开始,她就召唤出了自己的精神态。
一朵巨大洁白的百合花虚像缓缓绽放在舞台正中央,花茎长而笔挺,碎金色的光辉随着花朵的旋转自花心徐徐喷洒而出,浅淡的紫红色脉络如同生命之线,在花瓣上铺陈蔓延开。
—— A级精神态,誓约·圣百合,而栩栩如真人的哈尼雅就垂着眼,端庄屹立于百合花花心之上。
这还是伊芙第一次见到王室的精神态谱系,因为原著中对这些人着墨不多的缘故,唯一有详细描述的皇太子偏偏又是个没遗传到王室精神态能力的,因此伊芙对圣百合的能力也只是一知半解。
但据她在美第奇家族和公主府看到的那些资料看来,皇室的誓约能力应该算一种血脉天赋,就是在原本的精神态能力上,外附一层誓约能力,而这种新加的能力也更贴近于某种特殊的增幅。
至于特殊在哪里,伊芙没见过,她也不知道。
银白的机甲稍作后退,警惕打量着那朵芳丽奇葩的同时,一阵微风忽然以它为中心,平地刮起。
“咦?”
一轮高悬的圆月隐隐浮现, S级精神态全力展现的时候,带来的声势就非同凡响,半个训练场被高大的百合花占领,另外半个训练场被月辉覆盖,一只白金色蝴蝶翩翩振翅,停留在机甲肩膀延伸出的诡厉突刺上,星尘般的光点在它翅翼上流转,神秘如远古的神话造物,美丽得不可思议。
月神蝴蝶的登场无异于给在场的观众们打上了新一注兴奋剂。
“再说一遍,这真是我不花钱就能看到的吗?”
“老天,伊芙小姐的精神态居然是月神蝴蝶,那个上一次出现在帝国史上还是八百年前的超稀有精神态。”
“不过这两个精神态看着唬人,能力都是什么啊?”
“ ”
这个问题搞得周围人都静了一瞬。
能力未知,机甲功能未知,连对决的两人也是只知道最表面的信息,而对她们的作战风格、特长能力和训练路数一无所知,只知道很厉害,却又说不出哪里厉害。
未知的事情才能引起人类最原始的好奇心。
杰西卡先出手了,她求胜心切,又因为不了解伊芙的路数,只知道从刚才的战斗中能看出伊芙的近战能力不错,因此她下意识地就继续沿用了对空作战的路数。
只见雪白的机甲飞到半空,咔擦咔擦调动出全部光束炮和离子炮,对伊芙她不敢轻心,一上来就动用了所有的炮火,铺天盖地般疯狂扫射下来,试图一击击败对方。
伊芙的精神力顺着链接连接上赫卡忒,不得不说杰西卡的第一重判断是正确的,赫卡忒不具备对空作战的能力,但这并不代表着就没有对付她的办法。
只见机身几重变换,摇摆间便于枪林弹雨里冲破一道生路,霎时间,赫卡忒蹬地腾空而起,峨眉刺在手中转过一圈,交叉并成十字之势。
一旦腾空便无法回旋,哈尼雅也微俯下身,美轮美奂的天使将宝剑举至头顶,似是将要降下神罚一击。
但紧接着,更令人心口发寒的一幕发生了,赫卡忒整个机甲忽然失去身影,场下一片哗然,连身处哈尼雅之中的杰西卡都愣了一瞬,身为公主,她当然知道月神蝴蝶的能力是隐匿。
但知道,和能应对,是两码事。
砰的一声重击,再眨眼时那抹银白早已卷袭至她面前,杰西卡躲闪不及,尖利的峨眉刺当头擂下,雪白的机甲顿时就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向下坠去,情急之下,杰西卡忽地喝了一声:
“誓约:我来之地,万物骤停!”
轻微摇曳的圣百合花瞬间爆发出璀璨的光彩,玄妙至极的法则顿时充斥满了这片领域,观众席上的众人才露出惊诧的表情便被彻底定格,失坠的哈尼雅停止了下落的趋势,连想追击的赫卡忒都脱离了地心引力的钳制,以悍利的姿势停滞在空中。
伊芙瞳孔一缩——她对这法则的力量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有几分熟悉。
她曾从好几个人身上感受过这种压迫力,比如爱葛妮丝,比如顾朝夕,再比如自己试图为洛尔迦炼制分解药剂的那天,从指缝间稍握即逝的某种感觉。
这就是奥托王室赖以维持统治的血脉天赋,如无形的巨手,或是自星辰之初降下的伟力,降临的瞬间整个训练场都化作祂的游戏棋局。
也不知道是因为月神蝴蝶的等级同样很高的原因,还是因为它的能力是特殊的精神操纵,亦或是两者兼有,伊芙虽然身体大的动作没法动,却能保持思绪,做出一些小幅度的动作。
她眼珠转了转,透过机甲冷冷地盯着下方悬停的神话机甲,并暗中体摩此时正充斥在空气中的那种力量,试图破解出它存在的根本。
停滞一整个训练场的精神力损耗是惊人的,因此杰西卡很快就呼吸急促,脸色苍白地接着道:
“誓约:我见之处,缴械!”
峨眉刺自动收刀入鞘,赫卡忒关节的尖刺亦自动变形成更圆润的关节,枪炮哑火,连身处机甲驾驶室中的伊芙战意都被平白削弱了一半——但很快,被操纵的恼怒又促使战意成倍袭来。
浅色嘴唇上下轻碰几下,冷淡的声音从机甲间的联络通讯清晰传来,并由频道扩散至整个训练场上空:
“雕虫小技。”
誓约口令更改的那一刻,前道口令便自动解除,时间重新开始流动,赫卡忒被强行勒令收起了它的武器,但驾驶者的怒火和敌意却没有被浇灭半分。
雪沫般的气浪自机甲脚后跟的推助器喷发,加快了机甲下坠的速度,伊芙在半空微调姿势,随着一声惊天撼地的巨响,滚滚烟尘模糊了训练场中央的景象。
于此同时,那一直匀速转动的圆月虚像,也如同信号接触不良的老旧电视,闪动了两下,便消失在高处,侵占了将近半个训练场的纯白百合也在两人撞击的一瞬,化作微光消失在原地。
精神态是很难被物理攻击伤害到的,圣百合之所以分崩离析,只可能是因为它的主人受到了重伤,已无法再维持它的显形。
所以第三公主这是怎么了?
无数观众当即站起,争先恐后地向前凑,满脸惊骇地伸长了脖子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是杀人了吗?”
有人喃喃道:“这只是一场系首席竞选赛啊。”
先是各种高危炮火不停地开,现在又是生死不明的,有必要斗成这样吗?
烟尘慢慢散去,露出了黯淡深处的两台机甲,流动着漆黑诡光的银白魔神将美丽珍贵的天使掐着脖子按在地上。少顷,赛场中响起一声咔擦,其中一台机甲的舱门被从内推开。
银发束起,蓝眸冷亮,是伊芙。
她跳出驾驶室后就将赫卡忒收起来了,万幸万幸,跟罗文清厮混的时间里对方还是教过她一些真东西的,比如罗氏出品的机甲都有紧急弹出装置。
“你要是遇上水平跟你差不多,但一时半会儿又打不过的,”堂堂帝国第一首富家的继承人,就这样猥猥琐琐地同她说道,“你就假装不经意地按一下对手的自动弹出装置,哎,咔哒一声,不就赢了吗?”
——这招数太下流了,伊芙晃了晃脑袋,然后找到哈尼雅的紧急弹出装置,猛地一踢。
砰的一声,哈尼雅跟坏掉了似的炸响一声,把观众席上干着急的众人吓了一跳。伊芙就手脚并用地爬进了驾驶室,片刻之后,抱出一个红发凌乱的人形物体。
眼看着杰西卡脸色苍白到毫无人色,薄薄的白皙眼皮之下,眼珠仍因神经过激跳动而滚来滚去,伊芙试着输入精神力,有点效果,但不多,不得不转头,冲察觉到不对后正朝这走来的裁判老师求助道:“老师,杰西卡昏倒了。”
“什么?”老师脸上慌张一闪而过,连学院中尊卑不论的规矩都忘了,脱口便问道,“公主殿下怎么昏倒了?!”
“不,跟我们没什么关系,您先别急。”
少女的神情有种说不出的尴尬:“好像是精神态能力使用过度,超过了精神力负荷,所以昏倒了。”
“ ”
在连开两个效力足以覆盖整个训练场场馆的誓约技能之后,帝国的第三公主不幸陷入了爆种之后的漫长脱力期。
费力地跟着本系老师一起将杰西卡送到校医院之后,伊芙坐在过道的长椅上,疲惫地吁出一口气。
场地坏了,前任擂主也晕了,系首席竞选似乎也进行不下去了。不过,现在只要是不想死的,应该都不会再妄想从银发少女手中夺走首席之位了。
开玩笑,这人连对帝国公主都毫不留情,其余人是家里有比皇帝亲王更厉害的靠山,还是觉得自己有九条命,才敢去挑战她啊?
一时,关于机甲系新任首席心狠手辣狗胆包天的流言悄悄地在校园内流传起来,同时流传起来的,还有伊芙在校外的“赫赫威名”。
当然,对于这些学生间讨论的这些事,伊芙一向不甚关心,以至于等她知道这些流言的时候,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了。
笃笃。
手指节敲击在玻璃上的声音突然从脑后响起,敲击的力度并不大,震动经固体直接传导到伊芙脑壳内,一下一下,节奏均匀而沉稳。
伊芙方才为了抵抗杰西卡的誓约能力影响,也耗损了不少精神力,这会儿反应还木木的,但她身上还带着个完全不受影响的蠢蛇——
墙中之蛇嗖地一下,就穿透墙面,像摊湿哒哒的痕迹般,转瞬就消失无踪了。伊芙来不及阻拦,“诶”了一声,不知道这傻孩子突然抽的什么风,视线下意识地就追了过去。
随后便猝不及防撞上了一片葱绿柔和的青玉。
青年怀里抱着几盒药,站在她身后的科室内,面容俊秀如初,因为年岁正式步入成年期,反倒更有了几分彻底长开的矜盛贵气。
他的黑发还是那样又长又卷曲,用蓝色丝带低低绑在脑后,弯腰的时候会滑到颈侧。
洛尔迦正站在伊芙身后,两人之间只隔了一面仿佛触之即碎的玻璃窗,他低着头,似乎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撞见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一会儿正仰着头愣愣看着自己的女孩,视线如同最森然的蛇信子,一寸寸仔细舔舐过对方素净的真容。
洛尔迦顿了一下,这才收敛起目光,慢慢拉开玻璃窗,伸手替她捋过额角被薄汗浸湿的银发,低头温声问道:“你怎么来校医院了?”
第117章
“我送同学来的, ”伊芙干巴巴地说道,“她精神力透支晕倒了。”
洛尔迦这会儿已经从科室里出来了,抱着药盒坐在伊芙旁边,听她这么说,忍不住失笑一声:“然后你就这么好心地送人家来了?”
“也有点别的原因她是跟我对决的时候出的事。”
越说越觉得自己嫌疑大,伊芙猛地住了嘴,决定换个话题:“所以你又为什么会在这个点出现在校医院?你不用守擂的吗?”
这人不是系首席的吗怎么表现得这么闲?
她问这话的时候,眉头拧起,看来很不满的样子,于是洛尔迦又像个神经似地笑了一会儿,这才往旁边轻轻一歪,不着痕迹地倚在伊芙并不宽阔的肩头,给她看自己手里的药盒:“擂台那边有副首席看着,我跟他说好了,今天他守,我要出来替老师拿过几天会用到的药品,而明天就变成我守擂了。”
“你们侦查系守擂制度跟机甲系不太一样,”伊芙也只是这么一说,各系学情不同,考核和竞选方式当然会有不同。
她伸手扒拉了两下洛尔迦怀里的银蓝色方盒,盒外只简略写着“帕托凝剂-ε9型”的字样,除此之外别的说明一概没有,另外的盒子上写着别的字样,不过也是同样的简洁作风。
“这些都是干什么的?”伊芙对这方面了解不多,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不过话刚出口,她就反应过来了, “能告诉我吗?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我只是有点好奇。”
洛尔迦捏住她准备往回缩的手,垂着睫,语气也随意:“当然可以,这是用来做特殊记号的药水,区分看无色无味,仪器也检测不出来,但按照不同比例调和之后,就会变成颜色各异气息也不同的标记药水,我们会在课上学习如同调配这些药水,以及不同颜色的药水又有着什么含义。”
“这没什么不方便讲的,本来我出来拿药也只是找个借口,谁让精神态在不久之前奇异失踪,只能让副首席帮我顶替掉今天的擂台战。”
他说到“很正经”这三个字的时候,甚至还轻轻地捏了下伊芙的手指,后者刚想抽回手,听到后面精神态失踪的话,顿时又尴尬住了,半晌才彻底抽回手,瞪了眼洛尔迦:“ 你不要动手动脚的,而且你精神态是自己走丢的,我只是帮收留了一晚上。”
原来还过了夜。
洛尔迦似笑非笑的视线划过衣袖的某处不自然阴影,那条“影子”一动不动,好像自己真的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影子似的。
“不过你让副首席守擂,对方就帮忙守吗?”伊芙琢磨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奇怪,“这么听你的话?你就不怕被偷家吗?”
“不会的,他才懒得处理首席的那一堆公务,那家伙只想享受特权,一点力气都懒得出,况且明天还有一天期限,我再把他压下去也不迟。”
洛尔迦说着,朝伊芙伸出一只手,微微笑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有好点了吗?如果需要回去的话,我可以顺路效劳送你回去。”
“机甲系的宿舍区,跟侦查系的教学区和宿舍区,好像都不是顺路吧。”
“你居然”洛尔迦似乎没想到她居然还会关注自己院系的事情,神情介乎怔住和惊喜之间,唇角翘起又抿平。
他掩饰般清咳两声,这才小声道:“你可以当它就是顺路。”
伊芙眉梢高高挑起。
她看看洛尔迦,又看看他伸出的手,青年有些心虚地避开她若有所思的目光,但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却平平地展着,指节修长,一动不动。
凝视了半天,洛尔迦都有点快撑不住了,终于感到另一只轻柔温暖得如同羽毛的手,落在自己的掌心。
“好吧,”伊芙哼笑一声,“既然这么有力气,你可以再多绕点路,比如说先送我回宿舍,再去一趟医疗系。”
原来刚才是想这回事。
洛尔迦松了口气,回握的时候心中又有种说不出的失落,但他表面还是微笑道:“没关系。”-
精神力损耗过大这种事对伊芙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自打觉醒精神力以来,伊芙就一直信奉新物尽其用的原则,在动手的时候从没省过力,尤其是跟着秦梦得混之后,出手的频率也跟着成倍增长。
公主府遭遇刺杀的次数跟其它王公贵族比起来,不算多,但也不算少,毕竟第四公主敏感的地位放在这里,有人觉得她可以物尽其用,也有人生怕工具伤手。一开始还是冲着秦梦得本身来的,但后来也逐渐转移了部分火力往伊芙身上——有人觉得如果动不了第四公主,那断了公主的左膀右臂也好。
尤其是在伊芙往下属星球去巡查产业的时候,遇到的刺杀比起在首都星时,算得上是成倍增长。后来但凡出差,伊芙就不让专车来接送自己了,她只擎着一支银头的黑手杖,手杖中是掩藏起来的精钢长剑。
某种程度上伊芙算是相当遵纪守法的人,为了避免在市区闹出新闻,她一出门就会将自己隐藏起来,再逐一解决掉部分格外难缠的跟踪者,但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月神蝴蝶差不多一直是发动能力的状态,长期以往,精神力的消耗量自然不小,连带着精神世界都□□练得充阔了不少。
因此,虽然在跟杰西卡的对抗中累得够呛,但靠着长椅坐了半天,她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不过洛尔迦看起来很想效劳的样子,伊芙看他就像看一只自以为很会伪装的小狗,没有人会拒绝一只有着苹果绿色眼睛的小狗绕着自己打转,她默然片刻,还是将手交叠到对方手上。
刚成年的小鬼,她内心暗自嘲笑着对方
但并不讨厌。
这还是洛尔迦第一次亲自见到伊芙的宿舍,虽然这本来就是他负责布置的。
院子里种着高高矮矮五彩缤纷的奇珍异植,基本都是从奥利弗家族移植过来的,品控极佳,色香俱全,透明的钢化玻璃在不阻碍阳光照射的同时,也严谨地将一室芳色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推开门,那馥郁的馨香便扑面而来了。
很难说伊芙对美的鉴赏力和月神蝴蝶究竟孰高孰低,月神蝴蝶一进门就自动从伊芙身上脱离而出,转而停留到自己最喜欢的明月兰上,反倒是伊芙本人,全程目不斜视地穿过院落,在门外换了拖鞋,刚啪嗒啪嗒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身后少了什么。
她转过头,看见洛尔迦正规规矩矩地站在廊下,弯下腰,仔细观察着月神蝴蝶在花花世界打滚的憨态,眼神专注温柔得不像在看一只别人的精神态,而是在看自己亲生的小孩。
“ ”伊芙不得不出声喊了下他的名字,“你在干什么?”
“在观测S级精神态的活动状态,”青年安然道,“观测可得,它现在心情很好。”
这是上学上疯了么?
伊芙对此表达怀疑,她揉了揉眉心,懒得再深究这家伙这会儿在想什么,背回身道:“别站外面,这边是女生住宿区,你站那被人看到了影响不好,跟我进来。”
站在外面影响不好,难道进到女生的宿舍,风评就很好了吗?
洛尔迦眉头挑了挑,但还是跟着她进了屋,状似不经意道:“你介意风言风语?”
伊芙头也不回道:“不介意,但会麻烦。”
这回答倒很有她的风格,洛尔迦脸颊抖了抖,似乎是想笑,又忍下了笑:“那还有别人来过你宿舍吗?”
“喂,这才开学几天,又不是开趴体,大家都很忙的,谁没事会来我这啊。”
也就说自己是唯一一个,除伊芙本人之外,来过她宿舍的人。
这下洛尔迦终于不用辛苦隐藏自己的笑了。
伊芙一进门就直奔楼上而去,她在医疗系之前还需要做点伪装,关门之前就敷衍地留了句“有需求找机器人,其它自便”,毫无主人家的自觉。
得了她这声口令,管家机器人这才慢吞吞地滚了过来,蓝莹莹的电子眼一闪一闪:“尊贵的客人,请问您想喝什么?”
“一杯热水,谢谢。”
机器人又骨碌碌地滚走了,与此同时,洛尔迦小心翼翼地坐到沙发上,刚进门时的兴奋逐渐散去,他此时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悄然观察着这间满是私人生活气息的小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俊丽的脸庞有些发红。
他此时正坐着的沙发,是从另一个以盛产某种优质海绵的星球运来的,客厅落地窗旁的藤椅是由擅长编织的树人族制造的,包括那张铺着米白木纹布垫的餐桌,厨房里的每一套餐具,包括门外明媚的花院,都是他亲自精心挑选,再以罗文清的名义安排布置的。
除此之外,椅背上随意折放的外套,茶几上一杯还剩半杯水的水晶杯,以及墙上桌上贴着的几张便笺手稿,这些不整齐也不精致的一切,都源自这间宿舍真正的主人。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这个小别墅实际上有着两个主人一样。洛尔迦难得有点晕乎,他感觉自己像被丢进了一个满是热水的大锅,炙热的温度从四面八方逼迫而来,烧得他一阵一阵地害怕,又求个痛快。
有着月光般漂亮银发的魔女握着大大的木勺,站在锅外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想出去,”他低声道,“我想出去冷静一下。”
他有点快忍不住了。
啪!
清脆的响指声在耳边炸开,也惊破了洛尔迦飘飘忽忽的神思。
“你来我这就喝杯白开水啊,这么替我省?”
伊芙的头发被临时染发剂重新染回黑色,三小时后自动褪色。她换了身黑衣,一边调整面具,一边将目光从桌上另一杯自端来就没再动过的热水上扫过,随即便不感兴趣道:“走吧,我准备好了,去医疗系那边。”
洛尔迦从善如流,站起,然后自身后牵住伊芙温暖的手,这时候他又不提原本护送的事情了。
他不是瞎子,伊芙状态恢复得很快,很好,简直是超乎常人的速度,但洛尔迦本就只是想找个理由跟她贴近一点。
外面早就入夜了,不过教学区还灯火明亮,学生都聚集在那边,看系首席竞选的热闹,只有寥寥几个人回来拿东西,不过宿舍区没几个人在,灯开得层次不齐的,洛尔迦不确定别人能不能看见道路的另一边,自己正偷偷牵着伊芙的手。
风吹在脸上凉凉的,洛尔迦感觉脸上温度散了些,没忍住笑了一声。
“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了吗?”伊芙冷不防问道。
他嗯了一声:“想起之前你还是主治炼金术师的时候,你走到哪我跟到哪,没想到一隔就是那么久没见,今天能意外遇见你,我很高兴。”
走着走着都能笑出声,看到自己有这么高兴的吗?
伊芙觉得有点肉麻,不过她没把这句话说出来,只是配合着说了句:“我也很高兴。”
第118章
医疗系的竞选就直接在本系的院系大楼里找了个教室举行。帝国的医疗科技发展全靠炼金术和辐射仪器撑起,招生不多,一半都是炼金术师,另一半则是家里自带资源,将来有志于往军部后勤那边发展的富家子弟。
罗文清就属于后者。
她的生活态度一向很猥琐,当初之所以能拿到医疗系的首席,就是靠花钱购入四星级炼金术师炼制的治愈药剂稳稳守住了擂台。
面对裁判老师铁青的脸色,刚入学的罗文清只是坐没坐相地靠在椅背上, 散漫道:“老师,你别生气啦, 投胎也是实力的一种啊, 而且都我们这个系了,效果才是最实际的嘛”
"毕竟天才只要一点意外就能摧毁, 但罗氏——"她朝老师摇了摇手中价值千金的炼金药剂, 草绿色的液体在灯下折射出有如生命之泉般的美丽光晕, 罗文清笑得开怀:“金钱的帝国永不崩解。”
一缕白烟忽地飘到半空, 又渐渐地散了。
罗文清一手插兜,另一只手夹着根点燃了的女士烟,却并不抽,任由名贵的烟草燃尽后化作袅袅的烟气。
她依然只穿了宽大的汗衫宽裤,外罩一件斑点衬衫外套,即使首都星有智脑系统对整颗星球进行恒温调节,她的穿着在夜间也显得过于寒薄了些。
身后的阶梯教室里传来热火朝天的议论声, 是医疗系的学生在举行竞选, 因为今年就到大四了, 她必须卸任让贤,又没有指定的继任人代为守擂,因此医疗系直接跳过了守擂的过程, 而是从头开始竞选新擂主,再进行攻擂战。
这场热闹跟罗文清关系不大,来也只是为了习惯性地照看着场面,因为有罗氏强大的财力托底,医疗系学生干部的综合水平实际上是六个系里最差的。罗文清怕没有自己坐镇,出事了他们也解决不好。
走道尽头的电梯开门时“滴”地亮了下灯,嗒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轻轻的,像午夜徘徊于教学楼的幽灵。
罗文清没回头,依然站没站相地捏着烟叶,靠在栏杆上:“好晚啦,怎么现在才来?”
“就算是明天来也来得及。”
“你怎么还带了人来?”
“路上碰到,凑观众人头。”
“那你和你带来的人站那么远又是为什么呢?”
“不知道他,但我不喜欢烟味。”
闻言,她终于转过了身,哭笑不得:“我说,你也没必要一直这么刻薄吧,为了专业的发展建设,三载鞠躬尽瘁,一朝被迫卸任,我难得忧郁一回,你就这样不着调地回我?”
“你不满意也没办法了,毕竟我可是你喊来的。”
伊芙轻哼了一声,直到烟气彻底散尽后才肯往前走。她穿着黑色的正装,银色面具被月光照亮一半,看起来不像是来参加系首席竞选的,更像是参加谁的葬礼。
罗文清知道她这是因为被迫赶场打两份工窝火,因此迁怒到了自己身上,因此低笑一声,也不恼火。她扫了眼伊芙同洛尔迦直到现在还牵着的手,不置可否地冲阶梯教室一抬下巴,道:“行了,手拆拆再进去,里面估计不少人都挺想见到你呢,我们医疗系的明日之星路晴同学。”
拆什么手?伊芙低头看了眼,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居然还在被洛尔迦牵着,她沉默了片刻,这才轻轻踢了下对方的小腿:“喂。”
“不好意思,”被踢者这会儿才像被关掉了静音功能的机器人,终于回过神了,“刚刚在想一些事情,居然一直拉到了这里,没给你造成困扰吧?”
他话说得腼腆,松开的手却是要多慢有多慢。
罗文清看破不说破,欣赏地观察了一会儿亲表弟的行为艺术表演,等两人终于停止拉拉扯扯后,才乐不可支地出声道:“你俩还真有意思。”
两个最爱演不知道的人凑一块了。
伊芙没搭理她,直接转身进门了。
阶梯教室比在外面看起来的要大多了,罗氏有钱,给医疗系大楼内的每间房间差不多都布置上了空间扩展装置,这间也不例外。
里面布置跟演唱会舞台似的,上下几十层阶梯,最前方就是讲台,现在已经被征用为竞选的“擂台”了,两边有大屏幕,能放大讲台上人的微操。医疗系就算加上前几届的人,也就那么一百多号人,离坐满整个教室还远得很。
伊芙开门的动静不大,但讲台上正有学生在制作炼金药剂,众人下意识屏息,此时一声干脆的“嘎吱”便吸引了不少人注意。
屋内灯光明亮,有人回过头,正对上那张颇具特色的银色面具,顿时哎哟一声,嘴比脑子快:“那个旷了军训的路晴来啦!”
伊芙:“”
不是,这也太难听了,怎么能这么说她呢,她难道不是靠实力赢得特权的吗?
一旁的洛尔迦闷闷笑了两声,贴近女孩的耳廓道:“你在你们系好出名啊。”
“是金子总会发光,我也很抱歉,”伊芙道,“而且我必须强调本人唯一认可的母系是机甲系,怎么能用你们系这种充满温馨意味的称呼来叫一个工作场合呢?!”
虽然她现在在机甲系应该也挺出名的就是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都怪最开始不知道哪个脑袋缺根筋的家伙喊了这一声,顿时大半个教室的人都看了过来。
“这就是路晴吗?居然就是她打败了教官,隔壁指挥系都没人能赢呢~”
“隔壁被教官指定了无械近战,打不过也很正常吧。”
“那她运气还挺好的,可以自己选,正好就选了个教官不擅长的,也是捡漏了。”
“也不能这么说吧,我去看了现场,她真的挺厉害的,连精神态都没出动。”
“不过,”有人突然问道,“她旁边那个男的是谁?”
这个问题问得很好,因为在场的大多数老生,都对那张文雅俊秀的脸并不陌生。
侦查系首席,同时也是四大家族的直系血脉,洛尔迦·奥利弗,堪称学院中的一股清流,一阵清风,向来以平易近人的态度和温柔仔细的作风登顶最受欢迎的系首席之巅。
但是他现在不去本系守擂,跑来这里干什么?
新生还沉浸在亲眼见到隔壁系首席的激动之中,老生早已想到了更深的层面。
医疗系的学生里炼金术师不少,对在炼金术师行业差不多一手遮天的奥利弗家族自然不会陌生。路晴跟奥利弗的大少爷走那么近,是对方有意替她撑腰,还是说……伊芙其实也是奥利弗家族培养的炼金术师?
几个正准备攻擂的老生起身到一半,见伊芙交代了洛尔迦几句后,便稳步朝台上走过来,陡然心就沉下去了——不会吧,她打架已经那么厉害了,不至于还是炼金术师吧?
与其让他们面对学妹是魔武双修的天才的事实,还不如告诉他们,其实学妹是罗文清同款天龙人,奥利弗家族的人来这里是帮忙提供资源支持的。
反正医疗系有钱人那么多,被前首席的财力带飞了那么多年,早已练就一颗不容易破防的良好心态了。
可惜世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同样隶属于奥利弗家族的炼金术师们对伊芙的来历心知肚明,一时纷纷眼观鼻鼻观心,只剩下不确定情况的人面面相觑。
伊芙终于走到了最前面,此时讲台上,刚输给擂主的前任攻擂者,正在和新来的攻擂者比拼谁能更快地让一棵枯死的异植复生,而擂主则坐在第一排的座椅上,眯着眼睛徐徐地揉太阳xue 。
银发少女面容冷淡,素无表情,就连方才伊芙进来的骚动也没有吸引她半分注意,直到面前的桌子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她才长睫微颤,睁开了眼睛。
待看清来人后,她眸光闪动:“是你?”
好、好富有深意的两个字,在场的同学瞬间连前面紧张的对决都顾不上了,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到了这里。
出身贵族却有着三星级炼金术师实力的大小姐VS来历神秘底牌未知的新晋风云人物,这配置足以让在场众人的眼中迸射出八卦的寒光。
伊芙深深看她一眼,没想到这么就没见,演技不仅没倒退,反而还有进步:“你是擂主?”
“是。”
足以把人冻死的一个字。
“尽快休息,”伊芙点点头,转开眼去,声线散漫,“我很快就会来挑战你的。”
好直接的宣战!
要知道,因为炼金术师的三星级和四星级之间算是一道重大的门槛,因此即使同为三星级炼金术师,彼此间也可能有着极大的实力差异,而洛琳在刚刚的擂台上,可是表现出了足以压过一半三星级炼金术师的实力啊!
那纯熟的操作,和扎实的理论基础,一出手就令包括老生在内的绝大多数人为之折服。
就算路晴在战斗上表现突出,但在炼金术一道,她怎么着也不应该比洛琳更厉害了吧?还是说,背靠奥利弗家族就是有底气呢?
不少人顿时心中复杂。
有按耐不住的人悄悄溜到洛尔迦身边,听说这位侦查系首席是出了名的脾气好,便鼓起勇气偷偷问道:“学长,我看你跟路同学一起过来的,你们两人是私下认识吗?”
洛尔迦“嗯”了一声,知道对方的来意,便照着奥利弗家族提前给伊芙准备的背景,直截了当地说道:“她是我们家族一位炼金术师阁下的学生。”
居然真的是炼金术师!
来人眼睛瞪得滚远,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悠闲倚在第一排课桌旁的黑发少女,她脸上戴着面具,看不出神情,但那放松的姿势却无端透出一股天下无敌的王霸之气。
此时讲台上的对决也终于到了尾声,裁判老师经过仔细地对比之后,遗憾地告知攻擂者他的失败,随即向下问道:“下一个谁想来?”
“我来。”
懒散的女声响起。
一模一样的语调,大差不离的场合,和完全一致的主角。
台上临时守擂者放松的笑容还没完全收起,就凝固在了脸上;最前排的洛琳看似毫不在意,为了休息而闭上的淡蓝眼眸却无声睁开,目不转睛地看着登上讲台的伊芙。
裁判老师照例做登记:“名字叫什么?”
“路晴。”
“行,到那个桌前,”老师指了一出放满了炼金材料和器械的工作桌给她,“五分钟时间观察熟悉,然后我会公布考题,相同时间内治疗效果更好的获胜。”
伊芙点点头,照着老师的指示就位。
她一身黑漆漆,发黑,眼黑,连衣服也是漆黑的,只有一张面具亮白得吓人,就连慢挽袖子的姿势都有种莫名的吸睛力。
洛尔迦坐在台下,安静专注地凝视着她,如同唯一的观众期待世界上最后一位魔术师那样,怀着非比寻常的期待与信任,端庄地等待表演开始。
他看得太认真了,以至于完全没注意到方才向自己打探消息的那人,此时正低着头,手速飞快地在自己的终端上编辑着什么。
第119章
五分钟时间刚结束,伊芙一一检阅过桌上的材料,抬起眼,就看见助教略有些费劲地搬着一盆半人高的异植上台,不偏不倚地摆在两位选手中间。
异植的形状有些像葡萄藤,不过状态看起来不是很好,细长焦黄的藤枝软塌塌地趴靠在支架上,仅有的几簇果实也干瘪萎小,外皮带着褐色的病斑。
裁判老师拍了拍助教的肩,随即便介绍道:“这是星斑葡,一种可以药用也可以日常食用的异植,我相信你们对它应该不陌生,这株星斑葡是本系向隔壁农院借来的,因为运输过程中的一些不当操作,它目前状态很差。”
“而你们本轮的考题就是,帮助这棵星斑藤恢复状态,给定最长准备时间一小时,按照最终状态恢复程度评定胜负,同状态则用时短者获胜。”
老师扫了两人一眼,视线在前几天小出名了一把的伊芙身上尤其多停了好几秒,这才接着道:“本系虽然炼金术师众多,但原则上并不限定这一种形式,只要能起到医疗辅助的本意,无论是炼金术、科技手段或者精神态,还是什么别的办法,统统来者不拒,所以各位同学请自行选择更适合自己的办法,来解决考题。”
这话说得太官方了, 以至于伊芙直到上前观察考题时,发现裁判老师还在看似严肃,实则眼神郑重地摞在自己身上,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老师后面那话是在暗示她可以用钞能力请外援的意思。
“ ”
此时原本守擂的同学也磨磨蹭蹭地凑过来了,他的表情颇有几分古怪,混杂着畏惧、敬佩和忧虑几种情绪,总之都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刚赢了好几个挑战者的人身上。
“路晴大人,我是祁橙,”他小声道,“我老师是列文阁下,就是那个那个”
祁橙同学靠过来说小话的时候,伊芙正观察星斑葡到了上手这一步,精神力顺着她的手指与叶片接触的地方,细水长流地汇入异植体内,见他过来,分了个眼神给这位看着就十分陌生的同学。
虽然祁橙吭哧吭哧支吾了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但伊芙略一回忆,便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你是奥利弗家族的?”她问道。
祁橙顿时点头如捣蒜。
他要是说个别人,伊芙还真不一定记得,但列文阁下正好就是当初那位,在她因为替洛尔迦解决毒症力竭后帮助治疗的四星级炼金术师,因此格外惊讶地给了他一个正眼。
“还真是巧”她想了想,才安抚道,“没事,你不用让我,直接拿出全部的实力就行。”
能当上四星级炼金术师的学生,想必实力不差,过来自报姓名,应该是畏惧她跟洛尔迦的关系,所以畏手畏脚的吧,伊芙如是想道。
想着想着,她忽然抬头给坐在台下角落里的洛尔迦一个眼神——是让他别用家族势力插手的意思。
在底下忽然接收到伊芙眼神的洛尔迦:“?”
饶是聪慧如他,也没能立即明白对方的意思,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坐直了,微笑着给对方点了个头。
别管三七二十一,先把态度给到就对了。
见状,一旁刚跟他搭过话的栗发学生又是神情微妙亢奋,藏在课桌下的手如闪电,噼里啪啦地就是在终端上一顿敲打。
而与此同时,祁橙:“。”
他难道不是在暗示对方,看在老师的份上,给自己放点水吗?
而此时伊芙已经从枯萎的异植身上收回精神力,重新回到自己的考桌前了。
经由强大精神力深入探查过一遭后,伊芙差不多完全摸清这棵星斑葡的情况了:说是枯萎,是也不完全是,它并非是缺水或者缺营养,而是因为元素失衡导致的。
星际的异植异兽,跟普通植物动物的区别就是,前者会有自己的元素偏向,从而引申出一系列的特殊能力。例如之前伊芙和爱丽丝在黑星上狩猎过的梦貘,以草本和小型动物为食,它的元素偏向就更偏向于木,所以金属对它的伤害性会比其它材质的武器伤害更大。
绝大多数异植异兽在元素上都更偏向于木或土或水,只有少数生存环境特殊,能力也特殊的品种会更偏向金和火,而好巧不巧,星班葡就是一种元素偏向于金的异植,它果实外皮上如同点点星斑的花纹就是金元素外显的表现。
大概是运输这株星班葡的时候没注意,没有用那种特别适合金属性异植的容器来装载,反而用了一般异植更偏向却偏偏压制金属的水属容器来装载的原因。
伊芙的思路十分清晰,缺什么补什么,既然星斑葡差了金属性元素,那直接选用以金属材料为主的营养药剂炼制即可,如果实在想不出来,那直接补木也行,星斑葡毕竟还是异植,对木元素的亲近属性也不错,就是木属被金属压制,恐怕效果会很一般。
怕就怕不动脑筋,见异植表现得焦枯缺水,就直接补水,反容易加剧症状,她扫了眼桌上看似平平无奇,实则都是元素属性含量极高的材料,不禁哼笑一声。
出这题的老师还挺坏的。
符合这一条件的营养药剂还挺多的,思索片刻,伊芙选了两支同为金属的材料,又另取了一份木属性的晒干异植粉作为调和,接着便左手起炉,右手书写炼金秘文。
祁橙师出四星级炼金术师,这种掩人耳目的把戏估计瞒不住他,伊芙也不确定他炼金水平到底怎么样,只能尽可能加快炼制速度。
方才裁判已经说过了,同样的效果,用时短的获胜。
她自学习炼金术起就是为了实用,起初是为了赚钱,后来是为了拉拢奥利弗家族,迫于快速提升实力的压力,伊芙炼制药剂的时候一直都是左右手并用,用最高的效率减少耗时。
但这一幕,落在下面的学生乃至于老师眼里,就显得有些惊悚了。
“不是,她炼制药剂的时候怎么还能一心二用的,”有人目瞪口呆道,“她难道不要思考放入材料的时间顺序,还有回忆炼金术式怎么写吗?”
“如果不是瞎搞,那就说明她炼金术已经非常熟练了,熟练到只要拿起材料就知道该怎么办。”
“那么多术式药方呢?我天,她要是都能记熟,那跟怪物有什么区别??”
“而且她还会开机甲!”
“其实路晴有一个双胞胎姐妹是吧,两人一个学机甲一个炼金术,不然我没法接受同一个人能才华充沛到这个程度的事实。”
“我说,结果还没出来呢,你们怎么就帮她鼓吹上了?”
说最后一句话的人并非炼金术师,因此他周围的同学纷纷向他投来嫌弃的眼神。
这带资进组的憨二代,根本看不懂炼金术师之间的水平区别!
这还需要等结果吗?一看不就知道这两人完全不是一个水平的啊。
祁橙自从求放水信号被伊芙错误接收后,就一直心有惶惶地关注着她那边的动向。他也发现了星斑葡的结症所在,但或许是心绪不宁的原因,在放入材料的那一瞬,祁橙才想起来有另一个更适合的炼金药方。
性格软弱的人在遇到事的时候,总是会习惯性地去看看别人都是怎么做的,祁橙也不例外,经过老师的毒打,他在炼金术方面最为突出的一大优点就是速度,如果,他是说如果,伊芙炼制的进度还没自己快,那他就撤掉这份材料,重新炼一份药剂。
就是转头偷偷摸摸那一眼,差点把祁橙眼珠子都看掉。
不不是,这人炼金怎么左右手一起上阵?
他速度再怎么快,一只手也不可能比两只手更快啊!
祁橙的天塌了。
他嘴唇嗫嚅着,就快将“弃权”两个字脱口而出了,但此刻已无人在意他的表现,所有人的注意都凝聚在伊芙身上,连裁判老师都顾不上他那已经算得上是违背比赛规则的长时间盯视对手的行为了。
只见黑发少女熟练地投入炼金术式,接着便是收锅,敛药,动作顺畅如行云流水,方才还混在一堆材料里的树根砂土,转眼就化作了有着金灿灿光泽的炼金药剂,容纳于窄窄的一支玻璃长管之内。
老师也完全没想到伊芙的炼金术水平居然也这么惊人,一拿到这支药剂,他就知道祁橙败局已定,但出于身为人师的职业操守,老师还是很人机地尊重了下祁橙的意见:“祁橙同学,现在还没有到一小时的期限,虽然你的对手已经答题完毕,但你仍有继续答题的权利。”
难道还有必要继续浪费时间,就为了自取其辱吗?
祁橙麻着一张脸,一颗心冷得像冰:“ 不,不要顾及我,我弃权。”
闻言,伊芙转过头,她先是看了眼终端上的时间,这才皱眉道:“还有四十分钟,完全够炼完一支药剂了。”
祁橙:“……”
伊芙:“我炼的药剂并非最好的选择,因为追求效率,所以成效太猛,你仔细想想,完全可以想出更好的药方。”
祁橙:“…………”
伊芙:“比赛终究是以效果取胜的,时间还长,我说了,你没必要让着我。”
祁橙:“………………”
“姐,不要再说了,我求你了姐,”祁橙的道心终于彻底崩溃,他抓着头发就蹲下去绝望道,“你已经在技艺上碾压了,在精神上放我一马行不行?”
虽说人比人气死人,但也没必要体现得这么淋漓尽致吧?
他真的一点也不想死得这么明白啊!
第120章
脐橙同学圆滚滚地不, 是祁橙同学,他在弃权后扁扁地离开了擂台。
虽然胜负已定,但裁判老师还是按照流程地将伊芙炼制的药剂倒入花盆之类,只见金色的药剂缓缓地消失在黝黑土表之下,紧接着,奇迹发生了——
众目睽睽中,星斑葡枝条先是微微抽动,随即便有灿金色的细纹如蛇般在枯黄表皮下若隐若现地游过,绿意自内而外地浮透出表皮,金蓝色的星斑取代了原本的病斑,浸染上翠绿的果实。
堪称立竿见影的效果,就连裁判老师的眼中都流露出满意的神色:“很完美的答卷, 恭喜你,路晴同学, 这一场比赛你赢得很漂亮。”
“谢谢老师。”伊芙亦温顺地颔首致意。
她视线下移,定定地看着台下第一排银发蓝眼的少女。
洛琳也适时回望, 片刻后敛襟起身。
美第奇家族大小姐的仪态自然没得挑,优雅,宁静,她穿着高跟的靴子,在上讲台阶梯时伊芙甚至还伸手扶了她一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人现在都装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了,但底下观战学生却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嘶嘶”声不绝于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进了哪处蛇窝来了。
后门悄无声息地开合,有人偷摸着钻了进来、并拉开洛尔迦身边的课椅坐下。
“好熏的烟味。”洛尔迦没有回头,只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淡淡道。
“有吗?我在外面吹了好长时间的风散味呢,”来人先是朝看见自己的同学们做了个不要声张的手势,接着又低头嗅嗅自己的衣袖,“我自己闻不到,实在不行你忍忍呗。”
“……表姐。”
洛尔迦终于忍不住叹了声气,转过脑袋,看着明眸含笑的年轻女人,罗文清看他这副无奈样,不免觉得好笑,她用气音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呀?等军训结束,我就要跟其它大四的学生一起去军部实习了,到时候你想见我也见不着了呀。”
“你要是担心医疗系后继无人,让奥利弗随便安个人进去都行,”洛尔迦同样用气音回她,“何必把小晴拉进来?”“是吗?你们还能再安排谁,能压得过洛琳·美第奇呢?爱丽丝吗?你舍得,恐怕我另一个表弟可舍不得,爱丽丝是他直接安排去指挥系的吧。”
罗文清手指轻点腕上的终端,进入校园论坛,转而进入另一个系的专区,并将转跳出的内容送到洛尔迦眼皮子底下,后者勉强分出一点点眼角余光,这才看见居然是指挥系的系首席选拔目前排名。
指挥系的选拔跟其它系又有不同,为了刺激竞争,那边是允许攻擂失败的挑战者反复攻擂的,但每一次挑战之后都会计算攻擂积分,擂主虽然实时变动,但最终算系首席时还会考虑到积分的权重,也算是双参考机制。
只见长长的积分排行表之上,赫然可见高居榜首的爱丽丝·莱茵,以及底下一串熟悉的校园风云人物姓名,咬分极紧,但就算是这种情况,爱丽丝那跟第二名拉开大段差距的积分也极为显眼。
洛尔迦原本只是瞥一眼,他对爱丽丝和路德维希的要求就是两人保住一个副首席之位就行了,却没想到爱丽丝这么争气:“她怎么分数这么高?”
罗文清轻笑一声,似有嘲意般幽幽道:“本来实力就不差,再加上有人自杀式垫分,分数想不高也难吧。”
“ ”洛尔迦对这件事不欲作什么评价,说多了怕误伤到自己,“指挥系竞争激烈,二保一也不失为明智的选择。”
罗文清没再接话,她顾虑的本来就不仅仅是这回事,与其把系首席拱手相让给奥利弗,她宁可让给跟各方关系都更暧昧的伊芙,既应付了第四公主,也讨好了美第奇家族。
她再怎么不管事,也是待将毕业的罗氏继承人,一举一动都必须考虑到家族的长远利益,在处理问题上当然不能全凭亲疏喜好。
方才充作考题的星斑葡已经被助教搬下讲台,两位比赛选手的工作桌也重新整理过了,焕然一新的材料和器皿被放上桌面。裁判照例给了两人五分钟的时间观察桌面,随即便让助教捧上这一轮的考题。
新“考题”被厚厚的黑布笼罩着,看形状像是个方方正正的大箱子。
裁判老师啪地一下拍在神秘考题上,沉闷的声音惊得伊芙眼皮跳了两下,但老师只是转身,朝底下的学生严肃道:“本轮的考题比较特殊,在开始之前,我希望自觉精神力比较低,或者对限制级画面接受度有限的同学先行退出教室,改为论坛线上观看。”
他这副态度让学生们有些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有人举起手问道:“老师,但我们医疗系将来也是要去救死扶伤的啊,血腥画面是躲不开的,那黑布底下到底是什么东西啊,还需要跟我们提前预警?”
“这不是普通的血腥画面,你们以后也很难遇到,”裁判老师深深地看了举手的学生一眼,“因为这是一只被虫族咬伤后感染虫毒的异兽。”
“ ”
这下连伊芙眼中都流露出了真切的惊奇之色。
霎时班上一片死寂,接着就有三三两两的人主动收拾东西准备走了,基本都是老生。
他们怎么就忘了,医疗系每年擂台战都会来这一套,专门招呼那种老师觉得格外有天赋的学生,就是没想到今年这才竞选的第一天,居然就把东西给带上了。
临走前他们甚至还同情地看了眼新生,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居然连虫毒感染物都不怕——这种东西的恶心程度足以让所有见过的人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第二次。
等想走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老师这才一把掀开了覆盖在方正箱体上的黑布,幕布下的东西露出庐山真面目瞬间,下面就传来应激的哕声一片。
但论起冲击最大的,除了站得最近却早有准备的老师,莫过于几米开外的两人了。
透明方正的钢化玻璃箱中只有一只奄奄一息的兔子,但那事物已经不能被称为“一只”兔子了。它仅有半边身子算是完好的,从染着血的厚皮毛和肢架结构上能看出是一种常见于草原系星球的巨兔,但兔子的右半边却畸形而狼狈,丑陋的青黄色血泡占据了原本应该是身体的地方,膨胀如气球,密密麻麻的瘤块和疙瘩就像癞□□背上的泡块布满了这半边身躯。
且最为恶心的就是这半边的血泡肿瘤竟都是半透明的,透过鱼眼般的血泡,能看见巨兔身体内部微微变形的心脏还在异常有力地跳动。
饶是伊芙这种自觉见多识广的人,面具下的神情都为之脸色一变,另一边洛琳更是直接俯下身,表情难看地强忍干呕的冲动。
坐在下面的罗文清虽然不至于先行溜开,但也提前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小声抱怨道:“每年都搞这么一套,实际上就是借着系首席选拔来恶心这群新生呗,真是的,究竟是谁出的这破主意?”
洛尔迦却出乎意料的神情镇定,罗文清看着他,疑心道:“你怎么看着这么冷静你之前见过虫毒感染物?”
“可能我抗性比较高,”他敷衍地答道,盯着那被虫毒感染的兔子,相比之下,他更关心另一个问题,“你们把这种东西拿出来当考题,要是两位选手都无法解决,那该怎么判定胜负?”
他并不怀疑伊芙的能力,但对学生出这种程度的题目,显然是超纲了。
“实际上就是考验心理素质,到了这种程度,除非是近战系和机甲系那种靠实力碾压过来的比赛,谁又能说得清系首席和副首席之间究竟有多大的差距呢?”罗文清仍捂着眼睛,答道,“不过毕竟还是在选拔学生领袖啊,何况还是医疗系这种关系最为错综复杂的地方,我不都说了吗?这一套就是纯为了恶心新生的。”
闻言,洛尔迦微微点头:“我明白了。”
若真是这样,那他就不担心了。
台上的裁判老师确认考题已经充分展示后,便将黑布又盖回了兔子身上,转而解释道:“这就是本场比赛的考题,如你们所见,这是一只被低等虫毒感染的草原巨兔,因为感染程度较浅,所以它侥幸存活下来了,而你们两位要做的,就是尽自己所能,让这只巨兔的感染症状得到缓解,依然是不作任何手段上的限制,最长限时1小时,依效果取胜。”
“虽然我个人觉得虫毒应该不算很冷门的考点,但还是有必要强调,它的感染性不仅限于物理方面,对精神力也有一定的感染效果,”老师补充道,“在操作过程中,请你们务必注意自身的安全,以及,比赛现在开始。”
虽然比赛已经开始,但伊芙和洛琳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动弹,两个算不上谦和的人,这会儿倒是温良恭俭让上了。
伊芙绅士地伸出一只手:“洛琳同学出身高贵,我不敢为尊者先,要不你先请?”
洛琳早已收拾好自己的仪态,手撑着桌子,淡淡瞥她:“出门在外还是靠实力说话,洛琳自觉能力不如路同学,还是你先吧。”
“不不不,你先。”
“我不要,你先。”
“我等小民,是绝对不敢抢在美第奇家族的大小姐面前的,还是您先吧!”
“那行,”洛琳改口道,“那我们都不要折磨彼此了,你直接弃权吧。”
裁判老师:“本轮也同样接受弃权,请问这位同学,你确定要弃权吗?”
伊芙:“……不,我不弃。”
她没话说了,恨恨地磨了磨牙,只好不情不愿地走上前去。
黑布被掀起一角,明亮的灯光便透过这一小片玻璃,直直照射上被虫毒折磨的兔子,巨兔浑浊的红眼转了转,却仍是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伊芙强忍着恶心,仔细打量过那些袒露在外的伤口,包括足以构成密集恐惧症的细小血疙瘩和一鼓一动的心室薄膜,依照她对生理医学那有限的了解程度来看,这只巨兔不应该现在还活着的。
她思索了片刻,便将手附上玻璃箱。
完全贴合上冰凉的箱壁之前,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小心,”洛琳道,“系首席而已,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伊芙微一用力便挣脱了她的掣肘:“没关系,我有经验。”
这话不是骗人,低级虫毒而已,她还曾接触过提取过的中等虫族虫毒呢。
清冷强势的精神力以玻璃箱为媒介,小心地包裹住兔体,到底是隔了一层,在起到保护作用的同时,也阻碍了精神力更进一步的探究。
片刻后,伊芙便收起了精神力,转身向工作桌走去。中途路过洛琳时,她主动停下,直言劝奉道:“不要拿迷雾云蔓去碰那只兔子。”
洛琳眸色微动,地上某簇才冒了头的绿色小苗也顿时害怕地停止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问道:“为什么?”
“因为传染性很强,绝对不能让精神态挨上,”伊芙答道,“你可以用精神力小心翼翼地接触……不过要小心点。”
她知道洛琳一向是个听人劝吃饱饭的好孩子,不是那种自以为是以至于最终害人害己的蠢蛋,因此只是稍加提点,便回到了自己位置。
伊芙很快就开始了自己的工作,依然还是那副一手操作一手写术式的惊人效率,忙忙碌碌的,搞得老师也开始疑惑,难不成她真的实力深厚到这种程度的难题都能解决?
反观另一旁的洛琳,就比较符合老师最开始的预测了:先是在玻璃箱前表情不定地站了半天,接着又是坐回工作桌前,对着满桌的材料,神情迷茫,举目无亲,瞥了瞥伊芙那热火朝天的架势,兴许是胜负心作祟,居然也硬着头皮开始操作了起来。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在这种莫名焦灼的情境下,一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这还是今晚第一轮,完整挨完了最长时限的比赛,裁判老师宣布结束的那一刻,不仅是选手,连底下的学生都忍不住露出了解脱的神情。
出于对守擂者的尊重,裁判老师先行查看了洛琳的答卷,那是一瓶褐色的液体。
“这是一种镇定药剂,”洛琳快速地把材料报了一遍,然后才解释道,“对活性元素有强催眠效果,我想这应该对镇定虫毒有作用。”
这种药剂炼制难度很高,就算是对三星级药剂来说,炼制也并非易事,况且她的思路异常清晰。看到机器投喂完巨兔后,那张毛茸茸的脸上少了两分如有实质的痛苦后,洛琳也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但当她和裁判一同转头去看伊芙时,两人却都愣住了。
不知从何时起,黑发少女的桌前竟多了一小摞堆叠的小瓶药剂,熟悉的浅蓝色令裁判老师感到一丝不知为何的不妙。
他清了清嗓子,试探地问道:“路同学,那请问你面前的这堆药剂是……?”
“这也是镇定药剂。”伊芙慢吞吞答道。
老师讶然:“你们居然撞思路了?不过,你怎么做了那么多?一只巨兔喝不了那么多炼金药剂。”
“为什么要给兔子喝?”伊芙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这是给班上的同学喝的——至于兔子,我唯一的建议是安乐死。”
她递出另一管深紫色的药剂,直白道:“虫毒已经深度腐蚀进它的身体肉骨了,就算用再好的药剂也只能吊着它的命。与其治标不治本地让它痛苦活着,不如早点送它去死,迎接下一轮生命。”
全场哗然,下面学生议论纷纷。
“这种话是医疗系学生能说的吗我的天啊?!”
“但……但我也觉得她说的没错啊……”
“她还记得给我们炼制镇定药剂,其实路晴人还蛮好的。”
“是诡辩吧?这完全是投机取巧,她的实力当首席或者副首席我都没有意见,但这回还是判洛琳小姐赢比较好吧?”
“唉,真是吵死了,”罗文清压低声音,不耐道,“所以说我真的是把这群家伙养得很好啊,一个个的这么天真。”
洛尔迦没接她的话,而是认真观察着裁判老师的神色,片刻后得出结论道:“洛琳输了。”
“嗯?嗯,那当然,毕竟医疗系的第一原则就是以人为本嘛,况且——”
“你说的不错。”
出乎大部分人的意料,裁判老师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肯定了伊芙的那些论述,但很快,他就话锋一转:“但随意放弃患者的生命,似乎是一件相当有碍于医德的事情。”
即使面对这样堪称严重的医德指责,伊芙依然站得笔直,毫不畏惧地与裁判老师对视。
相持良久,终究还是老师先低头了。
“我曾经在军部服过役,当时是在……嗯?第七军团吧?我在那担任军医,我最好的朋友则在特攻分队,”老师看着手上的这管浅蓝色药剂,“不过很可惜的是,他后来……没死,还衣锦还乡了,娶了青梅竹马的女孩当老婆,家庭幸福——喂,你们干嘛那样看着我?拜托,我的故事才没那么狗血!”
失败地抖了个不合适的机灵,底下嘘声一片,老师的表情看着有些悻悻。
“他的小队长才是感染了虫毒的倒霉蛋,一整个小分队出去,意外遭到虫潮,只有一个人活着回来了,还被虫毒严重感染了。为了表示对英雄的重视,我们不得不用尽一切手段让他活着,有那么一段时间,营地上空一直飘荡着英雄的惨叫……”
“具体情状我就不跟你们说了,不然未免有点消费死者的嫌疑,总之,在绝大多数情况,我坚决反对随意放弃患者生命的行为,但虫毒是例外,它是无法战胜的恶魔,而面对这样恐怖的恶魔,如果不能光荣地活着,那果断地死去,也未尝不算一种体面。”
听到这话,洛尔迦的眼神却忽地变得幽深了起来。
老师将深紫色的药剂放入巨兔的投喂槽,然后让助教将镇定药剂分发给众人。眼看着兔子在喝入药剂后,眼中一点点失去生机,死亡的平静逐渐笼罩了这只痛苦的生命,他看了很久,也站了很久,这才抬起头道:“现在,我判这局为路晴获胜,你们有异议吗?”
没有任何异议,或者说,即使有异议,也在角落里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后,被惊诧地压了下去。
罗文清站起身来,热泪盈眶,十分动容道:“没有异议,我十分支持您的决定,洛琳同学妙手回春,路晴同学宅心仁厚,更重要的是,老师您是这样的大智若愚……呜呜,能在卸任前看到这么好的一场比赛……我真的是太感动了……”
“……………”裁判老师就近从伊芙的工作桌上拿了块类似于石头的材料、然后狠狠地扔向罗文清。
他大怒道:“大智若愚这种词是用来形容敬爱的老师的吗?!”
得益于罗文清三言二语,原本凝固的气氛重新松动了起来,空气中一时满是快活的气息。
尾声将近,第一天的系首席竞选也即将结束,对于医疗系未来的首席人选,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短暂告别后,大家就都准备散了。
原本那个向罗尔迦打探伊芙的栗发同学也不例外,她终于收起了敲打一晚上的终端,拉起书包,脸上满是心满意足的喜悦,心想着今晚跑来医疗系还真是收获满满。
先是意外撞见侦查系的首席,接着又观摩了这么几场精彩的对决,更主要的是,她敏锐地挖到了好几个关于医疗系新一代风云人物路晴的料!
正当她高高兴兴地转过身之际,一道温和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这位同学,请你等一下。”
“嗯?”
她转过身,疑惑问道:“怎么了,学长?”
罗文清这会儿不知道又跑哪去了,因此这片区域只剩下洛尔迦和这位同学两个人,正当她愈发紧张之时,洛尔迦终于开口了。
他指了指对方包带上的一个小小挂件,温和道:“同学,你应该不是医疗系的吧?那个挂件,是今年侦查系新生统一发的吉祥物。”
栗发同学:“??!!!”
“我看你自路晴出现后,就一直在高频率地敲击终端,似乎是在编辑什么消息,”洛尔迦好脾气地笑了笑,尽管那俊雅的笑容落在女生眼里无异于魔鬼,“介意跟我解释一下吗?抱歉,但路同学是我朋友,我有责任避免一些不好的事情出现在她身上。”
栗发同学:“!?!?”
“这……这不太好吧,”她虚弱地挤出一个笑,“这毕竟是我的私人……”
“同学,你是侦查系的吧?”
“……”
“我希望同学间的事都能私下解决好,而不至于呈到老师那上,毕竟那样也很伤害同学们的情面,对不对?所以你可以主动配合一下我的工作吗?”
女生立即站直,强颜微笑地立正敬礼:“好的,当然,没问题,配合首席调查工作,我等小民人人有责。”
……好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