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九十九朵小黄花 指尖在淡粉的柔软唇瓣……
奈何桥头, 星河流淌，长长的市集一眼望不到尽头。
小阿飘被易青川扛在肩头，大步往出口的方向, 走得呼呼带风。
“易青川，你要带我去哪？你不会抓我回去吧？！”
小阿飘头朝下，大声控诉。
“易青川, 你个大骗子！大忽悠！言而无信！出尔反尔！不敬鬼神！连飘都骗！你要是敢抓我回去卖给天师, 我就算投胎做人，也不放过你！”
小阿飘急了也刀人的！
“是投个六天七晚流浪记？还是社畜副本一轮游？”易青川逗肩头上的少年。
呼……司影气鼓鼓。
让易青川说中了，他那点儿少得可怜的功德分, 别说是投不成干翻段云柯的大boss了。
就连四平八稳的普通人剧本, 都拿不到。
但小阿飘气势上绝不能输：
“你快放我下来！我兄弟还在找我，找不到我他会报警的……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要把我送去哪？！”
易青川脚步不停, 答得没有半点儿犹豫：
“送去学校, 五百年义务教育。”
……？！！
司影瞪大了乌溜溜的大眼睛。
五百年义务教育？不能投胎？
这说的是人话吗？！
干脆给他直接压五指山底下得了呗？
要不是被对方禁锢在肩头，小阿飘能一个骨碌滚下来。
“你还是把我送给郑天师吧，我宁可被做成牌牌儿！”
司影一张精致白皙的小脸, 分分钟垮塌。
整个飘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哪有爱上学的小阿飘？
司影从来没上过学。
尽管地府官方规定，每个阿飘都应该不分年龄、不分功德地接受高等教育，但显然这件事儿，很难落实。
地府各大院校费用不低, 大多数流离失所的小阿飘, 没有足够的香火钱交学费。
上学于阿飘们而言, 是件奢侈事。
余刀就是个有学籍的小阿飘，还是个小学霸飘。
这得益于他某个副本里太奶的人脉：
早在300年前，获取了阎罗殿福利大放送的内部资源——用功德分兑换了学籍。
是个顶级的私立学府。
只不过，后来慢慢的, 余刀就交不起学费了。
余刀是个爱面子的小阿飘，又不肯再求助太奶，只能一半儿时间读书，一半儿时间辍学赚钱。
不过如今，新世纪的阿飘们，也早就想得开了：
不卑不亢不搬砖，不婚不育不上学。
“我不去上学！我要投胎报仇！”
小阿飘即使被扛在肩头，也高高扬起了漂亮小脑袋。
他可交不起昂贵的学费！
“上了学我帮你报仇。”易青川答得不容置疑。
“你要说替我投胎，我还信那么一点点……”
司影丝毫不给面子。
易青川说得也没错，以司影现在的功德分，拿不到一个优秀剧本去复仇。
想要收拾大仇家，只能精进法术、学本事。
念及此，小阿飘更加垂头丧气，不说话了。
……
忘川两岸，商铺云集，叫卖声不绝于耳，遥遥长街，烟火气十足。
司影于那万飘灯火里，远远地看见了余刀。
余刀急匆匆地奔来，身后还跟着一位小年轻：
穿制服，是警飘！
那制服的胸前，还挂着枚地府官方的小徽章，上面写着大大的两个词儿“执勤、实习”！
今晚剧本集市盛大开幕，官方从其他好几个州府，临时调配了的执勤的警飘！
还是个实习生！
“就是他！就是这个人，他抓了我的朋友！他是人，不是飘！他不应该出现在这儿！”
余刀离着老远，指控易青川。
那小年轻警飘一抬头，眼前亮了，乐颠颠地打招呼：
“嗨，川哥，有些日子没来了啊！”
“小吕。”易青川点了点头。
余刀一整个飘僵立当地，呆住了。
这俩……认识？！
怪不得都说近百年来，地府警方越发不作为！与人类结党私营、官官相护、以权谋私、坑瀣一气！
连实习警飘，都跟人类大师成老熟人了！
这位姓吕的小警飘，显然跟易青川关系还不错，笑嘻嘻开口：
“川哥，今儿怎么有空过来啊？”
易青川没答，而是将司影从肩头放了下来：
“认识这个飘吗？”
小吕警飘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眼前的少年：
大眼睛、齐刘海、穿一身雪白高领羊绒衫和长裤，一张小脸跟瓷娃娃似的，漂亮精致极了。
说实话，他们这一带，还很少有模样这么好看的小阿飘。
“嘿嘿，不认识，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吕警飘穿一身端严肃穆的制服，认真询问司影时，笑容特别暖，仿佛隔壁墓园的小邻居。
“吕警飘您好，我叫司影。”
尽管对方看起来年纪也挺小，跟自己差不多，司影仍旧规规矩矩礼貌回答。
司影是一个有分寸、知进退的小阿飘。
“小吕，这个飘，以后我罩了。”
易青川斜倚着集市牌匾底下的木栏杆，这句话撂得痞里痞气，吊儿郎当。
不怎么像好人，宛若地痞流氓。
司影警觉地左看看，右瞧瞧。
一个凡人，不但有能耐穿行冥阳两界，还敢在地府里画地盘？！
反倒是这位小吕警飘，没半点意外，嘿嘿笑着调侃：
“遵命！川哥，没想到你这趟副本，还有感情线啊，嘿嘿嘿嘿……司影是吧，行，我记住了。”
司影觉着脊背微微一凉。
他这是，上了公家白名单了？！
以后没人敢欺负小阿飘了！
连余刀都投来难以置信的目光。
不过下一瞬，余小刀同学就被易青川一个轻飘飘的眼神，给冷不防地瞥了回去：
“忘川州万星飘飘学院的，辍学第358天了。”
嘎？！
余刀傻眼了。
怎么着？他辍个学怎么了？！
别看他辍学！他成绩好！
他才不会跟外人说，他辍学是因为欠了学费。
他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小学霸！平时公墓除个草，坟头蹦个迪，赚点香火钱。
辍学boy犯法吗？！
余刀惊恐的目光像是见了鬼！
易青川也不待对方回答，直接向小吕警飘交代：
“他俩一块上学，忘川州万星学院，明天就办入学手续。”
余刀就读的万星学院，是整个忘川州，乃至全地府，数一数二的名校。
里面出来的，一个个都是高功德小阿飘，首富飘、战斗飘、明星飘、作家飘……财富名利两手抓。
最差的也是地府政务系统——阎罗殿当差的公务员。
有朝一日心血来潮投个胎，人生顶级剧本分分钟拿到手软。
当下，小吕警飘笑嘻嘻地答应，还当场拿出小本本，刷刷刷地写字。
把两个小阿飘的信息，全记在小本本上了。
余刀傻眼了。
他好好的Dancer，说不让干就不让干了？！
余刀转身就跑，还拉住司影，一块飞逃。
嗖——嗖——
两个小阿飘在忘川河岸狂奔。
没能逃出二十米，被小吕警飘一手一个，拽着后背的衣服，给拎回来了。
实习小警飘还不敢使劲儿拽人家，轻飘飘的。
警飘果然有两下子。
小吕警飘是有眼力见儿的，将司影轻手轻脚拎回到易青川面前：
“那个辍学的小阿飘，我带回去普普法，这个，川哥你留着亲自调……普法？”
“行，普法。”
易青川笑了，仔细端详面前模样呆立、又不失生动的少年。
司影仍旧沉浸于惊讶中，一时没能回过神儿来。
他刚才跑得头发稍都蹭乱了，刘海有一半歪在脑门上。紫色的星河，衬着一张清瘦白皙的小脸，以及那微微张成圆形的柔软唇瓣。
易青川手欠地伸出一根食指，在对方的小脸上戳了戳。
见小阿飘仍旧是茫然的模样，没反应。
易大明星得寸进尺，用指尖在小阿飘淡粉色、柔软的唇瓣上点了点。
软软的，麻麻的，手感真不错！
微微低头，甚至依稀可见那若隐若现的小巧舌尖。
司影：“……？！！”
下一瞬，小阿飘刷的一下，就将两片小唇闭得紧紧。
对方的反应，易青川满意极了，紧接着，一把将小阿飘重又扛在肩头，大步转身就走。
司影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远处飘来小吕警飘，逐渐远去的叨叨声：
“那个，余兄弟啊，你听我说，我们现在大力普及教育，这做一个飘啊，要有知识、有文化、会施法、有本事，才能不被欺负，要修够足够的功德分，才能体验更好的人生剧本……”
司影被易青川扛着，走得很快，直到那后面的声音听不到了。
司影轻飘飘地伏在对方的背上，不服气地小声嘀咕：
“易青川你放我下来！连警飘都听你的，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你就是不想让我投胎，非得把我送去学校关起来，也不知道我投不了胎，对你有什么好处……”
“段云柯肯定给了你大红包！你立筷问阿飘那天，他就给你红包了，我都看见了……”
长街尽头，人声鼎沸。
司影嘀咕累了，垂头丧气的伏在易青川肩膀，整个身体软软的、扁扁的，像是一张透明的小纸片。
易青川不答先前的话，而是忽然问：
“想要什么礼物？”
站在忘川河岸，热闹喧嚣的商圈广场，易青川将肩上的少年放下来，还顺手抓了一把对方的小脑袋。
手底下还没轻没重，给小阿飘乖顺柔软的刘海，揉得乱七八糟。
司影一整个飘看起来懵懵的。
今天是他的祭日。
隔了好一会，周身晕散着月白琉璃光的少年，垂眸低语：
“我想要朵小黄花。”
司影每年祭日，都会为自己准备一朵小黄花。
有时戴在头上，有时贴在骨灰墙上。
因为没有人给司影送花。
今年祭日，他提前好些天，就早早地准备了小黄花，可是在去看外婆的路上，遭到打手飘们的袭击时，被打落了。
小黄花飘散在风里，再也捡不回来。
小阿飘今年祭日，没有了小黄花。
易青川目光顿了顿，一把牵起对方的手。
“走。”
话音未落，拽着小阿飘，走向广场对面，那飘在半空中的百层商城。
这是一处近年来崛起的商圈，好几座上百层商业大楼，短短十来年期间，入驻了不少冥阳两界的千年名企、百年老店。
阳间的奢侈品大佬们，到了地府，当了飘，继续自己的商业帝国。
外加地府里原本的一些土著品牌，琳琅满目。
司影这次回归地府，已有三年，但从未进过这样的商城。
像这种奢侈品林立的商圈，是富豪飘们才会出入的地方。
司影这样的孤魂小野飘，仅有的那么一点金元宝，还要慎重地存进天地银行，一点一点换香火吃。
小阿飘口袋里没钱。
而今，易青川牵着小阿飘，半点都不带犹豫地，进了那高耸入星河的商城。
小阿飘悄悄地往后退了退，被易青川攥紧了手腕。
大商场里金碧辉煌。
有头带玉蝉、身着汉服，穿上古陪葬品的漂亮柜姐飘；也有时尚男团造型、模子身材的服务生飘。
于各家大品牌专柜前，彬彬有礼地向客人服务。
最底层的休闲区，还有不少儿童飘，跑来跑去。
儿童飘不需要家长陪伴，随便一个看起来三五岁的小朋友，没准儿就有个几千年道行。
司影跟着易青川，来到第93层，大名鼎鼎的“有金花”鲜花店。
大商城里的花店不多，都是一些高端品牌的订制路线，逢年过节送礼用的。
司影从不在这里买花，以前祭日戴的小黄花，大多是在奈何桥头，游走的花商处买的。
还特意赶在日出时分，快收摊了，大降价的时段。
更多的时候，是路边偶遇的野花丛里摘的。
而今，易青川牵着小阿飘，进店扫视了一会儿，直接让老板给打了一大束鲜花。
花的种类，是跟司影一块儿，一支一支挑的。
黄玫瑰做主花，搭配了几朵向日葵，太阳花、小雏菊，还有好几朵彼岸花。
司影抱在手里，一朵一朵数着，沉甸甸的：
一朵、两朵、三朵……九十八朵、九十九朵。
今年祭日，小阿飘拥有了九十九朵小黄花！
其中还夹杂着几朵同样漂亮的小蓝花、小红花！
除了一大束鲜花外，易青川还让店家编了个向日葵花环，戴在小阿飘脑袋上。
被鲜花装饰的少年，一对大眼睛亮晶晶的，颀长的羽睫扑闪扑闪，在天顶奢华的水晶吊灯映衬下，像是精美的琉璃娃娃。
易青川俯下身，满意地端详了一会：
“嗯，好看。”
付款时，司影特意留意到，对方拿的是金元宝。
金！元！宝！
这么明灿灿的东西，怎么敢随身携带？！
这玩意司影从来都是存进天地银行！
需要的时候，再换成计量单位最小的纸钱，小心翼翼地用。
易青川可真是财大气粗！
这是司影从“有金花”鲜花店走出来时的想法。
然而，这想法还没过半个小时，就被刷新了。
易青川何止是财大气粗，简直是一掷千金、挥金如土、散财童子！
从“有金花”鲜花店出来的易青川，转身就带小阿飘，进了对面的奢侈品专柜。
一连看了好几家飘在半空的专柜，都是当今冥阳两界的高奢品牌。
是冥星飘飘网上，顶流的一线明星飘，才能代言的东西。
最后，易青川在三家奢侈品专柜，给小阿飘买了三套衣服、裤子、帽子、鞋子、以及今年冬天限量款的一只精致漂亮小书包。
付款时，易青川拿的是比金元宝面值更大的冥币。
上面印着彩色阎王头像的那种，花花绿绿的。
司影两眼一黑，已经开始在心底默默数算，要打多少分工，去坟头唱多少首rap，蹦多少个迪，才挣得来这么些钱，将来还给易青川。
地府如今物品溢价，冥币贬值，兑换比例离谱……
经济系统就是被他们这些人类搞乱的！
从那金碧辉煌、飘在半空中的大商城出来，易青川带着小阿飘，转身进了广场另一角的香蜡蛋糕房。
这家店的小蛋糕格外漂亮，是用蜡烛与檀香，作为主要食材，经过熬制、翻炒、冷却，99道工序制作成各色口味与造型的小蛋糕。
是这片商圈知名的网红店。
有金元宝造型、大别墅造型、海盗船造型、还有金色小汽车造型……
蛋糕店里飘来飘往。
司影跟易青川一块，挑了个大别墅造型的小蛋糕，找了个卡座坐下。
虽然地府里也有六时四季，但阿飘们通常不需要太多的睡眠，越是夜里，越是热闹。
司影用银制的精致小匙，一小口一小口舀着漂亮的小蛋糕。
这是司影最喜欢的茉莉花口味，甜而不腻，连平时不爱吃甜的易青川，都跟着吃了两口。
嗡嗡嗡——
易青川的手机微微震动，跳出一层半透明的薄薄电子屏，有新消息接入。
易青川简单回复了几个字，而后将手机拿给小阿飘看：
忘川州万星飘飘学院，入学办理成功！
跟余刀一个学校，明天选课，后天入学。
司影瞪大了眼睛，看着上面的学籍信息，惊呆了。
他真的要上学了？！
易青川为了不让他投胎去段云柯身边，瞧瞧都干了啥：
不但一口气帮他交了500年学费，还把余刀欠下的学费，也补齐了。
这得有多少香火钱啊！
司影默默在心里数算着。
小阿飘算来算去，算不明白。
垂眸片刻，司影举着一小匙的香蜡小蛋糕，半天没往嘴里送。
“我和余小刀的学费，我以后会找兼职打工，慢慢还你的……或者，你的易秒快递还招不招骑手？我可以免费给你打工500年……”
诶？他在说什么？小阿飘话说出去，意识到哪有点儿不对劲儿。
易青川送他上学，他给易青川免费打工。
这难道不就是前些日子，警飘们挨家挨户坟头发传单、警示小阿飘们格外留意的：
传说中的新型杀飘盘？！
“行。”
易青川笑了，诱拐小阿飘成果显著。
第24章 孟婆汤掺五粮液 “这么好看的飘，乱跑……
“咳、咳咳……”
司影刚入口的一小块, 茉莉花香蜡小蛋糕，差点没咳出来。
易青川伸手，抹去对方脸上的零星蛋糕屑, 指尖停留在少年一侧的唇角。
偏巧小阿飘还没躲，深夜里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眨啊眨。
勾人不打草稿。
真他妈考验他！
“你家在哪？以后需要什么, 我烧给你。”易青川许诺也不打草稿。
小阿飘垂下了长长的羽睫。
他的家庭住址, 从前易青川问过一次，他没说。
但如今，对方给他买了这么多东西, 还替他交了那么多年学费。
他要是连家庭住址, 都不愿意告诉人家，那显得太小气。
司影沉默了两秒钟, 不大情愿地说出一个地址：
“S市兴南区, 天悦墓园公益性公墓，骨灰墙第十二排17号。”
易青川蹙了蹙眉。
“你爸妈都不在副本里了？”
“你爸妈才不在副本里了……”
司影不服气，连额前乖顺的刘海, 都跟着飞了飞：
“我的爸爸、姑姑，还有一个舅舅！他们都活得好好的。”
“好好的就给你埋骨灰墙上？”
司影一对明闪闪的大眼睛，明显暗淡了几分：
“我出副本的时候，还在读大学, 没有什么存款买墓地, 至于我爸他们, 是副本强制匹配的队友。”
哦，易青川明白了，爸妈不是自己挑的呗。
怪不得不关系不好，连墓地都不给买。
易青川瞥了一眼认真说话的少年：
“你这剧本, 挑得可真菜。”
司影深深呼了口气，小阿飘不服输！
“好像你挑得多好一样，你小时候，比我惨多了！”
哦……易青川懂了，他经纪人在背后蛐蛐他了。
除了申又，没人知道易青川的身世。
不过，易大明星也不介意：“又哥都跟你说我什么了啊？”
小阿飘扬眉，拒绝回答！
“那，你都跟他说什么了？”
易青川超爱逗小阿飘说话。
司影想了一会儿，答得字正腔圆：
“我说，你进副本的时候孟婆汤肯定掺水了！”
“……”
两秒钟的停顿后，易青川笑了，给了小阿飘一个特别不靠谱的解释：
“没掺水，掺了点52°五粮液。”
“…………”小阿飘才不信！
待到茉莉花口味的香蜡小蛋糕，快吃完时，司影忽而抬头：
“你经常资助阿飘上学吗？”
“那怎么可能？”
易青川不屑撇嘴，仰头灌下一大口无糖飘飘气泡水：
“我以前，没少带几个阿飘哥们，一起逃学。”
他不是助人上学那一挂的！他是助人逃学那个类型！
从小到大都不是老师眼里的乖学生。
“那你为什么要送我去上学？”司影歪着戴着小黄花环的小脑袋。
易青川打量了一会儿眼前的少年，笑了：
“这么好看一个飘，放外面乱跑，不放心。”
这是实话。
司影：“……？？！”
小阿飘不说话了，埋头吃小蛋糕。
天色渐明时分，商圈依旧热闹。
易青川叫了辆易秒快递小推车，载着小阿飘和大大小小的购物袋，将司影送回了家。
阿飘们瞬行千里，不怎么需要使用交通工具，不过，还是有一些阿飘喜欢开车。
自己用冥币购买的豪车、亲朋好友烧下来的黄金小汽车等等。
品牌众多，图的是个气派。
但谁也没有当地龙头物流企业——易秒快递家的小推车气派。
司影端端正正坐上小推车，易青川坐在AI骑手、那圆滚滚的小机器飘脑袋上。
嗖嗖嗖——
印有“易秒快递”四个刚劲大字的小推车，跑得格外拉风。
引的无数路人飘，驻足围观。
司影在S市郊区天悦墓园骨灰墙上的家，对应的是地府里的望乡州，一处同样不起眼儿的鸽子楼。
望乡州是地府里飘均GDP，排行靠后的州府，不如忘川、奈何、三生石几大州繁华，地理位置也偏僻些。
易青川得返回阳间，他的《十七言》剧组，今天白天还有好几场戏要拍。
头戴花环、手捧玫瑰的小阿飘，垂下头，看了看自己左手腕间的饰物。
那是一根简简单单的红手绳，手绳上只有一颗混元精致的白玉珠，再没其他装饰了。
戴了有些年头，有点旧，但被打理得精致干净。
司影想了想，小心翼翼将红手绳摘下来，双手递给易青川：
“谢谢你资助我上学，又送给我这么多好东西，陪我过了一个美好的祭日。我会好好上课、学本事的……你是人，不是飘，来地府一趟不容易，这个送给你，做个纪念……”
司影话说了一半，自己也觉着这回礼，有些拿不出手，越说到后来，声音越小。
最后，小阿飘鼓足了勇气：
“这是我生前经常戴的，后来程子尧把它放在了我的骨灰墙里，当陪葬品……你知道的，我没有什么值钱的陪葬品……”
“收了。”
易青川利落地接过红手绳，戴在自己腕间。
对方走后，司影在家清点自己的物品。
虽然地府的空间有所延展，小小的骨灰墙后也别有洞天，但说到底，司影的家不宽敞。
一床一桌一柜一凳，再没其他了。
不过，司影有几只丑了吧唧的陶土花瓶。
那是邻居搬家时淘汰下来的。
隔壁有家小阿飘，去年家人给迁了坟，葬进了漂亮阔气的大墓地，不住这了。
淘汰下来不少东西，被其他的邻居们一哄而抢。
司影抢到了这几个陶土花瓶。
尽管这对司影而言没什么用，他也舍不得买花来插。
但如今，小阿飘有花了！
司影先将易青川送的大束小黄花，分成好几束，精心修剪插瓶，蓄上水。
地府里的鲜花，生长缓慢，花期漫长，好几个月也不会凋谢。
而后，司影将易青川给买的大品牌衣服，一件一件地试穿了，选了一套穿在身上，其他的整整齐齐挂进大衣柜。
他有间古朴、简陋、土里土气的双开门大衣柜。
也是下葬时，作为殡葬机构统一规格的陪葬品，程子尧给他放在骨灰盒边上的。
虽然不怎么好看，但挺好用。
做完了这些，司影才开始清点前几日，程子尧烧给他的元宝、金条和冥币。
留了一些散用的元宝、黄纸放在家里，剩下的通通存进天地银行。
每年祭日，司影都会跑一次天地银行。
今日正午时分，司影才从天地银行回来。
离着老远，就看见了小吕警飘，已经等在家门口。
小吕是个负责任的实习警飘，夜里刚给小阿飘办完了入学手续，白天就笑呵呵地要带司影去新学校选课。
美其名曰：川哥交代的，不敢怠慢。
路上，司影想了再想，想了又想：
“吕警飘，你和易青川，是老朋友吧？”
“嘿，我跟川哥啊，认识不少年头了，打从我调到忘川区这一片来，就认识了，我原先上学时不是这儿的，我是在三生石区那边上的警校……”
意识到自己言多必失，小吕警飘立即住口，还动作夸张地伸手捂住了嘴。
司影笑得眉眼弯弯：
“易青川去这轮副本时，是不是没喝孟婆汤？”
“那怎么可能！”小吕警飘分分钟替他哥澄清：
“他喝了的，二十多年前，我亲眼看着他喝的！”
“那他的孟婆汤里，是不是掺水了？”
“不能！我们警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小吕警飘答得信誓旦旦。
谣言止于警飘！
“那他应该是掺了五粮液。”司影小声地自言自语。
小吕警飘惊得两只眼睛，像莹莹鬼火：
“天哪！我川哥连这种隐私，都告诉你了？！”
“……”
司影和小吕警飘两个，抵达忘川万星飘飘学院时，余刀已经到了。
万星飘飘学院，位于忘川州西南角，远离商圈，是小阿飘们静心学习的绝佳场所。
主教学楼是神秘而肃穆的万年古建筑，悬浮于半空中，直直插入紫色的星河。
气派恢宏，遗世独立。
司影站在古建筑前，蓝色的晶石铺满了半透明的石阶。
这就是小阿飘以后读书的地方了。
司影从未上过学，得从一年级的初阶课程学起，读到500年级，才算毕业。
余刀虽然从前上过学，但由于后来辍学，落下了不少课程，得留级。
甚至有不少课程，得跟司影一起学。
余刀十分愿意跟兄弟作伴。
砗磲与玛瑙点缀成装饰画的走廊里，小吕警飘带司影报道、选课。
每个年级的学生，都有必修课和选修课。
阿飘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上课的时间与老师。
至于学分，由课程考核、以及功德积累，两部分组成，阿飘们要每年修够学分，才能进入下一个年级。
课程五花八门。
站在那大大的电子屏幕选课机前，司影看到，单是基础必修课，就好几种：
【阿飘礼仪与法律法规】
【投胎指南：教你选个好剧本】
【增加功德的一千种方式】
【合法复仇：向副本违规行为大声say No！】
【地府经济学之穷飘飘与富飘飘】
……
除此之外，一年级的学生们，还有两门选修课的名额。
司影站在眼花缭乱的兴趣类课程前，看了好一会儿。
小阿飘从上百门课程当中，挑选了两个：
【舞台飘必备之地府流行音乐】，以及【与灵媒的有效沟通】。
音乐与舞台，是司影生前执念。
而至于选择【与灵媒的有效沟通】这门课，是由于小阿飘想起了易青川。
司影至今不知道易青川是什么人。
说不上是大天师、大灵媒、异能者，还是大神仙。
司影在五花八门的课程中，只找到了这么一门沾边的。
他想多了解了解易青川。
至于挑选授课老师，就简单多了，一排排的照片简历，司影一个也不认识，跟余刀一块，就选长得和善顺眼的。
至此，小阿飘的课程表排布完成！
“等学了【战斗飘进攻术】，我就可以收拾段云柯，把他踢出人生副本了吧？”
按下选课确认键时，小阿飘双手十指相扣，虔诚祈祷。
“嘿，那可不行，得先学法律法规，遇到副本违规行为，请律师飘起诉，拿到阎罗最高检察院的复仇执照，才能合法复仇。”
小吕警飘不忘抓住一切机会，对小阿飘进行普法教育。
“等我这些都学完，我的大仇家可能都寿终正寝了……”司影有些懊恼。
“不会的，不会的。”余刀特意压低声音，给好兄弟打气：
“你上次用阿飘遮眼术，让姚夜出车祸，不是成功了吗？你悟性高，学得快，段云柯肯定会等你的，他拿的又不是短命剧本。”
司影想了想，觉得有理：
“等我们过几天，学了新的魔术，先去吓吓他！”
司影偷偷地在余刀身旁耳语，连小吕警飘看了都皱眉。
余刀重重地点头：“没准儿提前把他吓死了呢！他如今的精神状况，感觉已经不怎么好了。”
“诶，人类可真是脆弱，怪不得我们的法律法规课程里，要学《三次元人类保护法》。”
“可不呗，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噶了……”
做完了选课大事，司影还不忘将自己的电子课程表，发了一份给易青川。
不知道易青川在做什么。
但小阿飘有在认真学习，超乖的！
……
第二天，司影就去上课了。
万星飘飘学院，是高等学府，每一期有资格入学的小阿飘，人数都不算多。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没当过几年飘的小少年，也有快成了精的千年老飘。
大家都是年轻模样，男的俊女的美。
司影背着易青川买的小书包，跟余刀肩并着肩，飘荡在流光溢彩的宽敞走廊，寻找教室。
课间时分，走廊里来来往往成千上万个小阿飘，热闹极了。
低年级的教室，大多在这栋高耸入星河的主楼底层，教学楼内部，是深蓝色琉璃砌成的走廊。
晶莹剔透，每一步像踩着冰晶。
司影站在极尽奢华的走廊，抬头往上看，一眼望不到顶。
听说再往上几百层高年级的教室，是金色琉璃，奢华极了。
司影的飘生第一堂课是《投胎指南：教你选个好剧本》。
任课老师是位端庄优雅的古典美人飘，头戴白玉兰金钗，身穿马面裙。
听说是著名编剧，为许多高功德小阿飘，写过不少人生赢家的剧本。
放在影视圈能拿白玉兰奖的那种。
司影翻开自己的课本，在平板电脑上刷刷刷地写着笔记。
他左边坐着余刀，右边的座位，是个穿一身高奢手工订制的年轻小男飘，脑袋上还戴了顶英伦风的绅士帽，看上去挺斯文。
司影写笔记时，对方悄悄地交头接耳：
“你好，我叫凌酒，你叫什么名字啊？”
“你好，我叫司影。”
“你从副本里出来多久了？”凌酒偷瞄一眼眼老师，悄悄问。
“我出来才三年，上一次还失败了。”司影如实答。
“我也才出来不到五年，这已经是我第108次下副本了。”
凌酒说话时，脸上洋溢着属于少年飘，独有的那么一份儿小骄傲。
108次？！
司影惊讶：“你经验这么丰富了，怎么还来上课？”
“唉，同一个关卡没过去呗……”
凌酒话音刚落，编剧老师就侃侃而谈：
“有些同学啊，不好好修行，同一个情关，下了一百多次副本，都没过去，我们只好安排课后一对一辅导。”
凌酒暗暗吐舌，小声开口：
“这个老师，就爱阴阳怪气、背后点人。”
司影懂了，笑得眉眼弯弯。
临到最后一节下课前，凌酒问：
“这周末晚上奈何桥头，有live house演出，是最近几年，忘川州最大的乐队，要不要一起去？我记得你好像选修了【地府流行音乐】这门课？”
司影想了想：
“我想去阳间一趟，看个朋友。”
凌子酒点点头：“也是，刚出副本的小阿飘，总会有些留恋的人，过几年就好了，那咱们下周见。”
阿飘们上学，也分工作日和周末，只不过地府里的周末，与阳间算法不一样，不是七天一个单位。
分大小周。
司影入学刚好赶上是小周，上三天课就可以休息。
第三天下课后，司影飘飘悠悠地到了奈何桥传送站，排队过安检，去往阳间。
他想去看看易青川。
影视城，傍晚。
易青川拍摄刚收工，回酒店的等电梯的工夫，他经纪人申又，低头念着手机备忘录上的通告单：
“明天早上7点半开工，下午四点钟的航班，飞M市，后天山竹盛典演出彩排，大后天……”
易青川近几天有个演出，是个一线大平台的拼盘演唱会，云集了大半个娱乐圈的明星大咖。
单是他们《十七言》剧组里，就有好几位小生小花参加。
年底了，各大平台演出多了起来，申又选择性地给自家艺人接了一两个，已经跟导演请好了假。
晚高峰时段，酒店人来人往，电梯运行缓慢。
易青川也不着急，慢慢地等。
他素来低调惯了，不愿意像段云柯那样搞特殊，开专梯。
申又的通告单，才念了没两行，一条新的微博映入眼帘：
是就在这两天，前线粉丝拍摄的，易青川剧组下班图。
镜头下，一身黑衣的酷帅青年大步上车，随手扶了一下棒球帽沿时，刚好露出肤色微深、骨骼分明的一截手腕。
手腕上戴了一根红绳手链，手链上还穿着一枚大大的、晶莹剔透白玉珠。
跟易青川一贯的简洁硬朗的造型，不怎么搭。
评论区粉丝炸了锅：
“这手链川哥是这两天才戴的吧？！”
“以前没见他戴过啊！”
“这一看就不是川哥的风格，肯定是别人送的！”
“易青川谈恋爱了啊啊啊不能吧？……”
粉丝人均放大镜，一张生图，没一会儿热度就刷了上来。
看得申大经纪直皱眉。
“易青川，手伸出来！”
电梯下行，易青川伸了伸右手。
“另一只。”
易大明星还挺配合，换了只手，左手间的白玉珠，又大又圆。
“哪来的？”
申又直皱眉，上升期艺人传绯闻，可不是小事，这他必须得整明白。
“朋友送的。”易青川答得挺痛快。
申又对这回答，显然不满意，还特意凑的近了，看了看，电梯开门的工夫，琢磨明白了：
“那谁啊……就娃娃，你那俄罗斯套娃里那个？”
与此同时，司影从奈何桥传送站，飘飘悠悠地到了。
刚好赶上电梯门开，下完客。
刷——
小阿飘第一个飘进电梯。
易青川慢悠悠地进去，斜倚着电梯一角，朝着天花板方向的上空，饶有兴趣地看了几眼。
扭头向他又哥：
“说名字。”
申又挠头：“叫啥来着？……庄……舟？不对，现在叫……司影，对，司影。”
随着电梯的数字缓缓上身，申又琢磨半天：
“不是，我管他叫啥，你那小朋友还能听见啊？我还以为他啥也听不见……”
“他啥都能听见。”
易青川谈笑间，往天花板处又撇了撇。
司影一双大眼睛，疑惑地眨着，飘在上空。
申又忽然没来由地有些脊背发凉，不知道是不是隆冬时节大降温，衣服穿少了。
电梯上行，途中有几层上客，运行缓慢。
申又猜出来了七七八八，循着易青川的目光，也向上看：
那里空空如也。
只有白瓷般明净的天花板，映出一片光亮。
“咱要去M市演出，你那小朋友，他知道吗？”
“明天下午4点12分的航班，去M市，山竹卫视之夜，后天彩排，大后天演出，他知道。”
易青川说这句话时，特意重复了每一个时间地点。
也不知道是在给谁报备行程。
飘在天花板上的司影，眉眼弯弯地点点头，他知道了。
明天就能看到易青川的舞台了。
小阿飘很满意。
第25章 天黑啦！收飘啦 卡在少年腰间的手故意……
易青川出道时是个演员。
近年来偶尔也唱跳, 听说无论音乐舞蹈，还是台风，都圈粉无数。
而今, 司影光明正大地飘在电梯天花板上。
小阿飘格外期待易青川的舞台。
谁想到，对方再次向上瞥了一眼，也不知道是逗着谁玩, 转头向申又开口：
“他说我应该去更大的平台演出, 这个不好。”
啥？！
司影一动不动挂在了天花板上。
他不是他没有别乱说！
这不是他说的！他觉着这个资源挺好！
申又仰头，看向天花板方向，忽然乐了。
申大经纪慢悠悠地开口, 朝着上空虚无的方向开玩笑：
“合着他去哪个活动, 以后你说了算呗，看上我这碗饭了？那我干啥？”
司影两眼一黑, 在天花板上翻了个360°。
小阿飘把后脑勺冲着易青川。
易青川这个大混球, 胡说八道！信口开河！
对经纪人接的资源不满意，就造谣是他说的！
欺负申又看不着、听不见飘；欺负小阿飘没法给自己澄清！
两头欺负！大混蛋！
小阿飘是万能接锅侠！
……
这次山竹之夜盛典，平台方邀了半个娱乐圈的明星大咖, 段云柯也去。
段云柯流量高，咖位大，节目是整个晚会的压轴。
次日，易青川与段云柯两个团队, 又轮到同一趟航班。
片场外面, 浩浩荡荡停了六七辆商务车, 全是段云柯团队的。
易青川轻衣简从，只拖了个小行李箱，一位经纪人、一位助理、一位化妆师。
一辆七座商务车，还没坐满。
司影得以捞着个座位。
尽管有没有座位这事儿, 对于一个小阿飘而言，也不怎么重要。
即便没有座位，他还可以坐在地上，飘在天花板上，挂在别人身上。
反正除了易青川，也没人知道小阿飘坐哪里。
前往机场的高速公路上，司影专注地听申又他们说话聊天。
听说这场晚会，规模空前盛大。
司影开始回想自己的生前。
经过一次不怎么愉快的轮回，他有许多事情记不清了。
司影想不起自己生前，有没有参加过这样大规模的晚会。
不过，司影记得，他的好兄弟程子尧，经常到这样的大型活动，当摄影师。
尽管这两年，程子尧的事业也不怎么好，已经连续一年多，接不到平台方、或是艺人工作室的正规订单了。
但类似粉丝站子代拍之类，程子尧也接。
司影不知道这趟M市之行，有没有机会见到程子尧。
易青川和段云柯两个团队的商务车，于前后脚抵达机场。
段云柯和姚夜走VIP通道，车子直接拐进了VIP候机厅的广场。
易青川和团队走普通的头等舱安检。
易青川不喜欢VIP那玩意。
出发大厅，易青川的粉丝人山人海。
司影大大方方坐在易青川的拉杆箱上。
即便司影知道，几乎没什么人能看见自己，小阿飘仍旧特意打扮了一番。
穿着易青川上次给买的限量款白风衣、米白色长裤，胸前还别了一枚精致的小黄花胸针。
盛装出席的小阿飘，由易青川推着拉杆箱，一路享受粉丝们的尖叫与欢呼。
粉丝们呼喊易青川名字，声音此起彼伏：
真心＋10086；
喜爱＋10086；
万众瞩目＋10086……
从出发大厅到登机口，司影一路享受了不少小粉丝，满溢出来的真心。
是给易青川的，流光溢彩，酸酸甜甜，味道好极了！
少年米白色长裤包裹着的两条小腿，挂在行李箱上，还随着箱子主人走路的节奏，一悠一荡的。
小阿飘高调出场！万众瞩目！扬眉吐气！喜气洋洋！
易青川于那登机口的拐角处时，还特意步履如风，走的飞快。
一个帅气利落地转身，将那拉杆箱高高地轮了半圈。
拉杆箱上的小阿飘被甩了起来，跟坐秋千一样，荡得高高。
小阿飘快乐自在地飞翔，高兴极了。
粉丝们看不见小阿飘，只看得见她们的偶像装酷耍帅。
尖叫与快门声，连绵不绝。
其中夹杂着大经纪人申又，皱成苦瓜脸的叨叨：
“哎呀呀，别甩那行李箱，一会儿再砸着人……”
司影于空中自由徜徉，安稳落地。
等到登机时，小阿飘站起身来，规规矩矩排在工作人员的队伍里，飘进了舱门。
易青川的座位，在头等舱第二排右侧，靠近舷窗的位置。
前排的两个位置，依旧是段云柯与小助理姚夜。
司影原本用不着坐飞机，已经知道了易青川演出的地点，他自己飘去也很快的，还不用候机。
但这趟航班，段云柯在上面。
司影得隔三差五地，盯着点儿他的大仇家段云柯。
他如今已经上学了，开始修习法术，没准假以时日，就能够拿到复仇执照，亲手复仇。
可眼下的段云柯，却日渐憔悴。
明明才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眼神涣散、脸颊浮肿，一副不是通宵打游戏，就是纵欲过度的模样。
仿佛整个人的精气神儿，都被抽走了。
司影觉着，自己可得时不时地留意点儿。
在他学成归来之前，大仇家的人头，可别被别的阿飘收走！
这趟航班里两个大明星，粉丝爆满，与《十七言》剧组开机那日，盛况不相上下。
登机时，司影好奇地飘在行李架上，看看这儿，瞧瞧那儿。
从头等舱飘到经济舱，再从经济舱飘回来，哪都觉着新奇。
滑行起飞阶段，小阿飘双手紧紧地扒着舷窗，好奇又害怕地盯着地面逐渐缩小的建筑。
整个身体都贴上了舷窗，看起来扁扁的，一副随时会被气流掀飞的模样。
紧张极了。
“你坐过几次飞机？”
直到航班平稳升空，易青川才打断专注的少年。
“嗯……”
司影转过身，歪着头认真想了想，想不起来。
“不记得了，应该很多次吧。”
毕竟他生前是大明星，大明星都是空中小飞人。
“很多次还怕？”易青川直线嘲讽。
“我才不怕！”
司影翩翩然坐在前排段云柯的座位靠背上。
还由于飞机一个颠簸，趔趄了一下，差点一头栽下来。
小阿飘紧张地坐稳了身型，而后一本正经地直视面前的青年：
“易青川，你别跟我说话了，否则看起来仿佛一个自言自语的神棍！”
“我本来就是个神棍。”易青川挑眉。
司影也不争辩，而是自顾自地小声说话：
“这三天来，我已经上了七节课，其中【投胎指南：教你选个好剧本】的老师说，有些阿飘就是会记不起上一局副本的细节，等过些天，开始进行上一局复盘时，就会帮助大家回忆起来。”
“到时候我要好好复盘一下，我究竟是怎么被段云柯踢出局的。”
“我还有两门选修课，一门是【地府流行音乐】，老师是我们地府里，500年前的顶流偶像，我以前在live house上见过他，课上给我们宣传了他的新综艺《风雨飘摇的哥哥》，还给我们演唱了一首《我真的还想再火五百年》。”
“还有一门【与灵媒的有效沟通】，课表排到下周了，还没见到任课老师。听说是人类大灵媒，在我们地府里，属于外教……是一家大型网红灵媒平台创始人、灵媒经纪人、畅销书作家，还著有代表作《会通灵的我》、《顶流灵媒的风流二三事》。”
……
大型的航班自万里云层中穿梭。
没有人看得到，头等舱第一排的座位靠背上，身体半透明的漂亮少年，嘀嘀咕咕，笑着向对面的青年说话。
傍晚云层里的霞光，将少年长长的睫毛尖尖儿，染成了一抹金色。
格外诱人。
易青川轻扣了扣脖子上挂着的、看起来像个酷酷项链般的小罗盘。
忽悠悠——
飞机突如其来地轻轻颠簸。
司影一个没坐稳当，从前排段云柯的座椅靠背上，一头栽了下去。
被易青川顺理成章地捞在怀里，抱坐在腿上。
还顺手在少年后腰的位置，贴了一张小黄符。
顷刻间，小阿飘的身体变得不再那么透明，也不再虚无地能从对方身体里穿过。
易青川能抱到小阿飘了！
“唔……你快放开我……”
尽管旁人眼里，小阿飘依旧是团空气。
但温热的触感，真实而陌生。
小阿飘怕怕的。
“你就不让我好好坐会儿……我要告诉别人，不，别的飘……为了把一个飘从座位上摔下来出洋相，你能让飞机颠簸……上一次坐飞机我就看见了，是你用罗盘让飞机晃起来的！段云柯的小蛋糕是你打翻的！不是我！”
小阿飘大声控诉。
易青川笑了。
他是为了把一个小阿飘从座位上摔下来吗？
当然不！他是为了占飘便宜。
少年看不见的后腰处，巴掌大的小黄符，嚣张又肆意地翘着一个角角。
“再提那个人试试？”
易青川卡在少年的腰间的双手，故意紧了紧。
谁？段云柯？
司影瞪大了一双明闪闪的双眸。
完，是威胁！
小阿飘感受到危险的信号！
……
航班于两个小时后，抵达M市。
团队来不及休息，直接前往彩排现场。
司影坐在易青川的商务车后排，扒着半开的车窗，安静看新城市华灯初上时分的车水马龙。
彩排现场，明星大咖云集。
轮到易青川彩排时，音乐一响，司影就悄没声息地，跟着飘上了舞台。
易青川的歌，司影不会唱，他俩擅长的曲风不太一样。
但一点儿也不耽误小阿飘，随着音乐的节奏，愉快地从舞台这头，飘到舞台那头，再跟着伴舞学上几段。
司影音乐天赋高，唱跳学得快，易青川一首彩排结束，已经让小阿飘给学会了七七八八。
尽管台下没有坐着观众，但司影仿佛找回了舞台上的感觉。
跟着易青川蹭了个舞台，又跟着接下来好几位演出嘉宾，上台蹦了好几首歌。
山竹卫视之夜彩排，成了小阿飘的大型蹦迪现场。
直到段云柯压轴出场。
场馆里一响起段云柯曲目的前奏，司影唰的一下，从舞台边边溜下来。
坐在那带滑轨的摄像机上，随轨道移动，全角度倾听。
听了一会，小阿飘一张白瓷般的小脸，黯然失色，垂眸小声控诉：
“那首歌是我写的。”
舞台底下，已经收工准备退场的易青川，吩咐身边的助理小弟：
“查一下这首歌的信息。”
顿了顿，又加了句：
“还有，段云柯出道前的队友，练习生庄舟。”
助理小弟忙碌去了，等到段云柯彩排结束，司影就把大仇家唱了自己的歌这件事儿，抛在了脑后。
两个半小时的彩排，司影意犹未尽。
小阿飘天生属于舞台。
这次演出的平台方，包下了场馆附近一家五星级酒店，用于演职人员住宿。
司影跟在易青川团队。
没有飘在窗子上，也没有飞在天花板上，而是像模像样地走路，仿佛一个看不见的工作人员。
五星级大酒店，电梯间对面的台阶上，坐着一个穿黑羽绒服、深蓝牛仔裤，脖子上挂着专业单反相机的年轻男生。
男生抬着头，像是在跟谁说话。
即便男生戴了帽子口罩，脸遮得严严实实，司影也一眼认出来了。
程子尧！
他生前的最好的兄弟！
嗖——
小阿飘当即脱离易青川的队伍，刷地一下飘进了楼梯间。
易青川身形顿了顿。
察觉到他的飘开小差，飘走了。
司影直到飘在程子尧身边，才发现楼梯间的暗处，还站着另一个人。
是个模样40多岁的中年男人，身材不高，微胖，穿夹克衫，戴鸭舌帽，背小腰包，手里夹着烟，脖子上也挎了部单反相机。
烟味呛得小阿飘双脚离地。
司影倒退着飘了好几步，钻到楼梯扶手底下，皱了皱鼻子。
司影见过这个中年男人。
对方名叫唐宋，是个娱记，年轻时也是正八经儿的大记者，采访过无数一线大明星、大导演。
谁想到，人到中年事业滑坡，听说这两年改行当狗仔了。
还开了个小小的营销公司，专门签一些会开车的、能吃苦的，摄影圈临门一脚被踢出来的……年轻小男生。
当狗仔。
程子尧前不久才入职了唐宋的公司。
名片上还给印了个光鲜亮丽的title：
首席摄影师！
实际上就是扛相机的、开车的、偷拍的……以及，被抓了顶锅的。
光线昏沉的楼梯间里，老娱记唐宋，倒是没一点老板的架子，抽着烟，背靠着大垃圾桶，劝说坐在台阶上的少年：
“我跟你说子尧，不是我不让你跟拍段云柯……他实在是不好跟，保镖七八个，上回是谁没跑了挨顿揍？忘了？下回整不好得给你抓进去拘留……”
台阶上的少年仰起头，棒球帽遮住了光线，看不见神情，但那声音坚定极了：
“我早晚有一天拍着他，他身上全是料，跟助理谈恋爱、耍大牌、助理养小鬼，哪怕爆出一个，我都能让他退圈！”
“这圈里那么多明星，谁身上没点料啊，你非得拍他干啥，他小气吧啦，给不了多少钱。”
“我最好的兄弟是他害死的！我早晚把这件事，公之于众！”
程子尧重又垂下头，说这句话时，声音里几乎带着哽咽。
一时间，楼梯间里陷入沉默。
声控灯灭了，四周黑漆漆的，没有人看得到，在那月光也照不到的角落里：
有个小阿飘轻轻地吸了吸鼻子。
大记者唐宋思索片刻，最终也俯下身，在程子尧旁边的台阶坐下，苦口婆心地画了张大饼：
“那你得做大做强，等你有名声了，站稳脚跟儿了，说的话、爆的料才有人信……要不然，你要再发一遍你那小兄弟的事儿，信不信还得全平台给你封号禁言，这都没了多少个账号了……”
司影静安静地飘在程子尧身后。
小阿飘已经去世好几年了，他的好兄弟还在惦记他，想方设法为他讨回公道。
“程、子、尧。”
小阿飘轻轻地念出对方的名字，尽管知道对方看不见，也听不着。
他想告诉对方，自己此刻就在身边，回来了。
或者，他能弄出点什么动静，吸引对方的注意也好。
可是他的【初阶魔术】才上了一节课，连一枚树叶也吹不起来。
忧愁的小阿飘，只能轻轻地上前，张开双臂，虚空地拥抱着，他最要好的兄弟。
还要控制着力道，稍微抱得紧一些，就从对方的身体里穿过去了。
司影也不敢抱得太重、太久。【阿飘礼仪与法律法规】的老师说，阿飘的磁场对人类身体不太好。
忽然间，楼梯间里飘来一阵香气，是上好的檀香。
其中夹杂着茉莉花味。
嗷！……这是谁家在酒店做饭？！
愈渐浓郁的香气，让小阿飘垂涎欲滴。
下一秒，司影就明白了。
易青川在找他。
易青川拿好吃的檀香，喊他回去。
嗯……再次深深地嗅了嗅，小阿飘拒绝美食诱惑！
他想跟他兄弟多待一会。
午夜过半，豪华的酒店房间，易青川已经洗漱完毕，换了件运动范儿的宽松黑卫衣。
斜倚着飘窗，翻演出通告单。
飘窗上那蓝底白瓷小香盘上，插着的香，已经燃了一半。
窗明几净的房间里空空荡荡。
易青川凝眸扫视一眼，房间里除了他自己，没有别的众生。
小阿飘没回来。
他现在收不回他的飘了？
易青川随手拿过床头柜上充着电的手机。
悬浮的半透明的电子屏幕，若隐若现，青年修长的指尖在那上面轻戳几下。
几秒钟后，一辆超小号、还戴了个喜气洋洋圣诞帽的小机器飘，出现在飘窗。
“尊敬的易总、易青川先生，易秒快递E0408号小易，为您服务，请您吩咐。”
“地址：M市本酒店十层楼梯间，司影。”
说话间，易青川将一枚巴掌大、雕工精细的Switch型小香蜡，放进小推车。
“寄件人留言：自己回来还我出去扛你？吃完要是还不回来，我去举报那两个娱记。”
小机器飘一溜烟地窜出去了。
还尖叫着：“风里雨里，小易等你——易秒快递圣诞版，跨越奈何桥传送你的爱！出发！——”
一秒钟后，话音未落，司影在酒店楼梯间，收到了那块雕工精致的香蜡。
小阿飘双手捧着，当成真的Switch，把玩了好一会儿。
才轻轻地咬了一个小角角。
不忍心破坏精美造型。
这么好吃的美味，要是能跟程子尧一起品尝就好了。
司影念头刚起，随即又灭了下去。
呸呸呸，他在想个啥子，人生副本里有那么多山珍海味！
他可盼着程子尧尽情地多体验体验，可别像他一样，早早地滚出来吃香蜡。
司影吃着小蜡烛，请小机器飘播放了易青川的留言。
屏幕上洗了澡，换上宽松卫衣的青年，笑着威胁他“是自己回来还是我去扛你”的模样——
看起来酷酷的。
看完视频，司影觉着意犹未尽，又让小机器飘，自动重播了两遍。
他觉着易青川声音，格外好听。
小阿飘喜欢。
自动播放语音留言，是司影近日来，从易秒快递家的AI骑手身上，发现的新功能。
谁想到，新功能没玩明白，小机器飘只有第一遍，播放的是易青川的原声。
紧跟着，圆头圆脑、戴圣诞帽的小机器飘，便响起了尖锐的夹子音，刹那间，响彻一整条走廊：
“……举报那两个娱记！举报！啊！举报！……”
司影吓得立即按下了暂停。
小阿飘心虚地看看程子尧，又看看唐宋，还好他们阿飘的声波，人类听觉捕捉不到。
这会儿，唐宋似乎是在手机备忘录里，列了一个风险艺人名单：
恋爱的偶像、偷税的小花、约炮的影帝、出轨的大咖……
跟程子尧探讨，要一个一个去跟拍。
司影一对明闪闪的大眼睛亮了：
这活儿他能干！他要跟程子尧联手！
小阿飘进别人的房间，如履平地。
爆料简直不要太简单！
他现在就去，去去就来！
小阿飘身形高高地飞起，转身前，还特意用飘飘机，给易青川留了个言：
“你再等我一下，我要闷声干大事！”
……
酒店房间，易青川放下手机，随手拎了件外套和房卡，就要出门。
他的小阿飘跑不见了，他得亲自收飘。
看来假期也不能放着乱跑。
再封俄罗斯套娃里不现实，那里面空间小又不舒服。
易青川出门前想了想，目光落在房间里，宽敞而平整的大床。
酷帅青年的唇角，闪过一抹痞坏痞坏的笑。
第26章 小牌位 “再乱动试试？”
司影在20层楼高的大酒店里飞跃、穿梭、搜寻爆料线索。
午夜时段, 酒店里的阿飘，总是比人热闹许多。
司影很快发现，M市的这家酒店, 与他们影视城不同。
这里不发传单，不搞诈骗。相反，每一间房, 都是一间正规的剧本订制工作室。
走廊里排队订制剧本的小阿飘, 不计其数。
年底了，编剧飘们也刷起了KPI。
顶层的双人套间里，司影被穿中世纪绿斗篷, 戴宽边眼镜, 手持水晶球的洋妞飘，热情地一把拉住了：
“这位弟弟一看就不差功德分的样子, 我看飘从不走眼！”
“来瞧瞧我们新推出的2－3亿资产区间的套餐吧？我们出生即配备三套别墅、五辆豪车, 还有国际名牌大学和上市公司……我们的大礼包中，还免费赠送两位高分辅助远亲……弟弟，你看是想要个奥运冠军外甥女？还是来个当教育局长的大姨夫？”
司影摇摇头, 转身开溜。
还一眼看他就不差功德分的样子？
这走眼走得可真离谱！
斜对面，双开门的大套房前，围了人山人海的客户。
年底了，阿飘们都赶着投胎, 有编剧老师亲自出来吆喝：
“飘友们, 本场所有剧本功德, 都开通了杠杆支付模式，比如您有500万功德分，可以再加500万杠杆，选个1000万分值的剧本。”
“只要您这轮副本, 超额完成任务，日行一百善！那功德分不就哗哗的回来了吗？”
“赌一把，拒绝做牛马；博一博，乞丐变富婆！”
呼啦啦！——
司影小炮弹一般从飘群中飞过，口中小声嘀咕：
“大骗子！还是骗子！”
说得好像日行一百善，是什么容易的事儿？
司影赶时间，匆匆在每一间房里扫视而过。
十八层总统套房，那间最大的卧室里，某位红遍大江南北的已婚影帝，正在床上与一位美少年，做着辣眼睛的事儿。
还发出辣耳朵的声音。
司影匆匆瞥了一眼就飘出去了。
小阿飘站在房门口，用小本本，记下了房间号与影帝的姓名。
司影一层楼一层楼地飘，一间房一间房地看……
拿小本本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记。
出轨的、选妃的、玩小网红的、谈阴阳合同的……
曝光，全都曝光！
娱乐圈的清净，理应由小阿飘来守护！
……
大酒店十层，易青川穿戴整齐，在长长的走廊里大步而行。
出门时，还戴上了刚才洗澡特意摘下来，放在床头的白玉珠红手绳。
电梯间里，灯火通明；楼梯间处，漆黑昏暗。
易青川在电梯间里，站了一会儿，也不按电梯。
而是上上下下察觉了一番，周围没有小阿飘的踪迹。
倒是对面楼梯间，伸手不见五指的角落里，两个身影瑟瑟缩缩，生怕弄出点动静来，把声控灯给整亮。
这期间，大记者唐宋，还特意用手机备忘录，打字给程子尧看：
“那易青川，是个狠人，别招惹他，去年我拍过他几个月，剧组酒店健身房，三点一线，除了偶尔兼职给人看看风水，我跟了他小半年，没料，不跟了。”
易青川吊儿郎当倚着大理石墙壁，慢悠悠地将手机放在耳边，背对着楼梯间：
“跟保安说，我这有两个混进酒店的……”？？？！！！
“哎别别别！易老师，高抬贵手！……”
唐大记者一个箭步从黑暗中窜出来，一个全方位滑跪，一把抱住了易青川的腿。
唐宋年轻时，也是个刚正不阿的大记者。
奈何风风雨雨这些年，熬夜写稿眼睛近视了、缺乏运动体脂下不去了、通宵伏案颈椎累坏了，扛三脚架腰间盘也不行了……
全身上下就膝盖好！
说跪就跪，逮谁跪谁！跪得那叫一个丝滑。
易青川不疾不徐放下手机，那上面根本就没拨号码，连屏幕都是黑的。
唐大记者上钩比滑跪还丝滑：
“易老师，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了，我们不是拍您的，不信我们相机给您检查检查……”
唐宋也是个狠人。
进能飙车拍顶流，退能滑跪缴镜头。
大记者连陪笑带作揖，献上了自己和程子尧的两台单反相机。
易青川没接，故意伸了伸手，露出左手腕间，那枚白玉珠红手绳。
程子尧惊呆了。
“你……易老师，你手绳从哪买的？”
“故人送的。”
易青川似笑非笑说出这句话时，还故意将“故人”两个字，加重了语气。
程子尧急了。
那根手绳不是什么时尚流行的款式，也不值钱，但他认识。
是他兄弟的！
当年，是他亲手埋在他兄弟骨灰墙里的！
“你，你……是不是……”程子尧语无伦次。
被唐宋一把捂住了嘴。
易青川在圈内，可是出了名惹不起的主，别看不靠着什么资本大佬。
但是人家懂玄学、是大师！
娱乐圈这一行都信这个。
唐宋捂着程子尧的嘴，捂了好一会，直到对方不出声了，也不挣扎了，身子也开始往后倒。
估计是快缺氧了，才放下来。
新鲜的空气灌满鼻腔，程子尧深吸一大口气，急怒攻心，指着眼前的大明星，一跃而起：
“易青川，你是不是刨别人坟了？！”
唐宋两眼一黑，向后栽倒。
……
司影徐徐飘回电梯间。
还不忘翻看自己的小本本，收获颇丰。
当下，他唯一烦恼的，就是该怎样把记录下来的信息，传递给他兄弟程子尧。
让程子尧去拍锤、爆料、赚钱。
楼梯间里空空如也。
一刻钟前，还商讨着爆料大计的程子尧和唐宋，已经消失不见，连电梯间都仿佛没人来过。
小阿飘找了一圈又一圈，急得团团转。
熟悉的茉莉花味檀香气息，自走廊一端飘来，是易青川房间的方向。
司影灵机一动，一头扑了进去。
房间里站着三个人：
易青川、程子尧、唐宋，外加一个小阿飘。
“就这么个合作，敢不敢玩？钱五五分，我们负责信息，你们去拍。”
易青川斜坐在写字台上，将那随身的罗盘项链，玩得跟陀螺似的滴溜溜乱转。
司影一度怀疑那罗盘，就是个饰品，坑蒙拐骗唬人用的。
谁家精准的好罗盘，经得起这么转？
易青川施法，似乎什么法器都用不着。
小阿飘站在玄关，也没声张，谨慎地看看易青川，又扭头看看程子尧和唐宋。
易青川在替他跟娱记谈合作！
小阿飘就想跟程子尧一块赚钱，硬茬子可真懂他！
一整晚，程子尧的目光都掉在易青川手腕间，那颗白玉珠红手绳上。
终于寻了个间隙，硬刚大明星：
“我凭什么信你？你说有阿飘就有阿飘？要真有，我兄弟走了三年了，我明明每年都烧纸，怎么一次都不托梦给我？！”
程子尧嚷得很大声，说到后面几个字，由怒转悲，几乎是带着哽咽。
司影围着好兄弟，飘得团团乱转：
“对不起，对不起子尧，你再等等我，我现在已经入学了，下个学期就有托梦的选修课了，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啪——
易青川手上的罗盘定住了，冷眼瞥程子尧：
“你爱信不信，不信明年别烧纸了。”
程子尧彻底被激怒了，扯着脖子大吼：“我偏给我兄弟烧纸，你管……”
话音未落，被唐宋又一把捂住嘴，扯到身后。
唐大记者连连陪笑：
“我信我信，易老师，我信！您那边认识的……阿飘兄弟提供情报，我跟子尧去拍物料、谈价，我们但凡能拍着一回，咱就长期合作！”
嗯嗯嗯，好好好！
司影站在两人面对面的地方，使劲儿地点头。
他能保证让他们赚个盆满钵满。
小阿飘拿出刚才记录信息的小本本，翻开来，摊平在易青川面前，还贴心地帮忙双手举着。
指着上面记录的房间号和人名，让易青川念给唐宋和程子尧。
“1506房间，一线演员孙泽与小网红；
1715房间，歌手韩子翔与小男模；
1821房间，偶像陈明明与女粉丝……”
易青川一连串念了好几个小阿飘的黑名单。
听得唐宋感恩戴德。
“谢谢易老师，谢谢，谢谢，我们这就去跟！立刻，马上！那个……要是拍着了料，要着了钱，是直接转给您，还是……”
“对半分，你们俩的我不管，剩下五成，全换成冥币烧了。”易青川答得干脆。
“冥币……烧，烧了？……”
好小众的分红方式！
唐宋战战兢兢，知道这是在跟阿飘做生意！
司影一时间有点儿着急，朝易青川连说带比划：
“不不不，怎么能没有你的份儿呢？没有你，我没办法和他们交流，你最重要啦！”
易青川把玩着手里的金属吊坠罗盘，笑了：
“我不要钱，要你。”
“……？！！”小阿飘头懵懵。
易青川来钱的渠道多，这么点钱，看不上。
言罢，一看就不做正经生意的青年，从墙上挂着的黑色双肩包里，翻了翻。
翻出了一块巴掌大的小木牌，看不出是哪种木材做的，灰不溜秋，黑漆漆的。
易大明星用写签名照那种，金色粗头签字笔，沾了香灰，在上面笔走蛇龙。
刷刷刷——
一个简易的小牌位做好了。
而后，小牌位以一个漂亮的抛物线，落在了唐宋的双手掌心。
是司影的牌位。
司影不用偷瞄，而是直接凑到唐宋身边，大大方方地看。
上面是他的名字吗？
小阿飘不认识！
易青川写的是冥文，冥文是一种地府里流行的、古老的、由阿飘们传承的文字。
不过近千年来，这种文字已经几乎失传。
人类看不懂，阿飘们也越来越浮躁，不怎么愿意学这些晦涩难懂的文字。
还会写这类文字的，几乎称得上地府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
易青川在小牌位上写的，是司影的名字，外加一串银行账号。
不是家庭墓址，也不是小阿飘呆过什么地方，而是地府里最权威、最安全、最可靠的官方天地银行账户。
一飘一号，投胎了都不会变的那种。
第一次跟阿飘做生意，唐大记者胆战心惊。
“老……祖……宗？……”
虽然唐宋不认得那上面的字，但看起来像是电视剧演的大家族里，老祖宗的牌位。
唐宋将小木牌捧在手里，放下也不是，揣起来也不是，像是捧着个烫手山芋。
司影看了一会，给予了一句认真中肯的评价。
“字挺好看，小木牌有点丑。”
下一秒，易青川将唐宋手里的小牌位，又抽回来了，吓得唐大记者一个哆嗦。
干活靠谱的青年，重又在背包里翻了一会，这次翻出了一朵手工制作的漂亮小黄花。
与司影衣服上别着的小黄花胸针，是同系列的。
易青川用双面胶带，将小黄花贴在了黑不溜秋的小牌位上，才重又抛回给唐宋。
司影再次站在唐大记者身边，看了看。
小阿飘满意地点了点头。
只有程子尧，在看到那朵小黄花时，神色忽而顿了顿，欲言又止。
……
当晚，司影紧张极了。
既怕程子尧拍不着料，又怕程子尧拍着了料挨揍。
小阿飘呆在易青川的房间。
阿飘通常不大需要睡眠，易青川睡下前，特意点了一盘茉莉花味道的檀香。
是小阿飘喜欢的口味。
司影趴在飘窗上，一边慢慢地吃着香火，一边掏出随身携带的课本。
复习功课。
上周第一节《初级魔术》课，司影见到了他的授课老师。
是位洋气时尚又亲切的年轻女飘，是疗愈师、命理师、塔罗师、灵学家、心理学家……还参加过国际上唯一一档通灵类真人秀综艺节目。
第一堂课，老师就教了大家移动三次元物品的小法术。
还分发给每个小阿飘一枚银杏叶，用来练习。
司影随身带着这枚银杏叶，得空时候就练一练。
几天过去，他已经能够用小法术，将那属于阳间里的银杏叶，轻轻地翻个面儿。
司影在飘窗上认真练习。
大约是那檀香的味道太过诱人，又或许是心里惦记着程子尧。
司影没练一会儿，就走神了。
扭过头，床上的青年已经入眠，呼吸均匀，双目紧闭，睡得安稳。
小阿飘举着银杏叶，呲溜一下从飘窗上溜下来，轻手轻脚地飘上了床。
易青川的睡相很好，属于那种睡眠沉稳，睡姿安静，很少翻身的类型。
跟他平日里，野痞嚣张混不吝的样子，一点都不像。
今晚的一整张大床，易青川只占了半边，仿佛特意将另一半空出来一样。
司影得以坦荡地扑在另一边枕头上。
小阿飘用手背垫着下巴，继续练习给银杏叶翻面儿。
咻咻——呼——
金黄的银杏叶，在小阿飘的法术操纵下，轻颤了颤，扬起一个小边边儿。
飘起——跌落——翻腾——摇摇欲坠——
司影专注地操纵着银杏叶，薄薄的一枚小叶片，从枕头上飘落到床上、被子上……
最后落在被子掀开一角的、安睡的青年腹肌。
总算翻了个面儿。
司影偷瞄了一会儿床上睡着的青年。
反正小阿飘折腾不出半点动静。
最后，司影大着胆子，趴在对方线条完美的腹肌上，盯着那枚操控得当的银杏叶。
“真不错……”小阿飘赞叹。
也不知道是夸奖自己的法术，还是赞美了点别的什么。
突然间，咻——啪！
一张小黄符，端端正正贴在了小阿飘的后脑。
司影吓了一跳。
紧跟着，在对方腹肌上趴了半天的少年，被这大床上原本安睡的人，一把掀翻在枕头上。
跟那银杏叶一样，翻了个面儿。
“……？！！”
小阿飘不知道易青川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第一反应是他的银杏叶不见了，被对方被子一个呼扇，不知道扇哪去了。
可能掉在地上了。
小阿飘翻身想要下床，去找自己的银杏叶。
刚才这枚符，与当初抓小阿飘的那种不同。
今天这张，一点儿也不影响行动，仅是在顷刻间，将虚无的少年身体，暂时化成了实形。
紧跟着，易青川将床上乱动乱蹭的少年，一个翻身压在身下：
“再乱动试试？”
第27章 老祖宗啊！ 家飘没有野飘香？
“老！祖！宗！啊！——”
凌晨两点半, 一声尖锐的男声爆鸣，响彻了整座豪华大酒店。
司影蹭地一下，飞上了易青川房间的天花板。
大酒店17层电梯间, 唐宋捧着怀里贴了小黄花的牌位，眼见着手机银行里多出来的八万块钱，咣当一声跪倒在地。
就在几小时前, 他和程子尧两人, 按照易青川给的房间号名单，慎之又慎地选择了一位十八线小糊咖。
蹲守了小半宿，蹲到了对方开门, 送一位黑丝吊带的女网红出来。
程子尧咔嚓一声, 按下了快门。
料拍到了，但由于程子尧是小新手, 业务不熟, 被抓了。
不过对方十八线的小明星，也挺怂，没报警, 也没打人，当场就给转了八万块钱，要求删料。
一通谈判加操作，不超过十分钟, 钱入账。
直到唐宋捧着那小黄花牌位, 站在电梯间, 还觉着这事儿太过魔幻。
程子尧是小年轻，对此半信半疑。
唐宋入行早些，稀奇古怪的事儿见得多了，当时便找了个没摄像头的角落, 将司影的牌位恭恭敬敬地摆上了窗台。
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
许诺了等天亮，就去拿钱换冥币，换了就给老祖宗烧。
……
当日白天，司影的飘飘机上，就收到了一大笔冥币入账提示。
没用得着走易秒快递，而是直接打入了他的天地银行账户。
没错，是票子！印着彩色阎王头像的冥币票子！
个、十、百、千……小阿飘几乎要数不过来多少位数。
司影头一回看见这么多的票子！
铺天盖地的冥币席卷而来，他的银行存款数值不断地增加，还附带了转账人的敬香提示。
司影点进了敬香信息，透过飘飘机的半透明的电子屏幕——
他看见了唐宋。
看环境像个郊区，唐宋不知道从哪整了个小香炉，摆在他的牌位前，上面插了三根香。
身后的小皮卡上，拉着一大车冥币，程子尧正帮忙将冥币从车上，一箱一箱搬下来。
唐宋双膝跪倒在牌位前，双掌合十，感激涕零：
“叩谢老祖宗保佑，这是按照易老师约定的分成，4万元人民币兑换成的金元宝、冥币，请老祖宗笑纳，以后还请老祖宗多多关照……”
司影很高兴！
他赚到了他的飘生第一桶金，还是跟好兄弟程子尧一块赚的。
他决定回去就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余刀。
只是唐宋这声老祖宗，叫得他不太适应。
不过小阿飘想了想，易青川那牌位写的是冥文，对方认不出他的名字，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大记者开心就好。
看见程子尧也拿到了应得的分成，司影放心了。
……
第二天晚上，小阿飘跟易青川，一同参加了山竹卫视之夜的演出。
演出现场人声鼎沸，就在刚才，司影悄悄地给易青川看了自己的入账记录。
小阿飘欢乐地在天花板上飘了好几个来回。
已经做好与前面出场的几个明星，一同登台演唱的准备。
司影是个天生的歌手。
万人体育场馆，热闹喧嚣，来这里排队入场的，不只有各个明星家的粉丝。
还有不少阿飘。
阿飘们也追星，尤其是近些年，有年轻的小阿飘，追腻了地府里一火几百年的明星飘，转而追起了阳间顶流。
这在地府里，是件格外洋气的事儿。
只不过，阿飘来阳间看演唱会，也得买票。
由阎罗演出行业协会统一的官方票务管理。
离着大老远，司影就看见VIP检票口旁，一位身穿大红袍、长得竹竿似的花美男飘，被安保飘拦了下来，扯着脖子高喊：
“凭什么不让我进VIP区？我是厉鬼！看清楚！是厉鬼！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厉鬼的吗？”
除此之外，一位盛装打扮，穿马面裙，手上戴满了十个金戒指的女士飘，也在跟VIP区的安保飘沟通：
“大哥，行行好，让我进去吧，今晚压轴出场那个，段云柯，他是我儿子，我是他妈，他亲妈……”
安保飘无奈陪笑：
“嘿哟，您这上辈子的亲妈不好使……就今晚压轴那顶流，刚才底下过去八个亲妈了，都是不同副本里的，这亲妈也得买票啊……”
司影看了一会儿这冥阳两界，烟火气十足大舞台，小阿飘喜欢！
一个半小时后，易青川准备登台。
司影跟易青川一同登台。
这两天，小阿飘学会了易青川的歌，今晚能够倾情表演。
司影已经很多年没能登上舞台了。
即便如今这个万人场馆的舞台，没有一位他的粉丝，没有一个人能看得见他、听得见他唱歌。
但小阿飘也很满足。
今晚，是他和易青川的第一个同台。
第一个音符响起时，易青川的粉丝们灯牌闪亮，呼声震天，燃炸了大半个场馆。
漫天流光溢彩的能量，幕天席地飘游在场馆上空，像是忘川河上绚烂流动的星团。
小阿飘得到了10086份儿真心小零食，尽管那是给易青川的。
演出结束时，易青川的右手于虚空中牵了牵。
小阿飘悄悄地递过一根小指头。
……
退场时，小阿飘看见了后台走廊，段云柯的巨幅海报，今晚的山竹卫视之夜，段云柯压轴。
“我想去看看他的演出。”小阿飘指着海报上的大明星。
易青川停步驻足。
“毕竟他是我的大仇家，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小阿飘闭着眼睛编瞎话。
“嗯，还有呢？”易青川饶有兴趣地等着对方编下去。
小阿飘深深地吸了口气，昂首闭目：
“我想看看他在舞台上的样子，应该也挺帅的，我要是还在舞台，可能也跟他一样帅。”
“谁挺帅的？”易青川挑眉。
给小阿飘个机会重新说。
“你帅，你帅，你最帅行了吧。”
司影心虚地转过身，倚着那巨幅的海报，向面前的青年比比划划。
“过来。”
嗯？司影疑惑地上前两步，距离身后那段云柯的海报，远了那么几十公分。
易青川满意了。
“离他远点。”
不让小阿飘靠近大仇家。
司影认真地点点头，一边往舞台的方向飘，一边叽里咕噜许下承诺：
“我肯定离他远远的，他运气已经那么差了，面色灰暗、印堂发黑，精气神都快被抽干了，万一演出再出点儿什么意外，比如从舞台上摔下来，或者被什么吊灯砸了，我可不沾包！”
“可千万别来碰瓷我，我只是一个死了的前队友……”
“……”
小阿飘的身影往后台方向，越飘越远，逐渐看不到了。
易青川没回酒店，而是返回自己的商务车，等小阿飘。
意料之中，换来他经纪人申又，几句阴阳怪气式叨叨：
“你说你都给人家放了，还关注人家干啥，人家一个飘，想去哪一秒钟的事儿，你信不信一会人都到酒店了，咱还堵半路上呢……你啊，你三伯活着的时候，就劝你多跟人交朋友，不能总跟阿飘打交道啊，你说你这都给我从演员经纪人，一下干到玄学经纪人赛道了……”
易青川才懒得接茬。
演出场馆后台，司影一身轻松，左飘飘，右转转。
小阿飘没一会儿，就找到了段云柯和姚夜的身影。
今晚的段云柯，穿了身国际一线高奢品牌的白西装，是代言。
不过，让飘微微意外的是，小助理姚夜竟也穿了身一模一样的同款，甚至在衣领与袖口间，还特意做了别致的装饰。
是情侣款！
现在顶流爱豆谈恋爱，都这么玩了吗？
微博否认、告粉造谣、单身声明、发律师函……但情侣装。
轮到段云柯到升降台底下候场时，后台里一群大记者、大经纪、大导演，将小助理姚夜，众星拱月围在当中。
一口一个“姚老师”，喊得殷勤。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小阿飘堂而皇之地做了个鬼脸，他最烦这一行互相之间叫老师了，好像什么人都能当老师一样。
叫老祖宗他都勉强能忍。
突然间，啪！哗啦啦——
后台狭长的走廊里，巨大的玻璃碎片砸向地面。
天花板上的玻璃吊灯，毫无征兆地坠落，碎裂的灯罩，就那么直直散落在姚夜的肩膀。
姚夜一瞬间摔倒在地，有殷红的液体顺着胳膊，一直流向了手腕。
“有人受伤了！”
“快打电话，救人啊！”
后台刹那间乱作一团，人们纷纷奔走相告，电话救援。
司影也吓了一跳，惊恐地高高飞出了场馆。
警惕度满分的小阿飘，前瞧瞧，后看看，绕场三周，还闭上眼睛，左右手十指相扣，细心地感受了一番。
整个后台只有他一个飘，没有别的飘。
嗷！小阿飘火速逃离现场。
不关他的事，不是飘干的！
纯纯是那吊灯年久失修，外加姚夜运气不好。
小阿飘可不背这口锅。
与此同时，段云柯已经随那升降台高高地升起，是压轴曲目，场内一片沸腾欢呼。
司影飘到舞台前，比内场还近的工作人员区，坐在摄像机上，给自己找了个绝佳的角度。
段云柯的舞台，一如既往的绚烂而深情，一时间司影觉得有些恍惚。
从前他们一同演出时，段云柯是门面，是主唱。
司影也是门面，是主唱。
但他们的组合，明明只有一个门面，一个主唱。
小阿飘忽然想不起自己是谁了。
热血的尖叫声燃炸了整个场馆，遍地都是流光溢彩的真心。
但此刻的小阿飘，没什么胃口。
努力地回想人生剧本，消耗了司影太多心力，直到段云柯演唱结束时分，小阿飘仍旧恍恍惚惚。
突然间，哐当！——
一声大响。
段云柯谢幕时的升降台，失了速。骤然从舞台平齐处，一下子掉到负一层了。
满场粉丝惊呼，一时间场面大乱。
嗖！——呼呼——
今晚吓了第二跳的司影，扑闪着胳膊往外飞。
这一票也不是他干的！
大仇家这是怎么了，这么下去，眼见小阿飘快要收不着人头了。
好在坠落的距离不算高，想来对方只是摔了一下，没受严重的伤。
小阿飘觉着，挺解气。
小阿飘于散场时这么一个小插曲中，哼着歌往场馆外面飘。
还不由自主地思索，段云柯和姚夜这俩，一个升降台摔了，一个被吊灯砸了，显然出门没看老黄历。
……
场馆后门，申又倚着黑色的商务车门，在外面放风抽烟。
易青川独自呆在车里，翻通告单，看剧本。
一个极小的童声，从那半开着的车窗外响起，奶声奶气，还带着那么一点委屈：
“哥哥，哥哥……”
易青川起初只是皱了皱眉，也不知道谁家看演出，还带孩子来，这么多人的场合，该不会是走丢了吧？
易青川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那声音却越来越近，都快哭了：
“哥哥，哥哥，你理一理鹏鹏……”
易青川眉宇间陡然一动，一改平时的吊儿郎当混不吝态度，沉声低喝：
“干什么的？出来！”
车窗外，扒着一个穿浅蓝色小夹袄，戴小熊帽的小男孩，看模样不过两岁左右，粉雕玉琢，可爱极了。
一对圆溜溜的大眼睛上，还挂着泪。
易青川认出来了，姚夜的牌牌儿，跟踪司影去外婆家的那个小孩儿飘。
“你姚爹呢？”
易青川才不管对方是不是小孩，长得可不可爱。
反正是没给一丁点好脸色。
小男孩委屈得哆哆嗦嗦：
“爸爸在，在那个……大圆球场馆□□鹏不想跟着他……哥哥，救救鹏鹏……”
“想跳槽找你郑师父去，找我没用。”
易青川撇了撇嘴，他烦小孩。
小男孩一听，原本两颗挂在眼角的金豆豆，终于掉下来了：
“师父……呜，让鹏鹏帮爸爸做事，可是爸爸的功德快要耗尽了，鹏鹏做不成……师门里的师父们打鹏鹏……呜……鹏鹏不想当牌牌儿，哥哥是好人，救救鹏鹏……”
易青川忽然笑了，抬眸看着小男孩：
“谁跟你说的我是好人啊？我也会拐卖小阿飘的，就卖给无相门那几个大师父们，做牌牌儿。”
小男孩坚定地摇头，说话不怎么利落：
“不，你是好人，这几年间，你从无相门里……救……救了125个被做成牌牌儿的小伙伴，你能不能，也救救鹏鹏……”
“给姚夜和段云柯做事的飘，我不救。”
易青川是硬茬子，不好说话。
“呜哇……”小男孩大哭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师祖和师伯们关起来，用……真火……烧……用天雷……呜呜呜……”
“你们无相门手里，还有多少小朋友啊？”易青川直接打断。
小男孩费劲巴力地想了想：
“还有……还有，200来个小朋友，今年有50个被做成了牌牌儿……”
“牌牌儿都被谁买走了？”
小男孩掰着手指头数算：“大明星、大经纪人、大导演、大网红……”
“你师父的师父，黄老爷子，还做牌吗？”
“做得少了……但是都特别厉害，要人命的那种……那些厉害的小朋友，也不跟我们玩……”
“行，回你姚爹那吧，过几天我找时间救你。”
易青川问明白了，打发小男孩走。
“哥哥，你一定要来，爸爸不知道自己功德见底了，说鹏鹏没用……”
小男孩哭唧唧地扒着车窗，不愿意走。
“知道了，别摸我车。”易青川嫌弃地命令。
小男孩吓得缩回了手，转身一小步一小步地后退。
“等等。”易青川忽而将人叫住：
“你姚爹叫你做的都什么事儿啊？让他跟着段云柯赚钱？”
易青川清楚，每个被做成牌牌的小孩儿飘，都有一项主攻业务。
比如帮助他们的客户赚钱、赚名、赚利，一夜成名……
无非是名利场上那点儿事。
小男孩揉了揉眼睛，怯怯地回答：
“和合……鹏鹏是一只和合飘。”
“切……”易青川挥挥手，给小男孩赶走了。
和合飘？
现在的小孩儿懂得可真多，连和合术都会了。
几分钟后，随着晚会散场的人群，司影从场馆后门飘了出来。
黑色的商务车于月夜下等他。
司影哼着小曲儿，朝商务车飘了过去。
咦？不对头？！
那商务车附近，有其他飘留下的磁场！
易青川还跟其他飘有来往？
小阿飘心中警铃大作。
小阿飘围着商务车，前飘飘，后转转，视察了几圈，几乎可以确定：
来者是一个年轻飘，修为高超的、特别特别年轻的小阿飘！
易青川一定是还有别的飘！
家飘没有野飘香？！
气鼓鼓的少年，像小炮弹一样高高地飞起，朝商务车顶俯冲下去：
“易青川！你背着我找别的飘了？！”
第28章 人生副本复盘 温热气息吹得小阿飘脖子……
黑色的商务车顶, 司影从天而降。
小阿飘眨巴着一对大眼睛，盯着车里的青年好一会，垂下了头。
月影下琉璃娃娃般的少年, 轻轻地叹了一小口气。
他和易青川，本来也不是什么绑定的关系。
对方只是于无数的小阿飘之中，看了他一眼, 帮了他一把。
硬茬子能通灵、有本事, 能跟阿飘沟通，自然招阿飘喜欢。
念及此，小阿飘忧伤地垂眸。
易青川点上一支檀香, 将那漂亮的孔雀蓝色小香托, 放在仪表盘上，一字一句地回答：
“我只有你一个飘。”
“得了吧, 我才不是你的飘, 我是一个自由的，只属于我自己的飘。”
小阿飘高傲地扬起了头，随即一头扑上那袅袅升空的檀香。
“明天该上课了, 自由的飘。”
易青川抓了一把小阿飘脑袋顶上，飞得凌乱的头发稍。
司影深吸了口茉莉花味的香火，蔫了吧唧。
小阿飘不自由了。
但不耽误小阿飘双手抱着小香托，继续享用他的夜宵加餐。
吧唧吧唧——
“刚才来的那个, 是姚夜的牌牌儿。”
嗯？！
咳咳……司影一口香火呛着了。
温暖舒适的商务车上, 司影一边安心享用香火, 一边听易青川说起那个叫鹏鹏的小孩儿飘。
小阿飘不由得叹息：
“姚夜那个牌牌儿，藏得可真好，我认识他好几年了，一点也没察觉。”
司影不得不承认, 即便那个叫鹏鹏的小孩儿，连话都说不利落，也至少有个上千年的法力。
比他厉害得多。
连当初小天师郑景都说，像他这种法力低微的小阿飘，连牌牌儿都做不了，是个废飘。
“怪不得今晚，姚夜在后台被灯砸了，段云柯的升降台也出了点小故障，原来是护身符跑了……”
司影一边大快朵颐香火，一边叽里咕噜，忽而抬头：
“那小朋友也真可怜，听说被做成牌牌儿的小阿飘，隔三差五被师父们虐待，即使被客户买走，要是做事不利落，也会被送回去返厂检修……我能为他做点什么吗？报警有用吗？”
虽然地府警方实力强大，出警效率，但毕竟冥阳不同界。
涉及到人类天师捉拿小阿飘的事，算得上是个法律盲区。
跨境执法，有难度。
易青川想了想：“回去后要是看见吕警飘，跟他说，年前我会送去个小朋友，让他提前安排。”
“好！”司影用心点了点头。
……
次日一早，易青川团队登机返回剧组。
临近年底，《十七言》电影的拍摄，也到了关键阶段。
按照计划，剧组需要在年前杀青，让成百上千的演职人员们，回家好好地过个年。
司影返回地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小吕警飘，将易青川的话带到了。
按照地府各大州的片区划分，小吕警飘工作的警局，属于忘川州，叫做忘川南岸分局。
这处分局，在忘川河上。
办公地点是一艘白色三层豪华游轮，别看漂着，但位置固定，不难找。
据说，每天也会派出小艇，沿河巡逻。
但大游轮，几千年来稳如泰山，除非遇到传说中的六界妖魔大乱斗，才会开出来出战。
不过，小吕警飘说，他活了300多年，反正是没见过大战，也没见这游轮挪过地方。
老一辈的警飘们也没见过。
司影与小吕警飘分别后，准时去万星飘飘学院上课。
刚抵达主教学楼，站在那幽蓝色水晶石阶上，叮咚一声——
司影的飘飘机收到一条新的系统提示：
“您在阳间S市兴南区，天悦墓园的墓碑，有人正在为您上香，是否需要查看来访者？”
嗯？有人给小阿飘上香？！
这不逢年不过节的。
易青川找他通常直接发信息，开饭时才上香。
或许，是他新捡的那位便宜大孙子唐宋？
司影转念一想，不对劲儿，提示的是墓碑，不是牌位。
墓碑是他生前埋葬的那处骨灰墙。
司影好奇地点进了来访者。
半透明的飘飘机屏幕跳转，顷刻间，司影就看到了S市郊外，大型墓园中属于自己的那一块儿，小小的骨灰墙。
骨灰墙前，程子尧穿了件灰了吧唧的羽绒服，冻得哆哆嗦嗦。
将点燃的三支香一一插在香炉上。
而后，围着那骨灰墙，前前后后转了好几圈，仔细查看：
墓碑完整，石壁坚韧，没有任何破损的地方。
不像遭遇盗墓的样子。
程子尧勉强放下了心，对着香炉念念叨叨：
“吓死我了，你知道不？前几天我去M市拍活动，你猜我看见谁了？……易青川！就这两年挺火那个明星，他手上戴了个手串，跟你那个是同款，一模一样，我还以为他兼职盗墓，你家进贼了呢。”
司影隔着飘飘机的电子屏，看着兄弟慌里慌张的模样，笑得眉眼弯弯：
“放心吧，我家没进贼。”
小阿飘轻声安慰，尽管知道对方听不见。
……
这个星期的课程表，小阿飘跟余刀不一样，很多课程没办法一起上了。
不过，能够见到上次认识的新同桌：学霸级小阿飘凌酒。
今天的课程是：【合法复仇：向副本违规行为大声say NO！】。
这门课，前几天司影已经上过了一节。
老师是位著名的女律师飘，是多次登上过【阎罗日报】头条的成功女性，专攻阿飘与人类之间的官司。
听说这位女律师飘，近100年来，运用量子理论、墨菲定律、共时性等科学知识，解决了上百起由于阿飘复仇，而造成的人类重大交通事故、航班事故、自然灾害等刑事案件。
官司都赢了，成功为肇事飘减了刑。
前几天的第一节课，老师就带领新入学的小阿飘们，写了复仇申请书。
司影这一批一年级的小阿飘，有不少刚从人生副本里出来，恩怨情仇一大堆。
没受过正规教育，复仇无门，连律师费也凑不齐。
阿飘们的复仇申请书，不算复杂，有正规的模板，只需要在上面填写一些资料信息、副本编号，以及仇人的姓名。
至于那些被列入复仇名单上的人类，他们的行为究竟符合剧本、还是属于违规？
自有阎罗最高检察院去审判。
上节课，司影认认真真，在复仇申请书上，一笔一划写下了段云柯的名字。
老师还雷厉风行地，亲自为小阿飘们在复仇申请书上，盖上了学校公章。
要不了一个月，司影的复仇申请书就能审批下来；最多三个月，就能拿到复仇执照。
到时候，他就可以合法干死段云柯了。
小阿飘很高兴，今天的课程，也干劲儿十足。
今天这节【合法复仇】课，老师教大家进行上一轮人生副本复盘。
副本复盘，是每一个从轮回里出来的小阿飘的必修课。
很多小阿飘经历了生离死别，恩怨情仇，会产生一些混乱的感受与记忆。
这个时候就需要学校和老师的干预和帮助。
一场高质量的复盘，有助于小阿飘们获得更多的经验加成、功德加分，以便在将来的人生副本中，能拿个好的开局。
副本复盘的内容，要花费好几个月的课时来完成。
司影摆好了大大的课本与平板电脑，认真听讲。
这堂课是室外课，没一会儿老师就带领大家，出了校门。
忘川河畔，三生石上。
这里承载着每一位小阿飘的无数个副本，信息量如浩瀚无边的宇宙。
这里是进行副本复盘，以及观战的绝佳地点。
月上中天，司影跟着老师和同学们，组成一只浩浩荡荡的小阿飘队伍，来到三生石前。
期间还遇到了其他学校，也来上这门课的小阿飘们，举着带校徽的小旗帜，宛若旅行团。
老师给每个小阿飘配备了一只乌篷船，分发了一只莲花灯，莲花灯的中央，是一面琉璃镜。
据说将琉璃镜对准三生石，就可以看到指定副本中，一些被遗忘的事情。
司影被分到的，是第24号乌篷船。
小阿飘领到了自己的莲花灯，虔诚地用双手捧着，登上了他的乌篷船。
女老师的声音，伴随着忘川河潺潺水流：
“请每一位同学心神宁静，体态安详，心中默念你们的副本编号……当你们的船，驶过三生石前，三生石上就会浮现一段简单的指令，按照指令去做，就能回到副本的片段中。”
司影坐在小小的乌篷船头，排在同学们的队伍里，于河岸那高耸入星河的三生石前，缓缓行驶。
三生石给每个小阿飘，显示了不同的指令。
有的小阿飘被要求打一遍八段锦；
有的小阿飘被要求吃掉一把水草；
还有小阿飘被要求，高声说出副本仇家的名字，并大喊三声“我爱你”。
司影觉着，三生石对自己还不错，只让他大声背诵了一遍《滕王阁序》。
身后，乘坐25号乌篷船的小同桌凌酒，在缓缓行驶过三生石后，看到指令的一瞬间——
扑通一声跳进忘川河里了。
“当你听到耳畔的涟漪声，就可以慢慢地、慢慢地睁开双眼。”
老师冥想引导般的声音，严肃而不失温柔。
哗啦——哗啦——
司影缓缓睁开双眼，于那莲花之中冰蓝色的琉璃镜里，看到了生前的自己——
偌大空旷的舞蹈教室，穿白色小熊帽衫的十四岁少年，被其他几个稍大一些的练习生堵在角落。
司影生前音乐天赋满分，唱歌优秀，但在练习生当中，比同一批的小队友们小好几岁，身高也矮上一节。
哥哥们嫌弃他在队伍里不协调，动作比别人慢半拍。
整整八年练习生生涯，他有一半的时间在“小废物”、“拖后腿”的评价中度过。
唯一愿意帮他说话的，是段云柯。
十四五岁的那个时候，他和段云柯还是好朋友。
他们约定了一起出道，一起站在全世界最大的舞台。
随着人气的提高，逐渐地没有其他练习生小伙伴，再欺负他们了。
甚至还有一小波粉丝，开始磕他俩的CP。
小竹马们的友情，持续到17岁，他们出道前一年。
那时他们团队一共11个练习生，公司安排了五个出道名额。
结合了每场公演人气数据，以及各类周边销量综合排名，他们分别排在第五、六名上下。
段云柯危矣！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他们俩的关系似乎不那么好了。
训练结束后，不再一起回公司宿舍；商务车上也不再头挨着头坐；一些粉丝见面活动，段云柯也不再给双人应援站签名了。
17岁的少年，觉得有点儿伤心，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虽然他也不是非得跟段云柯组CP，但他们是好朋友，他们约定过一起出道。
上一个副本里，其实挺多人辜负小阿飘，欺骗小阿飘，小阿飘都没那么伤心。
但段云柯是小阿飘最后一个信任的人。
琉璃镜前，水波轻荡。
司影只记得，段云柯是后来害死自己的大仇人，那时候，他们已经出道了，但具体的过程与细节，一点也想不起来。
小阿飘晃了晃自己进水的小脑袋，苦思冥想。
今天【合法复仇】课程中的副本复盘，小有成效，司影觉着自己要不了多久，就能完全回忆起整个过程。
小阿飘对自己信心满满。
突然间，嗖！——
一枚纸飞机打破静谧的琉璃镜面。
尖尖的飞机头直插入小阿飘手里的莲花琉璃镜，漾起一圈水波纹。
呀！司影吓了一跳。
一分神，从副本里弹出来了。
小阿飘警惕地捡起纸飞机，那飞机是用黄色符纸叠的。
没错，就是之前捉他的那种小黄符！
司影环视四周，一下子就从三生石边，看见了硬茬子的身影。
易青川穿一身黑风衣，帅气有型，单手插进风衣口袋，吊儿郎当倚着三生石，另一手还保持着扔完纸飞机的姿势。
嗷！
大爷的……小阿飘的副本被打断了，气得想骂人。
又怕吸引了老师的目光，不敢大声骂。
小阿飘隔岸盯着三生石边的青年，叽叽咕咕、噼里啪啦……
至于骂的什么，听不清。
刹那间，易青川一个起落，飘落在乌篷船头，垂眸看向船舱里，双手捧着莲花灯、气鼓鼓的少年。
“老师教什么了？变小凶飘了？”
修长的手指戳了两下少年瘦削、几乎没什么肉的小脸，易青川一低头一弯腰，钻进了乌篷船舱。
司影扭头定定看着对方：
“你从前就是这么上课的？”
“嗯。”
“你应该被老师赶出课堂。”小阿飘字正腔圆。
这节课已经上了大半，快下课了，已有不少小阿飘，从副本复盘模式中，脱离出来。
各自在乌篷船上，或小声交头接耳，或独自凝思，等待下课。
但没有谁的乌篷船里，藏了个人！
端严的老师如监考般，自岸边缓缓踱过。
小阿飘紧张极了。
谁想到，易青川非但不走，反倒悠哉悠哉地在那乌篷船里躺了下来。
双手垫着脑袋，仰望星空。
小阿飘也不敢回头去看，垂眸一瓣一瓣数着着手里的莲花灯，低声问：
“你那边是晚上吗？”
人间才有一年四季与白昼夜晚。地府里，没有时空与季节的交替，大部分地区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像黎明，又像黄昏。
但忘川河上，有从深蓝到幽紫色变换的天空，上面点缀着银色的星星，缓缓流淌。
“嗯，睡着了，梦游一会。”
“哪有梦游到忘川河的……”
距离下课还有五分钟，老师从河岸另一端，又慢慢走过来了。
司影坐得端端正正，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身体，挡住乌篷船里赖着不走的青年。
呼——
脖子后，温热的气息微痒。
不知好歹的大混球，趁着老师往这边看时，故意往小阿飘脖子后吹风，还用指尖轻轻拨弄那小巧精致的耳垂。
小阿飘气坏了，不敢说话，不敢动。
直到老师没有发现异样，再一次走远了。
小阿飘才凶巴巴地开口：
“易青川，你在调戏一个飘！”
“嗯？……嗯。”
易青川就喜欢看小阿飘，被逗得气急败坏的模样，还若有所思般点了点头。
“作为一个有道德感的飘，我不会与还在副本里的人类产生交集，因为【阿飘礼仪与法律法规】课上的老师说，许多人类的记忆和心智，就像是个没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智障飘。”
司影一字一句，义正言辞。
易青川饶有兴趣看着，眼前板起一张小脸儿的少年。
变着法地骂他是智障飘呗？
混球青年笑得痞了吧唧：
“老师算个鬼？……”
第29章 三生石网红景区 将小阿飘抵在三生石上……
下课时, 司影排队归还了他的莲花灯与24号乌篷船。
如果可以，他想把乌篷船里的硬茬子，也一并上交出去。
课后, 司影好奇地来到三生石前。
左三圈，右三圈，小阿飘跟易青川, 绕着大石头躲猫猫。
三生石上, 无数的信息与数据若隐若现，那是从无始劫以来，千万亿小阿飘的千万亿个人生。
来来往往, 从古到今。
有些小阿飘的人生副本, 开启了公开的可见模式，可以由其他的阿飘们进行观战、分析, 吸取经验。
也有些比较腼腆的小阿飘, 不愿意向陌生飘，展示自己的人生，于是设定了隐私模式。
司影的上一轮副本, 就设了隐私模式。
如今，刚刚结束一节复盘课的小阿飘，感觉还不错，开始思考要不要像小同学们一样, 开启副本可见。
他的新同桌凌酒, 有108个副本, 都向小伙伴们公开了；余刀的大部分副本，也都设置了可见模式。
互相开启副本可见，是小阿飘们表达信任的一种文化习俗。
司影这些天在学校里，就经常看到有同学之间互相打招呼：
“嗨, 交个朋友吧，我请你来我的人生副本观战。”
司影很羡慕。
此刻，小阿飘透明的身体，扁扁地伏在巨大的三生石上，偷瞄了一眼石头后面的易青川。
小阿飘纤细白皙的手指，在三生石上点点戳戳。
悄悄地将自己的副本，设置了对易青川单独可见模式。
还趁着硬茬子在石头背面的工夫，悄悄戳进了对方的信息。
三生石上，浮现一行冷冰冰的系统提示：
【由于对方设置了隐私模式，您无权查看该副本内容。】
易青川的副本，是锁着的。
小阿飘有点不高兴。
也不知道易青川，究竟是阎王爷的小舅子，还是天宫里的大神仙，有着什么通天彻地的大背景，或者大秘密。
连人生副本都不让看。
“真小气……”
小阿飘小声嘀嘀咕咕，把自己刚才向对方开启的可见模式，又锁上了。
易青川从三生石背面，绕了过来。
小阿飘迅速关闭自己的操作界面，还不放心地拍拍心口。
偷瞄，再瞄！
易青川似乎也在专注翻阅这三生石上，种类繁多的信息数据。
不知道对哪些小阿飘的人生感兴趣。
司影呲溜一下，溜到对方看不见的石头另一面，苦着一张小脸，假装戳戳戳。
易青川也在三生石上瞎点了几下，界面上的头像，始终停留在那穿一身月白色卫衣的齐刘海少年。
脑袋上还别了一朵小黄花。
【由于对方设置了隐私模式，您无权查看该副本内容。】
“切……”易青川皱眉。
司影从石头后面，悄悄探出了头。
这个角度看不见硬茬子的三生石的界面，只看得见对方凝眸思索的神情。
唇角微微撇，模样挺不屑。
小阿飘嗖的一下飘走了。
三生石后，易青川点开了自己的人生副本信息，想了想，从好友栏里选择了小阿飘的头像名字。
【您是否要将该副本，向好友单独开启可见模式？开启对象：司影。】
【是】。
……
小阿飘已经飘远了。
一会儿还有一节课，司影准备沿着忘川河岸，往学校飘。
还没飘出三生石这著名的网红打卡点儿，忽然间，叮咚一声——
口袋里的飘飘机，收到新的信息提示：
【您的1号牌位有人正在上香，是否需要查看来访者？】
咦？又有人给小阿飘上香？
司影好奇地戳进透明的显示屏：
临近年关，与阳间进行香火往来的小阿飘比较多，冥阳两界的传送渠道时有卡顿。司影飘飘机上的小圆圈转啊转，转了好一会儿，才跳转到敬香界面。
画面里，对方已经留言完毕，只留下一炉美味的香火，燃得旺旺的。
外加一个笑得宛若喜气洋洋大掌柜似的中年男声：
“晚安。”
易青川两道眉毛拧在了一块。
谁在他家飘牌位前，上香说晚安？！
这太冒犯了！！！
“嘘……”
司影轻轻地把对方往旁边推了推，而后专注地点了留言重播。
屏幕上的画面跳转到几分钟前，在用冥文写着小阿飘名字账号、还戴了朵小黄花的牌位前——
唐宋带着程子尧，恭恭敬敬上了三炷香，附带着一段虔诚的留言：
“弟子唐宋，携程子尧叩问老祖宗圣安。”
“就在今晚，段云柯工作室发布了一份针对黑粉造谣的律师函，函中表明恋爱传闻不实，声称自己单身。”
“弟子对此深有疑虑，想要近日干上一票！还请老祖宗多多保佑，要是能拍到段云柯的恋爱石锤，弟子一定给老祖宗多供香火，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炉香！”
“老祖宗，晚安！”
“……”司影深深吸了口气，嗅到了金元宝的味道！
易青川那对星河般的眸子，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他给唐宋写牌位，是逗着小阿飘赚香火钱玩的，不是让唐宋和程子尧，闲着没事跟小阿飘说早安晚安的。
这天都要亮了，跟鬼说晚安呢？
回去就把唐宋的小牌位没收！
“唐记者，晚、安！”
易青川：“……”
易青川眸子里的暗色更深了……
司影这一声老祖宗，可不白听。
尽管对于唐宋一口一个老祖宗，小阿飘起初不太适应，但如今听惯了，也没什么，甚至有时候还挺受用。
对方跟他说晚安，他也认认真真地给人家回应晚安，哪怕知道对方一点儿也听不到。
是超懂礼貌的小阿飘，一看就很好骗的样子。
下一秒，易青川一点也不礼貌地，将小阿飘抵在三生石上了。
带着警告气息的青年，微微低头，用脑袋，抵上小阿飘的额头。
阿飘们在地府里拥有实体，易青川不需要借助符纸与法术，就能够轻而易举触碰到少年额头前，带着微微茉莉花香的柔软发梢。
“唔……快放开我……”
小阿飘使劲儿地用脑袋顶了顶，对方是寸头，额头比他刘海硬。
顶不动。
“你那边天快亮了，你该回去了。”
少年抬眸，大大的眸子里闪过小小的狡黠。
还伸手推了推，推不动，再推！
小阿飘执着地推了三下，势必把对方从地府里推出去。
……
阳间，影视城大酒店，易青川于黎明最后一缕夜色中醒来。
青年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于夜色里定了一会儿，有夜风从半敞的窗子飘进，清清凉凉的，一如小阿飘白瓷琉璃般的脸庞。
易青川下了床，走到小阿飘最喜欢呆的、带海绵垫子的飘窗前。
月光将青年本就高挑的身影，拉得更长。
清晨6：30，剧组开工。
腊月里，影视城的各大剧组都忙得连轴转，《十七言》也是连续好几天的外景戏。
候场闲暇时，易青川不知道从哪找来个废纸盒，用小裁纸刀裁裁剪剪，做了个骰子，又用签字笔写了六个数字。
他经纪人申又瞟了一眼，吐出好几个烟圈圈儿：
“这啥玩意？”
易青川随手一抛，将骰子抛到他又哥手里。
骰子不大，能攥在掌心，轻轻巧巧的，风一吹就能翻个面，申大经纪把玩了半天：
“给你那小阿飘玩的啊？……嘿，有这玩意，我是不是以后就能跟那小阿飘聊天了？比如我问他啥，1是yes2是NO，3是左边4是右……”
“真没创意。”
“不是，那我还能问点啥啊？能问别的不啊？比如个人隐私啥的……你多整点选项啊！”
易青川一把将骰子抢回来，自己抛着玩走了。
……
当晚收工后，易青川给小阿飘上了柱香。
邀请小阿飘来玩掷骰子。
司影乐颠颠地来了，不仅自己来了，还把余刀一块带来了。
近来他们的课程【初级魔术】，正在学习对三次元的物质产生影响。
司影学得稍有起色，已经可以将一枚银杏叶轻松地拿起来，再摇两下。
这纸糊的骰子轻飘飘的，刚好方便小阿飘练习。
有了这个骰子，小阿飘就能够更轻松地跟人类对话。他那白捡来的便宜小孙孙唐大记者，再问他什么事，他也能够轻松作答了。
一连几天，司影放学后，都来易青川这儿练习翻骰子。
不出俩礼拜，司影已经可以将骰子，轻松翻滚出想要的数字。
小阿飘摩拳擦掌，只等他的便宜小孙孙，再烧香召唤他。
到时候他们一块商议，围追堵截段云柯，干票大的！
……
《十七言》剧组演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年前完成了拍摄，剧组定于腊月二十四、南方小年这天杀青。
杀青前一晚，司影就收到了他便宜大孙砸的烧香问候。
小阿飘被恭恭敬敬地请到了牌位前。
扬眉吐气，排面十足！
年根儿底下，司影近来吃到了不少香火，其中包括易青川每晚睡前的一炷香，以及唐大记者隔三差五的问安香。
再加上前几天，还意外地收到一位生前没什么往来的，远房表姐的香烛问候。
小阿飘吃得饱饱，连平时最爱的真心小零食，都不怎么感兴趣了。
司影忽而有些理解了，好兄弟余刀的至理名言：
那些情绪价值的玩意，哪有实打实的香火好吃？！
《十七言》杀青前夜，唐宋像模像样地在酒店里自己的房间，摆了张供桌。
供桌上一顶白瓷香炉，一对酥油灯，一套五样、每样三个贡品瓜果，一应俱全。
礼数周全地恭迎，小黄花牌位上的老祖宗。
易青川那纸糊的骰子，也已摆上了供桌。
相比唐大记者，易青川显得特别没规矩，吊儿郎当往电视柜上一坐，看热闹。
唐大记者心里嘀咕，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大师，都这个风格。
反倒是他们这些麻瓜素人，显得恭敬多了。
不过，易青川也没闲着，一边看唐宋三跪九叩，一边随手拿黄色的小符纸，折了张纸青蛙，拆开来叠回去地摆弄。
唐宋八百分虔诚地，给小阿飘敬了香，口中念念有词，还拉着程子尧一块拜：
“弟子唐宋、程子尧，再拜老祖宗，感恩老祖宗上次垂青，让弟子和程子尧挣到了钱。明晚由段云柯主演的《十七言》电影，即将杀青，弟子有事相询，还请老祖宗指点一二。”
司影端端正正地飘在自己的牌位前。
那股认真劲儿，跟听老师上课的优等生别无二致。
就差拿小本本写笔记了。
坐在电视柜上的痞子青年，眼中闪过一抹坏笑，故意将折好的纸青蛙，轻轻一按。
咻！——弹起！
纸青蛙朝着小阿飘，一个大跳。
咕呱咕——寡！
击中了小阿飘的额头。
司影气恼地将纸青蛙拍落。
他在全神贯注聆听，他便宜小孙孙的提问。
怎么能在这种紧张的环节，干扰人家工作呢？
真不像话！
第30章 “666！” 硬茬子的胸肌可真硬。……
轻飘飘的纸青蛙, 被小阿飘拍落在香案。
唐宋正低头行礼，没留意。
身后，程子尧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 纸青蛙的整个滑行轨迹。
不对劲！
不是自然掉落的！这不符合牛顿定律！
在那看不见的香案上方，真的有飘！！
程子尧屏住了呼吸。
眼见着唐大记者恭恭敬敬地上香，笑容好像酒店大堂里那招财猫：
“老祖宗, 明晚18点, 《十七言》剧组将要举行杀青宴，地点位于影视城迎宾大道35号梦幻大酒店，您的小孙孙唐宋, 能否恳请老祖宗亲临, 指点一二？”
言罢，唐宋双手合十, 将那骰子合在掌心, 摇了摇。
微胖的身躯，稍显笨拙地抛出骰子。
司影全神贯注，瞅准时机, 在那骰子落在香案上的一瞬间：
小阿飘出手了！
呼！——
小阿飘轻轻松松地，给骰子翻了个面。
骰子显示数字：“1”。
“老祖宗会来！老祖宗答应了！”唐宋大喜。
扭头看看易青川，又看看程子尧，击掌庆祝, 奔走相告。
唐宋趁热打铁, 点上第二炷香：
“老祖宗, 明晚如真能拍到段云柯的恋情实锤，倘若对方出价不达预期，您的小孙孙是该直接爆料？还是以待时机？请老祖宗明示。”
唐宋掷骰子时，带了那么点犹豫。
司影也认真地思考了一番。
小阿飘想要分分钟, 把大仇家抡圆了锤扁。
可是，他的大仇家如若在这个时候塌房，那么对方和易青川的这部电影《十七言》，多半要殉。
小阿飘不想让易青川几个月的辛苦，付之东流。
骨碌碌——唐宋的骰子掷了出来。
小阿飘奋力一扑，将带有数字“2”的一面，翻了上来。
嗯？唐宋疑惑。
老祖宗的意思是：不爆？
易青川也停下把玩纸青蛙的动作，目光微顿。
得到的答案略显意外，这一次，唐宋游疑了更长时间，才点燃第三炷香：
“老祖宗，请为您的小孙孙预测一下，段云柯这个艺人未来的星途。”
司影目光一亮，这题他会答！
他是真·预测大师！比易青川还真的那种！
如果预言不成真，他就付诸行动让它成真！
这一次抛出骰子时，小阿飘几乎是没半点犹豫，将那骰子一个翻滚。
朝上的一面，显示数字：“4”。
“段云柯……死路一条？！”
唐大记者get了！悟了！
端坐于高高香案的少年，悠哉悠哉晃着两条白皙纤细的小腿，于大家看不见的虚空中，使劲儿地点头。
段云柯的星途，必须死路一条，就算大红大紫，小阿飘也势必将他干死！
这是来自小阿飘的正式宣战！
唐宋三个问题问罢，向戴小黄花的小牌位，深深鞠了三个躬。
司影安心享用香火。
片刻之后，程子尧从易青川带来的香筒里，抽了三根香。
将信将疑的少年，学着刚才唐宋的模样，也朝小阿飘的牌位，敬了三炷香。
“……前辈。”
踌躇了半天，程子尧是真叫不出那一句“老祖宗”。
有包袱，要脸。
“前辈，您在那边见多识广，不知您可否认识一位名叫庄舟的阿飘？他是我最好的兄弟，他走了三年了，如若有一天您见到他，请帮我告诉他一声，我想他了。”
司影手中的香火，啪嗒啪嗒地掉落。
他就是庄舟。
是他是他！
小阿飘分分钟想要狼人自爆！
可又怕吓着了程子尧。
程子尧说的这句话，不是个二选一的问题，也没掷骰子。
碰巧一阵风，从那开了半扇的窗子吹了进来。
吹动着香案上，轻飘飘的纸骰子。
司影用双手抱住了，借着风势，想要把那骰子翻滚成个“5”。
小阿飘有点儿想哭。
但转念间，他改了主意，将那骰子面朝另一边，翻成了个“6”，还故意轻轻地摇晃了两下：
“666！”
“？？！”程子尧惊呆了。
……
当晚，司影回万星飘飘学院上课。
快过年了，尽管在地府的习俗里，阳历年只算得上是个小节日，比不得中元与清明。
但许多工作单位和学校，也会象征性地放几天假。
司影的【合法复仇：向副本违规行为大声say NO！】课程，年前还有一节副本复盘课。
地点仍旧在三生石景区的忘川河上，室外课。
三生石前，星河变幻。
司影再一次排队，领取到了属于自己的莲花灯和琉璃镜。
以及他的24号乌篷船。
端严而空灵的女老师声音，宛若悠然流淌于星空间的云：
“同学们，静下来……静下来……请保持心神宁静，体态安详……”
肆意绽放的莲花灯，于乌篷船头卷起层层涟漪。
司影今天，几乎没费什么劲儿，就进入到了自己的生前副本。
三生石数据库也没再让他背诵《滕王阁序》。
这一次，司影看到了刚满18岁的自己。
距离组合出道倒计时三个月。
金碧辉煌的大饭店包厢，十几个二十来岁的练习生，举杯欢庆。
那是一次大规模的公演，演出结束后，少年们参加由公司举办的庆功宴。
听说这一次，公司邀了诸多业内媒体、平台、大导演、大资方、音乐人。
办得挺热闹，为出道预热。
局里有顶级的资方大佬。
刚满十八岁的少年，不怎么习惯喝酒，小口小口地喝着果汁。
聚会持续到半夜，那时还没有成为小阿飘的小少年，果汁里不知道被放了什么东西。
喝完了晕晕乎乎，被扛进了楼上资方大佬的包厢。
18层的豪华大酒店，程子尧于走廊中奋力奔跑。
一路尾随来救好兄弟。
那个时候，小偶像庄舟跟小摄影师程子尧，已经是好朋友了。
程子尧没读多少书，小小年纪就出来打工，当时是一名摄像助理。
法式复古装修的总统套房，昏迷的少年被放在高背椅上，秃头又发福的大佬双眼放光。
天花板上，洛可可式藤蔓造型的水晶吊灯旁，聚集了四五个小阿飘。
小阿飘们急慌慌。
以余刀为首：
“司小影！司小影！庄小舟！快醒醒！你要被那个秃头男人脱衣服了！快快醒来！快快醒……咖啡因吸入咒之睡你麻痹起来嗨！”
高背椅上，被下了迷药的少年，忽而悠悠醒转。
小阿飘甲：“右前方45°桌面有酒瓶，快拿起来！抡他！砸他！厉鬼附身杀之喝完拿铁就撸铁！三、二、一、砸！
因惊吓与迷药而懵懂的少年，突然感受到一股来自天外的力量，莫名涌入自己的身体。
紧跟着，少年一把抄起桌上的红酒瓶。
咔嚓嚓！——
酒瓶在秃头大佬那油光锃亮的脑门上，砸碎了。
大佬怒极，合身扑上桀骜难驯的少年。
阿飘乙：“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飘飘滑铲术之香蕉皮溜溜平地摔！”
啪叽——
大佬被椅子腿绊了一跤，摔倒在地。
紧跟着，砰的一声，程子尧一脚踹开套房的门。
两个少年合力，把大佬抡圆了垂扁了揍，揍得门牙都磕坏了好几颗。
余刀松了口气。
为了保护好兄弟，他地底下的关系都要跑断腿了。
不过后来，即将出道的庄舟，还是一连上了好几天负面热搜：
【少年偶像疑似献身资方】
【18岁练习生为资源接受潜规则】
【庄舟出道内定】
……
传闻铺天盖地，练习生庄舟，名誉严重受损，负面通稿被公司极力压了再压。
但仍旧被大佬告了，还被拘留了十多天。
理由是故意伤害、打架斗殴。
事情闹得挺大，后来，有人从监控处查到了，当晚在果汁里下药的人，是段云柯。
将小队友送到大佬房间、拍照发给记者、联合媒体买热搜、带节奏的，也段云柯团队。
段云柯与那位资方大佬，早在半年前就认识了，管对方叫做“叔叔”。
公司知道了来龙去脉，但并没有惩罚段云柯。
相反，经过多次“对风险艺人考量”的会议，公司高层将“庄舟”两个字，从三个月后的出道名单上，剔除了。
段云柯的名字顶了上去。
……
哗啦——哗啦啦——
不知是酒瓶被砸碎的声音，还是忘川河水翻腾起的浪花声，灌满小阿飘的耳朵。
溅了小阿飘一脑袋水。
司影觉得有点耳鸣，甩了甩湿漉漉的小脑袋。
从复盘了一半的副本中，脱离出来。
像个小落汤飘。
小落汤飘努力地左右手轮换着擦脸、揉眼睛，脸上的水渍却怎么也抹不干净。
像泪花。
不知何时，那优雅端严的女老师，已然飘在了船头，俯身查看小阿飘。
“司影同学，是不是累了？来，把莲花灯交给老师，休息一下，我们就快下课了。”
司影有些舍不得，他的副本还没有看完，很多细节才想起来一丢丢。
“我们的下一节课，在年后第三天，到时候还可以再继续复盘。”
小阿飘慢吞吞交还了自己的莲花灯。
而后，便蔫头耷脑地趴在乌篷船头，等待下课。
期间仍旧有水珠，顺着少年羽睫颀长的眼角滑落，一颗颗，滚落在忘川河里。
司影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还特意换算了一下时差。
这个时间，阳间傍晚五点多，正赶上《十七言》剧组的杀青宴。
余刀今天没有课，早早地在奈何桥安检口，等好兄弟。
嗖嗖——嗖——
司影飘得飞快。
“哎呀，司小影，你慢点，又不赶着投胎。”余刀飘飘悠悠地飞上去。
司影虽然不赶着投胎，但赶着复仇。
……
人间，影视城。
就在半小时前，电影《十七言》完了最后一场拍摄。
总算赶在腊月二十四、南方小年这天，杀青了。
整个剧组演职人员，纷纷互相红包庆祝，年味十足。
杀青宴位于市中心，一家大酒楼的宴会厅，片方设宴，邀请全组演职人员，以及仍旧辛苦工作在第一线的，当地十多家媒体记者。
司影和余刀飘到现场时，《十七言》剧组人员的车，正相继抵达大酒楼。
晚高峰时段，酒楼门口大堵车，百十来辆车排成了长龙。
呼呼——
司影从长街一端，飘到另一端。
小阿飘走马观花般，看见了平时眼熟的制片组专车，看见了摄像组专车，以及剧组的几位小生、小花团队。
没看见段云柯的车。
也没找见硬茬子。
倒是在距离酒楼大门口，百十来米的地方，看见了程子尧。
程子尧一个人开着租来的小破越野，脖子上挎着单反，肩膀头夹着手机，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
说了几句，慌里慌张地把车往路边一停，下车就跑，连车窗都没来得及关。
副驾驶的座位上，还摆着那灰不溜秋的小牌位，随着刹车的颠簸，歪歪斜斜地倒了下去。
上面贴着的小黄花，也由于多日奔波，而磨损得翘起一个花瓣。
程子尧一边跑一边接听着电话，四下寻人。
“宋哥，姚夜不在段云柯车上，八成是中途换车了，行，咱俩分头，你跟段云柯，我现在去找姚夜。”
司影和余刀相互对望了一眼，明白了。
为了避免绯闻，从片场来大酒楼的路上，段云柯特意给姚夜换了车，两人分开走的。
“我们也分头行动怎么样？你先去找段云柯，我帮楚小河找姚夜。”余刀提议。
“好！”
司影说着话，跟好兄弟一南一北，默契十足地各自飘走了。
……
长街另一端，姚夜坐在一辆黑色的奔驰小轿车后排。
车子堵得一时半会儿动不了，姚夜从随身背包中，取出一枚带手编绳的小挂牌。
挂牌是透明塑料材质，里面是个手工彩绘的小男孩，穿蓝色小夹袄，戴小熊帽，造型不怎么精致，像钥匙扣。
姚夜双手将钥匙扣捧在掌心，喃喃低语：
“鹏鹏宝贝，今晚杀青宴上，我要让云哥官宣我们的恋情，请你一定要帮帮我，事成之后，爸爸给你买巧克力蛋糕和小汽车玩具，好不好？”
塑料小挂牌安然躺在姚夜的掌心，看起来平平无奇。
车窗外，一个半透明、戴红色棒球帽的少年脑袋，倒吊着从车顶望了下来。
还伸手扶了扶半掉不掉的棒球帽。
“在这里！司小影，姚夜在这里！”
余刀倒挂在姚夜的车窗上，朝长街另一侧高喊。
反正人们听不见阿飘的声音，余刀使劲儿的喊，快喊破喉咙了。
呼啦啦——
司影几个起落，飞奔而来。
两个小阿飘围着姚夜的小轿车，转圈圈。
他俩得想办法，通知程子尧！
司影飞快地飘回，程子尧开的那辆小破越野。
小阿飘在那忘记关上的车窗里，找到了副驾驶上自己的牌位。
而后费力地一点一点，将那上面的小黄花撕下来。
经过多日携带奔波，那小黄花后面的胶，本就不太牢固了。
在余刀的帮助下，学了《初级魔术》的小阿飘，没一会工夫，就把小黄花给揭了下来。
司影鼓起轮廓精致的小小腮帮子，使劲儿地吹了口气，让那小黄花随风飘起。
紧接着，小阿飘双手掌心向上，试图托着那小黄花，一路朝前飞，飞到程子尧面前。
再指引着对方，飘向姚夜的车。
想法好！但难度大！
对于才学了一个月法术的小阿飘而言，极具挑战性。
小黄花才飘了三五米，就飘不动了。
即便余刀有些法术基础，也堪堪一同操纵着小黄花，飘了个十几米。
“哎呀，坠机了。”司影遗憾地叹息。
眼见着小黄花就要啪嗒落地。
长街尽头，有风吹过。
易青川的商务车，缓缓停在了马路对面。
自车内向外的一阵风，来得不算急，也不算凛冽。
恰到好处，轻飘飘的，刚好托起小黄花，打着旋儿地往前飞。
司影大喜过望！
小阿飘借着那阵风，跟余刀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时不时地调整调整角度，指引指引路线。
跟玩冰壶似的，护送着小黄花，飘到程子尧眼前。
停留一会，紧接着，再往姚夜的小轿车方向飘。
与此同时，易青川从商务车上下来，斜倚着大酒楼前的红漆柱子。
低调的青年今日穿了一身黑，黑外套黑长裤黑球鞋，将那黑色的双肩包，也随意地甩在一侧肩膀。
特别酷！
右手的食指与中指间，还夹了道黄纸画的符，小黄符被折成了个三角形，符纸的尖尖儿处，凌空描绘着小黄花的飞行路线。
还故意将那小黄花托得忽高忽低、忽快忽慢。
主打一个让小阿飘够不着。
堵车队伍的长龙里，程子尧怔了一会，追着那小黄花就跑。
余刀乐坏了，笑嘻嘻地问兄弟：
“你说，等将来楚小河从副本里出来，要是记得自己当程子尧的时候，跟咱俩干过这么傻逼的事，能不能揍咱俩？”
“没关系，反正他以后，肯定还会干更多傻逼的事儿。”司影答得不容置疑。
随着小黄花的指引，程子尧找到了姚夜的小轿车，一人一台相机，悄悄地跟着。
小黄花仍在飞，小阿飘也还在追。
想要追回来，重新贴回到自己那灰不溜秋的小牌位上。
于是司影跟着小黄花，飞过马路，飞过长街，一直飞到大酒楼门前。
还由于追得太过专注，没留意到酒楼大门前，那斜倚着红漆柱子的青年。
啪的一下——
小黄花被对方伸过的两根手指，捏住了。
易青川饶有兴趣看向眼前的少年。
“呀？！”
司影吓了一跳，一个紧急刹车，没刹住，直直撞进了对方的怀里。
撞得小阿飘眼冒金星。
硬茬子的胸肌可真硬，他该不会是从对方的身体穿过去，一头撞柱子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