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年少的友谊珍贵如金3
“赤司君,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咳咳!”
因为太过着急地反驳,黑子哲也甚至呛到了自己。赤司征十郎见状,到底还是把手放在他背上轻拍着帮他顺气。
“谢谢, 但是赤司君,我只是再努力一点而已……”想跟上大家的脚步,不被大家给抛弃。
黑子哲也那双像天空一样的蔚蓝眼眸, 里面充满着最真挚的恳求。
赤司征十郎默然不语。如果说黑子哲也是因为天生的敏锐靠直觉意识到一切, 那么作为队长对每个队员都了如指掌的他, 更是早早发现了端倪。
在黑子哲也紧张的目光下, 他没有回答,而是转头文质彬彬地问罗曼医生:“您好,您就是新来的医生吧, 听闻您的工作能力相当强悍。我是赤司征十郎, 是这孩子的队长,黑子有劳您照顾了。”
工作能力强悍?这又是什么他不知道的背景吗?
罗曼医生打起精神回答:“职责所在而已,赤司君太过言重了。”
言重吗?特意了解过眼前这位医生的简历的赤司征十郎对此不置可否。凭借对方的能力,任何医院都会敞开门扉欢迎他的到来, 至于他为什么会选择当一名小小的校医,赤司征十郎虽然好奇但并不会出声询问。
眼下他更关注另一件事:“医生, 那么请容许我直入主题了。我想知道, 黑子现在的身体状况究竟如何?”
涉及到病人身体, 罗曼医生神情也端正稍许。事实上, 他先前正准备跟黑子哲也细讲, 却被这几人的突然闯进而打断。
他斟酌着说道:“目前黑子君的身体还没有到透支的程度, 但过量的训练还是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一些负担。为了以后考虑, 我的建议是, 最近这段时间, 黑子君恐怕需要好好休养。”
言下之意就是,最好连原本的训练都先停下,让身体缓过来再说。
赤司征十郎自然听懂了这番话语,一直注意着他神色的黑子哲也睁大了眼睛,第一个“不”字还没从喉咙中说出,就听到赤司征十郎堪称残忍的判决:
“既然如此,那黑子就趁此好好休息一下吧。”
说是残忍或许不太对,他的声音柔和,任谁听了也是一个为队员着想的好队长。可是这对于一心想要变强的黑子哲也而言,这句话简直称得上是恶魔的低语。
黑子哲也一瞬间坐直了起来,即将反驳的话语却恰好被绿间真太郎打断。只见绿间真太郎用缠着绷带的手指推了推镜片,平静地说道:“赤司说的对,黑子你太着急了。”
是意外吗?
黑子哲也愣愣地和绿间真太郎——同时也是队伍里的副队长对视。不、不是,他的手不自觉紧紧抓着雪白的床单。
什么意思?意思是,只有他做错了吗?
唯一没反应过来的黄濑凉太还在唠唠叨叨说个没完:“小黑子你就好好休息,听小赤司的话,不要太担心啦。凭我们的实力,就算没有小黑子,也肯定会轻而易举赢下比赛,把奖杯带回来给小黑子的!”
是吗?没有他的话,也是可以的吗。
“闭嘴啦,黄仔,你太吵了。”少有出声的紫原敦丝毫没理会因此大受打击的黄濑凉太,他微睁开眼睛,看了病床上垂着脑袋的黑子哲也一眼,又默不作声移开了目光。
他果然不能理解,明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为什么要为此徒劳地努力呢?
赤司征十郎轻叹一声,起身道:“黑子,你好好休息,我们先回去了。部门那边,我会通知桃井的。”
“欸?就要走了吗?不再……”明显不情愿的黄濑凉太被赤司征十郎不咸不淡瞥了一眼,就蔫头耷脑恋恋不舍地和黑子哲也告别。
他们即将走出大门的时候,低着头看不清神情的黑子哲也突然问:“赤司君,请问青峰君呢,他怎么没来?”
赤司征十郎脚步一停,他没有回头,回答:“他因为你逃课,被老师单独留下教育。”
……原来是这样,真是太好了。
紧抓着被单的手放开,黑子哲也仿佛又恢复了所有精神。他默默地想,没关系,就是这一段时间而已,等身体养好了,他就又可以和青峰君、和大家一起训练了。
没错,一定会过去的,这段难熬的时光。
安静等待着这群少年交流完毕的罗曼医生倒是似有所觉,不过他疑心这是否是他的错觉,几个初中生之间的对话,怎么可能这般风起云涌暗含深意呢?
他瞧见黑子哲也闷闷不乐的神色,安慰道:“修养半个月就好了,在这期间要注意保持心情愉悦才能更好的康复哦,很快就可以和你的朋友们一起打篮球了。”
黑子哲也勉强一笑,点头应是。
接下来一段时间,他每天都祈祷着时间过得再快一点。罗曼医生所在的医务室成为了他新的常去之地,因为他十分渴望能早一日回到赛场,而不是只能坐在旁边看着大家热情训练。
他其实有点喜欢罗曼医生养的那条名字叫擘内的狗,但他试图用火腿肠诱惑了几次,对方都不为所动。真是令他苦恼,明明罗曼医生喂的时候,看起来是很喜欢的。
如果可以的话,黑子哲也很想养一条自己的小狗。
“好啦好啦,我后天,不,我明天、明天肯定带你出去,想去墓园逛……”罗曼医生对这个地点有些迟疑,但在擘内水汪汪的控诉目光下,还是败下了阵地,“行行行,我这次肯定不会食言,真的啦!”
算了,不是坟场他已经很满足了。再说,确实因为这段时间太过忙碌而忽略了擘内,是应该补偿祂一下。
罗曼医生一点都没发现,在他冒出这个想法时,一旁的大猫恨恨地瞪了他一下,然后将怨气和怒火全算到了擘内头上。擘内只觉背后一凉,疑神疑鬼望了半天,又摇着尾巴追着王的后面跑。
然而第二天却下起了大雨,遛狗的计划就此夭折。在傍晚时雨仍没有变小的迹象,罗曼医生却迎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黑子君,你怎么在这里?而且浑身还湿透了,这样下去肯定会感冒的,我给你找一下衣服,你赶紧去洗个澡,先把这一身都换了再说。”
不等黑子哲也说话,罗曼医生就担心地把他推进了浴室,然后给黑子哲也找了一身他还没穿过的干净衣服。
他的尺码对于黑子哲也来说有点偏大,但目前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在黑子哲也整理好自己出来后,对罗曼医生鞠躬道谢:
“对不起,这么晚了还打扰医生,真的非常非常谢谢……”
说着说着,他忍不住哽咽起来,又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其实他只是想找罗曼医生借一把伞,没想到却受到了这样体贴的照顾,他真的、真的非常感激。
罗曼医生很温柔地说:“没关系啦,黑子君。我知道的,以黑子君的性格,一定是发生了很大的事情,才会这么晚还留在学校吧。”
黑子哲也鼻子一酸,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哗哗地往下流,就这样无声地哭泣着,把罗曼医生吓了一跳。
擘内看了这蓝头发的人类一眼,把纸巾叼到他的手上,看在这个人类这么伤心的份上,祂今天也不是不可以勉为其难让这个人类摸一下。
和王一起待了这么久,擘内也不是那么讨厌人类了,祂稍稍改变了想法,世界上还是有一些人类,能让这个世界不那么恶心。之前那个叫秋元美穗的小小人类,祂确实有记住她的名字,但仅此而已。
黑子哲也哭完了,抬起哭红的眼睛,又道歉了一遍:“对不起,医生。”
罗曼医生很无奈,又知道这就是黑子哲也的个性,他小心翼翼地问:“黑子君,是发生了什么吗?是和……你的朋友们有关吗?”
黑子哲也忍住再次涌出的泪意,他颤抖着声音,说:“医生,青峰君……青峰君他不要我了。”
罗曼医生:?
罗曼医生大脑空白了那么一刹那,见多识广的他沉默了一瞬,开口道:“黑子君的意思是,青峰君他不再需要你当他的搭档了吗?”
“嗯。”黑子哲也抽噎着,没有发现自己的用词有哪里不对,继续说,“青峰君是光,而我是影子。影子需要光,而光,却不再需要影子了。”
这是什么篮球独有的说法吗?
罗曼医生觉得自己还是太不了解篮球了,不过他也不需要很了解篮球,据他所知,篮球,应该是项团队协作的运动吧。
在罗曼医生思索期间,黑子哲也胡乱用手擦了下眼角,坚持着继续讲下去,他需要一个人去倾诉,而恰恰好医生成为了这个最妥帖的倾诉对象。
“青峰君,青峰君最近几天一直不来训练,我很担心,就去找青峰君,可青峰君却告诉我,‘哲,篮球这种运动,根本就不需要队友,只要将敌人都统统碾压,那胜利就属于我。说到底,哲,我发现了,能赢我的,果然只有我自己而已。’”
罗曼医生的表情凝固了。
他默默地、以一种饱含深意的目光望了那边懒洋洋趴在桌上的盖提亚一眼,让后者先是一顿,然后非常诧异非常不可置信地抬头看过来,却只看见王冷酷的背影。
忽视了身后那如芒刺般的视线,罗曼医生镇定地询问:
“那黑子君,对于青峰君这些话,现在是怎么想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盖提亚:不是,王您说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42章 年少时友谊珍贵如金4
怎么想的?
如果说最开始是伤心和不解, 那么现在,浓浓于心中升起的便是失望和愤怒。
“篮球是一个人的运动。”说出这句话的青峰君,几乎是把他们曾经一同经历的所有, 那些在体育馆里的共同训练和努力、那些光与影之间的约定,通通都全盘否定!
最最重要的是,这样的青峰大辉, 让黑子哲也感到无比的陌生。
面对着罗曼医生的询问, 他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认同!”
他的眸子里燃着点点星火, 坚定一如夜空中最亮的寒星, 他神情庄重,话语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如果青峰君是这样想的话,那么我会向他证明, 这是绝对错误的想法。篮球, 绝不是一个人的运动!”
作为有着最深羁绊的队友,他能感受到,青峰君同样对此感到痛苦啊!
真耀眼啊。
“黑子君拥有一个非常明亮的灵魂哦。”罗曼医生称赞道,这样纯真的热情, 不管见证多少次,都让他感到由衷的喜悦。
能够凭借自己的意念做出决断, 就算遭遇挫折也要自由地去拥抱理想, 这种浪漫, 果然是人类才能拥有的美好。
真是……稍微有点羡慕呢。
“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一些大话而已。”迟来的羞耻感让黑子哲也有些想捂住自己的脸, 但那太失礼了, “医生不笑话我就好, 或许只是我一些不自量力的发泄罢了。”
“唔, 我说的是真的哦。天赋和才能什么的, 说不定反而会成为负担吧。不, 请不要在意我刚刚的说法……”罗曼医生不自然地笑了一下,试图活跃气氛转移话题,“那么看来黑子君,是不需要我的开导了。”
拙劣的转移话题的技术没有引起黑子哲也的注意,反而让一直盯着王的大猫溢出几声嗤笑,反正关于王是个习惯逃避的胆小鬼这件事,祂早就知道个一清二楚。
黑子哲也认真地说:“不,如果没有和医生的交流,那我绝对不会这么快就下定决心。而且,没有您的收留的话,我明天肯定不得不请假了,到时候期末考试的成绩一定会相当惨淡。”
和医生告别,并承诺很快会将衣服洗好送还的黑子哲也借了把伞回家,外面的大雨依旧倾盆,却浇不灭少年心中执着的火焰。
“天气预报说,后天会是个好日子,虽然今天没办法出门,但后天刚好是周末,也是个很不错的选择。”罗曼医生拉上窗帘,这样说道。
“汪?!”真的吗?王!擘内最最喜欢王了!
听到王的话语,擘内一瞬间两眼放光,扑到王的怀中,疯狂舔着王的脸和手,弄的罗曼医生满手满脸都是祂的口水,他又苦恼又无奈,却不忍心把擘内推开。他有时候怀疑擘内是不是忘了祂其实不是一条狗。
真是拿祂没办法。
罗曼医生笑着问:“那盖提亚呢,盖提亚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们正好可以一起去。”
盖提亚收回盯着擘内的沉沉目光,在罗曼医生的注视下,轻甩了一下蓬松的长尾,说:“……没有。”
和王在一起,静静看着王,这样就很好。
唉,又失败了吗,盖提亚……果然真的好难懂。
认为是被拒绝的罗曼医生忧郁地想。
还是说,猫都是这样难懂的性格吗?
“不要——”
清晨,天刚蒙蒙亮,街道还是一片幽微的静谧,黑子哲也却猛然睁开眼从床上坐起。
他急促地呼吸着,瞥了眼闹钟,刚过六点,离他平日里起床的时间还有半小时。
摸了下额头,果不其然,满头大汗。
他做了一个梦,一个对他而言绝对的噩梦。直到现在,梦里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清晰得如同亲身经历过一般。
在梦里,青峰大辉的改变只是一个开始。再后来,紫原敦公然挑衅赤司征十郎的威严,被后者冷漠镇压,一切都走向了那个可怕的分崩离析的结局,任由他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
自紫原敦的约战之后,赤司征十郎便彻底默许了实力强大的队员可以不来参训的特权,将“胜利就是一切”这一宗旨贯彻到底。往后,一切都变了。
体育馆内再也见不到几个“奇迹”的身影。青峰大辉宁愿去天台躺着看堀川麻美的写真集也不会参训;赤司征十郎忙于交接学生会事宜;黄濑凉太将重心彻底放到模特事业;紫原敦在拿到赤司征十郎的许可后更是有恃无恐……球场上只有一向对自己要求严苛的绿间真太郎还在一如既往刻苦训练。
但是不一样,绿间真太郎无法理解他的想法,能理解他的,只有同样看重团队友谊的桃井五月。
黑子哲也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一手冰凉,他才恍惚意识到,自己刚刚在梦中,竟然不自觉落了眼泪。
他摸索着手机,迅速拨出了一个号码,顾不得考虑时间的不合时宜。他实在是太过恐惧太过慌张,没有办法腾出精力去思考那么多东西,只是屏息等待着对面人的接通。
很快,电话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还以为是我的闹钟响了呢,结果看到是你,真是吓了我一跳。这么早给我打电话,怎么了吗,黑子?”
作为黑子哲也童年好友的荻原成浩打着哈欠问。
黑子哲也轻声说:“荻原君,我做了一个梦。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荻原成浩一愣,答:“当然记得了。你放心吧,黑子,今年我一定会和你在全国赛的赛场上相见!”
“……荻原君,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黑子哲也闭了闭眼,艰难地问,“假如,假如你们的队伍输给了我们呢?”
荻原成浩不解其意:“输?输就输了吧,”他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说,“毕竟对手是‘奇迹的世代’,说实在的,其实很难想象我们会赢啊,但是只要享受比赛的过程不就行了吗?能和这样的强者比一场,那简直太值得了!”
可是,“如果,是以11:111的分数败了呢?”黑子哲也一狠心,将这句话说出了口。
荻原成浩彻彻底底呆住了,他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说:“黑子,你刚刚说什么?”
什么叫以11:111的比分失败,这个分数未免太过巧合了吧,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黑子哲也深吸了一口气:“没什么,抱歉荻原君,是我太冲动了,大早上把你吵醒,非常抱歉。”
不等荻原成浩追问,黑子哲也就挂断了电话,把自己深深蒙进了被子里,长久之后,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呜咽,沉闷又痛苦。
“桃井桑,青峰君他今天还是没有来训练吗?”
早已从外表上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黑子哲也突然出声问。
桃井五月抱着记事本,眼眶也有些微红,但她很快便将这掩饰了过去,对着黑子哲也笑道:“是哲君啊,还是没办法习惯哲君的突然出现啊。阿大……”
她用指腹擦了下眼角:“阿大他……没事的,哲君,我肯定会让阿大他回来训练的,你相信我!”
“桃井桑……”黑子哲也知道桃井五月也和他一样心里很不好受,他说,“桃井桑,要是青峰君对你说了什么很过分的话,请告诉我,我帮你揍他。”
“哲君!”
桃井五月一把抱住黑子哲也,感动无比地说,“果然最喜欢哲君了!阿大他就是个大笨蛋!哲君你才是……”不要为那个大笨蛋太伤心了啊!
伤心吗?确实是有一点吧,但更多的果然还是……不甘心啊!
在帝光中学的三军所在的体育馆内,灯光一直亮到了傍晚,篮球咚咚砸地的声音不绝于耳。
不行,还是不行!
黑子哲也喘着粗气,只用毛巾略微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便拿起篮球继续。
一个个篮球被他投出,然后撞到篮筐或是篮板弹出,一次又一次,失败、失败,还是失败!
球一次次地和球框擦肩而过,难道他真的没有任何进球的可能吗?
哪怕心性坚毅如黑子哲也,在这个时候,也不由感到了气馁。
没办法得分的他,只能传球的他,甚至misdirection也不能维持完整场比赛的他,根本就不可能赢过青峰大辉,赢过“奇迹的世代”啊!
难道神让他做了这样一个预知的梦境,只是为了看他无能为力的痛楚吗?
汗水从脸颊滑落,分不清是咸湿还是苦涩。
他坐在体育馆外的长凳上,冰凉的夜风吹起他的额发,他一直坐着,直到夜色渐浓,漫天群星闪烁于天,才恍然意识到,原来已经这般晚了。
他正准备动一动自己僵硬的身体,从长凳上离开时,突然听见一道飘渺的声音在他耳边降临:
“你有一个愿望。”
黑子哲也一怔,他不觉害怕,只是问:“你是谁?”
“我?”听不清男女老少的声音仿佛从天外传来,但语调却是出乎意料的平和,“我是古辛。我能看到,你有一个愿望。”
黑子哲也坦然承认:“是,我有一个愿望,我想打败‘奇迹的世代’。”
“‘奇迹的世代’?奇怪的名字,他是你的朋友吗?”古辛慢悠悠地问。
黑子哲也纠正道:“‘奇迹的世代’不是一个人的名字,而是……”他思考了一下,解释道,“是一群人的代号。嗯,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古辛似乎并不在意这究竟是不是个名字,祂只关心一件事:“你和你的朋友反目成仇了吗?”
“不是,应该说只是在一些事情的看法上发生了分歧。”黑子哲也严谨地否认了古辛的说法,“我认为他们的想法是错误的,我想要打败他们,向他们证明这一点。”
“证明?有意思的说法。”
黑子哲也眨了眨眼睛,他好像看到有一道璀璨的星光绕着自己转了一圈,然后耀眼的星光便从天上落到了他的眼前。
他听到星星在他耳边说话:“那么,以友谊的尊严为名,让我来帮你实现你的愿望吧,人类。”
【作者有话要说】
支持黑子打爆奇迹的世代!哈哈哈,不过这一幕应该还要隔几段剧情再写。
另外,本文将于后天入v,非常感谢这一路大家的支持,营养液、地雷、评论,大家真的超级超级热情,我也超级超级开心,在这里为所有喜欢这篇文的小天使们比心,超级爱你们~
当然,为了回报大家,在入v后我也会努力尝试加更的,逼一逼自己,肯定能挤出来的(不是
总之,再次感激不尽,鞠躬。
咳咳,差点忘了,为了后天的入v万字更新,明天给大家请一天假,么么~
第43章 惊险的银行抢案
“咦?光彦, 你要把你的零花钱都存起来吗?”
光彦点点头:“因为很想买假面超人新出的手办啊,但是好贵,如果不存起来的话, 感觉我很容易不知不觉就把零花钱都用完了。”
“那也没必要来银行吧,买一个不能打开的存钱罐不就行了吗?”柯南说道。
光彦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对哦, 我怎么没想到?”
但是, 来都来了, 那也没办法了。
在等待光彦去存钱的间隙, 江户川柯南偷偷用余光瞥旁边的灰原哀,实在是按捺不住,凑到她身旁, 问出了一个他好奇许久的问题:
“喂, 灰原,我怎么感觉……”
灰原哀微微偏了偏头,听到江户川柯南说,“你好像格外喜欢罗曼医生啊?”
她淡淡地回答:“没有, 是你的错觉。”
怎么可能是错觉?这简直是在怀疑江户川柯南作为侦探的敏锐观察力。他发誓,灰原哀就是对罗曼医生的态度与众不同。
硬要说的话, 在对方面前, 灰原哀好像十分……放松?
江户川柯南犹疑地想着, 就好像, 她非常信任罗曼医生一样。这太不合理了, 从组织出逃的灰原哀, 可是一开始对他、阿笠博士, 对任何人都保持着警惕, 就算罗曼医生确实温柔可亲, 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让灰原哀放下戒心。
难不成……
“灰原,”江户川柯南放轻了声音,确保声音只能被灰原哀一人听到,“你告诉我,罗曼医生他是不是……”
就在他将要把后面的话完全说出口时——
“都给我举起手来,抢劫!!!”
什么?!
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同时扭头,只见三个蒙脸大汉扛着枪站在银行门口,中间一人拿枪往天花板上一打,沉闷响亮的枪声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这不是一个玩笑。
意识到这一点的人们开始尖叫。
慌乱蔓延之际,又一声枪响,强制性让所有人被迫冷静。
还是中间那人:“所有人双手抱头,给我蹲下,不然,就别怪子弹不长眼睛!”
在生命的威胁之下,再无人敢乱动,所有人都按照他的指令乖乖抱头蹲下,瑟瑟发抖。
孩子们小心地挨在一起,步美小声问:“怎么办,柯南?还有光彦,他现在不在我们旁边。”
江户川柯南稍稍抬起眼睛往室内一扫,有一人持枪巡视着众人,另两人去逼迫柜员,蹲下的人们脸上满是畏惧,密集的人群也遮挡了视线,看不见光彦的位置,但按照之前光彦站的位置推算,此时此刻他可能刚好就在劫匪旁边。
他敲了敲侦探徽章,仔细聆听,很快,同样的两下敲击便从对面传来。
江户川柯南松了口气,轻声道:“光彦,那两个去找柜员的劫匪是不是就在你附近?你仔细听听他们说了什么,记得不要出声,保护好自己。”
“是柯南在那边吗?”
“嗯,医生,这是博士研发出来的侦探徽章,可以进行远距离通讯。”
光彦小声回答,很巧合的是,刚刚被劫匪要求蹲下来时,他一眼便发现了发色特殊的医生的身影,就仗着自己个子小迅速挪到了他的旁边。
不管怎么说,在这种时候,身边有个信得过的大人在旁边,心里总是安定不少。
“这样啊。”
罗曼医生弯着眼睛笑了一下,说,“柯南还真是厉害呢。”
柯南说的没错,此时劫匪就离他们不远,正在和柜员争执。
“把钱全部取出来,不然……”
劫匪拿枪口往柜员太阳穴那一顶,柜员女士顿时害怕得双腿发抖,她连忙喊道,“不不不,我不知道密码,整个银行只有经理有打开金库的权力!”
所以不要杀她!
啧。
绑匪眉头一皱,喝问:“那经理呢,经理在哪!”
“经理,经理在……”
柜员的眼神下意识落到那边的人群当中,绑匪发现了这一点,给同伴使了个眼色,狞笑着拿枪指着人把她带到了人群面前:“告诉我,谁是那个经理,不然,你就代替那个经理给我去死吧!”
“不要!我说,我说!”
柜员几乎快哭了出来,长这么大她哪遇到过这种情景,现在怕是已经对这份工作产生了心理阴影。在恐惧之下,她直直指向一个大着肚子的中年秃头男人,带着泣音喊道,“就是他,他就是我们经理!”
“呵呵,原来是你啊。”
把没有用的柜员随意往地上一推,柜员顾不得喊痛,连滚带爬劫后余生般躲在人群中哆哆嗦嗦,恨不得再不被劫匪给注意到。
害怕的人们自觉给劫匪让出一条路来,把神情惊慌失措的经理给完全暴露。劫匪啐了一口,拎着经理的衣领把人提起来,冷笑着说:
“自作聪明的家伙,浪费老子不少时间,我看你是在找死。”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突然暴力地扯起人脑袋往墙上狠狠撞了数下,“砰砰”声不绝于耳。这场面瞬间吓得数人尖叫出声,又连忙捂着嘴闭上。
一道殷红的血从墙上流下,劫匪终于放下快昏厥过去的经理,冰冷地扫视众人一圈,又对持枪巡视的那人说道:“老三,把所有人嘴巴都给我贴上,手也绑上。老二,我们走。”
老三沉默寡言地点点头,于是老大和老二便挟持着脸色惨白的经理——对方一有晕过去的迹象就不留情给他一巴掌——往保险库的方向而去。
江户川柯南见此,目光一动。
如今劫匪只有一人,而他们在这里可有几十个人,只要把这个人干掉,再把锁上的大门打开,所有人就能离开这里。而劫匪没有了人质,警方也就没有了顾忌。
凭借他的麻醉手表和足球腰带……
“我劝你最好不要那么做哦,柯南。”
江户川柯南一惊,低头看向手中的侦探徽章,问:“罗曼医生,你怎么也在这里?”
“唉,总之我恰巧也在今天倒霉地选择在这个银行取钱了。”
是这样吗?那还真是够巧的。
己方多了一个人的力量总是更好的,江户川柯南皱眉道:“为什么不可以?”
“柯南,你是不是以为现在在这里的劫匪只有一人?”罗曼医生侃侃而谈讲,“但是,如果我是劫匪老大的话,就绝不会这样做,风险太大,可如果在场还有我的同伴的话,这不正好是一次杀鸡儆猴的绝妙时机吗?”
欸?这确实是一个他从没考虑过的思路,但为什么是从劫匪的角度出发?
江户川柯南尚来不及思索这其中的微妙之处,就惊觉异变突生。
在场和他思路撞到一起的绝不在少数,面对死亡的威胁,有人只会乱了阵脚,而有人却藏起勇气准备反抗。
这正是一个绝好的时机!
在劫匪向下一个人走近时,一个青年男人猛然扑到他的身上,把他压在地上,用尽全力去按住他持枪的右手,大声喊道:“他只有一个人,大家,快动手!”
当第一个人站起来时,就点燃了反抗的星火。
在他的呼喊下,有数人立刻站起准备支援,可就在这一刻——
砰!一道血花从压制劫匪的青年男人的肩膀上冰冷地炸开,惊呆了所有人的眼睛。
是谁?
所有人呆呆地回望,一个穿着黑色卫衣戴着墨镜遮住大半张脸的男人正举着手枪散漫地嚼着口香糖。迎着众人的目光,他咧开一个恶劣的笑容,说:
“怎么不继续了?继续动手呀。”
在这个寂静的间隙,那边被压制的劫匪将身上那个几乎快昏死的男人往地上一推,也站起来,对着那个嚼口香糖的男人冷静道:“谢了,老四。”
老四吹了声口哨,用枪托顶了顶帽檐,神情分外兴奋:“还有谁想吃子弹的,继续站出来,小爷我满足你们!”
再无人敢应声。
江户川柯南心底一凉,知道闹了这一出之后,再想组织起反抗的力量就难了。而且,他更担忧的是,看劫匪这个样子,显然并不害怕杀人,那么真的会放过银行里的这些人吗?
或许看在他们几个是小孩翻不起什么风浪的份上,劫匪并没有怎么在意他们,草草绑了下手,用胶带封了嘴,连身上都没怎么搜,就向其他人走去。
借着周边大人的遮掩,江户川柯南很快便挣脱了绳子,又帮其余几个孩子弄掉了束缚,他们躲在最后面,一时倒不引人注意。
灰原哀轻声说:“我听到了警车的声音,看来警察已经到了。”
“嗯,可是这种情况下,警察是绝不敢轻举妄动的。”江户川柯南凝重道。
此时此刻,在银行的大门外,目暮警官等几位熟悉的警方人员领头站在最前方,正严阵以待。
“警部,扩音器拿来了。”
目暮警官接过佐藤警官拿来的扩音器,清了清嗓子,沉声喊道:“里面的犯人,我们是警察,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请尽快放弃无谓的抵抗,释放人质,不要抱有侥幸心理!”
警方的声音很明显振奋了里面人的心情,无数人眼中迸发出希望的光彩。
但被警告的劫匪显然对此不屑一顾。
拎着几个手提箱的老大和老二从保险库里走出,带领他们进去的经理却不见了踪影,老大瞥了一眼那倒在地上痛苦抽搐的男人,嗤笑一声,骂了句“蠢货”,再重重踢了那男人一脚,走到同伴们身旁。
“他们拿到了钱,是不是就会放我们离开啊?”
光彦小小声问,他的手是罗曼医生帮忙绑的,看着很紧,实则他轻轻一动就挣开了。借着罗曼医生身形的遮挡,他得以继续拿着侦探徽章和柯南他们交流。
不,这可不一定。
罗曼医生轻轻摇了下头,警方就在外边守着的情况下,这么多人质可是非常重要的筹码,没有人会轻易放弃。
这种情况下,要从警方手中逃离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
“大哥,都怪那个经理动作磨磨蹭蹭的,害得我们浪费了不少时间,现在条子们都来了,怎么办啊大哥?”老二急得抓耳挠腮,他明显没有料到事情会往现在这个方向发展。
“慌什么?”老大却很镇定,他扫了场内一圈,露出一抹凶狠的笑容,“我们有这么多人在手中,还用得着怕条子?”
他抬手几枪打爆了室内的监控,突如其来的炸响让人质们身体又是一抖,惴惴不安,不知道这几个丧心病狂的劫匪又想干什么。
老大拿枪点了几个人:“你、你,还有你,都给我站出来!”
不知是不是太过倒霉,罗曼医生刚好就在这几个人当中,他自如地站起来,举起双手走到劫匪面前。
所以,果然是要借着人质突围吗?
“竟然偏偏被他撞上了,应该是因为外貌太过显眼的缘故。”灰原哀明显有些担忧,“如果劫匪是想通过人质威胁警方的话,那么势必要把这些人质一同带走才行。”
“没错,目前人质是安全的,但一旦出了银行,放劫匪上了道路,那么人质的安全就很难说了。”江户川柯南低声说道。
“他们聚在一起,我们没办法轻易动作,必须得分个击破才行。”灰原哀分析道。
现在的问题是,要怎么才能吸引劫匪的注意力,让劫匪分开。
“喂,外面的条子,你们给我听着,如果你们敢动一下,我就把这里的人全杀了!”劫匪拿枪顶着罗曼医生的后脑勺,这样明显的动作,就算外面的人听不到里面在说什么,也能领会到其中警告的意义。
“现在能进行狙击把犯人击毙吗?”
“不行,人质的身体完全挡住了犯人,没办法锁定目标。”
“可恶!”
目暮警官只得命令道,“狙击手继续等待时机,攻坚组持续准备。佐藤,打银行内部的电话,看看劫匪要提出什么要求!”
“是!”佐藤警官立正遵命。
警告过后,劫匪们迅速再次放下了窗帘,接通了警方拨来的电话,一上来就恶狠狠地威胁道:“让你们的人立刻离开这里,不然,十分钟后我视野内看到一个警察就杀一个人质,你们警方应该不想上明天的头条吧!”
说完,不等警方回话,老大就立刻挂断了电话,拔了电话线,气定神闲等待着警方的妥协。
警方一定会同意的,因为现场的人质,可是有近五十之数,要是死伤惨重,那势必震惊全国。
正如劫匪所料,警方内部正在激烈地讨论着。
“不行,不能答应犯人的要求!一旦放跑了他们,那就如同鱼入大海,再难抓到人了!”
“那人质呢?谁来保证人质的安全,要是死了哪怕一个人,我们所有人都要摘帽谢罪!”
两方吵吵嚷嚷,目暮警部头疼至极,连忙喊停。
在众人的瞩目下,目暮警部严肃地问:“十分钟内,从后门突入银行击毙劫匪保护人质,能不能做到?”
镇压组的组长紧皱眉头死死思索,还是摇头:“不行,十分钟太短,不够部署周全。在劫匪手中都有枪的情况下,劫匪很可能鱼死网破奋力抵抗,双方纠缠反而会误伤普通民众。”
这样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目暮警部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以保护人质的安全为主。按照劫匪的要求,撤退!”
“是!”
警车和持盾列队的警察们缓缓离场,这片区域早就被警方管控,除了警察外再没有其他行人。
“大哥,条子们开始撤退了!”悄悄掀起窗帘一角观察的老二激动地喊道。
“闭嘴,笨蛋!”
老大一把扯着老二的头皮往后面狠狠一拽,怒骂道,“你想找死吗!”
知不知道站在窗边很有可能被狙击啊!
“柯南,劫匪好像准备离开了!”步美小声惊呼。
江户川柯南目光一凝,只是要求警方撤退,而没有要求警方提供撤退工具吗?
那很有可能劫匪自己备了黑车,但是那样的话……
“大哥,我们要带这几个人上车吗?”老二犹犹豫豫地问。
老大又重重剜了这蠢货一眼,不耐烦地说:“不然呢,不捏着几个人质在手上,等着被条子拦在路上吗?”
老四此时说:“可是大哥,我们车上坐不下这么多人。”
他们本来没想到挟持人质这码事,弄到的车只是一辆普通的轿车,撇开他们四个,最多再坐下一个人而已,还要在车上控制人质的话,选几个成年人显然是不明智的选择。
老三突然想起:“大哥,我记得刚刚绑人的时候,看到有几个小孩也在其中。”
老大眼睛一亮,成年人不好拿捏,几个小孩那简直是再完美不过的人质了。只需要抱在手上,那群条子们便绝不敢贸然行事。
不好!
劫匪们并没有特意降低自己的声音,江户川柯南心中一惊,步美和元太害怕地围在他身边,他和灰原哀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妙意味。
在场的小孩子,不就只有他们几个吗?
“嗯?怎么这几个小孩子没绑绳子,算了,老二老三,把那两个小女孩抓过来。”老大命令道。
“不要!不要过来!”
步美恐惧地尖叫出声,面对两个大步逼近的成年男人,紧紧抓住柯南的肩膀,身体不自主地开始发抖。
江户川柯南挡住步美的身形,沉声说:“换我吧,步美比较害怕,很可能反而会坏你们的事,不是吗?”
“麻烦得要死。随便,老二老三,赶紧的!”
被老大一催,老二老三不再犹豫,直接一人抓住一个,把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带走。二者都没有反抗的意思,毕竟比起作为真小孩的步美他们被抓走,他们两个至少还有一丝逃跑的可能。
在所有人质惊恐地注视下,黑漆漆的枪口正直直对准着他们,该不会这群劫匪在临走之前,要将他们全部杀了吧!
见到他们这样漂亮的表情,负责断后的老四露出一个极其满意极其遗憾的笑容,他还是不敢违抗老大的命令。最终,他只拉开了一个手榴弹样的东西的拉环,把它丢到人群们正中。
伴随着一声尖锐的爆响,一瞬间大量浓烟滚滚升腾,弥漫整个空间,遮挡住所有人的眼鼻口处,将室内的一切完全笼罩。
“咳咳,光彦,元太,你们在哪里?”
步美带着颤音的询问在一片雾蒙蒙的空间内响起,她不住地咳嗽着,眼睛因为严重的刺激不自觉渗出了眼泪,将视线变得模糊不清,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她找不到人影,又不敢乱动,只能不住地啜泣着。室内所有的窗户都被紧紧关上,所有人被困在烟雾中,呼吸困难、心跳加速,头脑一片空白。
直到警方终于破门而入,烟雾逸散室外,死里逃生的人们才跌坐在地上,望着警察和彼此的身影,一个个又惊又喜地大哭起来,尽情宣泄着自己压抑的情绪。
一时间,哭泣声充斥了整个房间。
“确定所有人都安全了吗?”目暮警官问。
高木警官报告道:“在场有一人左肩中弹,另外,在保险室发现晕死过去的一人,头部有挫伤,目前二人都已经被送上了救护车。除这二人外,无人受……”
“等一下,目暮警官、高木警官,柯南和小哀,他们都被坏蛋带走了!”
步美含着泪水大声说道。
什么?!
目暮警官顿时一惊,着急地问:“步美,你说的是真的吗?”
几个离得近的大人立即回答说:“警官先生,这几个孩子说的是真的,劫匪离开的时候还带走了两个孩子!”
该死!
目暮警官连忙拿出对讲机,焦急地吼道:“注意注意,立即撤销强攻行动,劫匪车上还带了两个无辜的小孩!”
目送着警察们离开,步美哽咽地询问留下来的千叶警官:“千叶警官,柯南和小哀他们,会没事的吧?”
千叶警官安抚地摸了摸步美的头,坚定地说道:“放心吧步美,我们一定会将柯南和小哀都平安带回的。”
“柯南他们一定会没事的,我们说好了明天一起去博士家玩游戏呢……”元太擦着眼角的泪水,突然瞟见光彦奇怪的举动,不由问,“光彦,你在看什么?”
停下四处张望的光彦忧心忡忡地说:“奇怪,刚刚一眨眼,罗曼医生就不见了。难道是我的错觉吗?”
此时,劫匪车内。
被再度贴住口鼻绑住双手的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被放在后座,由老四守着,前面则是老二开车,老大坐副驾驶,和后侧面坐着的老三一起,观察四周情况。
老二紧张地问:“大哥,前面有交警在检查,怎么办?”
老大放下车窗往前面一望,见是两个女交警,眯了眯眼睛,把烟头往窗外一丢,冷冷道:“不用管,冲过去。”
“喂,后面那辆车,停下来接受检查!”
黑色的轿车见到宫本由美的动作,不仅没降速,还一脚油门直直冲了过来,呼啸而过的风声将宫本由美的额发高高吹起,也同时助长了她心中浓浓的怒火。
三池苗子凝重地说:“前辈,那该不是就是劫匪的车辆吧。”
宫本由美冷哼一声:“呵呵,公然蔑视交通法规,抢劫,绑架,还无视本小姐,三池,我们追!”
“是,前辈!”
“大哥,后面的警车一直在追我们!”老二看着后视镜,差点把刹车踩成了油门,慌张无比。
“慌什么,继续加速,甩掉她们!”
公路上,两辆车如离弦之箭般一前一后飞射而出,引擎的轰鸣声响彻天空,后车紧紧咬着前车不放,警车的铃声警告让其余车辆都争相避让。很快,这条路就成了两辆车的追逐赛场。
宫本由美拿出扩音器警告道:“前面的车辆,立刻停下!前面的车辆,立刻停下!”
与此同时,疑似劫匪的车辆出现的信息被她向上报告,无数辆警车在向这个方向聚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老大给了老四一个眼神,老四瞬间会意。
一直观察着劫匪举动的江户川柯南顿时心生不详的预感。
下一秒,直觉就被应验。在灰原哀陡然睁大的目光中,老四一把捏住江户川柯南的后领,打开车门,把人就这样半拎在空中,冰冷的风一股脑灌入后颈,在这样冰凉的刺激下,江户川柯南猛然放大了瞳孔。
宫本由美一惊,下意识出声:“你们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
老大拿出喇叭残忍地说道:“后面的条子,再紧追不舍我们就把这小孩丢出去,到时候落到地上四分五裂的,肯定很好看。”
“你!”
宫本由美气得几乎想骂人,这人怎么敢?不,他怎么不敢,都是亡命之徒了,还怕手上再多一条人命?
“前辈……”三池苗子担忧的声音唤回了宫本由美的理智,她表情可怖,神情阴沉地道,“三池,减速。”
无论如何,她不可能不顾及柯南的生命安危。
该死的犯人,不要落到她的手上!
眼见着警车服软一般放慢了速度,老四嘲讽一笑,把江户川柯南又扯回了车内,拿枪拍了拍这小孩苍白的小脸,笑嘻嘻地说:“这两个小鬼,接下来就是我们的护身符了。”
他们摘了面罩,大笑着开车扬长而去。
江户川柯南将他们的表现看在眼里,心下一沉。劫匪竟然敢把真实面貌直接暴露在他和灰原的面前,那就意味着……
意味着就没有想过留他们活口!
灰原哀冷静地想,这辆车大概率是偷的,他们在抢银行的过程中全程遮住了脸并戴了手套,只要再将她和江户川处理掉,那就基本万无一失了。
果然,车往深山野岭里驶去,最终在一处荒无人烟的大山深处被抛弃。
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背靠背坐在地上,看着这围在他们身边的四人,暗自咬紧了牙关。
老二犹犹豫豫地说:“大哥,真、真的要杀了他们吗?就、就只是两个小鬼而已。”
老三无声地点头,看着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的目光明显有几分不忍。
老四嗤笑一声:“老二老三,银行都抢了,现在还在这惺惺作态干啥?要是不杀了这两个小鬼,到时候倒霉的就是我们!”
老大看了下表,皱眉道:“没多少时间了,条子很快就会追来,赶紧处理掉。老二老三,你俩下不了手就过去一边不看,我和老四动手。”
既然大哥已经发话,那便没有再反驳的余地,老二老三默默地走到了不远处背对着这里,不敢看两个五六岁的生命就这样无声地凋谢在这里,他们自己也有孩子,差不多也这个年纪。
老大老四一人拿着枪慢慢地走近,在抬起枪口的那一刻,老大叹了口气说:“要怪,就怪你们命不好吧……”
咔擦,咻——
咚!
听到声响,老四猛地转头,惊道:“怎么了,大哥!”
“就是现在,灰原,跑!”
毫无防备之下,一个足球突然凭空出现直直砸到回头的老四脸上,巨大的冲击力让老四只来得及发出一道闷哼,就不知死活地两眼翻白,晕死在了地上。
原来江户川柯南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了手上的绳子,让自己的双手重获了自由。
但他们还没有安全,劫匪只干掉了两个,而那边循声转头的犯人还有两个!
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心有灵犀当机立断,分别选择两个方向迅速奔跑出去。
“大哥,老四!”
惊呆了的老二老三赶紧跑到老大老四身边,战战兢兢地去探二人的呼吸,幸好呼吸声还在,只是昏死了过去而已。
“老三,怎么办?”老大晕了没了主心骨的老二没主见地去问老三。
老三比老二稍好一些,他阴狠地道:“我们去追那两个小孩,不能让他们跑了!”
刚刚还有心软的余地,可现在,面对真有可能把两个小孩搞丢的情况,老三的心立刻变作磐石般坚硬。绝不能让这两个小孩跑掉,不然他们的未来就毁了!
呼——呼——
灰原哀心跳如鼓,在灰暗的山林中拼命奔跑,气喘吁吁却不敢停下分毫。脚下的枯枝腐叶被她踩得吱呀作响,她的双目紧紧盯着前方,耳边全是自己慌乱的呼吸声和身后穷追不舍的脚步声。
她边跑边环顾着周围,想找一个藏身的地方。她清楚地知道,一个成年男人和一个小女孩之间的体力差距实在太大,光凭跑的话她根本不可能跑掉。
“嘶!”遭了!
猝不及防脚下踩到一个小石子的灰原哀狠狠摔了一跤,她想要从地上爬起,却发现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光是轻微一动就难受无比。
不好,崴到了!
可是她现在必须站起来跑。
强忍着不适,灰原哀刚站起来还没往前跑几步,剧痛就瞬间加剧,让她没了力气又跌倒在地。
可恶!
她额头沁出薄汗,眼睁睁看着神情冰冷的劫匪离她越来越近,他拿着枪,沉默地走近、举枪、对准。
这个孩子确实无辜、确实可怜,可他要是进了监狱,他的家就完了。
大哥说的对,要怪,就怪这孩子自己命不好吧。
他一狠心,闭上眼,叩响了扳机。
“啊啊啊!”
老三捂着手臂惨叫,呼喊声凄厉无比,却没有人会同情。
“哎呀,不小心打偏了,这个距离我确实不太擅长呢。”
罗曼医生一只手拿着枪,另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一副很抱歉的样子,还是那个没什么攻击力的软和模样。
然而,灰原哀怔怔地望着他的身影,心跳却前所未有地剧烈跳动起来,“咚、咚、咚”,每一下都仿佛要冲破胸腔而出,不是激动,而是恐惧。
她的脸色在这一刻煞白无比,黑暗如潮水逼近,心跳越来越快,仿佛要将一切理智都吞噬殆尽,只余深深的寂静。
这不是罗曼医生!
她几乎是立刻就下了判断,但是就算对此心知肚明,眼看着那人慢慢靠近,她的身体却跟冻僵了一样动弹不得,如同被诅咒一般。
“罗曼医生”微微眯了下眼睛,轻轻地问:“怎么了吗,灰原同学,你是……脚受伤了吗?还是……”
她开始颤抖起来。
“灰原!你没事吧!”
就在这时,江户川柯南的声音远远传来,他飞快地跑过来,一愣,问,“罗曼医生,你怎么也在这里?”
“这个嘛,因为在那个劫匪拿枪指着我的时候,我趁机在他身上放了一点小东西而已。”“罗曼医生”摊开手笑眯眯说道。
江户川柯南顿了一下,意会到:“罗曼医生,你果然是……”
“罗曼医生”挑了下眉毛,兴趣盎然地想,果然是……什么?
“另外那个劫匪已经被我想办法解决了,我已经报了警,警方马上就到,灰原,你不要怕!”江户川柯南搀扶起埋着头的灰原哀,摸到后者一背的冷汗,不由一愣。
这是因为刚刚的逃跑而流出的汗水吗?
他注视着灰原哀明显不正常的神色状态,背对着“罗曼医生”,心脏一点点地提起……不会吧。
“然后警察就呼啦呼啦地出现,把灰原和柯南都救了回来!”
在诊室内,元太比了一个大大的圈,表示有那么多那么多的警车包围了山上。
罗曼医生惊奇道:“那还真是惊险无比啊,幸好柯南运气好。”
“欸?当时罗曼医生你不是也在吗?”元太歪了歪头,诧异地问。
嗯?谁在那里?我吗?
罗曼医生困惑无比:“可是那天是周六吧,周六我明明是带擘内去公……”
“等等,一定是罗曼医生记性不好啦!”江户川柯南猛地出声打断道。
第44章 都市流传的通灵传说1
记性不好?
这完全就是赤裸裸的污蔑, 而且他应该还没到得健忘症的程度吧。
在江户川柯南疑似眼皮抽筋一样的暗示下,罗曼医生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顺着这孩子的意思背上了这个黑锅。
其他孩子都告别离开, 而柯南却随便找了一个借口留下,再加上灰原哀今日请假。综合以上,罗曼医生对究竟发生了什么有所猜测。
他判断道:“你们遇上了贝尔摩德。”
江户川柯南有点惊讶, 又不是那么吃惊, 他泄气般地塌下双肩:“所以, 罗曼医生你早就知道我是工藤新一了吧。”
现在回想起之前在罗曼医生面前的做作表演, 江户川柯南就恨不得在脑海中删除这段记忆,只觉羞耻万分。
救命,他一个正经高中生, 真的不是因为变小借住青梅家占便宜的hentai!
罗曼医生理解地笑笑, 说:“说实在,那个药竟然会有这样的效果,我和志保一开始都很惊讶呢。”
A药,这个让他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的罪魁祸首, 江户川柯南无疑对此十分在意。
他仰起头,期盼中带着迫切地询问:“医生, 我听灰原说, 你是生物药学这方面的专家, 连你也没办法研制出解药吗?”
“算不上专家啦……”罗曼医生总是会对这个莫名其妙降临在他身上的标签感到无奈, “真要说的话, 目前最有可能能研制出解药的应该就是志保了, 毕竟我接触这个药物的时间远没有她长。如果志保都认为有困难的话, 那么我也无能为力。”
而且, 特例实在太少, 目前只有柯南他们两个人出现了返老还童这种情况,这背后药物作用的机理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闻言,江户川柯南也只能不甘心地接受了这个结果,就算已经逐渐适应现在的身份和身体,可他还是渴望变成原样啊。成为工藤新一的这十几年时光,怎么可能轻易割舍掉呢?
罗曼医生注视他的目光有一刹那深邃如遥远的星辰,又轻渺似山间的薄雾,恍然间一触即分。
他轻轻微笑,又变成往常那般模样,平和地说道:“所以在那天,贝尔摩德伪装成我,和你们见面了,是吗?”
不错。
江户川柯南点头:“按照灰原的说法,应该就是她。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撕破伪装,而是继续以你的身份和我们交流,这一点,我想不通。”
等到最后警察来临之时,江户川柯南的手心已经濡湿了一片,他警惕着、怀疑着,又十足地不解着。
这还真是有意思。
罗曼医生若有所思,贝尔摩德见过宫野志保小时候的模样,所以她一定是发现了才对,可她的态度却这般暧昧……这是否说明,这位组织内大名鼎鼎的、似乎与那位先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关系的“千变魔女”,并不如其他人所想的那般对组织忠心耿耿?
江户川柯南皱眉道:“我现在担心的就是,贝尔摩德会不会把我和灰原的事情透露给组织?”
应该不会。
毕竟先把人放跑了再把人抓回去,又不是逗小猫小狗玩耍,这样迂回绕圈子大可不必。
“现在再怎么着急也只是徒劳,既然我还安稳地坐在这里,那便说明贝尔摩德并没有大张旗鼓地揭露此事,不是吗?”
罗曼医生平静的语气很好地抚平了江户川柯南略有些焦躁的情绪,不过这不同寻常的淡然表现只是短短一瞬,前者很快便换了兴致勃勃的语调追问道:
“柯南,你说贝尔摩德那日伪装成了我,她装作我的时候,真的和我很像吗?”
他记得他分明只和贝尔摩德见过一面,对方在这么短的相处时间内就能天衣无缝地伪装成他,这种能力,简直比某些英灵升华后的技能还要厉害。
江户川柯南沉吟片刻,摇头:
“不,其实也没有很像。主要是当时情况特殊,又隔着侦探徽章交流,而且……”他着实是没有料到贝尔摩德竟然会如此光明正大扮一个离他如此近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江户川柯南有时非常羡慕灰原哀对组织成员的感应能力,他怎么就感觉不到所谓“组织的气息”呢?
出其不意,伺机而动,准备得如此充分,却在最后轻易放弃,这可不是正常的选择。
罗曼医生目光在江户川柯南的脸上转了一圈,忽然说:“柯南,我如果平常出门的话,是不会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哦。”
咦?这个意思是指……
顺着罗曼医生的视线,江户川柯南看向了诊室内的一猫一狗,瞬间茅塞顿开。
原来如此,这样的话,就再也不怕贝尔摩德又伪装成罗曼医生了!
在他走后,听完了全程的擘内愤愤不平地磨爪子:
“王,那个女人竟然敢伪装成您的样子,这简直是大不敬,合该以死谢罪!”
祂目露凶光,而高处的盖提亚也对祂少有地递去赞许的眼神。
区区人类,也敢冒犯吾王,实在是胆大妄为,无礼至极!
屋内传来罗曼医生非常无力的话语:“……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和其他人之间的身份并没有高低之分,别人谈不上僭越……擘内,不,盖提亚,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听进去我的话?”
在教育魔神这件事感到无比心累的罗曼医生头疼地揉着额头。在这一点上,关键不是擘内不听话,而是盖提亚在跟他装傻。
祂们之间的影响是相互的,只要盖提亚不认同,那么无论他讲多少遍,结果也只会是失败。
理不清的家务事先放在一边,终于,组织似乎又想起了他这个摸鱼的劳动力,给他派遣了一个新的任务,任务搭档是——
“你好,我是库拉索,是才被派遣到日本的情报组人员。”
有着一头银色长发和异色双瞳的女人这般自我介绍道,而在她身旁,分外熟悉的深红色短发的人影正毫不掩饰地直勾勾盯着他看。
不知为何,心情更沉重了一点。
罗曼医生悲哀地想。
库拉索奇怪道:“怎么只有你,格兰菲迪?那一位呢?”
格兰菲迪撩了撩眼皮,慢吞吞地回答:“祂懒得来。”
库拉索:……
她似乎想说什么,但忍住了。
按照她的顶头上司朗姆的说法,这位菲尼克斯被那位先生赋予了极高的自由,确实可以不听从组织的指令。
这种特权阶级与众不同是很正常的事情。库拉索冷静地把菲尼克斯的名字从行动人员的名单中划掉,开始介绍起本次任务的详情。
“最近,在东京流传了一个传说,据说在枕头下放一个特殊的护身符,便可以见到死去的亡魂。”
罗曼医生怀疑道:“这真的不是什么诈骗的新型手法吗?”
面对这个疑问,库拉索也停顿了一秒,很难说是不是在质疑顶头上司的智商。
她坚持着说完了任务目标:“组织要求我们调查这个传言的来历,查明这个传言的真假。”
这能有真的?
罗曼医生看了好像事不关己全程走神的亚米一眼,不得不承认,万一是真的呢。
让生人见到故去的亡魂,就算这真的和魔神有关,达成的条件也非常苛刻。
他最终屈服了:“但是,查一个流言,总得有一个方向吧。难道偌大一个东京,要我们像没头苍蝇一般地去撞运气?”
有这运气不如去买彩票看看能不能中大奖。
关于这一点,库拉索早有准备。
她拿出手机,点开Line:“目前网上能查到的与这个传言有关的最早信息,就是这个帖子。”
罗曼医生拿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求助,我昨晚做了个梦,梦里有人问我想不想见自己思念的人,我同意了,结果今天在枕头下突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护符,这是不是说明昨晚有人进入过我的房间?
下面的回答大都是建议帖主立刻换锁搬家报警的,就算有少部分人认为是什么超自然事件,也被相信科学的多数人压在了下面。
也对,正常人第一反应都是大晚上家里进贼了吧。
罗曼医生往下翻了翻,察觉到奇怪之处,那就是发帖的主人从头到尾没有回过任何一个消息,也因此被人怀疑是不是在编故事博热度。
他默了默,问:“我们现在是要联系这个博主吗?”
“不,”库拉索冷酷道,“组织里的黑客已经破解了帖主的地址,我们直接去找他本人。”
然后开始审问是吧?
罗曼医生手一抖,再一次领会到组织的雷厉风行和视法律于无物。他又瞥了旁边安安静静坐着放空大脑的代号格兰菲迪真名亚米其实不是人的魔神一眼,不禁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按照人类社会的法律,这种情况下,他会被连坐加刑吗?
确定好对方位置坐标,他们当天就到达了对方居住的公寓外。
由库拉索远程指导,他和格兰菲迪去找这位帖主本人。格兰菲迪对这个任务分配没什么意见,或者说,祂对“听罗曼蒂克的话”这一个指令接受良好,不出声的时候当祂是一个背景板挂件也没什么问题。
罗曼医生领着自动跟随的“哑巴”挂件敲了敲房门,耐心地等了一会,无人应声。
奇怪,按照组织的情报,这个人最近几天都没有离开过这个公寓才对。
他试探性地握了下门把手,发现门竟然没锁,内心道了一句“失礼”,便打开门往里面一望。不看还好,这一看就不由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耳机内,库拉索不明所以地问:“发生了什么,罗曼蒂克?”
亚米看了看罗曼医生凝滞的表情,又瞅了瞅室内的情景,贴心地替他回答:“我们要找的人类,好像一不小心死掉了。”
库拉索:???
第45章 都市流传的通灵传说2
东京这个地方的犯罪率, 是不是高得有些离奇了?
细数自己在东京不到半年就经历过的各种案件的罗曼医生突然对这个地方的治安产生了莫大的质疑。
耳机中库拉索几乎是立刻做出了决定:“竟然死掉了……既然如此,把他房间里可能存在的那个护身符列为搜寻目标展开搜索。”
“虽然我认为这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 库拉索,我想我们现在还是先想想怎么找一个合情合理出现在这里的借口,交给警察吧。”
罗曼医生十分虚弱地道。
就在刚刚, 他和一位从电梯里走出并不慎目击到凶残的死亡现场的金发女士面面相觑, 然后绝望地在下一秒听到了对方惊恐到足以吵醒整栋公寓所有人的尖叫。
怎么说呢, 合理怀疑是因为他们到达的时机太过不巧, 于是不幸地卷入了一场可怕的纷争当中。
今天出门是个非常糟糕的决定,罗曼医生确信这一点。
总而言之,在这种情况下——单这层楼就有不少邻居打开门出来看热闹的现在, 作为第一目击人的罗曼医生和亚米想要不引人注目的离开简直是天方夜谭。
因此他们不得不停下来等待警方的到来。
“你就是罗曼医生吧, 我听同事说起过你,但这应该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好,我是白鸟任三郎,是负责处理这次案件的刑警。”
礼貌地和这位年轻的警部握了握手, 罗曼医生意料之中听到对方暗含深意地询问,“那么, 请问医生您为什么会突然来找死者呢?”
明明从表面上看毫无交集的两个人, 结果有一方却突然出现在另一方的家门前, 还正好成为这桩命案的第一发现者, 就连罗曼医生都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可疑了。
不过, 关于这个问题, 在等待警方到达的间隙, 他们已经有所准备。
“是这样的, ”罗曼医生态度自然地拿出了手机, “我和新谷昌浩先生其实是网上的网友,因为最近遇到了同样离奇的经历,所以约好了线下见面,没想到却……”
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确实对新谷昌浩的逝去感到意外和哀伤,虽然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白鸟任三郎接过他的手机,看了眼上面的聊天记录——由预演过特殊情况的库拉索小姐倾情伪造——点点头,又将手机交还。
他的确对罗曼医生的出现心生疑虑,但基于对方和死者之间明显平行的生活线,他并没有将罗曼医生列为怀疑的重点对象,更倾向于这仅仅是个意外。
“这位……”白鸟警官的目光落到漫不经心走神的亚米身上,停顿了一下。无他,这家伙的态度太过松弛太过自在,简直就像在面前死了个人是件完全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
其实祂应该就是这样认为的。
罗曼医生挪了几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亚米,心累地替祂遮掩道:“这位是陪我来的朋友,他患有一定的社交障碍,非常抱歉。”
亚米困惑地看了他一眼,配合地低头往他后面躲了躲,但由于祂的人形身高比罗曼医生还要高了小半个头,一时显得十分大鸟依人。
白鸟任三郎:……
他直觉有哪里不对,又说不大出来。
见状,罗曼医生捂住脸,情不自禁通过契约询问盖提亚:“亚米祂,之前也是这样的吗?”
盖提亚复杂难明的情绪如波浪般荡开,几息后,祂不辨喜怒地回答:“王,祂只是懒而已。”
懒得自己思考,所以干脆清空大脑听其他魔神的指令行动。事实上,在那三千年里,这家伙大部分时间都和那几柱以怠惰为傲的魔神一起窝在时间神殿睡大觉,让盖提亚看得分外窝火。
有一说一,管理性格各异还个个头生反骨的七十二魔神真的是件很辛苦的事,盖提亚脾气如此暴躁完全情有可原。
突然感到非常心虚和愧疚的罗曼医生默不作声断开了联系,怅然地摸了摸自己有点痛的良心。
“那这位小姐,您又是为什么会前来死者居住的这间公寓呢?”
白鸟警官接着询问那位混血外貌特征明显的金发女士,对方却很犹豫地先望了罗曼医生一眼,才道:“那个……其实我来这里的原因和那边那位先生是一样的。”
罗曼医生:?!
他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恍恍惚惚地想:完蛋了,编借口撞上真的了,天底下怎么能有这么巧的事?!
不,等等,这位女士的意思是……
“我的名字叫娜塔莉·来间,因为母亲是美国人的缘故所以名字随了那边的取名方式。因为最近遇到了特殊的事情,又恰巧刷到了这个帖子,和帖主取得联系后便顺势约了个时间见面。”没成想对方竟然死了。
娜塔莉这样说道,她现在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不少,说话条理也很清晰。
这已经是第二次提到这个帖子,理所当然的,白鸟警官将注意力落到了上面。
等他看完帖子的内容,表情微妙地抬起头,提问道:“所以,这位小姐,你和罗曼医生都遇到了所谓的……非自然事件?”
从他不可置信的语气来看,白鸟警官显然是不相信这些无中生有的流言蜚语的,但这个帖子给了他追凶的新思路,只见他略微一沉吟,便开始大胆猜测:
“该不会,凶手就是这个放护身符的小偷!”
所以你宁愿相信有人偷溜进别人的屋子里只是为了在他枕头下面放一个护身符吗?!
罗曼医生终于忍不住委婉地提醒道:
“警官先生,死者是因背部中刀失血过多而死,这毫无疑问是他杀。然而死者倒下的位置却是在玄关靠内处,并且我到达的时候门并没有上锁。这说明,死者很有可能是主动开门请人进来的时候,被人从后方袭击致死。”
也就是说,凶手很可能是死者的熟人!
他这番话刚落,白鸟警官就突然抬头犀利地盯着他,在罗曼医生逐渐变得忐忑的心情中,白鸟警官竟然一脸紧张地问:“罗曼医生,请问您是不是也有个侦探的兼职?”
“……我并不是侦探,这只是我一点小小的看法而已。”
真要说的话,某位知名的侦探先生一定能在这个案件多发的世界如鱼得水吧。
然而人生目标是当个普通人平凡地度过一生的罗曼医生对此敬谢不敏。
白鸟警官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虽然侦探们都很有实力,但是面对着越来越多的案件,警方还是会忧虑自己独立行走的能力。
“您说的没错,但只有这一条线索的话,我们很难快速锁定到目标。而且,死者和您两位都有过约定的话,很难说在你们之前到达的凶手会是死者线上线下的哪位熟人。”白鸟警官说。
罗曼医生回忆了一下死者被盖上白布之前的外表,忽然问:“白鸟警官,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两小时以内。在这两小时内,公寓门口的监控,应该有拍到所有来往的人员吧。”
白鸟警官立刻遣人去询问,下属回来却严肃地报告道:“警部,监控显示,在这两小时内,除了这两位先生和这个小姐,再没有其他人进出过这栋公寓。”
难不成,杀人凶手居然是……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看向站在那边的两个外国男士。罗曼医生还好,在他右边的亚米则微微眯起眼睛,似乎提起了一点精神,刚要有动作,就被罗曼医生抬手按住了肩膀。
他的动作很轻很自然,亚米却呆了一下,茫茫然地低头看他。
喂喂,这还真是巧合得过于倒霉了呢。
罗曼医生余光从那位将右手一直放在兜中的金发女士的身上掠过,还是说,是恰巧赶在了某人的前面发现了这一切?
但现在是必须要打起精神好好对待的程度了,毕竟旁边脚下有两个蠢蠢欲动的不定时炸弹。
他镇定地抬头,微微一笑,反问道:“那么,这不是正好说明,这位杀人凶手目前就在这栋公寓之内吗?或许正是公寓内的原住民也说不定,比如那边那位……赤着上半身围观的邻居先生?”
什么?!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顺着他的话语,聚焦于他口中那位为了看热闹不拘小节的邻居。邻居先是一惊,然后反应过来,怒吼道:
“你什么意思?是说我是那个杀人凶手吗?!”
罗曼医生连忙摆手,弱气地回答:“不不不,我只是举个例子而已,大哥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冒犯到您非常对不起。”
邻居不依不挠地追着他骂了几句,刚想关上房门,却被白鸟警官一把拦住,警官先生一双审视的眼睛牢牢盯着他,口中问道:
“请等一下,这位先生。我们想知道,您和死者新谷昌浩先生,平日里有发生过什么争执吗?”
邻居表情明显僵硬了一瞬,而后勃然大怒:“就因为那个小白脸的一句话,你们警察就怀疑我是不是!”
不等白鸟警官否认,他就满含恶意地揣测道:“喂,我说,那个小白脸该不会是你的……”
可就在这时,这个满脸愤怒的男人脸色突然变得煞白,身体开始不住地颤抖。几秒后,只听巨响的“噗通”一声,他竟然双膝跪地,像发疯一样不住地用头狠狠撞地,面目狰狞而恐惧。
白鸟警官陡然一惊,怕是某种突发疾病,连忙喊人去叫救护车。
在一片慌乱之中,罗曼医生先瞥了一眼无动于衷的亚米,确定后小声警告某只兽:“够了,不要弄出人命。”
影子无声地波动了一瞬,拒不承认是自己动的手。
罗曼医生:……特意让人往他的方向下跪磕头,他真的不是傻子和瞎子,盖提亚。
【作者有话要说】
娜塔莉私设没有因为误会而自杀。
明天上夹,更新时间移到晚上十一点,有加更哦,么么~
第46章 都市流传的通灵传说3
“我说, 我说,是我杀的人!”
在极度的崩溃之下,男人终于找到发言的间隙, 将这句话拼尽全力吼了出来,音量足以让现场所有人听的一清二楚。
事实证明,他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像一滩烂泥一样瘫软在地的男人流下了重获新生般无比喜悦的泪水, 再次能控制自己身体的他才惊觉世界上远有比杀人判刑入狱更恐怖的事。
顾不得等待警方提问, 他便倒豆子般吐出了所有的真相, 只求那不可知的存在饶他一命。
“新谷昌浩那家伙, 整天神经兮兮得像疯子一样,每天就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叮叮当当不知道在搞些什么,我有好几次见到他一个人站在我家门口自言自语, 还经常看着我念叨着莫名其妙的疯话, 我、我只是害怕!”
就算如此恐惧,男人依旧大喊着为自己辩解,“他一定是想杀了我,我只是先下手为强了而已, 是正当防卫才对!”
白鸟任三郎怒斥他的歪理胡说:“因为一点猜忌就杀人,你把人命当作什么!”
如果这也算正当防卫, 那世界上的故意杀人不都有了推脱的理由?实在可笑。
随后, 警方在男人的屋子里搜出了沾着大量血迹的上衣和测出鲁米诺反应的厨具长刀。证据确凿之下, 男人被押上了警车, 注定要为这一时的冲动而付出代价。
根据他的供词, 他一开始就知道今日新谷昌浩约了网友见面, 于是特意选择这个时间点下手, 想嫁祸给那个网友。可他万万没想到, 网名为“wataru”的网友竟然会是一位女士。
但他最开始只以为罗曼医生就是那名网友, 直到娜塔莉开口印证他的供词才揭穿了事实。
差点因此被揭穿谎话的罗曼医生绞尽脑汁将这个漏洞圆了过去,只觉今天真是疲惫万分。
从警察局里离开时已将近傍晚,出乎罗曼医生的意料,在警察局门口,那位名叫娜塔莉的女士竟然先一步喊住了他。
娜塔莉有些局促地说:“那个,您好,阿基曼先生,我喊住你是想知道一件事……”她紧紧握着兜中的护身符,鼓足勇气问道,“请问您是也遇到了帖子上那样神奇的经历吗?”
“竟然主动找上门来,这倒省了我们许多功夫。”
耳机里库拉索如此说道,在这种情况下,罗曼医生也只得点点头,承认了这个谎言。
在他的提议下,他们寻了间附近餐厅的包间来交流情报。
“是这样的,我的男朋友,同样也是我的未婚夫,他是一位非常尽职尽责的刑警,在一年前执行任务时因为意外车祸而不幸去世,我……一直没有从中走出来。”
娜塔莉轻声说。她真的很爱很爱她的男友,甚至一度升起过随他而去的念头,可看着日益老迈担忧她的父母,无数次纠结无数次犹豫,还是踟蹰着放弃。
可就算如此,她依旧整日郁郁寡欢,难以开颜。思念一点点在她的心田积水成渊,一日日侵蚀着她痛楚的灵魂。
相爱从来不是古老的传说,至少娜塔莉和她的男友间曾经见证过彼此永恒的誓言。
“最开始那几个月,我每天晚上都会梦见他,然后醒来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就又是一整晚的失眠。到最后,我不得不依赖于安眠药才能成功入睡。我知道我应该忘记他,不然我只会一次一次经历痛苦,可我……舍不得。”
别人劝说的千万种理由,在这一句“舍不得”面前,便尽皆黯然失色。
情感是很复杂的东西,在这里面爱情又最不讲道理,它拥有人世间最动人的旋律和最深邃的记忆,让无数人用一生去追忆它的无瑕和美丽。
“两个月前,在服药过后几乎不会做梦的我,竟然做了一个很朦胧的梦。我其实很高兴,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他了,我不想忘记他。
但在那个梦里,我没有见到他,而是和那个帖子上说的一样,听到了一个飘渺的声音回荡在梦中,我回应了祂的话,就从梦中醒来。”
娜塔莉恍惚地回忆着,“再然后……我看见了他。”
看见了真真正正的、宛如活着一样的她逝去的未婚夫!
娜塔莉曾经向她的父母朋友倾诉,可没有一个人相信,甚至被反过来委婉劝说她是不是该去医院检查一下。可她无比确信,这绝不是什么精神状态变差后产生的幻觉,而是毫无疑问的超乎人类想象的奇迹!
她难以忍受亲朋好友的误解,更没办法忽视不知实情的他们的好意,便索性辞去了北海道的工作,来到陌生的东京生活,并想办法寻找能理解她的同类。
所以在和帖主新谷昌浩取得联系后,她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线下见面的要求。
“娜塔莉小姐,您是说,是新谷先生主动约您在他的公寓见面的?”罗曼医生询问道。
娜塔莉一愣:“是这样的,怎么了吗?阿基曼先生,莫非您不是……”
“我只是对此稍微有点在意。”罗曼医生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带过这一话题,转而问,“娜塔莉小姐,我能看看您手中的那枚护身符吗?”
结合娜塔莉的话语,那么凶手所说的一些供词也有些耐人寻味了,只可惜公寓被警方暂时封锁,没有办法进去确认一些猜测。
娜塔莉将她十分珍惜的护身符小心地从兜里拿出,递给罗曼医生,紧张地看着对面人的动作。
罗曼医生拿护身符的动作很轻柔,他大致看了一下这个护身符,目光在上面金色的暗纹停顿了几秒,就将这个护身符还给了娜塔莉。
他已经完全明白了。
“娜塔莉小姐,除了梦境中最开始的那句问话,您还有没有遇见与之有关的什么其他同样不可思议的事情呢?”罗曼医生接着问。
娜塔莉仔细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我想,应该没有。”
是吗?那这样的话,事情就有些不妙了啊。
“怎么样,问出了什么吗?”
一直在车里等待的库拉索见两人回来,出声询问。
罗曼医生苦笑着摇头,抱怨道:“感觉完全就是无用的调查工作。见到死去的男友亡灵什么的,说不定是把梦境和现实给弄混淆了,怎么想都不可能是真的啊。”
全程当背景板的亚米认同地点点头,但基于祂从头到尾都在打瞌睡的表现,可能只是单纯赞同罗曼医生的一切话语而已。
真要说的话,库拉索也觉得为一个捕风捉影的都市传言大动干戈地要人调查是一件让人很难理解的事情,但作为组织二把手的朗姆最近却不知为何对这些带有奇幻色彩的传说燃起了浓浓的兴趣。
既然如此,她总结道:“那看来我们得换个调查的方向了。”
或许可以再磨蹭几天递上“这是假消息”的报告,但以防万一,还是要多做几手准备作为后手。
当晚,娜塔莉下楼丢垃圾的途中,突然听到身后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响动。她循声去看,发现只是几只路过的野猫,便不甚在意地回了家门。
她离开后不久,黑暗的巷道里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原来是你啊,凉川影先生。”罗曼医生加重了念他名字的语调,探究地望着被亚米单手压制住的男人,“请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这句话是我想问的好吧。”
松田阵平露出龇牙咧嘴的笑容,敏锐地感知到眼前这两人并没有杀气,便顺势顺杆上爬对这位力气惊人的红发小哥拉近乎,“哥们,误会误会,能松手行不?”
他心底暗暗吃惊,除开刚开始复活那段时日因为不知名的原因他的身体格外虚弱外,经过最近的加强锻炼,他的身体素质不说和最巅峰时的警校期相比,但也恢复了大半,至少比一般人强上太多。
可面对这个人,他竟然感受到了如同蚍蜉撼树一般的巨大差距,对方简直力气大得不像人!
亚米往回看了罗曼医生一眼,在他许可之后,才把松田阵平放开。
“所以,一路上亚米感受到的窥探的视线就是你啊。”
罗曼医生没注意到,当他脱口而出亚米的名字时,对方又呆了一下。
松田阵平甩了甩被亚米按得生疼的肩膀,耸耸肩:“没办法,因为一些缘故,我很担心娜塔莉小姐的安危啊。”
他意味深长地说:“毕竟,这世界上,坏人还是挺多的,不是吗?”
在和降谷零搭上线后,在对方询问他是怎么拿到警视厅的情报时,松田阵平将遇到少年侦探团的事情全盘托出,却惊讶地得知这位医生竟然也是那个组织的成员的那一刻,他就生出了某些不为人知的想法。
但今天确确实实是个意外。
偶然间和前往公寓赴约的娜塔莉在街上擦肩而过的松田阵平,因为一股心底莫名的预感,还是放心不下这位班长的未婚妻小姐,所以一路暗自跟随想保护她。
“我还以为我的伪装天衣无缝,结果一开始就被发现了吗。”
松田阵平半真半假地沮丧说道,注意到罗曼医生此时并没有戴那个小巧的联络耳机,心中的那个猜测更是笃定了几分。
罗曼医生欲言又止:“不,其实……算了,没什么。”
抓松田阵平只是顺带,他一开始等在这里的目的并非这个。
罗曼医生说:“既然这是个误会,那就请凉川先生赶紧离开吧。”
啊?
松田阵平表情凝固了一瞬,这和他心中的预演可不一样!
怎么什么都不问就放他离开了,让他后续怎么演?
松田阵平一咬牙,硬是不走,直接开门见山像个愣头青般问:“那你们怎么不走?”
“啧,蠢货。”
脑中毫不留情的嘲笑让松田阵平酝酿到一半的情绪瞬间如潮水般落去,他神情扭曲了一刹那,破罐子破摔地说:“不行,我和娜塔莉小姐有旧,如果你们不走的话,我是绝不会走的!”
亚米瞥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问罗曼医生:“需要我干掉他吗?”
这家伙好碍眼,身上的气息也好讨厌,亚米很不喜欢他。
“这就不用了,亚米。”
出乎意料的,罗曼医生竟然可有可无就同意了松田阵平也在这里,他似乎并不在意多一个人。
反正到时都会是一场朦胧的梦境。
罗曼医生静静等待着,他仰望天上的星月,等待着月光最盛的那一刻的到来。
松田阵平有心想说些什么,但一看见罗曼医生平静的侧脸,所有的话就被他自己全咽了回去。
他心中陡然升起一个巨大的疑惑,一个人的正面和侧脸,气质差异能大到如此程度吗?他刚刚竟然不敢出声,唯恐惊扰了眼前人。
还是说……这并不是他的情绪?
罗曼医生没等多久,明月就走到了高悬中天的位置,将它那皎洁的光辉洒下,给大地披上一层梦幻的白纱。
今晚的月光,似乎格外的明亮。
松田阵平情不自禁地,就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夜空中那轮清幽的月轮之上,如痴如醉地欣赏着它的明净和秀美。
慢慢的,他感觉自己离那轮银月越来越近,好像伸手就可触及那清冷的月光,他忍不住伸出手。
砰——
亚米眨了眨眼睛,看了看脚边倒下的人影:“啊,他晕倒了。”隔了几秒,祂慢悠悠地补充道,“不是我做的。”
罗曼医生纠正祂:“不是晕倒,是睡着了。”
他叹了口气,十分忧郁地说:“从看到护身符的那刻就有所猜测了,现在一看,果然是祂啊,萨米基纳。”
盖提亚的身形缓缓从他的旁边浮现,沉默不语。
从现状来看,萨米基纳很有可能……非常有祂自己的想法。
在灵魂方面有着独特见解的萨米基纳精通回魂术和降灵术,梦境是祂的领域,要想找到祂,必须亲自踏足祂藏身的梦中才行。
盖提亚劝阻道:“王,我去即可,您不必以身犯险。”
罗曼医生拒绝了,他冷静地说:“如果你和萨米基纳在梦境中大打出手,对普通人的精神很大可能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而且,看这规模……”
他注视着很快淹没了这片街道还在不断往外蔓延的月光,判断道:“祂预示到了你的威胁,不再积蓄力量,看样子祂同样失去了记忆。以这个扩张的速度来看,祂很快就可以掌控整个东京。”
不过是以把所有人拉进梦中的形式。
明天早上醒来,或许人们就会惊恐地发现,东京及其周边的城市,真正意义上变成了一座座空城。
尽管七十二魔神的排位并非是按能力,但位列第四柱的萨米基纳,绝非轻易能收复的魔神,祂的狡猾、智慧和力量,在所有魔神中名列前茅。
可是王,您的安危怎可与庶民等同?
区区一座城市的衰亡又有什么值得在意?
盖提亚表达着祂的反对,但罗曼医生只一句话便压制了祂所有的躁动:
“盖提亚,不要让我失望。”
盖提亚,你让我很失望。
如同在时间神殿里那场残忍的对峙再现,虽然所罗门没有说出口,可最后他的话语他的抉择没有一处不在说明这一点。
祂的决断是错误的,祂的悲悯是傲慢的。
愤怒如被点燃的枯草,几乎是在顷刻就于胸膛蔓延。
盖提亚的金眸这一刻比极东之地的寒风还要冰冷凛冽,可罗曼医生与祂对望,却没有一丝一毫退让的意味。
又是这样,总是这样,到底凭什么?!
盖提亚愤恨无比,祂恨不得诘问祂至高无上的王,您不是已经获得了您渴望的自由了吗?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因为他人而舍弃掉这来之不易的愿望呢?
胆小鬼就给我胆小到底,充当什么救世的英雄啊,可笑!
可祂依旧毫无办法,不管王的话肯定又会自说自话地妄自下定义,于是祂忍着几乎快要爆炸的怒气,语气极度恶劣地对亚米命令道:“看好王的身体。”
亚米歪歪脑袋,不是很想听话,但分辨完对方话中王的指向,祂立刻欢欣鼓舞地点点头。
“亚米,那我的身体就拜托你……”
眼睁睁看着亚米化作火焰之躯的本相将自己的身体字面意思大口吞了进去的罗曼医生突然陷入了沉默,一时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
安静燃烧着的地狱之火亲热地用火苗去蹭灵魂状态的罗曼医生的手,高兴地连一贯平静的火舌都高高翻涌上了半边天空。
这很正常,毕竟亚米只是一团火。
罗曼医生成功说服了自己,祂只是把他的身体藏进了自己认为最安全的地方而已,这没什么大不了。
盖提亚冷笑了一声,不置一词。
在一片柔美温婉的月色中,他们踏进了这由无数人一起编织的美梦中去。
“喂喂,小阵平,再睡下去的话,这个月我们就迟到第三回了!”
“什么?”松田阵平急忙爬起来,摸出手机一看,才早上七点,而且还是周末,顿时怒不可遏,“大早上把我从床上骗起来,hagi,你很得意是吧!”
萩原研二低笑了一声,在松田阵平发动的挠痒痒攻击中成功举白旗投降。
“哈哈哈,别、别闹了,小阵平,你忘了吗,今天是班长的婚礼,我们要去给班长当伴郎啊!”
什么?!
松田阵平仔细一想,竟然真想起了这事,顿时大惊失色:
“hagi,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点喊我?!”
萩原研二:?小阵平,他真是冤得不能再冤了好吗!
第47章 终是一场幻梦1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阳光明媚,碧空如洗,就连迎面而来的风好像都带着微醺的醉意。
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一天, 似乎就连老天爷都由衷地为今日这对璧人的喜结连理而欣喜万分。
“元太,你跑慢点,小心撞到人!”
“可是今天我最爱吃的那家鳗鱼饭免费不限量欸, 我要赶紧去!”被唤作元太的胖男孩头也不回地回道。
在后面追着他的男孩女孩异口同声地说道:“就算是这样, 现在去未免也太早了吧!喂, 元太, 等等我们!”
撑脸看着车窗外几个孩子匆匆忙忙跑过的松田阵平忽然有些恍惚,他转头问开车的萩原研二:
“hagi,说起来, 我们几个已经好久没聚在一起了吧?”
“嗯?”萩原研二挑了下眉, 听他这么一讲,倒也感叹道,“说的是,我们和班长还好, 时不时能找个时间小聚,零和景光那两个大忙人可真是一年到头不见人影啊。”
他揶揄道:“如果不是班长的婚礼, 我都要担心他俩是不是抛开我们去过二人世界了。”
不然怎么一前一后, 都一夜之间就好像人间蒸发了呢?
到达婚礼现场, 他们二人分别和满脸喜悦来迎接的伊达航大力拥抱了一下, 送上作为朋友最真挚的祝福。
松田阵平笑着回忆起往事:“想起当初知道班长有女朋友的时候, 我们有一个算一个, 都吃惊的不得了。时间过得真快, 班长, 新婚快乐呀!”
一身纯白西装礼服, 还好好做了个造型的伊达航摸着脑袋直傻笑。
今天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候,不仅终于和相恋几年的爱人修成正果,他在警校结识的好友也一一在场见证这重要时刻。这样的时光,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萩原研二还在打趣着班长今日的帅气装扮,松田阵平下意识扫了会场一圈,意料之中看到了不少熟人在场。
伊达航在搜查一课的领导同事全部都在,围坐在那边几桌说说笑笑。
不知为何,松田阵平不自觉多看了坐在那里一位干练飒爽的女警几眼,她正和旁边那个腼腆笑着的高个子男警亲密地说着话。
真是奇怪,他明明只是因为几次工作上的合作交接才接触过刑事部的人几面,为什么会对那边坐着的几人有着如此陌生的熟悉感?
可能是大家都面善吧。
思来想去,松田阵平这样说服自己。
“爸爸,婚宴还没开始,就别惦记着桌上的酒了!”
毛利兰生气地瞪着见着好酒就走不动道的毛利小五郎,陪同而来的妃英理见毛利小五郎还是这个酒鬼模样,说不上是失望还是见惯了地摇摇头。
作为前刑警,现在还是警方得力的合作伙伴的毛利小五郎当然在这场婚礼的受邀之列。与此同时,还有很多非警界的熟悉人士也同样来到了婚礼现场。
“新一,真的是你,你怎么也在这里!”
毛利兰眼睛一亮,惊喜地说道。
被她喊住的工藤新一不自在地拉了拉胸前的蓝领带,回答:“因为我老爹也收到了邀请函,他人在美国没办法参加,就委托我代他出席了。”
不过,工藤新一也是因为这才知道,他老爹竟然和警界有这么深的交集,是足以受邀参加这样的婚礼的程度。
本来按照他父亲工藤优作的位置,他应该坐在另一边,但既然遇到了小兰,他也就顺势坐在了刑警这一圈子内。
但工藤新一还是有些心不在焉。
事实上,从今天早上在自己家的大床上醒过来开始,他就觉得很不对劲。不是因为家里陈设的摆件出现了偏差,而是莫名打心底开始怀疑周围的一切,有一股强烈的违和感死死缠绕于他的脑海之中。
这究竟是怎么了?
工藤新一想不通,记忆里一切都很正常,破案、上学、生活,所有的所有都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破绽,可他就是心里不安到发毛。
“新一,你快看,新郎新娘要出场了!”
毛利兰兴奋地说,脸色微红,不住地去瞥坐在旁边的青梅竹马,情不自禁开始期待她和他站在台上,手捧礼花,迎接着所有亲朋好友的祝福,去相携步向梦中的殿堂。
毛利小五郎撇了撇嘴,嘀咕了几句“臭小子”,下意识望向妃英理,可妃英理只静静看着两个孩子的互动,嘴角含笑,并不发表看法。
于是毛利小五郎看工藤新一更不爽了。
可惜心思不在这里的工藤新一完全没注意到毛利兰的小动作,反而一直目不转睛盯着台上新郎的四个伴郎。
他问毛利兰:“兰,你知道新郎的伴郎都是他的什么人吗?”
毛利兰一愣:“哎?我听佐藤警官说,好像是伊达警官警校时期的朋友来着,关系非常要好。”
是吗?那为什么,按理来说跟这几个警官今天是第一次见面的他,对其中两个人感觉非常眼熟呢?
工藤新一不由紧紧攥紧了酒杯。
无独有偶,和工藤新一同样感受的在场还有一人。
去会场外吹风醒神的间隙,降谷零的眉头紧锁,倚着栏杆目光没有落点地虚虚看着下方的街道。
“怎么了,零,你今天……很不对劲。”
诸伏景光走到他旁边,同样将双手交叉于胸前,身体微微前倾靠在栏杆上。无论什么时候,他总是第一个察觉到降谷零的不对。
“果然瞒不过你啊,hiro。”
降谷零露出一抹笑意,在诸伏景光面前,他很放松地讲出了自己的困惑,“我只是在想,明明今天我应该很高兴才对,毕竟班长总算和娜塔莉修成了正果,可为什么……我只觉得这一切,虚假得让我恐惧呢?”
班长和娜塔莉脸上幸福的微笑,台下宾客祝福的话语,就连在一旁作为伴郎的昔日好友……一个个面容在他脑海中浮现又闪过,定格成一张张苍白的相片,是那般不详而可怖。
“哈,可能我只是最近太累了吧,hiro。不然,我怎么会觉得,就连你都是我在梦里才能见到的人呢?”
降谷零将手拍向额头,一脸苦笑地摇头,正好此时传来里面萩原研二的呼唤,他便彻底放下心思,欲转身向会场内走去。
可走到一半,他的耳边却传来了挚友的声音,让他瞳孔猛地一缩,停下脚步神情愣怔。
诸伏景光微微抬头看着天空,语调甚至还带着笑意,他轻快地说:“零,如果是你的判断的话,那么我是绝对会相信的哦。”
假如我只是徘徊于你梦中的幽魂,假如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虚假的泡影,那么我只希望,零,你能从这场大梦中醒来。
hiro……
一滴泪悄无声息地砸落在地上,然而那个男人,此时此刻却扯起了嘴角,无声大笑。
“真厉害呢,志保年纪轻轻就是东大的研究员了呢。”
罗曼医生斟酌着说道。
真正踏入这个梦境中,他才发现想要解决这个梦境远比他以为的要困难。
所有人藏在心底的愿望被萨米基纳的力量整合到了一起,无数人对幸福的渴望、对现实的逃避、对美好生活的愿景,交织成了这场前所未有的宏大梦境。
在这个梦里,他们要对抗的不仅仅是萨米基纳,还有所有不愿意从这场幻梦中醒来的人。倘若梦境与现实无异,须臾的光亮可以在这里被拉成永恒,那么还有多少人,拥有勇气去直面惨痛的人生?
罗曼医生轻轻一叹。
面前茶色齐肩短发的少女笑着放下茶杯:“我可以理解为,罗曼医生你是在夸赞自己吗?”
咦?
才回想起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天才”设定的罗曼医生忍不住牙酸:“放过我吧,志保,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宫野志保扑哧一笑,认真地说:“我还差得远呢。不过,接下来,就请前辈你多多指教了。”
唉。
罗曼医生很忧伤。
这个样子的宫野志保远比和他初识时活泼不少,或者说,他从没见过她这样俏皮的模样。
这就是你的愿望吗?脱离组织的掌控,昂首挺胸走在阳光之下,不,应该还有……
“所以志保现在是和姐姐一起居住的吗?”罗曼医生轻声问。
“嗯。姐姐担心我一个人在东京不太习惯,所以陪我住一段时间,明明我早就可以一个人生活了呢。”
小小的抱怨背后是满心满眼的幸福,能和姐姐住在一起,宫野志保感到无比的喜悦。
她不知道自小和姐姐一同在父母疼爱下长大的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的欣喜,只是堪称贪婪地、迫不及待地享受着这一切,并由衷地期望时间过得再慢一点,能在这一刻永远驻足。
亲人、爱人、友人,人生中最重要的三种人都陪在自己身边,再没有比此刻更值得珍惜的时间了吧。
“王,这没有意义。”
盖提亚平静地说,一般人类不吃不喝只能坚持三天,而考虑到这件事蔓延出去可能造成的恶劣影响,留给他们解决的时间只有一个晚上而已。
祂还是认为,直接和萨米基纳打一架把对方打服来得更快,至于在这中间人类受到的伤害,那又有什么关系?
想要不损害人类脆弱的精神解决这件事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人们苏醒的意愿压过沉湎的渴望,从内而外将梦境自发摧毁,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盖提亚嗤笑着,人类啊,怎么有那个魄力,能从这个虚假的美梦中醒来?
但罗曼医生仍然不言不语。
第48章 终是一场幻梦2
“请等一下, 安室先生。”
年轻的高中生侦探喊住了即将离场的公安警察,语气熟稔而笃定,“你也发现了吧, 关于这个世界是假的事实。”
降谷零停下了打开车门的动作,他将车门一关,转过身, 和这位久闻大名的“平成年代福尔摩斯”隔着一段距离远远对视。
此时宴会还没结束, 里面的人声鼎沸在这边还能听到点余声, 但这热闹却早已和站在这里的两人无关。
工藤新一继续讲, 也不在乎降谷零有没有回应:
“明明举行婚礼的是自己的警校好友,在这样重要的时刻,选择提前离场的安室先生, 一定是有什么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对吧?
我不知道安室先生是从哪里看出了不对,但对我而言,是因为刚刚和小兰的交谈。真是有意思,在她印象里, 我已经有三个多月没去过学校,可在我的记忆里, 我可是天天都去上学了啊。”
这种明显的矛盾之处让工藤新一立刻发现了不对, 再打电话给园子, 园子竟然和毛利兰是一样的看法, 难道是他一个人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不, 比起怀疑自己, 工藤新一更愿意怀疑这个世界。真是奇了怪了, 那位伊达警官在搜查一课工作了快两年, 可在他和警方合作解决的这么多案件里, 他竟然一次都没见过这位伊达警官,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当记忆和现实对不上的破绽越来越多,该相信哪一个才是真实?
或许有人会因此陷入精神混乱的漩涡,但工藤新一却堪称傲慢地迅速做出了决断。他哪个都不会相信,他只信任自己理性的推理。
降谷零笑了一声,是说不出的自嘲和苍凉。
他淡淡地说:“和你不一样,我不相信的原因仅仅是因为,这一切太完美了,而我从始至终都知道,我的人生,从来没有这么完美。”
他失去过太多太多,曾经的痛苦都一寸寸深入骨髓。面对这突如而来的仿若神的赐福,久处黑暗的人不会相信这是蜜酒甘霖,只会怀疑是又一次裹着砒霜的毒药。
工藤新一怔住。
降谷零不准备和这位大胆的侦探多聊,他向来奉行独狼而非狮群。在工藤新一还在发愣的情况下,他上车踩住油门,伴着发动机的轰鸣,白色的马自达扬长而去,把工藤新一不死心的呼喊远远甩在身后。
可恶!
工藤新一咬牙,他没想到安室先生竟然如此油盐不进,感觉对方和他印象里的性格有微妙的区别,还是说平日里看到的大多只是对方平时的伪装?
他有心怀疑降谷零是准备去探寻这个世界的边界,毕竟假如这个世界并非真实,那么一定有能映证它的虚假的诡异之处。
接下来该怎么做?
工藤新一皱紧眉头苦苦思索,一定、一定有破解之法才对。
梦境中的时间可以很快又可以很慢,说不准在梦中度过了三天,在现实中也不过才过去短短一秒。
在完全由意识组成的世界里,时间的快慢只取决于思维的流转。
越发确信自己推断的工藤新一对现状却一筹莫展,在发现不对之后,这个世界简直是对他不演了。父母的电话死活打不通,前些日子认识的关西高中生侦探服部平次的号码也是如此,反而是东京的朋友大都能继续联系。
工藤新一通过此确定了这场异常的范围,可光是知道这一点毫无作用。
大多数普通人依旧过着稀疏平常的生活,甚至满心欢喜这生活中的小确幸,全不在意这一切究竟是真是假。
工藤新一也尝试过向他的朋友明示或暗示,可前者被笑话异想天开,后者被忽略个彻彻底底。更令他惊诧异常的是,当他试图迂回地向毛利兰提出坐新干线去大阪游玩时,明明当天毛利兰答应得好好的,第二天就完全将这件事忘记。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因为萨米基纳对这个梦境的掌控力在逐渐加强。
听着面前高中生的倾诉,罗曼医生心想。第一天是最容易觉醒的,往后每一天都会被梦境中越来越多人汇聚而成的潜意识压制得越来越狠,某种意义上讲,这里正在逐渐形成一个小型的“阿赖耶识”也说不定。
等到这个意识真正成型的时候,这个世界就彻底没救了。
不,或许会从纯粹的物理世界转变为灵能力量的沃土?毕竟未来谁也说不清。
但盖提亚无疑很焦躁,祂非常想先下手为强把萨米基纳的野望扼杀到摇篮里,倒不是因为对方在变强,而是……
祂注视着正安慰工藤新一的罗曼医生,心情更加糟糕了。
“……罗曼医生,您能懂我的意思吗?”
工藤新一十分郁闷地说。
“我明白,工藤君是想说,你的记忆和这个世界之间产生了巨大的偏差吧。”罗曼医生安抚地道。
工藤新一震惊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出声:“难道说,罗曼医生你也?!”
罗曼医生笑而不语地点头,于是工藤新一顿时兴奋不已。
他终于、终于找到了一个同道中人啊,要知道他真的没有精神病!
想尽办法都和安室先生擦肩而过的工藤新一终于有了诉苦的途径。在罗曼医生面前,他大吐苦水,将这几天探查到的所有不对都悉数道出,就差扯着罗曼医生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了。
当然,有名侦探包袱的工藤新一不可能这么做。
最后,工藤新一一脸凝重地告诉罗曼医生:“我有一个猜测,我们很有可能时间不多了。”
他的语气沉重又严肃,让对外界的时间流逝心知肚明的罗曼医生都感到了几分惊讶。
总有聪明人能找出真相,这并没有出乎罗曼医生的意料,尤其工藤君本就是一个意气风发、充满正义感的少年,他有勇气接受所有,包括那些痛苦和遗憾。但能注意到这一点,这孩子的聪慧还是超乎了罗曼医生的想象。
“我发现,我找出的有些错漏已经在被逐渐补全,假如这是个虚拟现实游戏,那么它的运行者一定在一刻不停地查漏补缺。到一定时刻,我们这些发现真相的人类,就像是程序中的bug一样,是需要被清除的病毒。”
工藤新一的猜测已经无限逼近于真相,他甚至有考虑过自己是复制体、NPC之类的可能,他的思路向来广阔。
“但这应该不是个游戏,真要说的话,直觉告诉我,这更像是……”
“一场群体梦境。”罗曼医生轻声接过了他的话语。
“对,就是这个!”工藤新一眼前一亮,被点通关键节点的他瞬间理顺了所有逻辑,喃喃自语,“群体梦境,我怎么之前没想到,这简直太合适了!”
所以记忆中的商店位置一会是文具店一会是小卖部,那些高楼大厦在空中时隐时现,这并不是游戏的建模失败,而是一个又一个人之间的记忆出现了偏差和矛盾。
如果这是一场所有人共同做的梦境,那么这个东京,就是所有人记忆中的东京。可记忆哪有那么准确,对有的人来说,学校对面一直都是那家自己上学时最爱的玩具店,可对有的人而言,那家玩具店早就倒闭被新的奶茶店给取代。
有的时候,人与人的愿望亦会相悖,归根到底,创造一个所有人都满意的世界本就不可能。
而这个愿望彼此争执和妥协的过程,就是留给他们找到漏洞发现真相的时间。
罗曼医生说:“工藤君,如果所有人再不醒来,那么留给所有人的结局只有□□上的消亡而已。”
什么?
来不及惊讶罗曼医生为什么会知道这一点,工藤新一急急地追问:“我该怎么做,才能阻止这一切!”
没有犹豫没有思考,他当机立断就将自己放到了拯救者的位置,这并非自命不凡的骄傲,而是心怀勇气的担当。
世界上,有人永远高尚。
“让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这个世界是虚假的,让他们愿意从这场梦中醒来,这就是阻止这一切的关键。”罗曼医生回答。
这很难。
工藤新一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伴随着意识的苏醒,他的记忆恢复的越来越多,也更加明白这个梦境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拿小兰来说吧。他的记忆里,兰的父母亲在她7岁时分居,可在这个世界,她的父母一直和她居住在一起,这无疑是小兰的愿望。
见微知著,有多少人在这个虚假的梦境中,获得了绝非虚假的幸福?
工藤新一不知道,可对他而言,如果沉溺于这梦境的结局是死亡,那么他拼尽全力也会阻止这一切!
活着,才有未来和希望。
工藤新一抿着唇,坚定地说:“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罗曼医生。”
果然是这样的回答,所以他永远相信人类必将璀璨不朽。
罗曼医生笑着说:“那就请工藤君,先帮我一个忙吧。”
哎?
“你是……”
工藤新一探究地看着眼前的茶发少女,在看见她的那一刻,有无数的记忆翻涌着向他袭来,组织的交易、代号为GIN的银发男人、APTX4869……它们纷至沓来,几乎要挤破他的头颅。
在剧烈的头痛之下,工藤新一瞳孔一缩,猛然抬头:“你是——灰原哀!”
他已经全部想起来了,他因偷看组织的交易被GIN发现喂下毒药,然后返老还童变成江户川柯南的真实!
宫野志保却刹那间脸上没了血色,她冷冰冰地、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灰原哀,我是宫野志保!”
是宫野明美的妹妹,宫野志保!
第49章 终是一场幻梦3
然而工藤新一只是静静看着她, 目光沉稳中带着一丝哀伤。
他再度开口,语调更加从容而肯定:“你知道了,灰原。”
你早就发现了吧, 宫野志保,关于这个世界是虚假的幻象。
“……我说过,你认错人了。”
然而, 迎接工藤新一的依旧是宫野志保冷梆梆的话语, 她倔强着不肯承认、不肯放弃。
就算世界是假的又如何, 说到底, 这个世界是真是假都一样的烂,既然如此,那真实与否又与她何干?
她咬着牙, 一双晶蓝色的眼眸如山谷里的深潭闪着凛冽的寒光, 是无声地抗拒与否认,一如悬崖上冰花的模样。
可工藤新一仍旧步步紧逼。
他说:“不,我没有认错。灰原,凭你的敏锐和智慧, 不可能没发现这个世界存在的诸多疑点,我从来没有低估过你的能力。”
正因为工藤新一深知宫野志保是个多么聪慧的人, 他才这般坚定地想要劝告:
“够了, 灰原, 不要再欺骗自己了, 这一切都是假的, 如果你再沉溺下去, 结局只会是死亡而已!”
“那又怎么样!”
宫野志保噌的一下站起, 抬起头双目泛红, 她疾言厉色地怒斥道, “你又懂什么,大侦探!”
她的胸口急促地起伏着,神情因为愤怒而微微扭曲。
她讥讽道:“是,大侦探,你家庭美满、年少成名,从来都能够光明正大走在阳光底下。对你来说,那个现实自然千好万好,可你凭什么觉得,我就和你一样呢?”
“就算这个世界是假的怎么样,就算在现实里死了又如何,对我来说,这个有姐姐在的世界,就算是地狱,那我也不在乎!”
如果这是一场梦,那她愿意含着微笑在美梦中迎接死亡,只要姐姐牵着她的手。
宫野志保摔门而去,头也不回,是那般毅然决然。生命于她,绝不是最要紧的东西。
“……抱歉,罗曼医生,我好像搞砸了。”
工藤新一懊恼地说,他有些自责,他不该用那么激烈的话去刺激宫野志保。
“不,工藤君,这不是你的错。”罗曼医生叹息着摇头,“是志保她的心结太深了。”
而能解开这个结的人,不是他们。
“姐姐,我回来了。”
宫野志保小心地推开公寓的门,贪心地凝望着那个她朝思暮想的背影。
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的宫野明美听到她的声音,回头露出清浅的笑容,说:“欢迎回家,志保。”
宫野志保忍住了流泪的冲动,努力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回应道:“嗯,我回家了,姐姐。”
对她来说,姐姐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其他的,她都不在乎。
现实有什么好的呢?在那里她失去了一切,而在这里,她至少还拥有着姐姐的幻影。
宫野明美让志保枕在她的腿上,用手轻柔地抚摸着志保的额头,就像志保小时候那样。
她温柔地问:“志保今天好像很难过,是遇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吗?”
宫野志保感受着姐姐的气息,半晌,才闷闷地回答:“……没有。”
“真的吗,姐姐不相信。”宫野明美包容地看着她明显在生闷气的妹妹,感叹地说道,“志保已经长大了啊。”
宫野志保拉住姐姐的手,把它盖在自己脸上,轻轻地说:“我才不要长大。”
尽管这句话很小声,但还是被宫野明美听见了。她弯着眉眼,语带笑意:“小孩子一样的话,志保,人总是要长大的。”
“我才不要,在姐姐面前,我就要当一辈子小孩子!”
既然被听到了,宫野志保索性赌气般地闭着眼睛说出自己的愿望,“我不要和姐姐分开!”
“志保是在撒娇吗,这还真是少见呢。”
宫野明美面容舒展,轻松地说,“可是姐姐的愿望,是希望志保能够平安健康地长大。”
姐……姐?
宫野志保愣住,一瞬间湿润了眼眶,开、开什么玩笑啊。
“可是,我只想和姐姐在一起啊!”
宫野志保带着哭腔,近乎祈求般地喊道,她用力地想要去挣脱去拒绝,可盖在她脸上的那只手,是那么温暖而有力,让她能够想起记忆里母亲早就模糊的脸庞。
宫野明美微微仰起了头,她感到有点难过,又忍不住想要微笑。她的语调依旧轻柔和缓,却让宫野志保鼻头一酸,眼泪在眼眶里不停打转。
“志保,不要害怕,姐姐一直在你的身边。向前看、大步走,不要让姐姐成为你的负担啊,那样姐姐会超级、超级伤心的哦。”
志保,很抱歉不能继续陪你长大,不要怪姐姐太狠心,姐姐也舍不得志保,但姐姐还是更希望能看到志保,能够毫无后顾之忧地真正站在阳光下长大啊。
哪怕我们不能相见,我对你的爱也永不改变。
姐姐……
“呜哇哇哇!太讨厌了,怎么能这样啊,姐姐你真的,太讨厌了!”
“……灰原?”
工藤新一小心翼翼地看着宫野志保的背影唤道,被后者狠狠瞪了一下。宫野志保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没好气地回问:“干什么?”
“没、没什么!”
工藤新一连忙摆手,过了一会,又期期艾艾地凑到宫野志保旁边问,“那、那灰原你现在是……”
“志保是愿意加入我们了呢,”罗曼医生适时地插入话题,对看过来的宫野志保亲切地眨了眨眼睛,“我应该没有猜错吧。”
宫野志保不自在地移了移视线,轻轻地“嗯”了一声。
不过很快,她就找回了最熟悉的姿态,冷静地提问:“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做?”
罗曼医生和工藤新一对视了一眼,由后者慢慢说道:
“我有一个想法,其实大多数人并不是意识不到这个世界的漏洞,而是下意识让自己忽略了这些错误才对。所以,只要把这层笼罩在人们身上的薄纱打破,绝大多数人都会明白真相究竟是什么。”
应该说,是逼迫他们去直面这个真相,去开始抉择。
宫野志保眸光闪了闪,问:“那你准备以什么方式去打破这个人们自欺欺人的牢笼?”
工藤新一自信地扬起唇角:“你没发现吗,灰原?这个世界最大的漏洞,不是什么地形建筑,而是每天早晨的新闻电视台啊!”
地形可以被修改,建筑可以被构造,但每日的实时新闻根本不可能被创造啊!正是因为地界和时间的限制,这个世界的新闻电视台每天都在播放着一模一样的内容,并且这个错误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被修复。
而新闻电视台的广播,足以传遍大街小巷,让每个人都听到。
“我准备前往东京电视塔,通过电视台的广播,向所有人传达这个真相。”工藤新一说。
宫野志保却在此时犀利地指出:“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大多数人知道了真相,仍然不想从这个梦中醒来呢?”
“这……”
工藤新一瞬间语塞,关于这个问题,他确实有意在让自己忽略它。
隔了很长一段时间,工藤新一才缓缓地说:
“灰原,说实话,关于你的问题,我的答案是我不知道。”
他长舒了一口气,像是摆脱了一个很沉重的包袱那样,整个人轻松又惬意,“但是,那又怎么样。我没办法替别人作出选择,但我有能力告知他们真相。至于知道了真相之后,人们会怎么选择,这并不在侦探的工作范围之内。
但是,作为工藤新一的话,我愿意相信,总有人会相信未来。”
时间仿佛停滞在此刻,宫野志保安静注视着工藤新一那张青涩的少年面孔,突然想起姐姐的话语。她笑着告诉她说,她在生命的最后,见到了足以击穿黑暗带来希望的银色子弹,所以志保你一定可以走到光明的未来。
于是她也笑起来:“那么,大侦探,我就赌,这一次还是你赢。”
“你输了。”
在梦境中短暂地拥有人形的盖提亚冷冷地道。
在祂的对面,悠然站着的另一人有着灰白色的长发和眼眸,相貌英俊、身材高大,手中把玩着一颗灰色的菱形宝石,正是萨米基纳。
萨米基纳饶有趣味地说:“看来,把死去人的灵魂召回,倒是我走的一步错棋。”
祂似乎并不对自己的失败有什么特别的想法,甚至还很有兴致地点评这几个人类:
“几百次轮回中,每次率先醒来的都是这几个人类,在他们的带动下,连本应完全在我掌控下的几个灵魂都挣脱了禁锢,拼着自己消散都要把人送出这里,哎呀呀,这叫什么,‘爱’吗?真有意思……”
盖提亚听着祂这一喋喋不休的腔调就烦,打断道:“我没兴趣听你说这些,告诉我,王在哪里!”
萨米基纳若有所思:“王?原来如此,他竟然是,难怪我会……”
这家伙!
盖提亚阴沉沉盯着祂,熟悉的恐怖杀气让萨米基纳成功闭上嘴。萨米基纳掂量了一下自己本能想逃跑的距离,意识到这位爷祂惹不起,于是从善如流地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
“我当然愿赌服输,毕竟是与王立下的誓约,就算是我也不会违背。但是,这位不知名的魔神先生,想让我归还灵魂,得有一个□□承载灵魂才行,不是吗?”
什么?
……该死,是亚米!
脸色铁青的盖提亚一把掐住萨米基纳的脖子,把这家伙一同带回到了现实里,一眼就看见了空无一人的街道。
祂气极反笑,冷酷地问手上的魔神:“告诉我,亚米在哪,不然我不介意先把你打死。”
萨米基纳很配合地指了指地下,祂拥有看透真实的力量,能很容易追踪到亚米留下的痕迹。
在距地面30千米以下的岩浆层里,化作原型的亚米和擘内正在远远对峙,看似是这样。
一转眼来到这里就见到这一幕的盖提亚更是气得暴跳如雷,祂就知道会是这样,没有人比祂更了解这群魔神的本性!
盖提亚的眼神冰冷生寒,祂阴森地命令道:“把王给我!”
亚米慢吞吞地回答:“不、要。”
祂无比认真地说:“王,是我的,不给你。”
盖提亚:……
祂看着那边蠢蠢欲动的擘内和手底下同样跃跃欲试的萨米基纳,有一种非常想骂人的冲动。
呵呵,这群家伙,不会以为三打一,就能打过祂了吧?
盖提亚阴恻恻一笑,忍耐了许久的怒火终于肆无忌惮地蓬勃而出,迫不及待地想要发泄肆掠。
祂有必要让这群脑子不清醒的魔神知道,谁才是老大。
【作者有话要说】
盖提亚真是个好人啊(感叹)
第50章 不懂人心的王
……
罗曼医生深深地、无力地长长叹了一口气, 是那么的疲惫,充满了心酸的意味。
在他的面前,亚米、擘内、萨米基纳正一个比一个安详地躺在地上, 离成为一具安静的尸体就差那么微不足道的一丁点距离,而罗曼医生竟然对此颇有些欣慰。
他按照距离的远近,先询问了默默流着橙金的焰火作为眼泪的亚米:
“亚米,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潺潺流淌的赤金色岩浆自动给罗曼医生让开了道路, 小小的诊所地板几乎快被亚米伤心的泪水给淹没。罗曼医生其实有点担忧自家的地板防水(火?)质量, 但目前看来, 地板依旧□□于此。
亚米很难过。祂继续无声地流着眼泪,睁着一双干净如琉璃的眼睛,口齿还有点不太清晰, 像小孩子一样天真地、理所当然地说:
“因为……想把王藏起来。”
罗曼医生:……
他已经连生气都没了力气, 看到亚米因为挨最狠的揍而凄凄惨惨的面容只想叹气。很多时候,他只有无奈而已。
他继续问:“为什么亚米会这样想?”
或许是和孩子们交流多了,面对这样的亚米,罗曼医生仍旧是用和孩子沟通一般的和缓语气循循善诱。
听到他的询问, 亚米转了转剔透如红宝石一样的纯净眼眸,安静地凝视着王的面容。沐浴在祂这样不含杂质的专注目光中, 罗曼医生微微一怔, 然后听到亚米喑哑但十足认真的回答:
“把王藏起来, 王就不会离开我了。”
哪怕没有记忆, 亚米在见到这个人的第一眼就生出了这个想法。祂一定、一定要把这个人藏起来才行, 不然他就会默不作声地跑掉, 把祂远远地留在原地, 看着祂傻傻地等着他回来。
他不会回来了。
亚米就是清楚地知道这一点。祂讨厌等待, 更讨厌被抛弃, 祂讨厌这个人类,祂要把他藏起来,藏到自己的身体里,再也不分开。
罗曼医生沉默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于是逃避一样地躲开了亚米并不灼灼的视线。祂只是凝望着他,宁静的、亘古的、不变的,如同地底千百万年积聚的焰流,深邃地藏起了所有滚烫。
请容许他没有办法面对。
罗曼医生正准备绕过亚米,走向擘内,然而躺尸的萨米基纳却坚强地顶着疼痛挪了几步,硬生生把自己移到了罗曼医生的脚下。当然,罗曼医生有注意到没踩到祂。
罗曼医生低头与满脸写着求知欲的萨米基纳对上,顿了一下,顺着祂的意愿问:“萨米基纳,你有什么想说的?”
萨米基纳像个勤学好问的好学生一样提问道:“王,为什么失败的会是我呢?”
好吧,至少萨米基纳有纠错和向上的动力。
罗曼医生沉吟了下,反问:“你是怎么想的呢,萨米基纳?”
萨米基纳很自然地滔滔不绝阐述自己的想法,真情实意地困惑着:“我想不通,王。我实现了那些人类的愿望,无论是金钱、健康还是时间,他们明明享受这一切,不是吗?
我甚至不停在纠错和改进。思念的幻影无法回应人类的期待,我便唤来他们的灵魂相伴,将最后一缕虚假变为真实,可就算这样,他们最后还是要选择背弃于我,可我分明看到那个现实在他们的梦中充满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人类宁愿去直面长久绝望的现实,也要拒绝我所施与的完美幸福?”
萨米基纳不理解,祂是那样全心全意满足着人类的欲望,可人类还是如此的不满足,着实贪婪无比。
罗曼医生注视着萨米基纳,平静地指出了一个祂故意省略的关键:
“那么,萨米基纳,告诉我,你给人类定下的结局是什么,包括□□和灵魂。”
哎呀呀,果然瞒不过王吗。
萨米基纳断断续续地笑了几声,身体上的疼痛无法让祂有任何动容,祂欢喜地、冷酷地、顺理成章地宣判道:
“既然吾给予他们幸福,恩赐他们舍弃无用之□□,那么他们自当心甘情愿奉献上灵魂,成为吾力量之养料。”
这是一场合情合理的交易,不是吗?
萨米基纳笑着说:“在梦境中,一刹亦是永恒,就这样沉溺于不变的虚妄之海,陷入恒久寂静的长眠,这不正是人类所渴求的,‘幸福’吗?”
祂满怀怜悯、满怀恶意,一错不错盯着祂可悲的王,期冀于看见对方的惊诧、愤怒或是训斥,倘若如此,祂必将放声大笑,尽情享受吾王赐予的最高礼赞。
但是,出乎祂的预料,罗曼医生只是伸出手,摸了摸祂的头。
萨米基纳的神情凝固了。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他不应该是用那种淡然的、如一潭死水一般的、隐约不赞同的目光看着祂吗,怎么可能会有如此亲密的、安抚的、像人类一般的动作?!
祂不作声了,但神情却是隐隐高兴的。
罗曼医生没发现魔神细微的表情变化,他跟魔神们的联系远不如盖提亚紧密,他温声说道:“萨米基纳,人类是恐惧变化又渴望变化的生物。你想让逝去的旧物裹住人们向前的步伐,但总有人停在过去,却会鼓励人们去奔赴未来。”
那些失去的事物、再也见不到的人,会在梦中反复出现,让人类盼望拥有时间逆流的魔法将他们找回。可那些记忆中重要的人,也会在你犹豫不决的时候坚定地伸出手,用尽全力把你往前推,推向有光和希望的那边。
“萨米基纳?”
罗曼医生疑惑地问了一声,他耐心地等了一会,才听到萨米基纳极不自在地回答:
“是,王,我已经明白了。”
你真的完全明白了吗?希望如此吧。
罗曼医生不指望一次短暂的交流能改变魔神们的想法,他迈开脚步,走到最后一个擘内面前。或许是伤得太重,此时擘内保持着人类的拟态,以这种低耗能的方式勉强使自己清醒。
感受到王的目光,祂努力地睁开眼,去试图看清王的身形。
两个?三个?好多王……擘内意识不清地想着,连聚焦视线于一点都困难。
见状,罗曼医生也只能再次叹气。
算了,这个更是只剩一口气喘着,再训斥也没有必要。
罗曼医生把诊室的大厅留给三位需要时间好好养伤的魔神,关上卧室的房门,坐在床边,轻声对空气唤了一句盖提亚的名字。
盖提亚从影子里跳出,看样子和之前没什么区别,还是一如既往的缄默。
但罗曼医生却出人意料地把祂轻轻抱在了自己的腿上。盖提亚身子不明显地一僵,却没有动作,只是很注意地好好收起了爪子,小心翼翼地控制住自己的身体,甚至开始疑心自己的体重会不会让王感到不适。
“原来,你是在紧张吗,盖提亚?”
罗曼医生笑着揉了揉盖提亚的耳朵,打趣道,“我的身体应该还没有到一只猫的体重都承受不了的娇弱。”
祂不是猫。
盖提亚心想。经过这么多时日的磨合,祂早就能好好控制这个不甚熟悉的身体,但是,此时此刻,祂却没办法让自己放松下来。
这不是紧张,只是在面对王时应有的庄重礼仪。
盖提亚暂时放弃了和自己莫名其妙开始不听话的身体作斗争,勉为其难和它和平共处。
罗曼医生有点想笑,但考虑到盖提亚此时的心情,他体贴地忍住了。
其实很可爱。
他的手指慢慢地滑过盖提亚柔软的皮毛,温柔而细腻,一下又一下。伴随着时间的流逝,盖提亚的心情缓缓松弛。渐渐地,祂将自己全部的身体重量压到了罗曼医生腿上,半眯着眼睛,有些惬意,尾巴不自觉地想去勾罗曼医生的手。
就在此时,罗曼医生轻言细语地问:
“盖提亚,受伤了的话,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盖提亚陡然一惊,双目圆睁,刷地站起身抬起头呆呆地望着罗曼医生。
罗曼医生失笑:“有这么惊讶?就算是在萨米基纳承认失败之后获得了祂的力量的你,想要镇压三个魔神的反抗也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
尤其是擘内和萨米基纳在拼命反抗,而亚米保持着全盛的姿态的情况下。
“辛苦你了,盖提亚。”罗曼医生柔和地说。
就这短短一句话,差点没把盖提亚弄宕机。
而罗曼医生又问了一遍:“盖提亚,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虽然这具身体没有魔力,但我想,既然还能与你们签订契约,那么它一定也有其特殊之处才对,不管是血液还是……”
“不用!”
盖提亚反应激烈地拒绝道,对上王疑惑又清澈的眼神,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祂平复了下心情,看似冷静地说:“王,不过是小伤,不值得让王损伤自己的身体。”
然而罗曼医生并不赞同:“盖提亚,萨米基纳祂们的状态也会反过来影响你,不要逞强,这样的伤势绝对称不上是小伤。”
他劝说道:“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如果我能帮你快速恢复伤势的话,那么损失一点血液并不是要紧的事情,盖提亚……盖提亚?哎?”
盖提亚……盖提亚直接躲回去装死了,任罗曼医生怎么呼唤都不回应。
其实,这真的不是很要紧的事,盖提亚究竟在别扭什么?
身为魔术师的起源与始祖的罗曼医生非常困惑地想,他明明记得,三千年前盖提亚还不是这样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害羞]哎呀呀,这是为什么呢,盖提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