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兜底回家吧。
他真是太喜欢她这股劲儿了。
张扬得要命。
屈炀却对此惊恐万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他俩的眼神都充满了欲言又止、一言难尽,扯扯嘴角,看着两个人朝棋牌桌这边走过来,忍不住吐槽:“谁有你狠啊林听晚。”
林听晚粲然一笑:“林落烟啊。”
屈炀:“……”
你们在折磨人这件事上简直不分上下好吗?
林听晚不想打麻将,在和方隐年打过照面之后,上了德.州.扑克的牌桌。这玩意儿她没有玩过,不会。她眼巴巴看着季琛,让他别应付无聊的社交了:“你教我。”
裴清临那句“我教你”就这么卡在了喉咙。
方隐年轻笑一声,吊儿郎当地靠在椅背,看向季琛的眼神充满了戏谑:“我求你陪我玩儿两把你没空,小嫂子开口了,这面子你得卖吧?”
早几年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季琛经常混迹在酒吧牌桌上,这些他不是不会,甚至天赋异禀,游刃有余,会玩的很。只不过他兴趣不大,也就随便玩玩。这几年更是没怎么上过牌桌,金盆洗手似的,除了偶尔过年在老宅陪季老太太打两圈。
椭圆形的桌子前落座六个人。
季琛挨着林听晚坐,他俩算一个人。
德.州.扑克对于没玩过的人来说比较难,要记的牌型多,还有大小顺序。
林听晚对德.州.扑克的印象仅仅是小时候看的电影《赌神》,当时她就觉得这牌玩得太有意思了,尤其是电影里还有那么多很帅的名场面。
但当她在翻牌跳过一个环节的时候,裴清临下意识开口:“阿晚,不是这样玩的,你应该在翻牌之后……”
“随便玩。”季琛打断他,伸手,握着林听晚的手把她捏着的那张牌翻开,“想怎么玩怎么玩,你聪明,玩两把就会了。”
这个举动很微小,但林听晚没有办法不留意,然后在心里掀起一阵波澜。
她这个人不喜欢被指手画脚,对于踩坑这件事也并不避讳,吃一堑长一智。对她而言更重要的是过程,是经历,是体验。
她乐意享受这个过程。
只不过从小到大实在是听过太多过来人的话,别人总是爱来说教她,总是对她说“你应该”,“你不能”。可是季琛不这样,不管是教她雅思的时候,还是现在。
他似乎从来不压抑她的天性。
不是似乎,是的确如此。
林听晚怎么回想,试图在回忆碎片里捕捉一点蛛丝马迹,来反驳自己的内心。最后在短暂的十几秒内发现,没有,一丁点也没有。
她找不到他对她不好的证据。
玩了一局,在脑子里复盘一遍,林听晚摸清了规则和玩法,在玩第二局的时候眼神都变了。那种势必拿下这一局的野心,不加任何掩饰。
“哟,我怎么感觉我在小嫂子身上看见一个故人的身影啊。”方隐年把桌上的赌注推到林听晚手边,挑眉问季琛,“你说是吧?季琛。”
太像了。
她在牌桌上这幅样子,跟坐在上座控局的狮子无异。很像季琛,以前的季琛。
季琛轻飘飘瞥他一眼,没搭腔,拿走林听晚手边空掉的杯子,起身走出几步,找服务生要了杯果汁,折回来,坐回林听晚身边。
“这个好玩!”林听晚拉拉季琛的衣袖,“你以后在家陪我玩这个吧。”
季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她眼底的笑容泛着蜜意,被会场璀璨的光照耀着,几乎要从眼角溢出来。很明显是玩高兴了。
“好。”他低沉应答。
林听晚顺势拿起他放过来的杯子,喝了一口,蹙眉:“怎么是橙汁。”
季琛靠在椅背,一只胳膊随意地搭在她的椅背,垂落的指尖有意无意碰到她的肩膀,姿态散漫,看过来的视线也多了几分悠然:“在英国没喝够?少喝。”
“……”
她两分钟前刚在心里给他发了好人牌。
真过分。
裴清临坐在和林听晚之间隔着一个齐霏的位置,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和季琛,眸色愈发深沉。他知道,她这个人没有逻辑。她的生活本来就没有逻辑,所以大多数时候根本猜不到她下一步会干什么,心情如何。
这是他看不懂林听晚的地方,却也是季琛最了解、并且有耐心进一步了解的地方。
他再怎么努力,也插不进去。
方隐年还要继续,裴清临却没了兴致,三两句搪塞,下了桌.
酒会临近结束,季琛接到卫择的电话。酒吧的选址搞定了,手续需要小嫂子亲自回英国来办理,最迟这个月十五号。
林听晚没有浪费大好时光,也没有整晚和季琛待在一起。她长这么大,参加过那么多大大小小的酒会,头一回觉得这地方好玩。
像一只抓不住的蓝黑色蝴蝶,在会场到处飞。
当然也趁季琛不在,又偷偷喝了两杯香槟。
玩够了,也喝够了。困意袭来,她不想再多待,摇摇晃晃溜达一圈,在大厅门口看见季琛,他在打电话。
等他结束通话,放下手机,她才走过去。不等她先开口,季琛垂眼看过来:“玩够了?”
好奇怪,明明是一样的三个字,语气不一样,表达的意思也完全不一样。不是因为她到处胡闹而准备教训她的那种问话,而是低声温和的询问,就好像她要是说没玩够,他会立马让她转身折回去,玩尽兴了再出来。
然后他也不做别的事,陪她玩,或者就在这儿等她玩尽兴了再接她回家。
她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也没有被这样对待过。
当初和妈妈说的话,也不完全是随口胡诌。她这样的人,是缺爱的,也是很容易在一些细枝末节上对某个人产生好感的。
但她被温柔对待的时候,第一反应无关爱情,而是感谢。
目的已经不重要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做的这些事,她很开心。
“玩够了。”所以温热的风吹起来的时候,她望进他的眼底,笑眼盈盈,“回家吧。”
但季琛和林听晚都喝了酒,没人开车。季琛打算把这辆迈巴赫停这儿,明天找人来开走,拉着林听晚转身往另一边走。
“去哪啊?”林听晚亦步亦趋跟着他。
季琛:“劫车。”
站在方隐年面前的时候,林听晚眨眨眼睛,表情无辜,方隐年则是一脸“又我?”的冤种样。
没办法,他今天参加酒会,带了助理,有人开车送他这个小方总回家。
方隐年无奈地点点头,小鸡啄米似的:“行行行,上车。”
他和季琛的家压根不顺路。
林听晚和季琛坐在后座,想起来和方隐年见过这么多次,今晚还一起玩牌了,都没有他的任何联系方式,而且他是季琛很好的朋友,在季琛身边出现的频率挺高的。
于是她摸出手机,凑到副驾:“加个微信吧哥哥。”
“哥哥?”
敏锐地捕捉关键词,季琛抱着胳膊,冷脸,沉声吐出这两个字。
反问,语调微微上扬。
方隐年顿时觉得背后有杀气。
林听晚偏过头,在昏暗的光线里直直应上季琛的视线,眼神要多无辜有多无辜,说话说得堂而皇之、理直气壮:“比我大的不男人不都是哥哥吗?”
季琛仍然摆着那个姿势,没动,直勾勾看着她,从鼻腔里溢出来一道很轻的嗤笑。
又开始作了。
她来了兴致的时候会故意做出一些招惹他的举动,装腔作势地说一些不着调的话,他早就很清楚。不管是她十八岁那个夏天,还是现在。
她长大了,但也从来没有变。
只不过他并不觉得这种作为“作”的行为放在她身上是贬义。说白了,任性而已。人性的前提是有人惯着,有人兜底,然后仗着这份纵容恃宠而骄。
她能这样,他挺高兴。
“你就和齐霏她们一样喊我隐年哥吧。”方隐年点开手机
,对着林听晚的手机扫了二维码,“别喊哥哥,我心肝颤。”
林听晚哦了一声,语气轻松,但很故意:“颤什么,想起那些漂亮妹妹围着你甜甜地喊哥哥了?”
“林听晚。”季琛沉眸,声线冷了几度。
“吓得!”方隐年骤然拔高音量,压着季琛的尾音急忙开口,“我那是吓得心肝颤,怕有人把我心肝嘎了。”
要不是车子已经开上大马路了,他真想推开车门跳车算了。
之前他还总跟季琛说小姑娘年纪小,家教严,人很乖。这对吗?这让他招教不住,宛如洪水猛兽的人,和他起初印象里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呐!
“我真服了。”方隐年说,“我在牌桌上没压你吧,你想让我看不见明天的太阳吗?你忍心吗?这样世界上就会少一个大帅哥,这太残忍了。虽然我确实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让女孩儿伤心的事我顺手就做了,但我的命不是命吗?”
林听晚捧着手机,歪歪斜斜地靠在车门和座椅的夹角处,静静看他表演,面无表情地淡淡评价:“哇,渣男。”
“……”方隐年噎了下,“你不懂,当渣男也很累的。”
林听晚无语抿唇,有点也不沟通,但也不会伸张正义讨伐他什么。毕竟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感情渣算什么,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不是人渣,就已经算半个好人了。更何况,他帮了她,她可以哄着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拉低对他的底线。
今晚岳辰这件事,在她的意料之中,却也是意料之外。她来之前压根没想到他这号人物,但她之前就和季琛说过,所以岳辰出现在这里,跑去找季琛求情,多半是方隐年下了指令,季琛做了推手。
而她,才是这件事真正的源头。
想到这,她满足地咂咂嘴,在心里夸自己,真是个可爱的坏女人啊林听晚。
“我姐怎么喊你?”车里安静不过一分钟,林听晚忍不住又开口和方隐年聊天。她觉得他的性格蛮有意思的,顺便招惹招惹季琛,不然这漫长的路程实在是太无聊了。
方隐年已经在副驾坐好,没有再像刚才那样,扭过来半个身子,把安全带绷得老长。但林听晚一开口,他又立马拉响警报,对后座那人保持警惕,生怕他抬腿踹一脚。
当然他俩一前一后这个座位,季琛要是扯下领带套过来勒他脖子,他今晚也得死在这儿。
想到这,他小心翼翼地从车内后视镜里瞄了眼季琛。
哦,还好还好,他没戴领带。
“林落烟吗?”方隐年坐直上身,离椅背两个拳头的距离,“她没礼貌,对谁都直呼大名。”
“哦。”林听晚点点头,“那我也直呼大名吧,方隐年。”
比林听晚大了七岁的方隐年:“……”
顿时觉得看起来像纯良小白兔的小姑娘,其实是一个邪恶摇粒绒。
然而下一秒,林听晚又冷不丁丢出来一句:“其实你长得有点像我初恋,特别是这个角度。”
“季琛!”方隐年忍无可忍,直呼救命,“你管管你老婆!”
“管不了。”季琛轻飘飘扔来一个眼神,看了眼歪在自己身边,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都要笑出来的人。
方隐年真是后悔让这俩人上车,他就该无情地钻进车里让助理一脚油门溜之大吉。
这小姑娘好好地长了一张嘴,在这儿胡言乱语,胡说八道,胡作非为,胡……嗯?她是不是有个朋友叫胡胡?
“诶,你是不是有个朋友叫胡胡?”
“打住。”林听晚脸上的笑立马收了起来,“别找我打听她,我只会觉得你图谋不轨。毕竟你自己都说你不是个好东西,而且恋爱这玩意儿,谈来谈去谈了一圈,身边的朋友全都互相谈过,这很糟糕,像换乘恋爱。我也绝对不允许我的朋友们出现任何我讨厌的配平文学。”
方隐年扯扯嘴角:“没那意思,就是突然想到,好奇她为什么叫胡胡。哪个胡?”
“胡说八道的胡啊。她叫古月,这俩字儿凑一块儿不就是古月胡?”话音刚落,林听晚倏地拧眉,“……靠,你套我话。”
季琛勾着她的手指,看她胡闹,闻言没忍住笑了声。
方隐年是真无辜:“我套什么了?”
林听晚:“她的名字!”
方隐年说:“我要真想查她很难吗?真没那意思。”
林听晚哼哼两声:“你最好是。”
方隐年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
听见这话,林听晚撇嘴摇头:“别发那没用的东西,老天奶都懒得听。”
“……哇塞。”方隐年不可思议地感慨,完全被她三言两语震撼到了,朝季琛吐槽,“季琛,你老婆这嘴……”
季琛抬眸,挑眉:“怎么?”
方隐年:“比起你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第42章 兜底我邀个功。
走到半路,林听晚口渴,跟方隐年说把他俩放在路边便利店门口就行。临下车时,她也没忘了毫不客气地吐槽方隐年一辆豪车上连一瓶水都没有这事儿。
拧开瓶盖,站在店门口仰头喝了一口,林听晚余光瞥见瓶盖里面印的字,顿了下,转身往回走,直接撞季琛怀里。
“还有要买的?”季琛下意识抬手,扶住她。
林听晚转过瓶盖,借店内明亮的白色灯光给他看:“中奖了。”
“天哪季琛,我上次喝饮料开盖中奖还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那之后再也没有遇到过。”她扬眉,眼尾漂亮的眼线也跟着上挑。
看着她的表情,听见她雀跃欢快的语调,季琛不由得被她感染。她其实是一个很有能量的人,所以很能影响别人。
进便利店兑了奖,林听晚顺手递给他,“给你。”
和他在一起之后,她的运气好像变好了不少。
季琛接下:“见者有份?”
林听晚:“是呀,见者有份。”
凉爽的晚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伴随这个城市夜晚热闹的烟火气息。路灯光线昏暗,街边落下大片阴影。
越往前走,烟火气越来越淡,继而被更加现代化的建筑霸占,就连街上的行人走路的节奏都变快了不少。
林听晚走得很慢,吹着晚风晃晃悠悠。季琛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后半米。
走了会儿,林听晚在路口的红绿灯前停下,回头问他:“岳辰今晚找你说什么了?求情吗?”
季琛没直接回答,只说:“给了些还算诱人的条件。”
林听晚听见这话,心上一紧,下意识往他面前凑近一步:“你答应了?”
“我也有条件。”
“什么?”
“他亲自求得你的原谅。”
林听晚蹙眉撇嘴,一副非常厌弃的模样:“我才不要见他,浪费时间听他说那些屁都没用的废话。”
季琛早料到会这样,也为明了她的想法而感到愉悦:“所以啊,没得谈。”
身边行人掠过,他看着她含笑的眼睛,低声问,“爽吗?”
林听晚笑意更甚:“特别爽。”
对于岳辰,对于那些乱嚼舌根的人,看他们自食其果,甚至是自己亲手处理,特别特别舒坦。她双手背在身后,歪着脑袋看季琛,像审视,又像欣赏,“季琛,你这个人真的名不虚传,好坏啊。”
季琛:“很讨厌?”
林听晚笑盈盈地摇头:“爱死了。”
轻嗤一声,季琛看着她,似笑非笑:“心里真的爱,还是嘴上说说。”
“绿灯了。”
林听晚没有回答他的话,看见变成绿色的信号灯,转身过马路.
夜色渐深,商圈热闹的氛围像是这座不夜城最天然的标志。
越过人来人往宽阔的广场,林听晚穿着高跟鞋走累了,也可能是因为酒精在身体里蛰伏整晚,逐渐产生后劲。她停下,眼巴巴地看着季琛,一言不发。
她什么话也没有说,亮晶晶的琥珀色瞳眸在交错光影的映照下,像是泛着水光。
又在撒娇。
季琛看明白了,读懂她眼神里的意思,背过身去,在她面前蹲下:“上来。”
林听晚压了压上扬的嘴角,俯身环住他的脖子,纤长的手指若有似无地勾着他的肩颈:“这么上道啊,季总。”
季琛稳稳当当地背起她,捏着她大腿的软肉,怎么觉得这么几天,她好像瘦了点。很难养的一款兔子,养点儿肉出来不容易。
毫无阻隔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从她的腿窝蔓延开。深夜昏暗的光线和闪烁的霓虹让人目眩神迷,有些恍惚。林听晚莫名想起前不久那个夜晚,脸上一热。
她埋头,下巴搭在他的肩上,半张脸埋进他的颈窝,闻到那股好闻的、安心的雪松味道。
心猿意马一阵,躁动的心渐渐沉下来,她在他背上睡着了。
短短十几分钟,林听晚像是睡了好几个小时。迷迷糊糊地睁眼时,她甚至感觉困意依旧在她的脑子里盘旋——很久没有睡过这么踏实了。
离谱的是,这么高质量的一场睡眠,甚至不是在床上。
林听晚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他的后背是有什么催眠的魔力吗?她怎么一趴上去就睡着了。
季琛是不忍心叫醒她的,但已经到家了。她刚脱离他的后背,就立马有了苏醒的动静。
“酒吧的门店搞定了,过两天回英国去看看?”季琛倒了杯温水,放在她的手里。
林听晚坐在沙发上,胡乱踢掉高跟鞋:“这么快?”
季琛拾起高跟鞋,放到鞋柜:“这点效率都没有,能入得了你林听晚的眼?”
林听晚喝了一口温水,歪歪斜斜地靠在沙发上,盛着笑望着他:“当初是谁扔给我一串狠话,说什么再用可就不顺手了。顺手得很嘛。”
抬手摁开灯带的光,季琛坐过来,握住她的脚踝,往面前拉了点,不轻不重地按着她的小腿:“供应商的渠道有吗?”
“我到处泡吧可不是白泡的,当然套出了一点东西,有一些备选。”
“明天再给你一张卡,缺什么和我说。”
“我有钱的。”林听晚说,“不够再用你的。”
这件事,她不是很想用他的钱。总觉得用他的钱,这件事于她而言的意义就变了。季琛是她当下最大的人脉和资源,但她这里其实也有一些钱财和珠宝,当然,还有一份非常有价值的商业版图,都是爷爷给的。
很多人以为北欧的商业版图在林落烟那里,其实在她这里藏得好好的,就连林氏那几个老古董都不知道。
“两件事。”季琛拿走她手里还剩半杯水的杯子,放好。
“嗯?”林听晚回神,茫然地看着她。
“岳辰和酒吧。”季琛垂眸,宽大的手掌带着热,抚着她的小腿往上,轻柔缓慢。
酥麻的感觉顿时袭来,占据林听晚的心头,她忍不住收了下腿。大掌贴紧,扣住。下一秒,猛地用力,往他怀里拉了一把。
林听晚整个人被带过去,腿搁在他腿上,撞进他的怀里。
他指腹摩挲,抚过她的膝盖,“我邀个功。”
意图明显,林听晚几乎是在撞上他缱绻幽暗的眼眸时,瞬间联想起一些画面。体温上升,脸和耳朵又烧了起来。她自己都有所疑问,到底是她太敏感了,还是对这种事接触太少了,怎么他仅仅是三两句话,就能让她方寸大乱。
林听晚抬手抵着他的肩膀:“过期了吧,放在这里的东西。”
季琛没说话,直勾勾盯着她。伸手从兜里摸出来一个盒子,他食指和中指夹着一盒没有撕开薄膜包装的蓝色盒子,随手丢在她的黑蓝色鎏金的裙摆。她礼服裙摆的颜色和盒子的颜色相辅相成。
林听晚定睛一看,怔住。
很奇怪,这东西端端正正地摆在便利店收银台的货架上,只是一堆单纯的商品。单独一盒放在她的裙摆上面,无形间拉扯出暧昧的丝线,缠绕在她的指尖、关节。
“你什么时候拿的?”包装这么新,一看就不是存货。
季琛:“便利店,在你之后。”
她去便利店买喝的,他跟在她身后绕着店里的货架慢悠悠地逛。走到收银台,在她之后顺便拿了一盒小雨伞。
“季琛!”林听晚拿起那盒小雨伞砸他身上,“你太过分了!”
居然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干这种事。
变态。
季琛沉沉嗯了一声,抬手,勾着她的下巴,指腹轻轻蹭过她的唇角:“骂我别在心里骂,当我面骂出口,我还能更过分。”
林听晚没有让季琛失望,从沙发到浴室,直到陷入床被的那一刻。她从压抑克制,到最终受不了,声音被撞散,忍不住破口大骂。
“王八蛋!轻点会死吗?”
季琛挑眉,嗓音低哑:“会。”
林听晚偏头,半张脸压在枕头里,抽空喘气,反手去拨他的手:“你别掐,你变态啊!”
季琛闷笑两声,手掌沿着她的肌肤纹理,往上。俯身,头埋下去,灼热的呼吸和他的身体一样滚烫,吻落在她的肩头,嗓音低沉沙哑:“宝贝,转过来,看着我。”
蛊惑萦绕在耳畔,一同坠入黑夜深处.
回庆岭参加这场酒会,两个人的行踪自然会被季老太太掌握。
季老太太让季琛回四合院吃饭,说他那个不着四六的弟弟带着女朋友满世界乱飞,没人回去看看她这个老婆子。他这大半年的重心都在海外,是为什么,显而易见。季老太太有所不满,说了几遍这臭小子始终油盐不进,也懒得再浪费口舌。
所以这次她跟季琛说:“难得回来一趟,吃个饭,带上林听晚。”
林听晚听到季琛转述完季老太太的话,问自己意见的时候,正歪靠在椅子上捧着手机回复关桥的消息,跟她说关昭许没去那个酒会,顺便丢过去一句——【他有这时间不商量婚事?参加什么酒会啊】。
惹得关桥丢过来一个“我炸死你”的表情包,消失在她的消息列表里。
“怎么,不带上我,他们就不让你进这个家门吗?”她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因为身体的疲惫,懒洋洋地侧身坐着,白嫩修长的腿挂在椅子扶手,靠在那儿。
季琛把洗好的水果放她面前:“说不准。”
林听晚这才放下手机抬眸:“老太太不会给我下套吧?你们这一大家子,没几个好人。”
说着,特别补充,“除了魏女士。”
“真以为魏女士对谁都好?”季琛笑说,“她真是太喜欢你了,让你产生这种错觉。”
林听晚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季琛:“我们回来之前,你父母私下约过我父母。”
“为了锦河的地段?”林听晚问。
季琛挑眉:“真聪明。”
没觉得他在夸自己,林听晚撇了下嘴角:“很难猜吗?他们俩对季家的目的本来就不单纯啊,三番五次煽动我,让我给你吹耳旁风。可惜了,我和他们流着相同的血液,但不是一个阵营的。”
“你是哪个阵营的。”季琛顺着她的话,慢悠悠地笑着问。
林听晚说:“林氏啊。”
季琛:“你父母不是林氏?”
林听晚摇头:“他们的林氏,和我姐姐的林氏,可不是一个林氏。”
晚上要去季家老宅吃饭,林听晚扔下这句话起身去洗澡。
季老太太是有备而来,她不知道今晚这顿饭会有哪些人来。不过季琛他们父母那个小家氛围特别特别好,她不止一次这样觉得。
不打算内耗,林听晚换了身轻便、又很有质感的白纱裙,随季琛去季家老宅。
这是她第一次来。
四四方方的宅院,看起来庄重又严肃,尤其是宅门紧
闭的时候。站在台阶前,只有幽深的红木,无法看见宅院里面的景象。像是沉淀多年,宅院经历时间和人来人往,已然变得厚重。
季老太太上次说的话,林听晚早就不在意了。更何况,她想做的事正在一步一步慢慢推进,手握话语权,是迟早的事。
他们刚进门,趴在院子里呼呼大睡的黑色柴犬动了动耳朵,站了起来,尾巴带动屁股,摇得不亦乐乎。然后朝季琛飞奔而来,在他腿边转了一圈,收获一个摸头,又凑向林听晚,闻了闻她的味道,在她面前坐下,扬着脑袋,黑葡萄一样圆溜溜的眼睛,眼巴巴地望着她。
“好乖。”
爷爷有一只小狗,叫kiki,整天喜欢在林宅的大院子里撒欢。爷爷走后,kiki是姐姐在养,她偶尔会见到那只小狗。她对小动物的感觉还好,不喜欢也不讨厌,很平淡,所以也没打算养小猫小狗。
但是这只伙食很好、看起来像煤气罐罐一样的小东西,实在是可爱。
她伸手俯身,像季琛那样,揉了揉它圆润的脑袋。
唔……耳朵也好软。
摸起来和kiki不太一样,手感太好了。林听晚抽出被季琛牵着的手,蹲下身,双手捧着黑柴的脸,用力揉了揉。
季琛手里一空:“……”
歪头看向地上的人和狗,“喜欢小狗?”
“不喜欢。”林听晚说,“季琛,你总是会在我对某样东西表现出兴趣的时候,问我是不是喜欢。”
季琛嗯了一声:“了解你,然后投其所好。”
“哦。”林听晚淡淡道,“那我一定要告诉你一件事。”
季琛看向她。
林听晚:“我不喜欢女上,太累了。”
季琛从善如流:“好,我下次注意。”
一旁的老管家瞪大了眼睛:???
第43章 兜底爱是季琛的近义词。
这场简单的便饭,只有常驻老宅的几个人。
季老太太没有把魏滢他们叫来,图个清静。叫上林听晚是因为季琛,也是自英国阔别之后,她想看看这小丫头这段时间搞出了点什么名堂。
至于宋青岚和林松谦,她更是不可能亲自邀请来家里吃饭。
两个孩子结婚这么久,联姻的传言换了八百个版本在庆岭传了个遍。
这段时间宋青岚和林松谦私下和魏滢他们见过面也吃过饭,更是提到过锦河的地段,明里暗里都是想要这地方的意思。
魏滢没有直接同意,也维护着表面关系,没有挑明了拒绝。只说现在季氏正儿八经的掌权人是季琛,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他们可以帮忙,但是涉及到季氏利益的大事,季琛说了算,他们做不了主,没这个权利。
其实他们有什么人情往来或者要做的事,并非开口不管用,在集团的股份也摆在那儿,只是不想帮忙而已。
魏滢觉得,林听晚是林听晚,他们是他们。她实在是不想再在那孩子脸上看见任何受伤的表情。
于是拿一句“回头我们问问吧”搪塞过去,宋青岚和林松谦不好再厚着脸皮说什么,一顿饭吃得憋屈又心气不顺。
这事儿季老太太也不是不知道,宋青岚和林松谦还想见她,但她没有同意和这对夫妇见面。
她之前本身并不认同这段婚姻,甚至到今天这一刻为止也不认同,也不打算和林宋夫妇见面。
林听晚可能是顶着空空的脑袋少女怀春,非要嫁给季琛,但林宋夫妇一暗一明两头狼,胃口大得很。
什么心思,她清楚得很。
起初她是担心这小丫头过于乖顺听话,被父母支配,做出对季琛不利的事,或者利用季琛,做出对季氏不利的事。
但英国那一面,她虽然说了些难听的话,其实是对她有点改观的。
至少,她本人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听话。
“你们两个……还是不打算离婚?”
季老太太坐在主位,盯着对面两张相配的皮囊看了良久,在流淌着暗涌的安静饭桌上,突然丢出来这么一句话。
旁边的大伯父和大伯母脸色微变,垂着眼眸,小心翼翼地把筷子从嘴里拿出来,抿唇,不敢吱声。
吃饭的动作都小了不少,逐渐放下筷子。
比起他们,林听晚自如得多,不在乎身处哪里,只是吃饭。
吃饭就是吃饭,第一宗旨是吃好吃饱,别的都靠边。
而且这桌子饭菜是真的好吃,很合她的胃口。
什么都不能影响她吃饭。
“我们目前没有非要离婚才能解决的矛盾。”季琛说话间,余光瞥见林听晚的筷子没夹稳裹着糖醋的虾仁,吃了个空,虾仁掉进碗里,下巴蹭到一点勾芡。
他扯了张纸巾,反手擦了擦她下巴上的污渍,不紧不慢地说,“奶奶,一见面就说离婚,不好吧?我们结婚还不到一年。以前只听过催婚,头一回知道催离。”
季老太太在他小时候就摸清了他的脾气和秉性,有自己的一套理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自己认为对的事,就算是一堵南墙也要撞了才回头。
她说不过他,懒得再浪费口舌和他争辩什么,转而看向林听晚。
“你怎么不说话?”她问。
林听晚抬手,用食指指着自己:“我吗?”
有一瞬间,季老太太觉得自己要被这对小夫妻气得翘辫子。
她沉了沉气:“嗯。”
林听晚实话实说:“菜太好吃了,嘴巴没空。”
她说这话时,语气和表情甚至带有对食物的敬畏,看起来荒唐又可爱。
一旁的大伯母差点没忍住笑出声,硬是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肉。
季琛把用过的纸巾放在一边,低眸偷笑。
“……”季老太太噎了下,说话差点磕巴,“饭桶吗你是?”
林听晚点点头:“那也是吧。”
季老太太:“……”
吃了两口青菜,老太太放下筷子,又问季琛,“小笙去英国那几天,你们见面了吗?她怎么样?”
季琛答得不咸不淡:“碰巧见了。不清楚。”
两个问题都回答了,言简意赅得要命。话音落下,他接着说,“奶奶,有点幼稚了啊。想报复我,也不用在我老婆面前提这些吧?她生气把我赶出去睡,你就开心了?”
季老太太:“你还敢把他赶出去睡?”
林听晚:“我什么时候把你赶出去睡了?”
季老太太闻言看向林听晚,视线上下扫了一下,难以置信。
林听晚则是偏头看着季琛,虾都吃不下去了,一脸“你没事吧”的表情。
“您别听他胡说。”林听晚垮着脸,扬着语调阴阳怪气,“我哪敢这么对季总呀,我一个无足轻重掀不起什么风浪的小人物,还要仰仗季总才行呢。”
季琛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季老太太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被这俩小孩儿耍了。
“那你呢?林听晚。”季老太太平稳喊她名字的瞬间,林听晚后背莫名蓦地一紧,瞬间僵直。被不苟言笑的长辈喊大名,和上课的时候突然被老师叫名字一样,有一种死到临头的感觉。
“除了岳家那小孩儿,在阿琛之前,你有两段婚约吧。”
“……”
林听晚默然。
虽然不清楚老太太提这个的目的,但这会儿提这个,指定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她的语气,和上次在英国的时候很像。
季老太太把这话题说到一半,没再继续,只是顺着往下说,“林听晚,我对你本身没有任何成见,也不会猜测杜撰你。你需要任何帮助,季氏都会无条件地帮你,哪怕可能要触碰底线。但季琛妻子这个位置没那么好坐,说的现实点,你能靠他得到很多东西,但你能给他什么?在这里,没有你们娇生惯养的小姑娘想要的乌托邦。”
“我和季琛不是家族联姻,他想要什么我信他都能自己得到,如果涉及到某些利益的东西非要我给。”林听晚顿了下,“那他、那你们季家,和岳家有什么区别?”
季老太太沉默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林听晚意识到自己出言不逊,但已经来不及撤回了。
很烦,这种在意别人感受的感觉,特别烦。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和自己关系不大的老人家产生在意感,像是潜意识里是想要得到对方认可的。
难道就因为她是季琛的奶奶,是季家的一家之主?
思绪百转千回,她咽了咽喉:“您问我能给他什么?显而易见啊,我能给他情绪价值。他不是喜欢我吗?”
季老太太:“……”
林听晚放下碗筷,瘪嘴,不情不愿地朝老太太颔首欠身,一副有点生气但又要有礼貌的样子:“我吃好了,想去洗一下手。”
打完招呼再下桌,她
在老管家的引导下往卫生间的方向去。
桌上的氛围并不尴尬,也不像是有夹枪带棒的火花,反而活络很多,有点鲜活的热闹。
大伯父和大伯母默默吃饭,吃饭把碗筷放好,也不走,就坐这儿陪老太太。
季琛难得在季老太太脸上看见这种吃瘪的表情,憋了憋笑意,没憋住:“行了奶奶,少说两句吧,等会儿您那血压又高了。”
林听晚一走,季老太太立马把枪口对准季琛,喘了一大口气,满脸烦闷:“你这是娶了个什么小霸王?季家有你一个不服管的还不够?”
停顿两秒,她剜了季琛一眼,“我看你们两个是臭味相投。”
季琛点点头:“您说得都对。”
“我说句心里话。阿琛,我是真觉得她年纪太小。对结婚来说年纪小,对接触这个成年人的圈子来说年纪也太小,她比林落烟还要小两岁。”季老太太说,“虽然我知道那林老头子养出来的小孩儿不会差,她和她姐姐一样,骨子里那股劲儿死倔。但阿淮和林落烟都还没提结婚的事,你们俩先把婚结了。阿琛,奶奶是真想问问,你做这些决定,是很清醒的吗?”
季琛伸手拿勺子和碗,给季老太太舀了一碗汤:“我要是犯浑,她十八岁的时候跑不了。”
季老太太对此不做评价,只是拿起勺子喝汤:“既然如此,你还是好好管管她,昨天酒会的事,我听说了点。小姑娘不卑不亢,心挺狠,有点林老头子的风范。”
季琛嗯了一声:“我说话,她不会听。”
“不是她不听,是你根本不管吧。”季老太太瞥他。
“看吧。”季琛笑道,“最后都得算我的。”
大伯父和大伯母得到老太太的允许下桌后,季琛靠在椅背,看着季老太太:“奶奶,您是喜欢她的,就别违心了。”
季老太太喝汤的动作顿了下,不紧不慢地继续喝:“你是没睡醒?”
季琛轻笑:“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我洒脱。”
“嘿你这小子——”.
洗手洗了两遍,林听晚用了三张纸巾。甩甩手上的水滴,她又扯了一张纸巾,把手擦干。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双手撑在洗手台上,不想挪动半步。
和她以前想象的其实不同,可能是从小被灌输的教育理念,她一直以为像季琛这样的家庭,处在金字塔顶端的位置,是根本不知平易近人为何物的。
理性和公式化的东西占据大部分,利益和权谋掺杂在血脉里,家事也是公事。不管是家庭氛围还是人与人之间相处,都该是冰冷得像隆冬最深处的冰窖。
接触魏女士之后,她觉得这种温暖的家庭氛围应该只是他们一家四口而已。可显然不是这样,不仅仅是这样。
大伯父大伯母完全不是勾心斗角争抢钱财和权利的亲戚,虽然他们季家在物质上什么都不缺,坐吃空山都能再吃好几代。
但人一旦滋生出贪欲,就会变成无法填满的洞穴。
是她想多了。
还以为和季琛结婚会面临电视剧里的狗血剧情,没想到他们这个大家族里关系这么正常。
正常到让她觉得别扭。
甚至有些却步。
爱是季琛的近义词,是她的反义词。
他们之间所谓的距离,似乎并不是传统的阶级。就算有关阶级,那也不是林家和季家,而是她和季琛。
现在看来哪是什么阶级,她和季琛成长的环境不一样。
爱不一样。
深吸一口气,肩膀重重沉下去,林听晚把纸巾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里,情绪闷闷的,满脸写着不开心。
耷拉着眉眼,转身走出去,在门前的台阶上撞到一个人。
闷哼一声,她往后退了两步。
“抱歉。”身前的人先开口,沙哑的嗓音像是西北黄沙漫天时的天气,声线却是温柔的。
林听晚:“没事。”
她揉揉额头,下意识抬头,看清男人的眉眼,停顿。这张脸她没有见过——季家的人她没有见过的太多了,但这个人刚才不在饭桌上。
男人很成熟,但看不出年龄,林听晚一时间不知道该拿哪一个辈分的统称来称呼,只能眨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他。
“怎么不喊人?”男人笑得温和,“弟妹。”
弟妹?
在整个季家,季琛上面只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他喊她弟妹,那他是季潮生?
林听晚想了想,喊道:“大哥好。”
她声线冷淡,语气听起来太过于正经,甚至有些铿锵,惹得季潮生笑了两声:“听起来我像是在道上混。”
可不就是吗?
林听晚腹诽,憋住了没往外说。视线随即往左下方偏移,落在他右边手臂。
黑色西装明显被割开了一个口子,破损了些,被黑色领带胡乱缠绕了一圈。
有液体在往外渗,沾在西装和领带上,有些粘稠。颜色较深,不太能分辨清楚,但林听晚已经闻到一股血腥味。
季潮生顺着她的视线扫了眼胳膊,眉眼含笑:“吓到你了?”
林听晚摇头,她在国外见过比这更可怕的事情。
“大哥。”
后面空旷的庭院传来季琛的声音,他单手插兜,不疾不徐地走过来,毫不留情地揭穿他,“你什么时候能走正门?”
季潮生轻嗤:“得了吧,老太太巴不得见不着我。”
季琛走近了些,闻到那股血腥味,低眸看了眼:“在哪发财,又受伤?”
季潮生给了他肩膀一拳:“少损两句,疼。”
林听晚无心看他俩兄弟情同手足浓情蜜意的,转身就走。
“去哪?”季琛侧过身,视线抓住她的身影。
“你管我。”林听晚扔过去一个白眼,脑袋一甩,两条腿走得飞快,“我今晚要把你赶出去睡。”
季潮生见状轻笑一声,表情戏谑,一回来就看这么一场有意思的戏。
季琛瞥他:“还笑,奶奶刚还问你。”
“问我什么。”
“催婚呢。”
“……”
笑不出来了。
第44章 兜底你想要我怎么证明。
后院很静,深夜的风拂过,花草在风中摇曳。
季潮生瞄了眼林听晚离开的地方,问季琛:“你这架势是要放弃集团滚回海外?”
季琛明知故问:“我什么架势?”
“别装了。”季潮生嗤笑,“你在海外区待了大半年,因为弟妹吧。她大学毕业还有两年,要是再读个硕?读个博?你一直留在英国陪她,不就等于不要集团了吗?”
“读个博?”
季琛乐了声,看他一眼,“她刚才那两分钟给了你什么错觉,让你觉得她看起来像是喜欢读书?”
还没走远的林听晚:“……”
嗯,不喜欢。尤其是那些老师追杀她绩点的时候,真的很烦。但他是不是太直白了?
林听晚装没听见,也没回头,径直往前走,绕过台阶边缘,走进庭院深处。
“我回海外区,该有危机感的不是你吗?”季琛歪歪斜斜地靠在柱子上,神色懒散,“阿淮还在上学,大姐已经移居。我走了,集团不就又落在你头上了?这种好事儿,不想要?”
“好个屁。”
季潮生这一嗓子猝不及防,是带着笑说出来的,却让人感觉有几分掐着人脖子还笑眯眯的阴险。
庭院深处坐在石凳上喂蚊子的林听晚怔了下,这跟刚才和她讲话温温柔柔的人是同一个吗?不知道的还以为被夺舍了呢。
她没打算进屋,也没走远。实在是好奇,想听听他们聊些什么。
“多亏了你,装什么扶不上墙
的烂泥,搞得奶奶把我推出去。我现在没法独善其身,是死是活都得为季氏鞠躬尽瘁。”季琛拖腔带调。
季潮生笑:“怨气这么重?”
季琛瞥他:“你以为?”
“请你喝酒,行了吧?”
“不用,家里一墙柜。”
“啧。”
季潮生听不得他这凡尔赛,但也深知他为了他们这群人负重前行的苦。他们几个小辈,按照长辈的话来说,叫做不思进取,没有一个想继承家族企业的。
有人要梦想,有人要自由。都不想在曲意逢迎的圈层里迎来送往,也不想困在步步为营的高墙之中。
看季琛的眼神深了几寸,季潮生微微侧回身,“你给我交个底,说句实话。你俩结婚既然不是联姻,那是谁提的?”
季琛垂着眼眸,默了两秒:“我。”
这地方空旷,任何声音都很容易被放大,而且听得格外清楚。
林听晚闻言心里蓦地紧了一下。
他没有说实话,这事儿算是她提的。给她面子嘛,她懂,维护一下她可有可无的脸面。
“你他妈变态啊?她那会儿才多大?警察怎么没把你抓走。”季潮生皱眉推了他一把,上下打量,“你很喜欢那小姑娘?”
季琛淡淡嗯了一声:“真喜欢。”
季潮生倒不是不信,就觉得有点突然,毕竟他俩这十几二十几年的人生,没什么交集,还没拐两个胡同就到的阮家二小姐阮月笙多。
“什么时候的事儿?”他问。
季琛语焉不详:“挺早的。”
早到,要追溯的不只是那一个夏天,还有往前的好几个夏天。
挺早的?
林听晚垂眸思忖,被旁边的蚊子烦得不行,抬手胡乱挥了挥,最后实在受不了了,龇牙咧嘴地逃离蚊子成群的长廊.
在房间里坐了会儿,林听晚抱着手机和古月聊微信,两个人在商量暑假去哪玩。她说她的宏图大业马上就要展开了,玩什么玩。
古月调侃:【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有事业心?不是只活今天没有明天吗?怎么,我们林二小姐现在是有世俗的欲望了?】
林听晚:【哪有那么夸张,我只是做一点想做的事而已】
林听晚:【后路嘛,我本来一开始就有这个打算】
林听晚:【别人的始终是别人的,我有自己的心里才踏实】
古月问:【你不会到现在对季琛还有城墙一样的戒备心吧?】
“……”林听晚沉默稍许,回复:【那倒是没有】
脑子里立马涌现出一些黄色废料,她咬咬下唇,脸上一阵燥热,把手机屏幕敲得噼里啪啦:【玩归玩,闹归闹,我可是二十一世纪独立女性,又不是靠男人的金丝雀,再说了,他也很支持啊】
古月:【好好好,说不过你,反正你有一百种说法】
古月:【那你需要帮忙的话尽管找我,调酒的试验品我一定要尝到第一口】
林听晚笑起来:【放心,你跑不了的】
季琛推门进来,看见的就是她捧着手机笑的样子。眉目温和,卧蚕明显,灯火光亮在她的眼底荡漾,仿佛盛着璀璨星河。
“吃小龙虾吗?”
身后传来季琛的声音,林听晚稍一抬眸就看见放在自己面前的盒子,从天而降一般,里面装了满满一大盒小龙虾。
和季潮生在后院扯了会儿闲话,他就出门买小龙虾去了。今晚这顿饭虽然吃的很好,但老太太的观念向来是吃多少做多少,吃多少拿多少。食材金贵,但分量一般,所以估计林听晚今晚没有吃饱。
小时候在季宅吃不完要长记性,要挨手心。因为眼大肚皮小,这院儿里一群小孩儿没有一个不挨手心的,然后就会长点记性,不再浪费粮食。
“不吃。”林听晚闻到香味,抿唇往盒子里看了眼,故意说,“扎手。”
季琛点点头。
行,他剥。
长腿一跨,在她对面坐下,季琛打开盒子,正要戴手套,林听晚放下手机,先他一步拆了一次性手套戴上。
他停下动作,胸腔振动,乐出了声:“不是嫌扎手?”
林听晚伸出套着透明手套的食指,摆了摆:“我就这么一说,吃小龙虾的乐趣之一就在于剥呀,剥的过程多有意思。”
她所有的言行毫无逻辑,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上一秒是这一件事,下一秒就已经换了另一件事。
跳脱得很快,季琛深知。
林听晚拎出一只熟透的小龙虾,虾壳在灯光的照射下色泽鲜亮,“咔嚓”两下,动作利落又熟练,虾壳被剥开,露出漂亮的虾肉,看起来就很入味。惹得林听晚忍不住舔舔唇,咽了下口水。
随意披散的长发搭在肩上,时不时往下掉,她抬起胳膊,把掉到面颊的头发往后蹭了下。
季琛坐在对面,盯着她看。见状摸了摸手腕的黑色小皮筋,取下来,起身,绕到她身后站定,双手轻轻拢住她的头发,拿这根小皮筋给她绑。
自从林听晚在英国吃他做的饭在家里到处找小皮筋绑头发之后,他常常在手腕套着这么一根,免得她出门在外忘记带,但又需要用。
他过来时,那股淡淡的、好闻的雪松味道融在空气里,缓缓飘过来。林听晚感觉到他的气息,后背不受控制的僵了下。
他的手指勾着她的发丝,发丝连着头皮。在他温柔的缠绕中被牵动,酥酥麻麻的感觉顿时从头皮扩散开来,悬停在她的心尖。
双手拢住她的头发,指尖梳理了一下,绕过发丝,小皮筋缠了两圈,低垂在颈后。
季琛给她绑好头发之后,坐回来,也戴上手套,给她剥小龙虾。
“剥几个玩开心了就好好吃,等会儿凉了。”季琛把碟子里剥好的小龙虾推到她面前,“想什么时候回英国?或者,放暑假想去哪儿玩?”
林听晚摘下被浸满油的一次性手套,扔进垃圾桶里,扯了两张纸巾擦手:“不知道,没想好。你要在庆岭呆很久吗?不对,你还去英国吗?”
想起刚才在后院听见的对话,季潮生问的话,他回答的挺模棱两可的。
季氏他肯定不会、也不能放弃,成天老往英国跑,一待就是大半年,确实也有点离谱。毕竟有时差,有些事情处理起来比较麻烦,尤其是急事。
“你很在意?”季琛问。
林听晚点头,理所当然:“不然呢?我不在意自己的老公我难道要在意别人的老公吗?真不在意,你又不高兴了。”
“……”
“你以前上学的时候暑假都去哪里玩?”林听晚问。
季琛随口道:“酒吧。”
“嗯?”林听晚诧异抬头,眨眨眼睛。
她的反应很好玩,也很可爱,像是把他随口胡诌的话当真了,并且为此感到难以置信。
季琛笑了下:“开玩笑。”
“北欧,南澳,大点儿的地方基本都去过。”
“哦。”林听晚应了声,“我可能没有时间出去玩。”
把堆满的虾壳丢进垃圾桶里,季琛继续剥:“林老板要回英国搞酒吧?”
“是呀。”林听晚提到这件事就万分雀跃,“暑假正是我赚钱的好时候,我要赶紧回英国赶工把酒吧弄好。”
她面前的碟子逐渐堆满了小龙虾的虾肉,空壳被季琛倒进垃圾桶里,麻辣小龙虾鲜香的辣味在房间里荡漾。
季琛剥完最后一只虾,摘掉手套,擦擦手。
“林听晚。”
“嗯?”
周遭安静,他突然连名带姓叫她的名字,林听晚嘴里塞着虾肉,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以后还回庆岭吗?”
他的声音明显比之前低沉了些,一股莫名的氛围在他们之间散开。像是有一团被弹开的烟雾,缓缓往四面八方飘散。他不确定她的答案。
林听晚吃虾的动作顿了下,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声线也平稳了下来,没了刚才的雀跃:“你是真心问我,还是试探。”
“都有。”他实话实说。
林听晚沉吟,没直接回答他:“你想要我回庆岭吗?”
“我对这事儿没想法。”季琛说,“我不是想左右你什么,只是想知道你的意愿。”
其实对这事儿,他想,也不想。
他如果更经常待在庆岭,自然是希望她也在庆岭。但这个地方对她而言,似乎痛苦大于幸福,她在国外更自在,过得也更开心。
林听晚捏捏虾肉,慢吞吞地吃着:“我要是说我不回来了,以后就在英国了。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季琛明知故问。
林听晚轻哼,声音娇蛮,耍小脾气,对他这话表示不满:“你又明知故问。”
“异国分居可不是什么好事。”她干脆挑明,“季氏找不到比你更好的领头羊,你没有办法从集团抽身像以前一样只管海外区。我和季氏,你会很难做吗?”
她顿了顿,咽下一块虾肉,“你会放弃我。”
“我不会。”压着她的尾音,低沉的声音似沉重的钟声,郑重又笃定。
他不会。
真到了那个地步,他会找到第一百零一种方法。
林听晚垂着眼眸,鼻尖蓦地酸了一下。
好烦,他怎么总是说一些别人甚至家人从来没有跟她说过的话。她明明只是需要这样的肯定,需要这样坚定的被选择,很难吗?为什么爸爸妈妈做不到。
她咽了咽喉,压下那股涌上来的酸涩,笑起来,嘻嘻哈哈没个正型:“哎呀还早呢,我都还没有毕业,都说不准嘛,谁知道以后的事。”
“我不想去想这些。季琛,我总说我的人生里没有明天,是真的不打算为未来焦虑。我活在当下,我要当下这一刻是值得的,其他的都到时候再说。就比如现在,我很开心。”
她抬头,仰起一张精致漂亮的小脸,带着璀璨的笑容,好像没什么烦恼。
季琛默然,眸色微沉.
他们要在季宅过夜,老管家给他们安排了一间房。靠近花园,视野很好,只不过室外的蚊子有点多。
洗漱完后,林听晚关好窗户,回头看了眼蹲在地上插驱蚊液的男人,又看向那张被布置的像是新婚夜一样旖旎的大床。
一间房,一张床。
季琛插好驱蚊液,确定有效,转身去整理别的东西。林听晚咬咬下唇,轻声喊他:“季琛。”
“嗯?”
“你在后院和大哥说的话……”
她语气放缓,有些犹豫。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她是很想问问他的。她从来没有问过,也不太敢问。但他不久前跟她说——他不会。
她才有那么一丁点勇气,去触及他的真心。
季琛走过来:“真话。”
林听晚愣住,她还没说是什么话。
他朝她走来,一步一步走进她、靠向她,距离逐渐缩短。她站在小圆桌旁边的一截台阶上,视线跟随他,逐渐仰视。
而他从仰视到平视,再到俯视。离她很近,她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
四目相对,他的侵略性铺天盖地,渐渐将她包裹。
他俯身,她忍不住咽了咽喉,紧张了下,以为他要亲她。
结果他只是伸手,拿走她身后放在椅子上的衣服。
林听晚:“……”
季琛捕捉到她的眼底的情绪,挑眉轻笑:“以为我要亲你?”
林听晚别开视线,嘴硬道:“没有。”
衣服被他随意抓在手里,他站在这儿没走,戏谑地看着她,漫不经心。下一秒趁她不注意,他偏头靠过来,含住她的下唇,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猝不及防,林听晚有些懵。
清楚地听见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
他低沉的嗓音带着无奈地叹息,又有几分俯首臣称的意图:“林听晚,你想要我怎么证明。”
林听晚抬眸,撞上他深邃的眼眸。缱绻温柔,汹涌的爱意毫不掩饰。
他这双眼睛冷脸时凛冽犀利,稍微眉压眼,就会打开来侵略性的压迫感。含笑时温柔缱绻,最能蛊惑人心。
她望着这双眼睛,心口微窒。
她像一口枯井,迎来了独属于她的甘霖。
第45章 兜底抓我后背的时候没少用劲儿。……
不急着回英国,林听晚整日待在季琛那套大平层里,彻彻底底玩了好几天。
宋青岚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坐在放映厅里看刚上线的热映电影。国外的片子,拍得没有吹得好。
她快进几次,拉了拉进度条,硬是要把这部片子看完。想不通怎么会有这样堪比诈骗的电影,宣传片和正片有什么关系吗?
屏幕闪烁变化的荧光映在她的脸上,宋青岚的电话显得格外不合时宜。
“你回庆岭几天了,都不回家里看看爸爸妈妈?”电话接通,宋青岚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林听晚的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抗拒,烦闷涌上来,她皱眉,一字一句,声音四平八稳:“妈妈,因为每次回家见你们,都只会听见耳提面命的话,让我不择手段从季琛这里要资源。这让我很不舒服,那我为什么要回去,给自己添堵呢?”
“枝枝,你听妈妈说……”
那端窸窸窣窣好一阵,像是在争抢手机。
“我跟她说。”林听晚听见父亲林松谦不悦的声音,夹杂着杂音。
下一秒,林松谦的声音清晰了,越过听筒,铺天盖地砸向她,“林听晚你翅膀硬了!在国外混两年过得太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是不是?还分得清东南西北吗你!攀上季琛这个高枝确实了不起,他们这群拿捏人心随便玩玩大少爷什么都不缺,你以为会真心对你?不帮衬帮衬自家,你胳膊肘往外拐?你跟你那个姐姐可真是穿一条裤子!”
“和林落烟没关系。”林听晚憋着气,“我真的不想回家,也不想和你们见面。那是家吗?每次回去见你们,都没有正常父母的嘘寒问暖,就像我不是你们的女儿,只是一个提升你们地位价值的工具!以前是,现在更是。”
说着,她自嘲般嗤笑了声,“当然,我要真那么有价值就好了。”
“你不是也这样用季琛?”林松谦反问。
林听晚蓦地气笑了:“我用季琛?”
电影放映的声音忽高忽低,她原本坐在沙发上,站了起来,“我和他本身就没有任何血缘亲情,在结婚之前我们就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这能一样吗?”
她忍着摔手机的冲动,“好了,我不想再和你——”
“你妈妈最近身体不太好,你下午回家看看。”林松谦打断她的话。
林听晚心怔一秒,眼角微湿,觉得荒唐可笑。
这是演的哪一集啊?比电视剧里还要狗血。和她讲生老病死这种自然规律,她不会被道德绑架。
她不是没有过很艰难的日子。在她神经过度紧绷导致精神崩溃犯了焦虑症的时候,严重失眠必须依靠药物和酒精熬过去的每一个夜晚,他们呢?
他们没有问过她有没有睡好,有没有吃饱,过得开不开心。
也不是从来没有,只是太久远了。
久远到……她几乎丧失感知爱的能力。
“爸,你扪心自问,你对我真的好吗?真的爱我吗?把我当人看吗?”林听晚扔过去一连串问句,胸口有种犯恶心的感觉。
林松谦根本听不进去她说的话,满心满眼都是他的金钱地位和资源:“你别和我扯那些有的没的,也不知道你现在这脾气是谁给你惯的,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是把锦河——”
“够了。”林听晚冷声打断,不想再听,“从我这儿拿季琛的资源,想都别想。想要,自己想办法。”
以前他还会演演好人,在母亲对她严厉苛责的时候说说好话,现在他手上的产业岌岌可危,他演都不演了。
身体里仿佛有一记孤帆,飘荡在海面,乌云密布,迎着疾风骤雨,在电闪雷鸣中卷着狂浪,随着海浪剧烈地起起伏伏。抛到最高,再重重落下,海浪打下来,像是要淹没这记孤帆。海水澎湃汹涌,要荡出来。
林听晚眉间紧蹙,咬咬下唇,将这股几乎要决堤的情绪忍了又忍,不想在这种决绝的时候丢失分寸。染了哭腔就会变得没有气势,要是哭出来,会显得她很失败。
深吸一口气,她重重地吐出来,像是日暮之下画上句号时最后的叹息,然后一股脑儿地把讨厌的东西全部扔出去:“我这十年过得很痛苦,你们没有关心过我的身体、我
的情绪、我的心理健康,那些最平常的爱你们也不愿意给,我们之间永远只有‘你们控制我’‘我要听话要照做’。”
“去年春天我差点死在英国你们不知道,我在你们眼皮子底下你们也没有发觉我有什么不对,因为你们根本不关心。我记得以前不是这样的啊爸爸妈妈,我很小的时候拥有过游乐场最贵的玩偶,想要漂亮的小裙子就会有,撒撒娇就能让你们在家里多陪我一天。是什么时候不爱我了呢?”
“我不想知道原因了,我也不耿耿于怀了。做过的事说过的话我都不会后悔,我也不会感到有任何的抱歉。我终于长大了,我终于可以用尽全力远离你们了,我特别特别开心,真的。”
“林听晚你说的什么话!”林松谦厉声道。
宋青岚有些慌:“枝枝,别说气话,和妈妈见一面,我们好好聊聊,随便聊什么都行。你和妈妈说说你在英国有什么好玩的。”
林听晚咽了咽喉,扣着手机的手指收紧,关节泛白,微张唇瓣,呵出一口浊气:“不用了。你们再努努力,还能练个小号,给你们养老送终。”
“枝枝——”
啪嗒。
电话被挂断。
电影放到片尾,黑底白字,不停地向上滚动播放。
林听晚站在原地,手脱力,手机砸在柔软的地毯上,一声闷响。肩膀忍不住颤抖,身体里的海浪高跃,海啸袭来,所有器官被震得四分五裂.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暴雨,响起橙色预警。
下午五点,狂放的风浪袭来,把行道树粗壮的树枝吹得东倒西歪,几乎要将大树连根拔起。地上的落叶和垃圾被风浪卷到半空,路边临时搭建的铁皮被吹得掀开。
季琛给林听晚发了消息,说晚点看天气回家,让她把窗户锁好,注意安全。还问她想吃什么,给她带回去。
林听晚没回他消息。
眼皮一直跳,他不放心,还是在风变小了,砸下小雨点的时候,驱车回家。
晚上七点过,季琛把车停好,拎着三里街的糖炒栗子,乘电梯上楼。一进门就看见阳台的折叠门半开,林听晚安安静静站在外面,只穿了件吊带连衣裙。
雨点逐渐变大,噼里啪啦往下,砸在身上还有点疼。
季琛快步走过去,顺手把糖炒栗子放在茶几上,伸手揽住她的腰,在雨水随着风向飘进来砸在她身上的前一秒把人抱进来,关上折叠门。
“胡闹什么?今晚暴雨,你站在——”
歪头看见她的脸,季琛的声音陡然拐了个弯,“怎么了?”
她低垂着眼眸,神色恹恹,仿佛一个被抽干灵魂的傀儡,眼睛也有些红肿。他咽了咽喉,不免紧张起来。
林听晚觉得自己本来已经哭够了,几个小时前的情绪也早该宣泄完、消化完了,结果他一靠近,低低沉沉的声音,用这样温柔的语气关心她,瞬间鼻头又泛起酸,泪意又涌了上来。
嘴角向下撇,她没忍住,眼泪啪嗒掉下来。
滚烫的泪珠滑出眼眶,掉落在他的手腕。
季琛蹙眉,抬手捧着她的脸,把她掰过来面对自己。她一掉眼泪,他的心就好像瞬间被细细的鱼线收紧,拽掉一块。
“怎么了?嗯?”他声音很轻,哄着她。
林听晚没有看他,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别摇头。”季琛双手捧着她的脸,眉间轻蹙,仔细看着她,温柔地抹掉她脸上的勒痕,“你说没事,我不会信。”
林听晚觉得她从来没有任何一刻如同此刻一样心情复杂,明明是那么想逃离父母的掌控,巴不得越远越好,见不到最好。可真到撕破脸的时候,闹成这样不堪的局面时,她又很难过很难过。心里溃烂的那一部分被扯掉,但始终是缺了一块。
她感到痛苦,也觉得委屈。
尤其是在做决定的时候。
她哭得很厉害,但哭声很低很轻,像黑夜里受伤的小动物,哼哼唧唧,越忍耐越让人感觉痛苦。
季琛心里一阵揪疼,抱着她,轻轻拍她的后背。她埋头,热泪滚滚,落进他的颈窝,湿了一片。
他突然有点后悔。
是不是不该带她回庆岭。
“我很过分吗?”断断续续地讲完经过,林听晚望着他的眼睛,泪眼婆娑的问他。她这个人还真是好与坏都不够纯粹,好的不甘心,坏的不彻底。
季琛揉揉她的脸颊,给她回温,室外的温度很低,她的脸被风吹得很冷。
听见她的话,他低头,亲昵地碰了碰她的鼻尖,低声道:“林听晚,做得好。”
做得好。
就连这句话,爸爸妈妈也从来没有和她讲过,没有这样夸过她。她不该产生这样的补偿效应,显得她的心动很廉价。
可是。
真的没有,什么也没有。
眼眶发热,她好不容易好点的情绪又要变得泛滥,差点又想掉眼泪。忍了又忍,林听晚红着眼眶,抬眼,直直看着他:“哪里好?”
嗓音哑哑的,沾染了些明显的哭腔,鼻音也很重。
窗外是连绵不断的雨水拉成的雨幕,冰冷的烟雾升腾,将整个世界变得模糊。室内的光影和雨幕将她耳朵上那枚星星耳钉晃成虚影。
“哪里都好。”
听起来完全是为了哄人而敷衍的一句话,但他接着不紧不慢地说,“果断远离带给自己负能量的人和事,就做得很好。”
“不觉得我忘恩负义?”
“前提是有恩。”
“养育之恩不是恩吗?”
季琛挑眼瞧她,有点想笑。这会儿嘴巴这么厉害,看样子是情绪好了不少。他揉揉她的脑袋,起身,去倒了杯温水过来,递到她嘴边,喂她喝了一口。
放下杯子,他说:“那你回去给他们道个歉,再过回以前的日子?”
林听晚立马摇头。
季琛见状乐了声,眼底笑意明显:“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前提是不伤害自己。随便胡闹,反正有我兜底。”
林听晚问:“你保证?”
“我保证。”季琛说,“钱给得起,爱也给得起。”
她需要被肯定,他永远做林听晚全肯定。
林听晚坐在地毯上,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季琛,我好像没什么爱一个人的能力。就算是这样,你也觉得没关系吗?”
季琛跟她一起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在茶几上铺了一张纸巾,拆开放在一旁的牛皮纸袋,拿出一颗硕大饱满的板栗。
“如果你的人生只剩下,或者只拥有一丁点爱,知道给谁?”
“给你。”林听晚不假思索。
那颗板栗在季琛骨节分明的手中被把玩,衬得他这双手格外性感。
他剥好一颗板栗,递到她嘴边:“给你自己。”
林听晚张嘴,咬了一口。他就这么举着,等她咽下嘴里那一口,再咬第二口。
手肘搭在膝盖上,季琛盯着她的嘴巴,看着她吃板栗:“枝枝,先爱自己,我是其次。”
林听晚停下,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心里平静的海再次被掀起高浪。
她所认知的世界,任何东西都是明码标价的。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没有不带企图的好意。
他却告诉她,不需要任何条件,她想在他那里得到什么,他都会给。
他前几天问她的话有答案了。
她不会再回庆岭了。
“最后一口,不吃了?”季琛扬了扬手,“胳膊酸。”
林听晚回过神,哦了一声,低头咬住最后一口。不可避免,温热柔软的唇瓣碰到他的手,贝齿滑过他指骨。
季琛顿住。
这画面未免太过熟悉,几乎是瞬间和脑海里某些过去的画面重叠。他歪头,眼神意味深长,轻嘶一声。
林听晚立马松口:“咬疼你了?”
季琛闻言顺水推舟:“嗯。”
“不至于吧,我连小尖牙都没有。”林听晚低头去看他的手。
季琛闷笑,反捉住她的手,不逗她了,把她按回去:“坐好,吃栗子。”
林听晚猜到他故意的,瞟他一眼,顺势说:“你不是说疼吗?我看看,万一伤着了季总的千金之躯,我怎么给魏女士还有季老太太交代呀。”
“千金之躯?”
季琛嗤笑,“你抓我后背的时候没少用劲儿。”
“……”
第46章 兜底恳求你,爱自己。
林听晚感冒了,在回到英国的第五天。
连续熬了几个大夜,在酒吧亲力亲为地监工,加上调酒试酒又吹了冷风,成功把自己干趴下了。
从乱成一团的床上爬起来,林听晚只觉得脑袋沉重,细长的脖颈像是支撑不住脑袋,随时要栽倒一边。在床上坐了会儿,她看着被厚重的遮光帘死死挡住的窗户,分不清时间。看了眼手机,才惊觉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她睡了一整天。
早上九点过从酒吧回来,又累又困,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洗漱完之后倒头就睡。
不知天地为何物。
这会儿浑身乏力,把手机举起来都费劲,比被季琛折腾一晚之后还要软绵绵。
她想,还是病毒的攻击力更强一点。
耷拉着脑袋,她一歪,又倒了下去。侧躺一会儿,她抬手摸了摸额头。
有点烫。
季琛最近很忙,她也很忙,见面的时间都可以掐着秒表来计算。大脑放空,她盯着窗帘凹凸的波浪走神。
手机振动一下,林听晚没动。
振动第二下,她才磨磨蹭蹭地伸手,在床被里摸了一圈,摸到手机。
古月:【醒了吗】
古月:【怎么样了,吃药没?】
林听晚一只手捏着手机,慢吞吞地打字,一个键一个键摁着。老是摁错按键,索性一键删除,按住语音键。张了张嘴,发现出声艰难:“醒了。”
勉强吐出两个字,她清清嗓子,叹了一口气。
她觉得自己变脆弱了。
去年在英国生病的时候,她还不是这样的。发烧烧到39度也跟一头牛一样雄壮,就硬抗,然后又觉得这样不行,她还得有力气和爸妈叫板才行,于是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该吃药吃药,该看中医看中医——她遇到过一次体验感不好的西医之后就再也不看了,决定追随老祖宗的步伐。
到底是因为失去了抬杠的对象,还是因为拥有了体贴入微的照顾,所以丢失了一些这方面的力气和手段,遇到之后变得棘手,有些手生。
不过她也的确很久没有感冒这样的小病了。
她的语音发出去,古月的电话在几秒后打过来。
“感冒药呢?吃了吗?”古月问,“要是没有的话我给你送点药过去。”
林听晚撑着胳膊坐起来:“不用啦,家里应该有,我看看有没有过期,不行就叫个外卖吧。”
古月:“叫外卖?等它送到你感冒都好了吧。”
林听晚有气无力地笑了声,哼哼唧唧,终于拖着疲倦的身子开始在家里翻箱倒柜,找她不知道扔在哪里的小药箱。
找到药箱,她把手机放在地上,开免提,蹲着,打开药箱:“太幸运了吧,居然还剩一包药,没有过期。”
“……”古月沉默两秒,“要不我给你叫个外卖吧。”
林听晚:“不是嫌它慢吗?”
古月说:“我破财消灾,让我花这笔钱吧,林老板。”
“你怎么了?”林听晚合上医药箱,去厨房找杯子冲药。
他们早上九点半之前都在一起,在她像是被打了一棍子一样昏睡过去几个的小时内发生了什么。
古月叹了一口气:“说来话长。”
林听晚:“那别说了,我感冒发烧脑袋本来就晕晕的。”
“但也可以长话短说。”古月立马拐了个弯,“就池暮啊,他不是新交了一个女朋友吗?那脸、那胸、那屁股,我都要爱上了。结果两个人最近闹分手,说是感情中出现了什么第三者。今天下午那个女生跑来和我对峙,我一脸懵逼,第三者?我?”
林听晚拿起一个倒扣的高脚杯,冲水洗了洗,擦干水,开玩笑道:“不该是我吗?”
“我才是他以前享受单身拒绝桃花的挡箭牌吧,受了多少金发辣妹的眼神攻击。”她想起来后知后觉,这损失太大了,“不行,回头我要找他要出场费。”
“这次不一样。”古月说,“池暮和他女朋友吵完架,约我出来吃饭给他分析分析,找一个稍微体面一点的认错方式。好家伙,被他女朋友当场逮住,跟他妈捉奸一样。那女生也是性子直,我一个字都还没来得及从嘴里蹦出来,一个巴掌和一泼凉水就劈头盖脸朝我砸过来。”
林听晚坐在沙发上,撕开感冒药包装袋,很是惊愕:“她还打了你一巴掌?”
古月:“对啊!那餐厅里那么多人,搞得我好像真是那个三一样。”
林听晚慢悠悠评价:“池暮完了。”
“可不嘛。”古月哼了一声,“我当时愣了下,转身就给了池暮一巴掌。”
“……”林听晚噎了下,“牛逼。”
古月振振有词:“我不能替他白挨这一巴掌啊。咱俩得朋友情谊另算,把我牵扯进他的感情问题,我过生日他送我八百万,我都得给他两巴掌。”
林听晚牵起嘴角,笑说:“那杯凉水没有还给池暮?”
“没有。”古月说,“朋友嘛,又不是仇人,倒也没有必要锱铢必较。而且因为我当时看见季琛了,就把这事儿忘了。”
从她的嘴里听见这个名字,林听晚竟然觉得有点陌生。以秒计算的见面里,她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她好忙,他也好忙。
忙得夜不归宿,忙得频繁回庆岭。
“在哪儿见到的啊?”她问。
古月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就我们吃饭的那个餐厅,好像是和什么人聊工作吧,看起来很正式。”
林听晚笑了声,把感冒药兑好:“那池暮约你吃这顿饭,还挺下血本啊。”
季琛和人聊工作的地方,必然是环境很好,价位不低的地方。
“算他有良心。”古月打了个哈欠,“唉我困死了。外卖给你叫了,我睡会儿嗷。”.
季琛过两天要回庆岭,这次回去的时间很长,约莫小半年没时间来英国。
结束会面,他让卫择改了路线,去林听晚的公寓。
输入密码进门,一眼看见她侧躺在沙发上,额头上贴着白色的退烧贴,捧着手机在刷小视频。旁边的矮桌上放着一个高脚杯,杯子里是深褐色的液体,杯口斜斜地插着感冒药的包装袋。
“……”
感冒药喝出红酒的高级感。
季琛的情绪在一瞬间混乱,先是担忧她生病的身体,继而立刻袭来对她高脚杯喝感冒药还要把包装袋插在杯口的无奈。
怎么脆弱又可爱。
林听晚听见动静,就猜到是他来了。有点意外,她还以为他今天依然很忙,忙到她不会在今天见到他,忙到她只能从朋友的口中听到一点他的消息。
侧躺在沙发上,她抬头,看见他的那个瞬间,眼波荡漾,嘴角立马撇了下去。
可怜兮兮。
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什么时候发烧的?”季琛走过来,伸手,用手背贴着她的脸颊,试了下温度,“多少度?”
林听晚实话实说:“不知道,没有量。睡一觉起来就发烧了。”
季琛靠在一旁,视线向下,垂着眼眸看她:“泡酒坛子里了?”
隔老远就能闻到酒味。
林听晚的嘴角又压了下去:“为了我的宏图大业啊,能让季总喊我一声林老板,那我不能不努力呀。”
瞧她这股装模作样的劲儿,季琛低笑,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说不过你,行了?生病怎么没和我说。”
“季总——”
“难听话就别说了。”
季琛转身打断她。听见她这声“季总”开头,就知道她要阴阳怪气的热演一番。
林听晚笑起来:“因为我觉得我可以照顾好自己啊。”
“是吗?”
“退烧贴贴了,热水喝了,感冒药……”林听晚看了眼桌上的杯子,哎呀,光顾着刷小视频忘了喝了,已经凉得透透的了,连忙拿起来咕噜咕噜喝掉,然
后朝他笑,“……喝了。”
“诶,啧。”眼睁睁看着她把已经凉掉的感冒药喝了,季琛蹙了下眉,拿走高脚玻璃杯,“凉了还喝。”
林听晚说:“以毒攻毒嘛。”
季琛把杯子洗好,放回原位:“黑的你都能说成白的。”
林听晚嗯了一声:“那我口才还挺好的。”
见季琛站在大理石台前,解开袖口的扣子,挽到手肘,露出肌肉线条分明、有力的手臂。她盯着看了会儿,突然冒出来一句,“季琛,你应该知道你很性感吧?”
季琛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知道。”
“啊……”林听晚软绵绵地拖着长音,“原来你就是用这种手段来勾引我的。”
又来了。
季琛轻笑了声:“横竖都算我的。想吃什么粥?”
林听晚:“可以吃火锅吗?”
“不可以。”
“唉,好冷漠一男的,再滚烫的开水也捂不热你的心。”
季琛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过身,靠在岛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么想吃?”
林听晚眨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点点头:“吃火锅会出汗,是排毒呀,感冒发烧的时候出出汗不就好了吗?”
季琛点点头:“想出汗,有别的办法。”
发着烧,脑子里起雾,林听晚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办法?”
季琛盯着她,没有说话。
视线意有所指地从她的眼睛往下移动,在唇上停顿几秒,再往下,弯唇:“猜猜?”
她只穿了件吊带睡裙,裙边被蹭上去,胡乱地堆叠在大腿根部。细细的吊带因为她侧躺的姿势,堪堪挂在手臂,山峦沟壑若隐若现。
“……季琛!”林听晚拿起抱枕挡在胸口,怒目圆睁,“我是病人!”
季琛嗯了一声,转过身继续准备煮粥:“我是变态。”
“……”
哇——都不用她骂了。
季琛在煮粥,林听晚照旧歪在沙发上刷小视频,过了会儿就闻到很香的味道,把她的馋虫都勾了出来。
很简单的皮蛋瘦肉粥,季琛做的都比饭馆里的好吃。
林听晚觉得真是奇了怪了,明明食材是一样的,甚至有的东西还没有国内的好呢,他怎么能化腐朽为神奇,做得这么好吃?
“季琛,你会魔法吗?”林听晚眼里冒光,亮晶晶的,语调上扬,“也太好吃了吧!”
原本生病就不怎么有胃口,结果因为他煮的粥太好吃,林听晚捏着勺子,大口大口地吃,吃了两碗,胃口好到一点也看不出来是生了病的人。
季琛笑着看她,眉眼温和,抬手擦了擦她的嘴角:“有这么好吃?”
林听晚说:“也有可能是太久没有吃你做的饭了吧,你要是回庆岭了,我怎么办呀。”
提到这件事,季琛默了两秒,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林听晚却自然得很:“卫择说你过两天要回庆岭了,做饭的独家配方可以给我一份吗?”
“给了你,我拿什么拴住你?”
“美好的身体啊。”
“……”季琛乐了声,收走她吃完的空碗,“算了,我怕你把厨房炸了。真想吃,我飞过来做。”
林听晚:“吃什么?做什么?”
季琛站在餐桌前,双手展开撑着桌面,微微俯身,直勾勾看着她,深邃的眼眸涌动着危险的气息:“林听晚,真想出点儿汗?”
林听晚笑眼盈盈,凑上去:“先洗碗吧大少爷。”.
家里多了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小公寓立马就变得热了起来。
林听晚心情很好,尽管这个让她身心舒畅的男人过两天就要离开英国回庆岭去了。而且,卫择发消息跟她说这件事的时候,没有说他什么时候会再来英国。
说不准。
她以前很喜欢未知的、不确定的东西,现在可太讨厌了。
林听晚窝在靠近落地窗的懒人沙发上,旁边地上放着一杯颜色漂亮的无酒精鸡尾酒。
季琛收拾完,看她坐在那儿,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他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刚领证那会儿,暴雪之后她要回学校,他送她去机场那天。
临走时,她说——“季琛,如果有一天你要弄死我,麻烦让我死得漂亮一点。”
她说那话的时候,是笑着的,笑意不及眼底,但却是真话。
“林听晚。”他擦干手上的水,走过去,“你是真不要命。”
林听晚抬头:“嗯?”
季琛:“吃完感冒药三天别碰酒。”
“无酒精的。”林听晚说,“喝点儿酒怎么了,别吃头孢就行。我看过了,那个普通感冒药不含头孢。”
季琛拿她没辙。
这段时间在英国,他见她醉酒,见她发烧,见她失眠,见她胃痛。
那些身体上的、心理上的痛苦和折磨,她受了太多。
但好在,唯一一件有改变的事,是她最近入睡没那么困难,睡眠质量还算不错。
“麻烦你件事儿。”季琛蹲在她身边,拿起她放在那儿的杯子,喝了一口。
很甜,没酒精。
林听晚抬手,没来得及阻止他:“我感冒,小心传染给你。”
季琛:“我身体很好。”
林听晚轻哼:“什么事啊?”
他还能有事麻烦她?
“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麻烦你照顾好自己。不能只要快乐,还要健康。”季琛声音低沉,语气温柔,“快乐是好事,但健康同样重要。心里要舒服,身体也要好受。不然我会很担心。”
林听晚眨眨眼睛:“这是你对我的要求?”
季琛摇头,勾着她的手指摩挲:“是恳求。”
“恳求你,爱自己。”
第47章 兜底脑子里全是马赛克。
这话在回英国之前他就和她说过,如果她只剩下或者只拥有一丁点爱,这点爱记得给自己。
林听晚听进去了。
此刻也是。
夜里的温度是冷的,但林听晚的心里荡漾着温暖。季琛的掌心很热,靠近她,轻轻捧着她的脸颊,贴在那里摩挲,修长的手指有意无意地碰到她的耳朵。
其实林听晚觉得,她和季琛还是有点缘分的,但究竟是哪种缘分,她不太清楚。好坏参半吧,不过已经走到现在这一刻了。帮助她物理意义上挣脱父母的人是他,帮助她在生死攸关绝处逢生的人还是他。
他的确是一把趁手的利刃,也是她治疗睡眠、缝补这颗心的最佳治疗方案。
但远不止于此。
“季琛。”林听晚握着他的手,“不是说互相利用吗?你帮了我这么多,好像没有怎么用到我。”
手指被她抓着,季琛顺势捏了捏,故意逗她:“怎么,愧疚了?”
林听晚嗯了一声:“是啊,我有点良心不安。”
季琛:“知道我老婆是林听晚,都没人再骚扰我。”
“真的假的?”
“你问卫择。”
林听晚轻哼一声,摇头:“你们两个是过命的交情,我和他又不是,他肯定站在你那边替你说话啊。”
她发着烧,额头上贴着新的退烧贴,因为不正常的体温,双颊泛着绯色,眼眶也是红红的,漂亮的眸子雾蒙蒙的,很湿润,倒映着细碎的光芒。
季琛压低声音,尾音带着
点慵懒的沙哑感,不紧不慢:“你要是真感到良心不安……”
恰到好处地停顿两秒,故意去勾她的好奇。果然看见她睫毛轻轻颤了颤,像被惊动的蝶翼,眼里充满了疑惑和探究。她微微歪头时,发尾扫过他的锁骨,痒痒的。
他继续说,“就爱我吧。”
林听晚眼里的碎芒骤然晃动,掀起一阵海啸。
一时间忘了回答。
动了动嘴角,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咽了咽喉,伸手扯住他的衣角,声音软得不像话:“我有点累……”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料纹理,“可以跟你撒娇吗?”
季琛挑眉,喉结滚动时带出低沉的笑,憋着坏故意问她:“怎么撒?我看看。”
林听晚赤脚站起来,整个人扑进他的怀里时,带着橙花味道的沐浴露香气,胳膊环住他的脖子。季琛下意识伸手,将她托住抱起来,宽大的手掌落在她的后背,抚上她的蝴蝶骨。她两条腿已经熟练地盘上他的腰,隔着睡裙都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抱抱。”
靠在他的耳边,她嗲声嗲气地撒娇,还蹭了蹭他。
季琛闷笑一声,抱着她转身就走。
“去哪呀?”林听晚的下巴搭在他的肩颈,用发烫的耳垂蹭着他的脸颊。
“哄某个小朋友睡觉。”季琛把人往上掂了掂,她挂在他身上的样子像一只树袋熊。生病发烧软绵绵,谁都能来揉一把,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树袋熊。
卧室的暖光将这一片连带他们两个人镀上金边,衬得温馨。季琛低头时发现她已经在打哈欠,生理眼泪溢出眼尾,鼻尖也红红的,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月牙形的阴影。
把她哄睡,季琛给卫择打了一通电话,问了回庆岭具体时间,卫择说订了后天一大早的机票。
“能改?”季琛靠在楼下玄关处,小声问。
卫择听见他的声音,说话时下意识跟着小声:“怎么了,小嫂子闹情绪了?她三个小时前发消息问我的时候情绪很正常啊。你没提前和她说?”
“这事儿我跟你另算。”季琛说,“能改签吗?”
“航空公司能,我们不能。”卫择说,“三哥,你不是不知道,庆岭那一窝老头子已经等了你十一天了。再不回去,我都怕被他们扒一层皮。”
季琛沉沉嗯了一声:“林听晚发烧了。”
卫择:“……”
“呃……生病发烧嘛,这也是人之常情。”他提了一口气,咽回去,又再提起来,反反复复。
隔着手机,季琛都能听清他那边起起伏伏的呼吸和情绪,仿佛在做一场很艰难的斗争,难以开口下决定。
他有些发笑,没急着说话,耐心等着。
“我先回去替你抗伤害吧。”卫择说,“我怎么能这么命苦。机票给你改到四天后?小嫂子能好吗?我还等着你早点回来救我。”
季琛抬头往楼上看了眼,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能吧。她身体素质还不错,估计明早就能退烧。”
卫择:“那你让我改签?!”
季琛说:“担心复烧,不行?”
“行行行,怎么不行?哪敢不行?您是我老板,您说了算。”卫择把机票给季琛改签好之后,电话挂断。
林听晚窝在被窝里昏睡,颈间出了些汗。
季琛拿来湿毛巾,坐在床边一点一点地给她擦汗。她迷迷糊糊翻身,抓住他的手腕,贴在脸颊,像小动物一样蹭了蹭。
特别粘人,她生病的时候。
窗帘被夜晚的风掀起一角,月光漏进来。
季琛俯身,视线在她的脸上流转半晌,低头,吻轻轻落在她的眉心.
英国的雨总是来得突然,林听晚站在酒吧二楼休息室,透过窗户往外看,街上的路人行色匆匆。
她抱着胳膊,抬手撩了撩头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像水滴又像眼泪的宝石耳坠——说实话,这个七位数的耳坠她现在想起来总觉得肉疼。
以前对金钱没有太大的概念,因为挣钱的人不是她,她花钱的时候也不看价格,不用为任何事精打细算,尤其是爷爷还在的时候。很多礼物是爷爷送她的,或者爷爷的朋友送的,她自己都不清楚有些礼物的价格和价值。
直到搞这个酒吧,正儿八经需要规划钱的时候,她才觉得这些平日里嘴巴一碰就说出口的数字,根本就是天文。
“宝贝,新到的威士忌要尝一下吗?”古月在楼梯口喊了一声。
“来了!”
林听晚收回思绪,捏了捏耳垂。
酒吧白天不开业,酒保和其他员工都在整理东西、打扫清洁、搬运货物,一楼人来人往的。酒吧是半个月前弄好的,取的名字是“NightJob”。当时林听晚站在桌子上,正好看见对面为了赶车一路狂奔的上班族,脑袋一拍,取了这个名字。
NightJob。
不务正“夜”。
古月把威士忌推给林听晚,林听晚抿了一口,辛辣中带着烟熏味道,让她不自觉皱了下眉。算不上她很喜欢的味道,但季琛喜欢。他家那面墙,放着好几瓶卡麦伦。
手机适时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季琛”两个字。林听晚只是垂眸瞄了眼,嘴角便不自觉地上扬,故意等了三声,慢悠悠再喝了一口酒才接起来。
“在忙?”
季琛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低沉温和,背景音里音乐能听见键盘敲击的声音。
林听晚说:“在忙的是你吧,敲着键盘还要和我打电话,就这么想我吗?”
“是想你。”季琛说,“但键盘是卫择敲的。酒吧怎么样?”
“超——级——好!”林听晚拖长音调,眼睛亮了起来,表情和声音都带着笑,“最近一个星期的利润够你吃一顿大餐!当然啦,别太贵。”
季琛沉闷好听的笑声通过电流传过来,震得她耳膜发痒:“谢谢老婆。”
林听晚的耳朵顿时变烫:“有我这样的老婆你真是命好。”
季琛慢悠悠嗯了一声,顺着她的话,口吻戏谑:“要我朝哪边跪?”
林听晚被他逗笑,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其实她也有一点想他。
就一点点。
“季琛,下次见是什么时候?”声音随即低落下来。
“下周三。”季琛说,“我订了机票。本来打算下周再告诉你。”
林听晚哦了一声:“那你当我没问,我马上忘掉。三二一,好,忘掉了。”
下一秒,她又问,“你真的来英国还是哄我?”
“不是忘了吗?”季琛的声音含混着笑意,也软了下来,“骗你干什么,想你了。”
他压低的声音和温和的语调,透过听筒传过来,简单的三个字瞬间变得暧昧且意味深长。林听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张了张嘴,那句“我也想你”在舌尖转了一圈,出口却变成了:“那你记得带礼物。”
季琛:“嗯,好。”
那边卫择在和他说话,好像是有什么工作需要确认。林听晚说:“那下周见,我先挂了,等会儿要准备营业了。”
“好,注意安全。收着点脾气,别随便和人起冲突,有失我们林老板的身份。有什么事找方隐年,他昨天到的英国。”季琛叮嘱。
林听晚咽了咽喉,笑道:“那我可能要烦死他了。”
指尖点在酒杯边缘,“我把方隐年烦死了,他不会和你绝交吧?”
季琛:“说不准。”
林听晚笑了两声:“还有别的要叮嘱我的吗?”
那头默了两秒:“照顾好自己,早点睡,少喝酒。”
“不和我说‘乖一点’之类的吗?”
“你会听?”
“好吧我不会。”
挂断电话后,林听晚翘着二郎腿,嘴角荡漾着明晃晃的笑。
突然很想念季琛身上那股淡淡的雪松味道。
而且,冬天要来了。
“哟哟哟,笑得这么甜,你们家季总啊?”古月晃了一圈,拎着那瓶威士忌走过来,一脸促狭地看着她。
林听晚立马收敛
表情,一本正经,端起酒杯喝:“是啊。”
古月凑近,一个劲儿地盯着她,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揶揄地问:“想他了?”
这酒实在是太辛辣了。林听晚不想浪费,勉强又喝了两口,最后还是把酒杯推给古月,直接抄起杯子,把剩下的酒倒在她的酒杯里:“我喝不来这酒,你好好喝吧。”
“酒我当然会好好喝。”古月一只手撑在她的高脚凳上,“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林老板。”
林听晚摇头:“不敢想,一想他脑子里全是马赛克。”
“噗!”一口酒喷出来,古月紧急捂嘴,酒水从她的指缝漏出来,沿着下巴往下滴。林听晚迅速扯了两张纸按在她的手上。
古月:“……”
我靠,车轱辘碾我脸上了。
“枝枝,你变了。”她心情复杂。
也没别的,就是有一种好姐妹八卦的心态,但同时又有一种自家孩子被别的男人拐跑的姨母心态。
林听晚面不改色,还眨眨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她:“干嘛呀,不是你要问的嘛?还逼我回答,我真说了你又不乐意。”
古月擦干手上的酒渍,直勾勾地看她好一会儿,怅然地感慨:“林听晚,你完了,你好像真的爱上他了。”
林听晚不置可否,没有说话。
酒吧门被推开,冷风吹进来又被隔绝。挂在门把手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地响起来,声音逐渐减弱。
林听晚歪头看过去,扫了关桥两眼:“稀客,没营业呢你来干嘛?”
关桥在她旁边落座:“路过,进来看看。”
“你绕了半个伦敦吧路过这儿。”古月找人又拿了个杯子,给她也倒了一杯,“新到的威士忌,尝尝。”
关桥环顾一圈,喝了一口就放下,这口味说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抽出旁边的调酒清单,视线扫了一遍,她伸出手指,问林听晚:“这清单上的酒,有你自己调的吗?”
“这个。”林听晚大手一挥,点了点清单上的某处。
因为是店长特调,所以旁边放着对应的照片。杯梗纤长,杯口微收。透明的酒液里悬浮着紫色的糖浆,玻璃杯外壁杯壁上有曲线型的设计,沾了漂亮的紫色蝴蝶。
很长一串名字,关桥定睛一看。
——“喝完酒不许扒我蝴蝶不然把你手指头撅了。”
关桥:???
“这名字也是你取的?”她难以置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林听晚:“那不然呢?”
关桥用见鬼的眼神看她:“跟有病似的。”
“要尝尝吗?”林听晚偏头,笑眯眯地凑过去。
关桥:“免单就尝。”
“啊……”林听晚拖着嗓音,黏黏糊糊的,攒眉蹙额看起来我见犹怜,“你都不支持一下我的事业。”
关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没开口说话,林听晚就伸手拿走她面前的威士忌,一秒收起小表情,“那你出去。”
关桥:“……”
第48章 兜底想灌醉我?
坐在图书馆四楼靠窗大桌,林听晚单手托腮,对着电脑发呆,死活想不出来内容,手指无意识地转着基础款中性笔。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将宽大的长方形桌面分割成深浅不一的两部分。桌上胡乱摆放着纸质文档、便利贴、签字笔等等学习用具,零星散开。
中午一点过,图书馆人不多,要么去吃饭了,要么回公寓宿舍午休了。
林听晚吃完午饭就回到图书馆,想着周三季琛要来,原本见面的时间就不算多,她格外珍惜,打算在见面的前一天把教授布置的essay写完,结果到中午了文档里面也只有三行字,差不多又是被deadline追着屁股跑。
手边放下一杯的学校咖啡馆的热巧,林听晚抬头看过去。
裴清临拉开椅子,在她身旁坐下,瞄了眼她的电脑屏幕:“坐这儿不晃眼睛?”
林听晚拿起那杯热巧看了看:“反正也没有写出来几个字,坐在哪里都是发呆。”
裴清临笑:“这么乐观?”
“是没辙了好吗?”林听晚扣开热巧盖子上的直饮口,没跟他客气,“老师给的这个主题我根本写不出来一个字,最近脑袋空空,上课没有认真听,也没怎么参加过集体活动。这就是金钱的魅力吗?当了老板之后压根没有心思学习,我果然还是太浮躁太肤浅了。”
她眉飞色舞,脸上的表情灵动鲜活,裴清临眼眸含笑,透过玻璃窗照进来的阳光直直照耀。
“你真是有自知之明,什么都知道但就是不改。”拿起桌上的彩色便利贴把玩,他笑着说,“什么时候请我去你的酒吧坐坐?”
林听晚侧身,撑着脑袋看他:“裴清临,你有点良心,是我没请还是你不乐意去啊?我多久没看见过你了你自己心里没数吗?我最近见到池暮的次数都比见到你的多,你到底在忙什么?”
她眯了眯眼睛,盯着他的脸往前稍微凑近一分,带着明显的探究,“你们家开始让你上手裴氏的东西了?你该不会也要准备收拾收拾东西,回去继承家业了吧?”
这事儿古月和关桥前几天在她的酒吧聊八卦的时候提到过,说是他最近很忙,约他出来很多活动他都找借口推掉了,就连池暮都和古月吐槽过最近想找裴清临实在是太难了。
不过她们当时说的很模糊,没有确定。
林听晚想到这,没忍住乐了声,那这么说来的话她运气还挺好的?这么难约的人都能主动送上门来。
“不好说。”裴清临给的答复也很含糊,他无聊地拨了拨厚厚一沓便利贴,欲言又止,像是在心里过了几遍措辞,才犹豫地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要是真回去继承家业了,你会怎么想?”
林听晚:“我能怎么想啊,你们裴家和我们家又没有什么冲突。只不过你要是回去继承家业了,我在这里不就少了一个可以随时一起玩的朋友了嘛,真难过啊。”
压抑尘封一段时间的情绪再次被牵扯出来,裴清临才发觉这份感情没那么容易说结束就结束。他很清楚,就像那个棒球队捕手,又或者是过往几年他见过的、追求林听晚的任何一个人,他们从来都不是在一两次拒绝后就放手算了。
除了不甘心,她本身就具有这样的人格魅力。
足够吸引人,足够摄人心魄,也值得被爱护。
“我要是回庆岭了……”他情难自禁,问出口的话有些迟疑,但夹杂着好朋友之间玩笑的语气,才显得不那么冒昧,“你会想我吗?”
“当然啦。”林听晚不假思索,和以往每一次一样,说话的时候压根没有别的多余的想法,尤其是她还顺嘴说出后一句,“和你们谁分开我都会想的好吧?”
裴清临垂眸,长睫轻颤,扯扯嘴角:“那先别想了,我不是现在立马走。”
林听晚笑吟吟地看他:“好冷啊裴清临,你说这种话的时候。”
他这个人蛮正经的,是良好家庭氛围培养出来的正经少爷。无论是言谈举止,还是行事风格,多多少少沾点公序良俗,从小到大都是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让他们几个在他身边更加显得离经叛道。
他的心里始终有一座天平,就算有所动摇,也会努力调整平衡。
林听晚和他不一样,如果天平失衡,她不会去调整,她会把失衡的天平直接扔掉,眼不见为净,然后随心所欲。
单从这一点看,她和季琛完全是同类。
所以,裴清临想,从某种角度来看,她于他而言是高墙之外诱人的禁果。他渴望,但不敢伸出手触碰,不敢越过高墙。他怯弱、贪心,也无法挣脱背后的家族,果断地站在她那边,哪怕一无所有。
“阿晚,如果有一天季家和你站在对立面,你会怎么办?”裴清临突然发问。
林听晚没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皱了下眉,然后哼笑:“我本来,也没有完全走进季家啊。”
她逃脱了父母的掌控,不代表她就真的踏
进了季家。但似乎她现在也无所谓了,反正她很快就要什么都有了,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那如果季……”
裴清临刚开口,林听晚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振动,他顿时噤了声。
林听晚拿起来看,是季琛发来的消息:【在学校?】
放下热巧纸杯,她往后靠,嘴角牵起一抹笑,捧着手机敲字:【是呀,你忙完啦?】
昨天和他煲电话粥的时候,他说今天会很忙,可能没办法及时回复消息。她当时说你以前很多时候也没有及时回复我消息啊。不过她不在意这些,大家都有自己的事,她不介意给帅气多金的丈夫多一点个人空间。
裴清临坐在她旁边,瞧她这副模样就猜到了手机里的人一定季琛。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笼罩在她的身上,像一层薄薄的金色纱雾,衬得她璀璨又温柔。
对话框里弹出新消息:【下楼】
林听晚愣了下,后背一挺,下意识坐直了:【下哪个楼?】
季琛:【‘我应该在享受难能可贵的空闲时间而不是在图书馆要死要活地赶due’。你说下哪个楼?】
这是她二十分钟前发的朋友圈。
抱怨难得不上课的时间还有写不完的作业要消耗她的生命。
林听晚看见这条消息,“唰”地站起来了:【你来我学校了?现在?】
说的是周三,但他比说好的时间早到了一天。
季琛:【要打个视频验货吗?】
林听晚:【不要,我要亲自验货。】
“裴二,我先走啦。”林听晚飞快整理桌上的东西,抱在身前,“谢谢你的热巧,回头来我酒吧,请你喝酒。”
裴清临跟着起身:“我帮你拿吧。”
她怀里的东西挺多的,有些着急,抱得乱七八糟。
林听晚拒绝:“没事儿,就几步路。”
见喜欢的人,她是用跑的。没有等电梯,一路飞奔出去,很快消失在四楼的楼梯口。
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裴清临坐回原位,看着桌上跳动的光芒,重重叹了一口气.
林听晚几乎是蹦蹦跳跳跑下图书馆长长的楼梯的,老远就看见季琛靠在那辆显眼的阿斯顿马丁one-77车头。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裤,外面搭了件黑色风衣,很常规不会出错的搭配,但看样子更像是结束重要的工作,没来及换别的衣服直接赶过来的。
心里蓦地生出一丝感慨——时间好快啊,又到了穿风衣的时候了。
她一直没有说过,他穿风衣的样子特别好看,很衬他的气质。尤其是此刻,阳光照在他身上的时候。
她很喜欢。
鞋子在最后三级台阶上磕绊了一下,她迅速稳住自己。
季琛眼疾手快,伸手的时候人已经过来了。
“慢点儿。”他稳稳地接住她,明知故问,“急什么?”
林听晚撞进他的怀里,闻到那股熟悉的雪松味道,发顶被他的下巴轻轻蹭了蹭。她顺势抬手,紧紧抱住他。
那些难以疏解的想念,似乎在这一刻得到缓解。
“不是说明天到吗?”她仰头看他,发现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心疼的酸涩情绪瞬间涌了上来,他没有休息好,说不定在庆岭整天熬大夜。
季琛把她抱在怀里的东西拿走,放进车子后座,给她开副驾车门,护着她的头,免得撞上车门框——毕竟她总是不在意这些细节,然后经常撞到脑袋。
“改签了。”他说,“因为想见你,迫不及待。”
后四个字,他刻意在俯身给她系安全带的时候,压低声音不紧不慢地说。十分故意,带着意味深长的揶揄。
林听晚被哄得开心,压了压上扬的嘴角,故作镇定的哦了一声,捧起双手,朝他摊开,笑眼盈盈:“礼物呢?”
季琛挑眉:“我算不上?”
林听晚噎了下:“你别搞这些,等会儿腻到我了。”
“礼物在后座。”季琛打开后座车门,“花要抱着?”
林听晚扭着身子往后看,后座有一个超大的花束,几乎占据半个后座。还有新的草莓熊玩偶,和一个包装好的礼物盒子。
“你刚才怎么不亲手给我?”她问。
季琛说:“很重,你会懒得接。”
“……”简直不要太了解她。
她抬起下巴,像一只傲娇的小猫,“那我现在也不要抱着,太重了,等会儿把我压疼了。”
季琛瞥向她,轻笑一声:“娇气。”
又问她,“礼物现在看,还是回家拆?”
林听晚捏着手机,敲敲打打,给古月发消息问今天酒吧的情况,想着等会儿吃完饭带季琛过去看看,听见他的话,头也没抬:“回家拆吧,我现在好饿啊。虽然essay只写了三行,但是死掉了好多脑细胞,我想吃点好吃的。”
应了声好,季琛关上后座车门,绕过车头,坐进主驾。
“想吃什么?”发动车子前,他向她确认。
林听晚侧过身,靠着椅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去吃烤鸡,胡胡带我吃过,很好吃。”
依照她的想法,两个人去吃烤鸡。林听晚要用开酒吧赚的第一桶金请客,季琛没有拦着,看她刷卡付钱的时候,莫名有种被包.养的爽感。
毕竟他不缺钱,给他花钱的异性,就季家那几个。
吃饱之后还要喝足,林听晚说带他去酒吧坐坐,从开业到现在,季琛因为没有来英国,所以一次也没有去过,今晚是第一次。
吃完饭慢悠悠过去,正好是营业前一个小时。酒吧的装修风格是按照她喜欢的暗黑系,主调是黑紫色的,就连那杯店长特调也是紫色的。
“林老板,弄得这么好啊。”推门进去,季琛环顾一圈,拖腔带调的。
林听晚绕过吧台走进去:“多亏了季总,又是出钱又是出人,还有时间和精力。给我打了这么好的基础,不然我哪能成为这个不值一提的小老板呀。”
听她拐着语调说话,季琛笑了声:“是你自己做得好。不是漂亮话。我的功劳,我不会让,会跟你讨奖励。最近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林听晚:“干嘛?”
“奖励。”季琛说,“学校里表现得好的小朋友有小红花,我们家小孩儿也得有。”
林听晚低眸笑着,手里摆弄着调酒工具:“那我要好好想想。”
拿出基酒和果汁,她把摇壶清洗干净。
基酒伏特加,蓝橙力娇酒,红石榴糖浆,混在一起摇晃均匀,在漂亮的锤纹玻璃杯里加满冰块,倒入七分柠檬水,再倒入摇好的酒,分层漂亮,上面部分的紫色占据大多数。
“尝尝?”林听晚把酒推到季琛面前,“如果喜欢甜口的话,可以加葡萄汁。”
季琛看了眼酒,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想灌醉我?”
林听晚双手撑着吧台,笑着说:“好像很难呢。季总的酒量我可摸不清,反正不是一杯倒。”
季琛抬手,摸了摸鼻尖。
之前装醉骗她那次,她还记着呢。
“这是那个‘喝完不许扒我蝴蝶不然把你手指头撅了’?”拿起酒杯,他问。
林听晚感到意外:“你居然记得名字。”
毕竟古月和关桥都说这个名字实在是太长了,谁没事给酒取这么长的名字啊。
“林老板分享过的作品,我一个字都不敢漏。”季琛喝了一口,“好喝,能续杯?”
林听晚点头:“能啊,你自己shake。”
说着她伸出胳膊,“你摸摸我是不是长肱二头肌了。”
季琛失笑,顺手捏了捏她的胳膊:“嗯,有料。”
“老板,晚上好。”
酒吧门被推开,一头白毛看起来年纪就很小的男生走进来,跟林听晚打完招呼,钻进更衣室里放下外套,换了身制服,一边系腰间的带子,一边往吧台里面走。
男生看了眼她手里的摇壶,直接拿走,扔进一旁的水槽里冲洗:“又偷喝酒啊?少喝点吧老板。”
季琛凝眸,视线跟随着男生,眸色沉了下去。
中国人,帅哥调酒师。
林听晚和那个男生交代今晚的工作,季琛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视线笔直。
等她交代完,偏头看过来,迎上他直勾勾的视线,他挑眉。
日子过得很滋润嘛,林听晚。
第49章 兜底过了二十八行不行。
季琛把空杯子往吧台里面推了点,指尖有意无意地点着吧台:“酒喝完了,再带我逛逛?”
一进门就被摁在这儿,试试林老板亲手调的酒,他还没有好好逛逛,当然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单纯的逛逛。
帅哥调酒师一进来就开始做营业的准备工作,没有在意他这个人,也没有向林听晚打听他,全然把他当作是老板带来的人。
老板的隐私不过问,这是帅哥调酒师的入职第一课。
林听晚把手擦干,走出吧台,靠在一边给季琛指了指一楼的结构,然后带他上楼。整个过程雀跃无比,和他分享的兴致极高,丝毫没
有注意季琛波动的情绪。
“这个休息室一般就我和……”
推开休息室的门,林听晚刚打开灯,还没来得及适应漆黑室内明亮的光,视野就被一片交错的黑白占据,随之而来是好闻的雪松味道。
“咔嗒”一声,休息室的门锁落下。
手腕被捉住,林听晚被迫往后退,后背抵在门板。被他身上的雪松气息包裹,心跳如擂鼓,快要从胸腔破土而出。
季琛单手解开两颗衬衫纽扣,另一只手摩挲过她的手腕内侧,牢牢扣住她的腰肢。
“不是要逛逛吗?”林听晚微微仰头看他。
季琛抬手,指腹按在她的下唇,轻轻摩挲:“在你的酒吧上班卡颜?”
“啊?”林听晚怔了下,反应过来,“你说帅哥调酒师啊,是啊,在我这儿卡颜。”
“嗯?”
季琛手上的动作用了点劲儿。
林听晚蹙眉,轻吸一口气:“你轻点。”
埋怨地拍了他一巴掌,她扬眉笑起来,“你吃醋啦?”
季琛盯着她,高大的身躯将身后的光挡住大半。眸色深沉,充满危险,像狩猎者捕捉猎物时的眼神。他低头,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用吻回答她的话。
灼热的吻没有想象中来得那么汹涌,落在眉心,紧接着是鼻尖。
他很有耐心,反倒是林听晚觉得折磨。
心里痒痒的,太磨人了。
正分心,林听晚的唇瓣猛地被他含住,她揪住他衣领的手指骤然收紧,长睫轻颤。
“专心点,宝贝。”
低沉的嗓音和他的吻像她调的酒,初尝清冽,后劲却很厉害。
令人目眩神迷。
呼吸很快变得混乱,舌尖扫过上颚的触感让她膝盖发软,有些站不住。整个人瑟缩,往下滑了点,又立刻被托着臀抱起来。
后背紧紧贴着冰凉的门板,身前是他滚烫的体温。林听晚被压在门板亲,承受着汹涌的吻和交替的凉热。无处可逃,他是唯一的浮木。
“别咬我。”林听晚抓着他的后颈,别开脸,喘着气,胸前的峰峦随着她的呼吸起伏。她皱着眉,有些恼,“你怎么还咬人啊?”
他没有把她咬的很疼,但牙齿轻轻磨过她的下唇,又叼着她脖颈和肩颈的软肉,不厌其烦地轻咬。
季琛嗤笑:“跟你学的。”
林听晚眨眨眼睛:“就这么不爽吗?我虽然有帅哥调酒师,但我还有美女调酒师呀,不过今天不是她的班。帅哥美女是商机,大商机。”
季琛直勾勾地看着她脸上生动的表情,被不断攀升到沸腾的热意包裹,她的双颊晕开酡色,眼尾也泛着红,像醉了酒。澄澈的双眸如同淋了雨,湿漉漉的,飘起一层夏季的雾。
可爱,又性感。
特别勾人。
他听明白了,低头,埋在她的胸口闷笑:“当你的员工除了业务能力过硬,还要出卖色相?”
林听晚伸手,五指插进他的发间,有一搭没一搭地抓了抓:“是我给的太多了。”
“那我呢?”季琛的手已经挑开她的衣摆,“能得到林老板的赏赐吗?”
林听晚动了动腿,手勾着他的脖子:“现在不就是吗?”
吻再次不由分说落下来。
“床……”林听晚喘着气,在退开一丁点的间隙里,“那边有……”
季琛抱着她走进休息室深处,双人床柔软,顺势把她压在床上,陷在床榻之中。
林听晚的发丝散在深色床单上,像一幅泼墨画。季琛护着她的头,手肘撑在她两侧,林听晚拽着他的衣领吻上去,像是孤注一掷。
唇齿交缠,她尝到淡淡的酒味,红石榴糖浆有点甜。她故意使坏,咬了下他的下唇。听见季琛闷哼一声,随即她被更凶地压进床被。
房间的窗帘没拉,灯也没有开。外面是车水马龙的街道,闪烁的霓虹,楼下是喧哗的人群。突然划过一道车灯,林听晚下意识往他怀里缩了缩,光裸的肩膀蹭过他的胸口。
季琛见状轻笑:“没人看得见。”
手指绕着她的发丝,他不往前进,突然叫她的名字,“林听晚。”
这个时候连名带姓,叫得她心尖一颤,声音像是被冲散了一般,只能发出一声走音的:“嗯?”
“我们多久没见?”
“二十三天。”
她记得很清楚。
季琛的手从她的后颈挪到身前,往下滑:“这么久,怎么没感觉你想我?”
“嗯?”抵着她的膝盖,他手上使坏,“给我看看,你有多想。”
林听晚浑身发颤:“季琛……”
她有些难耐。
季琛挑眉:“错了。”
林听晚哼唧一声,撒着娇:“老公。”
“还有呢?”
“……哥哥。”
话音瞬间被淹没在吻里。
他的吻总是这样,时轻时缓。温柔的时候挠得她心痒,渴望得到更多。汹涌的时候像是要把她拆吃入腹。哪种都很让她有感觉。
她抚上他的后腰,紧紧抱住他。掌心贴上去,触到一片紧绷的肌肉。
只能凭借窗外忽明忽暗的光看他,他后背的抓痕肯定早就消失了。
楼下突然传来欢呼声,林听晚被惊得一颤,浑身紧绷了下。
“嘶——”季琛轻吸一口气,低头吻了吻她颤抖的眼皮,“放松。”
指尖滑下去,他安抚她,却也更加肆无忌惮。林听晚像是被抽了骨头似的软在他的怀里。彼此太熟悉,季琛太知道怎么让她失控。唇舌和指腹游走过的地方如同点了火,须臾间就能烧掉整片草原。
结束一次之后,林听晚突然翻身。
“这次我在上面。”手掌撑着他的腰腹,岔开腿跪着,她有些没力。
季琛眉眼缱绻,含着笑意看她,任由她胡作非为。
今晚的雨如约而至,淅淅沥沥,声音逐渐变大,掩盖长吁短叹。
“这就累了?”季琛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人,大掌扶着她的腰,“还有力气吗?”
林听晚合眼:“你闭嘴。”
街头的霓虹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雨声渐密。
林听晚被季琛从浴室里抱出来的时候又累又困,睁眼都费劲儿。
迷迷糊糊,昏昏欲睡。
她闭着眼睛,窝进他的怀里:“我明天要吃你做的饭。”
“好。”季琛环抱着她,鼻尖埋在她的发间,吻了吻她的额头.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刺入眼帘,林听晚眯了眯眼,翻了个身。
胳膊随意搭过去,她摸了个空,床的另一边只有细微的凹陷和余留的温热。
林听晚没管,又睡了会儿才睁眼。累了一夜,她现在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翻身其实也有点费劲,这种感觉和第一次的时候差不多。
她又散架了。
到底是她体力太差,还是他体力太好。
缓了会儿,林听晚摸到手机,想给季琛发条消息说自己醒了,结果看见锁屏通知栏显示收到一条消息。
古月:【吓死我了!季琛怎么从楼上下来的?!你们昨晚在这儿过夜了?】
林听晚一个字一个字敲:【大人的事少打听】
古月秒回:【醒了?】
古月:【春宵一刻值千金呐】
林听晚:【啊啊啊不许提】
林听晚:【你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古月:【因为池暮这个狗东西啊,他失恋了,彻底。他昨晚烦了我一晚上,我觉都没睡好,睡不着干脆过来了。他在群里说了今天晚上一起吃饭的事,你没有看到消息吗?】
林听晚这才切到四个人的群聊界面,看见池暮昨晚发的消息,裴清临和古月在群里完全两个画风,一个在安慰他,一个在嘲讽他。
很热闹的大戏,她昨晚错过了。
“在看什么,这么认真。”季琛抱着胳膊,斜靠在门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床上的人。
林听晚的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方,脸上挂着笑,看向他时眼睛也亮晶晶的:“看八卦,池暮失恋了。”
季琛想了想,在脑子里搜寻了一下这个人。没太接触过,是她的朋友,很久之前在警局见过一面。
“朋友失恋,你这么开心?”
“是啊,自己的失恋固然伤心,朋友的热恋更是可怕。”林听晚说,“可惜了,我太成功了。”
抛开手机,她朝季琛伸手,张开双臂,“抱抱。”
季琛走过来,俯身伸手,托着她的臀把人抱起来,收拢手臂:“睡得好吗?”
下巴搭在他的肩上,双手勾着他的脖子,林听晚亲了亲他的耳朵:“特别好。你在,我的睡眠质量有质的飞跃。你不在,我根本睡不好觉。”
季琛哼笑:“哄我的手法一贯流畅。”
林听晚嬉皮笑脸:“你怎么不当真啊,那我说想你的时候干嘛当真,还非要我……”
想起昨天晚上她渴求的模样,冷却下来之后,那股羞耻感后知后觉爬上来。
“非要你怎么?”季琛挑眉,故意问。
林听晚咬咬下唇,闭嘴,不说了。
抱着他,隔着胸腔,林听晚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平稳有力。被他抱着去洗漱,再去吃早餐,她差点觉得自己快要丧失直立行走的能力了。
但是晚上在他怀里入睡,早上醒来能看见他,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坐在餐桌前,林听晚看着季琛钻进房间收拾床铺,再走出来,衬衫袖口照旧挽到手肘。能牵扯出回忆里很多相似的场景,然后这个画面更新。
当下的心情也不一样。
她愉悦地晃着身体,头发胡乱夹杂在脑后,翘起来一缕,随着她的动作轻颤,仿佛蝴蝶翅膀。
唉。
如果幸福是酵母,那她一定是全世界最松软的面包。
“对了,我晚上要和池暮他们一起吃饭。”林听晚想起来这件事,说,“毕竟他失恋了嘛,我还是要去看看热闹。”
想和季琛抓紧时间温存,但好友的失恋也是一件大事,她解释了一番。
季琛没什么意见,说明天回家给她做好吃的。转身拿了个礼物盒过来,坐在她对面,没直接给她。
林听晚猛地想起昨晚没有回家,一上来就做了不可描述的事,努力表达想念,都没有时间拆礼物。
“这是什么?”
“猜猜?”季琛把玩着盒子包装上面的蝴蝶结,“猜对了才给。”
林听晚:“好难啊,猜不到。”
季琛忍不住笑:“猜了吗?就猜不到。”
但还是把盒子推过去,“打开看看。”
林听晚被他吊起胃口,好奇地拆开蝴蝶结,打开袋子。
里面是一整套昂贵的香薰。
他依然在担心她的睡眠。
心里塌陷一小块,变得柔软,林听晚拿出来一个味道闻了闻:“这个味道好像……”
她转过香薰杯,看到上面刻着的英文是雪松。
市面上的香薰有很多品牌,这家顶级沙龙香氛品牌更是首当其冲。同样是雪松,做出来的香薰味道基本上都有或大或小的差别。
但是这个香薰的味道……
跟他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我的味道?”季琛顺着她的话,直白地说了出来。
林听晚看着他眨眨眼睛,没有说话。
不对啊,他庆岭那个家里的雪松香薰,和他身上的味道相似,但是并不相同。她的睡眠不好,姐姐的睡眠也不好,以前两个人交流过香薰助眠,私下一起去香水店闻过试香纸,对味道比较敏感。
季琛看出她眼里的疑惑,解释:“照着我用的香水定制的。”
林听晚啊了一声,了然:“那把你的香水品牌也交出来呗,我去找找配料。”
季琛懒洋洋地靠在椅背:“全交了我拿什么让你留恋?”
和让他交做饭配方的说辞一模一样。
林听晚乐了声:“不是说了吗?一副好的身体啊。难道……”她故作沉吟,明目张胆地打量他一番,视线意有所指,“季总对自己没有信心?”
季琛不吃激将法这套,游刃有余的姿态,看她的眼神直白又缠绵。
他说:“过了二十八行不行,你昨晚不是体验过了?”
第50章 兜底不敢。
“我靠,她居然说我买的Burberry围巾是fake!”
池暮气得头晕,捶了下桌子,震得桌上琳琅满目的杯碟叮当响。林听晚一脸淡定地抚着面前的碗碟,听他大倒苦水。
餐厅昏黄暧昧的灯光和街边的霓虹交织在一起,映在他的脸上,跟调色盘一样,显得格外色彩纷呈。他已经喝到第三杯威士忌,整张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是喝酒上头了,还是气得。
“拜托,可以骂我是渣男,不能骂我是假货!”池暮握着叉子,狠狠戳了块牛排,“我他妈在Harrods专柜买的!老子又不是cheapman。”
语言系统已经混乱,他说话舌头打结,中文夹杂英文,说得乱七八糟。
林听晚和古月听八卦都觉得费劲儿。
裴清临把自己的袖子从池暮的手里扯回来,一脸嫌弃:“小点声,整条街都听见你被甩了,很光彩吗?”
古月则是点点头,把手机录音界面转向他:“第六遍了,要录下来给你前女友听吗?你现在说话简直一股咖喱味儿。”
林听晚单手撑着下巴,戳了戳盘中的沙拉,实在是没有什么胃口。中午和季琛一起吃饭,吃的很好,晚上这顿西餐,实在不是她这个典型的中国胃可以消化的。
唉,更想吃季琛做的饭了。
“老裴,你说句公道话!”池暮抓住裴清临的手腕,“我承认我有时候确实心大,可能在那段关系里偶尔忽略了Sophia的感受,但我出手一直很大方的好吧?假货?这跟一脚把我踹垃圾桶里有什么区别。”
裴清临扯完袖子,又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你把酒喝鼻子里了。”
池暮瞪大眼睛,像是受到了更大的伤害,难以置信:“老裴,连你也——”
“骂骂得了,这顿我请,你敞开了吃。”裴清临没给他反驳的机会,拿起一块面包片塞进他嘴里,“我也没法给你别的安慰,在这儿抱你一下,你躲我怀里哭,挺奇怪的,我怕被人误会。”
池暮:“刻板印象,你就是跟我感情淡了。果然啊,要回庆岭继承家业的人就是不一样,反正要走,也不在乎我们这些异国好友了,毕业以后咱俩见一面也不容易吧,你肯定舍不得为我花一万块钱飞过来。”
他喋喋不休,裴清临说这么大一块面包片都堵不住你的嘴。
“所以裴清临,你真的一毕业就要回庆岭继承家业了?”古月晃着威士忌就被,冰块撞得叮当作响,“以后约饭岂不是很难,我家也不在庆岭,只有看枝枝的时候我才会去庆岭吧。”
林听晚闻言默然。
她不会再回庆岭了。
这件事她没有和他们任何人说过,连季琛也没有。
只是她自己下了决心,自己说服了自己。
见古月说完靠过来,林听晚才囫囵应了几声:“说的是啊,那我们不应该更加珍惜现在在一起的时光吗?”
古月点头附和:“对啊对啊。也不知道是谁,约都约不出来。”
她看向裴清临,直接挑明,半开玩笑,“池暮热恋,枝枝新婚,都能说到就到。只有你——裴清临,你不厚道。这两个月三缺一多少次你心里有数吧?”
橘色调的光影之下,裴清临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刀尖在瓷盘上划出弧度:“实不相瞒,我爸最近身体不太好,家里靠我哥一个人,不太够。”
林听晚对着面前的牛排、沙拉实在是难以张口吞咽,拿起旁边的菜单翻了翻,叫来服务员,给她上一份海鲜饭。
“装什么大孝子。”池暮人已经有点飘了,翻了个白眼,深
知内情,“明明是你家老爷子拿冻结信用卡的事威胁你吧?”
裴清临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抽了抽:“吃你的虾。”
林听晚笑了声:“回去当太子爷挺爽的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
古月偏头:“这个词是这么用的?”
这一整晚,裴清临第一次撞上她的视线。她除了最开始听池暮大倒苦水的时候兴致很高以外,几乎都是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恹恹。
此刻的眼眸才像是有了色彩,含着笑,亮晶晶的。
他被带动,看着她的眼睛,跟着笑了起来:“比不上林老板,财富自由。”
“听说三哥来了?”他转移话题转得自然连贯。
林听晚啊了一声,提起季琛,眉眼弯弯,笑意更甚。摇曳的灯火渗进她的眼眸里,看得人恍惚,如同一场美梦。
提起季琛,她总是开心的.
这顿饭接近尾声的时候,池暮已经醉倒过去,歪在一边,呼呼大睡,嘴里嘟嘟囔囔,念叨着Sophia的名字,还是中文夹杂英文。
古月起身去卫生间,林听晚端着酒杯,看着窗外,小口啜着桑格利亚酒。
深秋的雨倏地打下来,硕大的雨点重重砸在玻璃上。雨势很快变大,淅淅沥沥,把鹅卵石街道洗得发亮。水珠顺着落地玻璃窗蜿蜒而下,霓虹灯氤氲成模糊的色块。
餐桌突然陷入诡异的安静,只剩雨声填补空白。
“Sophia确实有点过分。”裴清临突然说。
林听晚正盯着玻璃上的水痕出神,闻言怔了怔,随即失笑:“你居然关心这个?”
“只是想说……”话在咽喉滚了一遍,咽了回去,裴清临沉声,意有所指,“有些人值得更好的。”
林听晚以为他说池暮,看了眼倒在桌上呼呼大睡的人,点点头:“听起来不怎么样,但他确实值得更好的。”
裴清临又问:“三哥最近很忙?”
指腹摩挲酒杯边缘,林听晚扭头看他,觉得奇怪:“怎么突然这么关心他?你今天晚上提了他好多次。”
裴清临笑了笑:“考察考察婚姻关系的稳定性,说不准等我回去了就被拽去联姻。”
林听晚笑问:“那你考察得怎么样?”
裴清临盯着她看,想起一件事:“你应该知道吧,以前庆岭那群人说你是豪门联姻的不幸产物。”
这事儿林听晚听说过。
因为爷爷离世,林氏出现前所未有的动荡,内部斗争严重,有的人选择中立自保,有的人另谋出路。而她的父母整天像卖女儿一样,拉着她见一个又一个预备联姻的对象,其中包括裴清临。
她因此被诟病,说她是豪门联姻的不幸产物。
“知道啊。”林听晚当时特别在乎这件事,也特别抗拒这件事,所以铆足了劲儿、拼了命要挣脱这份不幸。现在她走出来回头看,不过如此,“但‘不幸’的前提是和不喜欢的人,如果对方恰巧是你喜欢的人,那这个联姻也算不上不幸了。顶多算推波助澜,甚至是锦上添花,一桩好事。”
裴清临不置可否:“你现在心态这么好?”
林听晚:“我一直心态很好啊。”
裴清临轻笑了声,好个鬼啊,崩心态是家常便饭,一崩溃就会发疯,好不了一点。
“不一样。”他说,“季琛在你身边之后,不一样。”
他突然有点犹豫,有些话该不该说。但看着她璀璨明媚的笑容,又不想她被蒙在鼓里。
欲言又止好一阵,被林听晚看出端倪。
“你是不是有话要说?”她直截了当,“别磨磨叽叽的,想说什么直接说啊。”
“其实……”裴清临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雨声淹没,“我想了想,有件事你还是应该知道。”他放在玻璃杯上的手指暴露他的不安,“庆岭的改造项目,林宅被划在里面,这个项目季氏牵头。”
林听晚长睫轻颤,没有多余的表情。
裴清临看不出她在想什么,直说:“可能他这次回来就是准备告诉你吧,但我觉得你有权先知道,毕竟那地方是你爷爷留给你的。”
“还有。”他说,“你手里北欧的资源版图,季氏想要。”
林听晚哦了一声,声音出奇得平静:“为什么给我看这个?”
裴清临:“我记得你说过,最烦被人糊弄。”
“商业合作很正常。”酒杯里的冰块融化大半,玻璃杯外凝结的水珠滑落到林听晚的指尖,冰凉刺骨。她抽了张纸巾,神色淡淡,冷静得不像话,“林宅空着也是空着。”
裴清临轻轻嗯了一声,收回手机:“我以为你不知道。”
这句话像一把稍钝的刀,缓慢地割开她精心维持的平静。
他有些疑惑她的态度,确实让他意想不到,“但那不是你关于爷爷唯一的念想吗?你舍得啊?”
林听晚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无法浇灭胸腔里窜起来的火苗,无法冷却上升的体温。
“回忆没什么大用,我不想被困在过去。”她咬咬下唇,梗着脖子说,“我永远记得爷爷,每年会去看他,但人要往前看。”
“你们聊什么呢?”
古月踩着高跟鞋回来,敏锐地察觉到气氛好像有点不对劲。
睡死过去的池暮突然跟诈尸一样,从桌上弹起来:“聊爱情!都是骗子!把他们抓起来!都抓起来!”
古月:“……”
有病吧你.
等车的空隙,雨下得更大了。
四个人站在街边,撑着两把伞。
夜风裹着细雨扑在脸上,林听晚发觉自己手脚冰凉。分不清是被深夜极速下降的气温冷到的,还是因为刚才在餐厅里裴清临说的话。
裴清临站在她身边,一只手撑着一把黑伞,另一只手捞着池暮,两个人之间间隔一个人的距离。
垂眸盯着路面积水里破碎的霓虹倒影,她突然无声笑了下。
感到荒唐。
大脑被酒精麻痹一部分,此刻吹了冷风,才有些迟缓地消化完这件事。
直到车子即将抵达林听晚的公寓楼下,裴清临说要送她进去时,隔着车窗,看见等在路边的人。
雨幕中,季琛的伞如同一道黑色屏障。
淅淅沥沥的雨在他们之间倾泻。
裴清临欲言又止,收回动作,最后只说:“早点休息。”
林听晚心不在焉,没有回应他的话。眼睁睁看着季琛撑着伞朝自己走过来,她一颗心忽的高悬起来,久久无法落地。
她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到底是紧张,还是害怕。
看见他的瞬间,立马被拉扯,想起裴清临说的那件事。
她不知道,她当然不知道。
她上哪儿知道?
季家的事她向来不过问不干涉,只想给自己划分一份安全区域。
谁知道……
左手握拳,指甲嵌进肉里,她下车,钻进季琛的伞下,闻到那股缠绕在风里好闻的雪松味道。她深吸一口气,他的味道便不由分说侵入她的肺叶。
心里有事,她又暂时没有办法处理这样的情绪,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季琛,有一种浊气提到胸口怎么也吐不出来的感觉。
很乱,脑子很乱,心也很乱。
她该生气的,也该质问他的。
但她又……
不敢。
“先暖暖。”客厅里,季琛把盛着热水的杯子放进她的手里,“别又直接喝了。”
见林听晚垂着眼眸走神没有回应,他俯身,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鼻尖,“嗯?”
林听晚下意识往后躲了下,握着杯子的手收紧,像野外突然被发现而惊慌的小兔,漂亮的眼睛望着她,瞳孔轻颤:“什么?”
“水,别像上次那样拿起来就喝,暖手的。”季琛抬手,指骨轻轻蹭过她的面颊,“累了?”
林听晚闷闷地应了一声:“有点。”
她今天还算乖,没有喝很多,能闻到一点酒味,但人是清醒的。
依照她的习惯,公寓里没有开晃眼的大灯,只有橘色调的灯光,像是在屋子里晕染开,昏暗又温馨。
尤其光影
描摹着季琛的轮廓,林听晚瞧见他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她伸手,轻轻碰到他的脸颊上方。
“你的睫毛好长啊。”她出神呢喃。
季琛拿走她喝完水的杯子,笑了下:“睫毛精就别说这话了。”
背对她站在岛台,他的家居服是舒适柔软的。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风改变雨水坠落的方向,水珠在玻璃上炸开又汇聚。
林听晚像是身处这场暴雨的中心,心口被淤泥堵住。她张了张嘴,想问,又问不出口。喉咙刺痛,被暴雨击打的声音夺走声带。
她如果直接问他,他会否认吗?还是直接承认?
如果他承认了,她又该怎么面对。
季琛把杯子放好,腰间突然环上一双纤细的手臂,后背贴上来一股温软。
“怎么了?”他低声问。
林听晚紧紧抱着他,脑袋埋在他宽阔的后背,声音闷闷的:“没什么,就是想抱抱你。”
季琛握住她的手,转过身,把她搂进怀里,埋头,唇瓣贴在她的耳畔:“我在呢。”
窗外霓虹闪烁,屋内的橘色暖光烘得人暖洋洋的。
如同他的怀抱。
温暖得不合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