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121章需要你跟我一起演一场……


    淋淋羊油滑落至炭火上,撩起一阵阵白烟。


    离他们最近的昝方放下筷子,无声地看着他们二人,右手不着痕迹地搭至腰间。


    白箐箐和嵇夔四目相对,俩人的眼神谁都没有挪动分毫。


    短暂几息之后,见嵇夔先垂眼笑了,将刚切好的一盘羊肉换至白箐箐身前:“白小姐说什么玩笑话,白小姐当然就是白小姐,还能是谁?快吃吧。”


    白箐箐视线越过串羊腿的铁架,冲昝方微微点了下眼睛,不客气地将嵇夔新切好的羊肉拖到顺手的地方,扭头冲服务员道:“老板,再来瓶冰可乐!”


    跟组摄像那桌听了,让老板再顺带上四瓶冰啤,还不忘帮导演招呼嵇夔的保镖和司机,问他们要不要也来一点儿。


    不大的饭店里吵吵嚷嚷的,将两人低沉的对话声盖过去。


    直到一顿饭吃完,俩人后续也没再说什么话,一个人沉默地全程切肉、摆盘,一个人敞开了肚皮大吃一场,对递到手边现成的肉来者不拒。


    夜里几人就在鸡原市过夜,吃饭的时候乌巍然就提前让人找好了宾馆,吃完饭直接过去就行。


    白箐箐站在饭店门口吹夜风,跟着大部队一起等人齐了出发,余光瞥着黑无常似的三人组,时不时看上两眼。


    这夔先生也没有走的意思,也不知道他们三个人跟在这儿等什么。


    陈睿好和濮月灵两个人站在白箐箐身旁,看看黑无常三人组,小眼神再瞄瞄白箐箐,一左一右地贴去她身旁八卦。


    陈睿好:“你们之前认识啊?”


    濮月灵也贴着她耳朵悄声:“认识多久啦,怎么认识的?这个夔先生多大了?”


    陈睿好:“他现在还不走,不会还要跟咱们去宾馆吧?”


    “有可能!”濮月灵眼睛亮亮地点头应和:“他今晚一口没吃,全在给你切肉欸!他肯定是……”


    两个人一言一语地贴着她耳朵说小话,细细碎碎的声音被晚风推进嵇夔三个人耳中。


    乌巍然安排好组里的人,大步从白箐箐三人身后走过,恭敬迎到嵇夔面前:“夔先生,今天太晚了,走夜路不安全,不如就跟我们一起去宾馆休息一夜,天亮再走吧。”


    嵇夔点头:“嗯,也好,今天是太晚了,多谢乌导。”


    “客气客气,那您稍等,宾馆的人来接我们,还有个十分钟左右就到。”


    嵇夔点头,目光越过夜色,落在白箐箐身上,对上她那双清亮又沉寂的眼。


    濮月灵和陈睿好见他们两人对视,八卦的嘴立马闭上了,纷纷识趣儿地退后一步,跑到昝方和包子实身边站着,将他们独处的空间让开来。


    嵇夔笑了笑,在小姑娘短促的皱眉中,走到她身边,毫不意外地察觉她周身的气息变得警惕。


    “别误会,我没有恶意。”


    白箐箐浅皱的眉头松开了,脸上表情带着微笑,双臂环抱在胸前,语气轻松道:“当然没误会,夔先生的服务很好,我还以为像你们这种人都是等着别人伺候,想不到您切肉还有一手。”


    嵇夔笑了:“以前有个朋友也爱吃烤肉,在一起多吃了几顿饭,练出来了。”


    “那我真是沾了您那位朋友的光。”


    白箐箐语气悠悠的,忽然转过身来,正面对着嵇夔,眼尾流露几分厌倦之色:“晚上吃不惯,鸡原这种四五线小城市夔先生就住得惯了?


    你司机和保镖晚上滴酒未沾,本来是做好了离开的打算吧?现在不走,是还想在我这里确认什么?”


    “叫我嵇夔就行。”他拿出手机解锁,在手中晃了晃:“受人之托,我总得多留一会儿做做样子,方便的话加个联系方式?”


    “不方便。”白箐箐一个白眼翻上天,将身体转回去,从嵇夔嘴里听到的话,半个字都不相信。


    只是这嵇夔行为逻辑奇怪得很。


    他要是看出自己不是李青青,那早该离开了,没必要还留在这里;要是没看出,那和她接近的方式也有许多种,何须他这样上赶着频频示好?


    不符合小说人设,也不符合他作为嵇家掌权人的身份。


    “方便。”白箐箐一秒改口,把手机拿了出来,调出二维码:“你扫我。”


    嵇夔手机还没收回去,闻言笑了笑,扫了她的手机屏幕,申请加她好友,随即将屏幕面向白箐箐示意,“好了。”


    “嗯。”白箐箐点头,在嵇夔的注视中通过好友申请,直到俩人的聊天对话框弹出,嵇夔才收回视线,把手机收回去。


    白箐箐看了眼他的用户名,关掉对话框,一边叮嘱道:“没什么事别联系我,有事也别联系我。”


    嵇夔:“那什么时候才能联系你?”


    “有生意的时候。”白箐箐扬起唇角,两臂重新环回胸前,眼睛亮亮地冲他微笑:“我收费很贵,不过我想夔先生一定付得起。”


    “……这回是生意。”嵇夔掩唇,压了压唇角的一阵笑意,将虚握的拳头放下,正色道:“这次是特调局安排你到宝桐调查邪佛的,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白箐箐点头,赶在嵇夔说话之前伸出手打断:“咨询也算工作哈,现在是凌晨一点三十七分,谈生意算加班,费用乘二。”


    “白小姐放心,我钱挺多的。”


    白箐箐信任地点点头:“夔先生继续。”


    “实不相瞒,我也在查这件事,之前一直没有进展,但看白小姐今天抓到了一缕残灵,可否借用几天,几天之后无论研究结果如何一定完璧归还,价格随……”


    “不可能!”


    白箐箐直接拒绝,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将手不着痕迹地压住口袋中的葫芦:“你既然是在和特调局一并查这件事,想要邪佛的残灵简单得很,去找他们就是了,何必来借我这里的?”


    “他们就算是封印了邪佛,我相信以特调局或是夔先生你的能力,想要提出一部分余祟,必定不是难事。”


    "你也说了是余祟,而不是残灵……"嵇夔靠近一步,压低了声音微微弯身,视线投向她小臂贴着的左边口袋。


    昨夜初见,嵇夔扶住她手时,感应到葫芦里的东西是什么了。


    白箐箐心中一震,呼吸不自觉放缓,眉间越扣越深。


    嵇夔今晚会来,替姜穆宁看她是不是李青青是假,想要这葫芦里的一缕天道才是真,难怪对她频频示好,一直在暗示她他和姜穆宁不是同一边的。


    “你知、我知,没有第三个人会知道这葫芦里是什么……”更低的声音从她的耳廓边传来,清浅得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白箐箐退后一步,与他拉开一步距离,嵇夔的头就更低一寸,近前一步。


    濮陈二人在远处看得跺脚,狂扯包老师和昝道长的衣服,让他一起看。


    昝方上前,走近他们俩,对他们俩奇怪的姿势视若无睹:“白箐箐,宾馆的车到了,上车吧。”


    “好,上车。”白箐箐立马转头。


    果然见漆黑的街道上,有两辆大车开了过来。


    白箐箐朝旁边挪了两步,站到路边石上去,等车停稳之际,回过头冲嵇夔冷淡道:“嵇夔,我今晚豁出命才弄到手的东西,我说不给,就是不给,没得谈。”


    嵇夔在原处点头。


    昝方替白箐箐打开车门,不远处的濮月灵和陈睿好两个人终于发现他们气氛不对,吃瓜的表情收敛,静悄悄地跑过来,跟在白箐箐和昝道长身后上了车。


    五个人刚好把车坐满,还空着一个位置,原本是乌导的。


    此时乌巍然站在车下,还要先把嵇夔这位祖宗安排好,对他们挥挥手,让他们关车门,先行出发。


    保镖问嵇夔:“先生,我们今晚还去吗?”


    “去,时间太晚了,你们今晚也好好休息吧。”嵇夔说着,面含微笑地和乌巍然点了点头,上了自己的车。


    乌巍然一直送到他们上车,站在车窗下面道:“夔先生,我们和宾馆的车在前面带路哈,夜晚天黑,您三位注意安全。”


    白箐箐一行人的车已经开动。


    嵇夔朝前看了一眼,对乌巍然点点头,升上车窗。


    *


    次日一早。


    第四期节目已经拍结束,没有拍摄行程,白箐箐原本准备睡到自然醒,但刚七点一到就接到了敖心逸的电话。


    听她在电话里稳着声线,和她说早上好,问她身体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时,还是听出了不少焦心之意。


    像是早早就等着七点给她打电话,想要确认她的安全。


    “好好好,没事就好,昨天直播间画面断了可急死我了,到后面连你的声音都听不到了,要不是特殊什么调查局的人跑到咱家里拦着,我跟你爸咳咳……昨晚就到宝桐了!”


    “箐箐啊,你今天回来吧,几点到家咳咳咳……想吃什么?我让乔姐咳嗯、我让乔姐先准备着!”


    白箐箐坐在床上听敖心逸说话,未消退睡意的脑袋也逐渐清明起来,听她一句句的关切,有几分听欧女士和她絮叨的感觉了。


    她没由来地眼睛一红,悄然无声地呼了口气,想起昨夜来。


    昨天生死一线。


    要是真的死了,她是会回到自己的世界,还是在这个小说的世界里消亡呢?


    也不知道她的世界里,欧女士和老白怎么样了。


    “……箐箐?你没事吧?”敖心逸的长篇大论忽然一顿,小心翼翼问起来:“要是有哪里不舒服,你一定要和妈妈说啊,千万别瞒着,不管是医生还是道医咱家都可以找最好的。”


    白箐箐回神,对着电话那边笑了笑:“没事,我只是在认真听你说话。”


    她掀开被子下床,手机打了免提,去卫生间洗漱,一边道:“中午的航班,大概晚上五六点到家吧,如果不堵车的话。”


    “好呀,那到家刚好吃晚饭,你中午记得要吃一点再走,免得路上真堵车,到家就太晚了。”


    白箐箐笑了:“怎么在你这儿生怕我饿着呢,放心,饿不着,我昨晚收工后都是先吃了夜宵再休息的。”


    敖心逸听她这么说就放心了,也笑道:“嗯,我知道,我听你们导演说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你没事就好。”


    白箐箐洗了把脸,听她说话时声音好多了:“你咳嗽也好些了吧?”


    “好多啦,妈妈去医院挂了两天水,刚去挂第一天就好多了,应该就是这阵子变天的缘故


    ,咳咳昨天上午你霍阿姨来看我,还跟她聊了好一会儿。


    对了,你霍阿姨看了你的直播,也很担心你,妈妈待会儿再给她打个电话,报声平安。”


    “好的,你打电话吧,我们晚上见。”


    白箐箐挂了电话,灌了杯水开始刷牙,回忆出发时敖心逸咳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现在果然是好转不少。


    只是她咳嗽的事情……


    白箐箐漱口动作一顿,忽然想起什么,指尖点了两下杯子,摇了摇头,将水龙头关拢,拿起手机,出门吃早饭去。


    房间门甫一打开,一长条人杵在她房门口。


    白箐箐脚步一停,皱着眉看向嵇夔:“残灵的事情没得谈。”


    “谁说我是来找白小姐借残灵的?”嵇夔冲她微笑。


    “你住楼上,总不会是刚好路过我房门口吧。”


    “的确不是刚好路过,我是专程来邀请白小姐一起吃早餐的。”


    白箐箐撇他一眼,满脸写着“你没事儿吧?”嗤笑一声,拔腿就往电梯方向走:“套近乎也不借,我决计、不可能让它离开我的手中。”


    “嗯,那就不借,只吃饭。”嵇夔跟在她身边一起进了电梯,主动按下餐厅的楼层。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


    白箐箐靠着电梯边,目光毫不避讳地观察眼前这个人。


    从昨晚见面到现在,嵇夔的表情从始至终气定神闲,几次被她拒绝也不见神色变幻,虽然始终笑里藏刀的,却也与原著中冷面杀神的人设相去甚远。


    嵇夔既然能仅凭一眼就看得出她葫芦里的是天道,想来他就是和男主有相同命格的嵇家小叔没错。


    如果人没错,嵇夔这么反常,要么是另有所图,要么就是……


    “你根本不是要查邪佛,说实话,你要这残灵做什么?”白箐箐紧盯嵇夔的眼睛,身体前探,不错漏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是要帮姜穆宁?”


    “呵……”


    白箐箐跟着他一声轻笑也笑了,没错过他眼神中一瞬间流露出的轻慢。


    嵇夔:“是为了帮我自己。”


    白箐箐笑着点头。


    电梯门开,她主动拦着电梯门,向外做出“请”的手势,邀请道:“夔先生,餐厅到了,我们吃饭吧。”


    嵇夔先行出了电梯,白箐箐紧随其后,看着他的背影。


    今天凌晨站在路边等车的时候,从他那番话里就能听出,嵇夔借残灵是另有他用,不为帮姜穆宁不意外。


    但对小说女主如此态度就不一般了。


    她想确认的事情已经确认了一小半,还有剩下的部分……


    白箐箐看了看餐厅落地窗外的风和日丽、晴空万里。


    嵇夔回过身来,将餐盘递到她手中。


    她一手接了,另一手拉住嵇夔的衣袖,将他留在原地:“夔先生,我观你面相恐有一生死大劫,就在百日之内,俗话说卦不算己,你自己无法化劫,幸而你遇到了我!”


    嵇夔缓缓点头,看着她笑道:“嗯,那请问白大师,我要如何化解?”


    白箐箐笑了笑,凑近他一步,神秘兮兮道:“只需要夔先生跟我一起演一场戏……”


    第122章 第122章到底是自己亲手养大的……


    傍晚五点,白箐箐的车准时开进了白家大门。


    天色略沉,有些像要下雨的样子,有薄薄阴云在头顶汇聚。


    白箐箐降下些车窗,朝外看了一眼,看见车道转弯的尽头有车辆尾灯扫过,眉头一皱,问司机道:“姜穆宁今天也回白家?”


    “回小姐,是的,好像还有嵇家大公子同行。”


    这俩人在一块儿,难怪她一点迹象都没感应到。


    白箐箐靠回车座上,对着旁边的嵇夔道:“你们嵇家的人是怎么回事儿,事儿办完了不回自己家,全往我家钻。”


    “人不齐,怎么有戏唱呢。”嵇夔微微偏头,对白箐箐颔首笑道。


    白箐箐垂下眼,口中低声嘀咕:“说让你演戏,又不是今天……”


    但她先前没想到姜家请嵇家出手救人,结束后他们会不回京市,反倒一齐回到东市来了。这必定是姜穆宁的意思,她回白家来……要干什么?


    现在剧情已经已经偏得和原著相差千里。


    原著这个时间线,恋综已经录到第四期,嵇恪和姜穆宁未婚夫妻的身份公开,现下应该在节目上打得火热。


    白家真假千金的热搜刚爆过,原身李青青在生日宴前夕剪了礼服裙,在家里闹得不可开交,还不死心地带着伤,坚持跟着姜穆宁上了第四期节目。


    五哥白松旭在节目里力挺十八年感情的假妹妹,对着嵇恪妹夫长妹夫短,对着身为对照组的李青青大肆嘲讽。


    白三看见姜穆宁心有所属,伤心醉酒,对录完节目归家的李青青说了不少刻薄话。


    从她回家第一天就对她释放善意,给她全家福,一向待她温和的三哥对她的示好竟也全部源于姜穆宁,李青青心凉了一半。


    她找回亲生父母后过得不好的消息在网上传得漫天都是,李武夫妇看了娱乐新闻,不远千里找上她,假惺惺地要当她的父母,送她去学校开学,试图从她这里捞些好处。


    李青青怎么会看不出李武夫妻的心思。


    只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


    自己明明有两个家,可一个吃人,一个不要她。


    万念俱灰之际,李青青遇见了找上门来的无裳,将暗伏的玄学线带上明面,进入书的后半部。


    现在嘛……白箐箐掌心握着葫芦,食指的指尖在皮质座椅上轻点。


    窗外的白家庄园景象划眼而过,阔别三日,竟也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身边坐着的嵇夔更是此时此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她从进入这个世界,开始着手的第一个玄学案子就是小舅敖腾,在小周皓的记忆里和无裳交过手。


    随后的白骨尸坑案结识特调局,吉临村又跟着阴兵过境见识过无裳的阴阳官道,在缝尸案毁了他做邪灵的器皿……桩桩件件,早就和无裳有了牵连,如今还刚在宝桐封了他的邪神。


    整本书的剧情顺序已经被搅得杂乱无章,天道再怎么把人物和事件往原处拉,戏台照原样搭,唱的戏也不一样了。


    错误只会越来越多。


    世间本就因因果而结成,若成百上千,数以万计的错误汇集到一处,这个书中小世界还能正常运行吗?


    是崩溃还是……


    白箐箐把葫芦放回口袋中,转头对上嵇夔的眼睛温和笑道:“夔先生,欢迎来到我的家。”


    车外。


    敖心逸和白书霆站在门中,像是刚从屋里匆匆出来,白澋诚穿着白衬衫和西裤站在台阶下,目光沉静地看着她下车,随即将目光投去了后座方向打开的另一扇门上。


    白箐箐原地伸了伸双臂,招呼道:“大哥,刚下班啊。”


    “嗯。”白澋诚点头,视线依旧在嵇夔


    身上。白箐箐也将脑袋偏过去,伸手一引:“这位是……”


    “认识,嵇家,嵇夔。”白澋诚打断道,对着嵇夔轻轻皱眉,与他伸手相握:“白澋诚。”


    两方握手之际,敖心逸和白书霆站在原地短暂愣了愣,回过神来后匆匆下了台阶,快步到白箐箐身前,拉着她的手,围着她前后转了一圈。


    “还好,回来就好。箐箐啊,没受什么伤吧?”


    敖心逸眼圈红着,心也提了两天,从她们走时就觉得不安,此时亲眼见到人了,才真正放下心来,觉得心中安定了,忍不住当着众人的面紧紧抱了抱她。


    “不是说了吗,我没事。”


    白箐箐以往不喜欢敖心逸的亲密触碰,此时见她红着眼的担心模样,两侧抬了一半的手又放下,在她怀里仰着头问:“特调局的人到家里来了?”


    敖心逸松开她,解释道:“现在已经走了,你们走的第一天晚上有位姓訾的局长带了两个人来的,说还和你是朋友,昨天夜里带人离开的。”


    来了也不像是有什么事,只想是看着他们,不让他们去接人。


    敖心逸心有埋怨,只是当下还有外人在场,不方便说,她转头就调整好表情,拉着女儿的手,一边和嵇夔打招呼,请他们进门,一边热情地问他有没有用过晚饭,要不留下来吃点儿。


    白书霆贴在妻子身边小声介绍:“这位是嵇家的夔先生,和嵇总是叔侄。”


    敖心逸愣了愣,没想到传说中的嵇家小叔这么年轻,小声疑惑道:“那他们怎么没有一起来呢……”


    那位嵇总是跟着穆宁一起回来的。


    按理说嵇家两位都到家里来做客,应该这两位同行才对,现在反倒一前一后跟着她的两个女儿回来了。


    敖心逸皱皱眉,一进屋就压着喉中的痒意咳嗽了两声,随后对屋里一群人笑道:“原来夔先生和嵇总是叔侄,瞧我闹得,几位先稍事休息,我现在就让人准备晚餐。”


    嵇恪和姜穆宁已经坐在沙发边,白思祺陪在旁,专程起身和嵇夔打了个招呼。


    徐女士新上了两杯茶,请嵇夔入座。


    他站着没动,对着嵇恪略有疑惑的表情微微笑了笑,对身边的白箐箐礼貌道:“打扰了。”


    白箐箐也微笑和他点头,请他入座,目光看了看对面坐着的嵇恪和姜穆宁,又看去巨大的落地窗外。


    天色比先前更加昏暗。


    她长长吸了一口气含在肺腑中,又缓缓吐出,唇角噙着的笑容加深。


    虽然比计划的时间提前,但既然戏台子已经搭好,主要角色基本都在这里了,现在就来看看,这里面到底有几个错误吧。


    嵇夔已经去坐了。


    白箐箐退后两步,问敖心逸:“妈,怎么不见四哥?他已经走了吗?”


    敖心逸正侧过身掩唇咳着,带着女儿朝远处走了几步后道:"这次节目这么凶险,你还没回来,你四哥怎么可能走,肯定要看到你们平安才放心的呀。


    他现在有点工作,咳咳等会议结束了就下来。"


    “你是不知道,穆宁回来的时候虚弱的样子,站都站不稳,现在脸色还不好,她都那样了,你一个冲在最前面的孩子得伤成什么样咳咳咳……担心死我们了,箐箐啊,咳、以后这节目……”


    白箐箐拍了拍她的背,补上她的话道:“这次节目是特别了些,以后就不会了,乌导这综艺应该也拍不了几期了,没事的。


    倒是你这咳嗽,不是说好多了么,怎么感觉还挺严重的。”


    “我也奇怪呢,一阵一阵的,好像在外面就会好些……”敖心逸摆摆手,不继续想了:“晚上我让乔姐炖了鸡汤,放了补身的药材,你和穆宁都多喝一点补一补。”


    “好,那我换个衣服再下来。”白箐箐点点头,跑上楼回房间去了。


    客厅众人看着她的背影消失。


    姜穆宁看了看嵇恪,嵇恪略一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即身子偏向他小叔,压低声音问道:“她如何?”


    嵇夔微不可察地摇摇头。


    嵇恪眉心浅皱,回过来同姜穆宁对视,还不待说话,她便懂了,若有所思地蹩起眉来。


    一旁白思祺看着这三人的眼神和表情,尤其是这嵇恪和穆宁的,似有一股无形的默契涌动其中。


    嵇恪应当是穆宁回姜家后在京市认识的人,才短短这么几天时间,他们就培养出了这样的默契。


    他看着长大的女孩,就有了他不知道的生活……


    穆宁从前什么都会和他这个三哥讲,到了嵇恪这里,倒成了特别……


    白思祺不自觉逐渐掐紧掌心,豁然起身对几人道:“几位先聊,我上楼叫我四弟。”


    “三哥……”姜穆宁抬脸望着他,仿佛察觉到他的异样,轻声喊了他一句。


    可白思祺头都没回,恍若未闻地匆匆离开。


    她秀气的眉蹩起,虚弱又费力地喘着气,指尖微颤地端起面前茶杯小抿一口,温热滋养的花茶下肚,脸色才看起来好些。


    嵇恪是应姜家之请来接的姜穆宁,原应直接带她回京市的,若不是姜穆宁担心她养母身体非要来看看,他们根本不会往东市走这么一遭。


    此时见她脸色惨白,像是虚弱极了,略一沉吟道:“姜小姐身体不佳,不若也先回房休息吧。岑国手的徒弟正好在附近参加研讨会,我可以叫他来先给你看看,不然姜小姐身体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我可没法向伯父伯母交代。”


    “我没事,明日上午就要走了,我在家里待不了多久……我想陪陪我爸妈……”


    姜穆宁话出口的一瞬间,眼圈就红了,满眼眷恋地看着屋中四周,最终将视线小心翼翼地落在一几之隔的敖心逸身上。


    敖心逸原本心中对姜穆宁还有些变扭着。


    此时听见这话,不免将目光对上她的脸,心中一软。


    到底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是她捧在掌心里如珠如玉宠大的女儿,哪个做母亲的能顶得住自己孩子眼中的孺慕之情呢。


    敖心逸一瞬间放下了她瞒着自己联系亲生父母的事,连她故意误导大家误会箐箐的事儿也暂且搁置了。


    她叹息着上前去,摸了摸姜穆宁的手,“怎么这么凉呢?宁宁,你照实说,你们在宝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受伤了是不是?”


    “在宝桐真没发生什么……”


    楼上卧室的方向传来门声响动,姜穆宁余光朝上飘了一下,动作自然地将脸抬得更高,看向敖心逸,一边让开身边的位置,在沙发上轻轻拍了拍:“妈,你快坐吧,你现在才是要注重身体的那个人。”


    敖心逸在她身边坐下了,拉着她的手,脸色显然那还是不信她说的,对着嵇恪和嵇夔道:“嵇总,夔先生,我女儿怕我担心,不肯讲实话,能不能请你们说说在宝桐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那什么邪佛伤了她们?”


    ……


    楼下的对话声浅浅飘扬至上空,混沌不


    清。


    白箐箐垂眼看了看楼下客厅,紧紧挨坐在一起举止亲密的母女二人,无所谓地笑了笑,转手推开了白三的房门。


    玻璃器皿重击在木台上的声音清晰从里间传来。


    白箐箐溜达进他工作室,一回生二回熟,可谓是熟门熟路,一眼就看见偌大工作台前的白思祺。


    手边搁着一空玻璃杯,旁边还有一瓶烈酒。


    “这就喝上了?”白箐箐走近道。


    “怎么不敲门……”白思祺收敛杂乱的呼吸直起身子,满腹火热的灼烧感,刺激得他心绪更加不平。


    白箐箐看他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好像下一秒就要请自己出去,啧一声笑:“三哥这么见外啊,我还想着来帮帮你呢,敲门显得生分。”


    “你帮我?”白思祺皱眉,心中下意识浮现出姜穆宁的脸,警惕道:“你有什么能帮的。”


    “我帮你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姜穆宁啊。人家今天都带着未婚夫登门了,你要是再看不清自己的心,岂不是难看。”


    “未婚夫?”


    白思祺在一段话中只听见了三个字,不可置信地大步走到白箐箐面前,确认道:“嵇恪是她的未婚夫?”


    第123章 第123章戏台搭好,当然要唱戏……


    白思祺想到上次白箐箐逼问自己对穆宁的心意。


    问他喜欢穆宁什么,从什么时候喜欢的,是不是真心喜欢。


    还说穆宁给他送相片是有意……


    上次谈话的场面不算好看,这次她又是什么意思?


    白思祺脑中混沌,还没从这个信息中反应过来,就见白箐箐在他的注视中肯定地点了点头:


    “嗯,指腹为婚的那种。”


    “姜家,嵇家……”


    白思祺讷讷把“什么时候”几个字吞了回去,轻轻笑了一声,向后退去,坐在桌沿:“也是……难怪他们这次会一起回来,就是为了见见爸妈的吧……”


    白箐箐悄悄耸肩,不知道白思祺自己脑补到哪里去了。


    说不准连他们的孩子起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都想象到了。


    她左手掌根往台面上一撑,右手当着白思祺的面,在空中划了划,最后指尖停在空中:“要不要我帮你看看你的真心?这回是我新学的招数,我也没试过呢,但我觉得你可以试试。”


    “什么意思?”白箐箐看着她悬在自己面前的手指问。


    “好奇就是同意了!”白箐箐咧开一排洁白小牙冲他一笑,悬停的指尖戳到白思祺眉心,把他脑袋按得一个后仰。


    白思祺把头低下来,脸上有些薄怒:“白箐箐!你在干什么!”


    一楼。


    客厅沙发上的聊天声忽然顿了顿。


    嵇恪和嵇夔先后抬头,向着楼上卧房的方向看去。


    前者皱眉,后者微愣后蓦然低头笑了一声,端起面前的茶杯,续上刚才嵇恪说了一半的话,继续道:“大致就是这样,姜小姐是被邪物附过身,所以会觉得畏寒,身体会虚弱几天,阳气和神魂养回来就好了,具体多久还是要看个人如何养护。”


    “多谢夔先生!我这几天都给宁宁好好滋补着!”


    敖心逸听了连连点头,顺着这嵇家两位的视线朝楼上看了,想到马上晚宴都要开席了,三个孩子却还都在上面,有些歉意地意欲起身道:“这可能有什么事耽搁了,我去看看,让他们别忙了。”


    嵇夔叫住敖心逸,亲自给她添了点茶水:“不急,想来如果耽搁也肯定是重要的事……”


    ……


    楼上,白三房间。


    白箐箐双手有些费力地举起画架上一副肖像,想要将其翻转到白思祺面前,一边欣喜道:“三哥!我好喜欢这次的画,有画出我两分神韵!”


    白思祺眉头一皱,伸手上前阻止。


    谁知画像翻转过来之后,画布上的人赫然就是白箐箐。


    他什么时候画过白箐箐了?


    白思祺顿住动作,下意识朝其它肖像画看去,可大大小小摆满墙边和画架的肖像上,无一例外全是白箐箐的脸……


    他视线所及的每一处,曾画下这幅画时的情景逐一跃然眼前……


    “哥,你好了没有啊?”


    “我哪里有严肃,我已经很放松了好吗?”


    “三哥,今天我遇到一个演员真是讨厌……说什么想要和我做朋友,对我大献殷勤!根本就是想要你的联系方式!”


    “三哥,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哥哥里面我最喜欢你了,你要一辈子对我好。”


    从在医院里对着摇篮里的妹妹伸出小心翼翼地手指,到带着豆丁大的她在沙坑里堆城堡,再到亲自开车送妹妹上高中,白思祺在恍惚神智的一瞬间,亲眼看着白箐箐在自己的百般爱护中长大。


    直到眼前,此情此景。


    白箐箐坐在她为他做模特时常坐的那张椅子上,叹息着轻轻笑了一声:“要是没有白穆宁,白箐箐应该过这样的生活吧。”


    眼前的人脸在视觉中模糊。


    白思祺紧闭双眼,狠狠皱了皱眉,扶着自己的额头,发出低促的喘息:“箐箐,你……”


    他听清了白箐箐的低声呢喃,却一时无法理解。


    脑海中的记忆不断翻涌上他眼前,两张样貌与气质截然不同的脸极速变幻,到最后固定下来,与画架上的肖像重叠:“穆宁……白箐箐,你做了什么?”


    白箐箐呼了一口喉中微热的气息,一巴掌把口袋里晃动不止的葫芦拍消停了,垂在身侧的左手随之变换手诀,在寸尺画室中密不透风地撑起一方领域。


    “三哥,我知道你的心意,”她问道:“你喜欢我哪里呢?从什么时候、哪一个瞬间开始……真的喜欢我吗?”


    “我……”白思祺的意识有些模糊,脑海中却清醒无比地审视了过往十八年的记忆。


    明明记忆里的人脸已经变成白穆宁,他仍是依存着白箐箐的问句,在一个个场景中不自觉摇头:“不是……”


    “不是,箐箐,你听我解释。我……”


    喜欢上穆宁分明是一件很自然的事。


    可他现下却没有找到心动的瞬间。


    白思祺一时哑然,他原想说是妹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可他很快想起这两年自己时不时对妹妹流露出的贪恋的目光。


    白思祺恍然想起自己的龌龊心思,可如今再细细回望的时候,好像又找不到那样心动到无法自抑的感觉。


    看着记忆中的自己。


    他甚至不能理解那一个白思祺的所作所为……


    行为有时很突然的,向违背道德的方向发展。


    直到他已习惯认知自己对妹妹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感,一切便都开始变得习以为常。


    当过往的一切连续性地在眼前展开,他之前以为的那些自然而然,此时都变得突兀。


    两张不同的脸在记忆中分开,白思祺感觉自己意识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眼神逐渐聚焦在白箐箐身上。


    他早知道白箐箐一手玄学术法高深莫测,听说他们这次去宝桐几次陷入幻境,恐怕刚才那些场景就是那所谓的幻觉。


    须臾前还在自己记忆中撒娇任性的人如今平淡着一张脸,白思祺内心复杂。


    虽然只有一瞬间,可他却感觉真的和白箐箐做了十八年的兄妹。


    真的应了十八年前他初见时的那句,会好好守护她。


    白思祺皱着眉,注意到她落在膝面上的左手姿势怪异,右手好像还压在她上衣口袋上,紧紧按着什么,此时也没有松开。


    他本想问“幻境已经结束了,你还在做什么?”,但出口就变成了:“你觉得这样就可以问出不一样的答案?”


    白箐箐没注意到他神色变化,低头看了眼时间,轻飘飘点头道:“嗯,虽然这是我学的新招数,以后可能也还会学新东西,但这是我最后、最后一次问你。”


    “你的答案有变化吗?还是喜欢姜穆宁?”


    虽然这世界是一本书,所有角色的人生在天道的安排下一一展开。


    可白思祺是真实地在这世界里活了二十六年,真实得度过了九千多个日夜。


    二十六年的人生,仅靠术法,靠她撑开的片刻领域,就想改变他延续的思维、改变他的心意,未免也太自大了些。


    所以她将白思祺的过往如数在他眼前展开了一遍,让他清醒地旁观过去的一切。


    把他记忆中姜穆宁的脸换成她的,也不过是避免白思祺仅看着这小说女主,就再次沉湎其中。


    所以,这真的是她最后一次问他了。


    白思祺抿了抿唇。


    短暂的沉默让白箐箐笑了,松开掐着手诀的左手,起身伸了个懒腰,神态略显疲倦地打了个哈欠,一边往外走:“吃饭。”


    楼下。


    敖心逸听着嵇夔的话,连连点头,露出笑容:“夔先生,真是太感谢您了,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照顾她才好。”


    嵇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了眼楼梯方向笑道:“以令爱的能力,想必她自己也能照顾得好自己。”


    “有人照顾和自己照顾自己怎么能一样呢……我们家的事夔先生您也知道,箐箐是我女


    儿,可从小就不在我身边长大,我没有照顾过她一天。


    抱错她的家庭对她又不好,可能也就是因为这个,箐箐她才什么都不愿和家里人说,受伤了,有什么不高兴了,或者受委屈了,全都自己一个人扛着,我也想为她做些什么……


    这次要不是您告诉我箐箐这一仗打得有多难,还差点把命都留在那里,我都不知道她受了那么大的罪。”


    敖心逸说着眼泪夺眶而出,她红着鼻尖,低下头飞快拭泪,不好意思道:“让二位见笑了。”


    这茶话间一直是敖心逸和嵇夔在谈白箐箐的事,姜穆宁和嵇恪二人都没怎么开口。


    十几分钟的时间,嵇夔竟然说了不少话。


    姜穆宁暗自看着嵇夔有些失神。


    她前世和嵇夔虽然交情不深,但也见了十几次面,莫说是在外面这嵇夔有个冷面杀神的称号,就是在家中面对嵇家人,他也寡言少语,几次见面更是一句话都不说。


    嵇恪和嵇夔虽然年纪相仿,但对他这个小叔还是崇敬的。


    在他们确定关系后,她也曾多次向嵇夔示好,可每一次嵇夔都是眼高于顶,根本不把她看在眼里。


    他今日竟然能和敖心逸耐心地交谈这么久,还将白箐箐在宝桐和邪佛斗争的事叙述详细……


    她不在的一天一夜里,白箐箐和嵇夔发生了什么?


    竟能会让嵇夔这样为她……


    “令爱来了。”嵇夔出声,众人循声回头,看见白箐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们身后。


    两边视线对上,白箐箐礼貌性地笑了笑,上前道:“聊我呢?”


    敖心逸转头望向女儿的眼中一片心疼,片刻前才听说她死里逃生,现在见她一幅没事人的样子,难过地说不出话。


    嵇恪也是刚刚才从小叔口中听说前夜的详细情形的,此时端详着白箐箐,倒是一改之前在庙中对她的感官。


    她舍命和邪佛争斗,救了上百人的性命,姜穆宁和包子实被邪祟附身,也是她一手相帮,他不应因白箐箐在庙中的态度对她有所偏见。


    只是当日在场的昝方乃正一派云笈宗首席弟子,正一派本就擅长降妖除魔,昝方从小修炼,修为在年轻一代中更是佼佼者……


    按小叔的意思,前夜战斗是以白箐箐为首,白箐箐在毫无修为只有聚灵符能驱使的情况下,还和邪佛有抗衡之力?


    她身世并不好,是从哪儿习得这么厉害的修为?


    “嵇总,吃饭啊。”


    嵇恪一时失神,被白箐箐喊了一声才回过神来,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眼神,仿佛他刚刚那些心思都在她眼中无所遁形。


    白家三四五三兄弟都已经到了楼下,嵇恪看了看众人,点头起身,在白箐箐转身过去之后短促地压了压眉。


    小叔的消息一贯比他快,也比他详尽,他说白箐箐没问题,是指没有被阴邪附身,但这白小姐看来……身上别的秘密也不小。


    ……


    餐厅,长桌几乎坐满。


    白家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白书霆这一支里,小辈里除了白二白思明,孩子们全部都在。


    今晚的晚餐吃得很正式。


    推杯换盏的应酬之事主要由白书霆和白澋诚、敖腾和白思祺来完成,白四时不时搭上几句场面话,活跃气氛。


    一向话多的白松旭乖得跟鹌鹑似的,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顺便在席间对身体不适的姜穆宁多有照顾。


    白箐箐也不跟他们聊,埋头只顾吃自己的,嵇恪想要和她搭话,总被敖心逸抢着回答,几次下来,嵇恪也看明白了,白夫人的意思是别耽误她女儿吃饭。


    白箐箐在餐桌上将一圈人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有敖心逸护着,她也乐得这顿饭吃得轻松自在。


    除了偶尔会和嵇夔对上视线,被他用眼神询问什么时候开始演戏,其他一切都很好。


    白箐箐剥虾的间隙冲对面笑笑,让他稍安勿躁。


    她请嵇夔,其实没有什么戏要他演。


    只是为了在天道面前把主要角色凑齐,顺便看看,他作为大结局补龙脉最重要的钥匙,到底受天道影响有多深。


    今晚在座的,大哥白澋诚已经觉醒,小舅一个早该死的人,活到了现在,成为了她的人。


    敖白夫妻不像原著中那样全然站在姜穆宁那边,白三她才刚刚沟通过,虽然事后他们一句话都没说,但就看白思祺那恍惚的样子,估计也是有点作用。


    最后就是和原著描写相去甚远的嵇夔。


    白箐箐想了想原著剧情。


    现在恋爱综艺被她上成玄学综艺了,敖心逸和白书霆应该还不知道嵇恪是姜穆宁的未婚夫,她和姜穆宁同争嵇恪的剧情也没有出现。


    现在这个时机,拿嵇恪出来说不合适。


    白箐箐剥完手上的虾,放下刀叉擦了擦手,朝窗外看了一眼。


    要是刚来这小世界的时候,光是把人凑齐,不管当时是什么情景,天道都会自动推剧情,现在她把人都聚得这么齐了,天道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但嵇家的两叔侄在场,实在适合提婚约的事情……】


    白箐箐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没注意到谈得正酣的一桌人忽然静了静,七八双眼睛先后看向她,微微张了张眼。


    姜穆宁注意力本就在嵇恪和白书霆、敖心逸身上,发觉大家又和之前一样,话说得好好儿地就一齐看向白箐箐,现在就连白思祺和白松旭注意力跑过去了。


    刚失去系统本来就烦,现在连问的人都没有。


    【除了姜穆宁和嵇恪的婚约,适合这几个人同时在场的戏台子就只有……】


    白松旭打翻了手边的汤碗,霍地一下站起身,睁大双眼盯着白箐箐,张着一张嘴,满脸震惊地看了看姜穆宁,又看了看她身边的嵇恪。


    动静之大,全桌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嵇夔淡淡地看了看姜穆宁和嵇恪。


    白书霆和敖心逸夫妇愣怔着对视一眼,想说什么,又赶在开口前把嘴闭上了。


    白澋诚看了一圈席上众人:“小五,去换衣服。”


    白松旭脑子“嗡”地一声,反应过来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他能听见白箐箐的心声是秘密,连爸妈和哥哥们都不知道,更别提今天还有外人在场。


    “不好意思,嵇总,夔先生,我失陪一会儿。”


    白松旭让开位置给人收拾,自己正准备离开,忽然见白箐箐像是没看到这简短的骚乱似的,忽然赶在白松旭离开之前高声道:


    “今天刚好趁嵇总和夔先生在场,有个小忙不知道能不能请二位帮一下。”


    嵇夔:“白小姐需要帮什么忙?”


    白箐箐话题起得实在突兀,众人都顿了顿,一齐看向她,就连白松旭都留了一下没走。


    白箐箐动作自然地双手放到桌下,一只臂弯搭在扶手上,指尖把玩着一只红绳封腰的葫芦:“这次宝桐县的邪佛是人为养成的,我之前在特调局接触过一个案子,是个缝尸案,正巧,因为这案子,我和幕后之人有些接触。”


    “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两起案子的背后应该是同一人。所以一刻也等不得,想要二位帮我查查这个人。”


    姜穆宁起初听得无意,此时微微睁大眼。


    她在说无裳。


    她果然早就知道无裳的存在!


    浓稠夜色中,飞云积聚,向着白家主宅上空盘旋而来。


    “无党……还是什么无裳的,不知道嵇总和夔先生有没有听说过?”


    嵇恪皱眉,有些疑惑。


    更不知道白箐箐为什么把这话当着白家这么多人的面在饭桌上说出来,心中正觉得有些奇怪。


    嵇夔微笑道:“是无裳。”


    第124章 第124章怕她亲爹在荧幕上看到……


    嵇恪眼中一震。


    风卷云动,蔚蓝的天光从暗云缝隙中透出,带着隐隐控制之势向白家餐厅沉压下来,无形盘踞在一圈众人身边。


    白箐箐含笑的目光投向桌对面的几人,双手在桌下拉紧了颤动不止的葫芦上的红绳,指尖含着灵气又在上面扣了一个结。


    嵇家叔侄俩脸上看着不动声色,嵇恪眼神中还能看出一些震颤,嵇夔则像是老狐狸似的,微笑吐露出无裳的名字后,眼皮动都没动一下。


    这配合演戏还能抖出点儿真料?


    白箐箐笑了笑,扫了眼姜穆宁一瞬间变得惨白的脸色,毫不意外她现在对无裳的忌惮。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缕天道在她身体里,但很显然这东西之前帮着她。


    现在想想,她看的小说中的姜穆宁,创造了不少机缘巧合。


    无论是东市白家,还是京市姜家、嵇家,包括她事业版图中遇到的每一个人,她都精准凑上每一个角色的喜恶,把握住每一次机会。


    原先看小说当个消遣的时候,她觉得这是作者为了拿李青青当对照组,写得无脑甜宠爽文,细节不必纠缠。


    可她现在身处书中,看这件事的视角便不一样了。


    抛开天道剧情不谈,按照这段时间的观察,这个世


    界运行规律和一个真实的世界无异,那哪儿有这么多的机缘巧合呢?


    无非是别有用心。


    小说中设定,姜穆宁不是重生,如果她不是提前知道那些人的喜好,那这葫芦里的一缕天道,就是她的金手指。


    现在没有了援助,和嵇恪关系也还没到那一步,嵇恪不一定会时时护着她,把她保护得密不透风,那她拿什么来对抗无裳呢。


    今日天道降临的速度不知道为什么比平时延缓许多,盘踞在众人身边,却迟迟没有落下。


    倒是手里这个小东西想跑的动静无比剧烈。


    白箐箐在葫芦上又封了一道灵符,续上刚才的话题道:“对,就是无裳,夔先生知道他?那这无裳是什么来历?京市玄门对他有没有什么章程?”


    “说来还有两件事和这可能有联系。”


    白箐箐顿了顿继续道:


    “一是是两个月前,我小舅敖腾遇上了有人对他设五鬼转运阵,一个小小转运阵却要的是我小舅的命;


    二是玄门卜家曾对姜穆宁有过四字批语,说她是天命之女。”


    “原本这两件事是没什么关系的,可现在再看,这个叫无裳的想要靠这种邪路喂养出一个在世神灵,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天命之女?”


    嵇恪立即反应过来:“白小姐的意思是,无裳真正的目的是姜小姐?”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姜穆宁性命就有危险,这件事得尽快告诉姜遂,也得通知玄门和特调局的人,让他们早做准备。


    姜穆宁紧紧抿着唇,适当做出惊慌的神色,不明白白箐箐怎么会那么好心,将无裳意在她的这件事说出来。


    她原先还苦于无裳还没出场,没法未卜先知地将这些话道出。


    现在白箐箐这话一说,玄门必定会派人保护她……


    姜穆宁表情惊惶着,心中暗自松下一口气。


    餐桌上另外几人听的一头雾水。


    白松旭听到有什么人要害姜穆宁,当下不走了,立马坐下来继续听。


    敖心逸一颗心提悬上来,茫然问道:“无裳真正目的是穆宁,这是什么意思?穆宁会有危险?


    她越说越慌,情不自禁站起身冲嵇家二人和白箐箐道:“有没有人能解释得清楚一点?到底发生了什么?敖腾的生死劫怎么和穆宁还有关系呢?”


    嵇恪拧着眉头沉重地看了一眼姜穆宁。


    他自小便知道自己将来的命运,说他活不过二十二岁,将来是要献祭给天运的。家人为了替他改命,把出生才一个月的他送进寺庙,交给和光大师抚养,远离六亲,远离俗世,希望他能躲过这一劫。


    可和光大师十八岁时便让他下山了,说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


    他早就认命。


    但现在……这样孤独的人生里,居然会有另一个人和他面对相同的命运?


    他要补的是天运,他躲不过,也改不了。


    姜穆宁不一样,无裳所为不过是人祸,他必定给她破了这劫!


    嵇恪眼神变换,深吸一口气,正欲替敖心逸解释,说他定会保护姜小姐,就听小叔先一步开口道:“是有危险。”


    “姜小姐若真的是身负天命的命格,那一般风水师想要窃取她的气运几乎不可能,且一定会被天道发现,遭到反噬。


    敖总虽然和姜小姐没有血缘关系,但她在白家,在白小姐的命格上坐命十八年,早就和敖总气运相融。


    所以可以理解为,无裳是从敖总身上打开一个关口,泄掉姜小姐的一部分气运,之后便可以……取到她的命格用以炼化,也就是要她的性命。”


    嵇夔一段话说得不疾不徐,口中分明说着姜穆宁,最后却将目光投向了对面的白箐箐。


    在场众人纷纷变了脸色。


    就是敖腾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生死劫居然是因为姜穆宁……现在他的死劫过了,穆宁她……


    敖腾脸色略有沉重地看向白箐箐。


    他的命是亲外甥女救的,那她对穆宁的劫数会不会……不,不行,这无裳能在宝桐县搞那么大的阵仗,跟他交手肯定危险,箐箐这次就差点没命了,可不能再拿命去搏。


    敖腾把话吞了回去,暗中朝和他对上眼神的外甥女摇了摇头,眼神示意分明是让她别说话。


    眼神正使了一半,就见最远处坐着的白松旭“蹭”一声又站了起来,大声道:“怎么会这样?什么天方夜谭?小舅的死劫和……和宁宁有什么关系?”


    刚才嵇夔已经解释得够清楚了。


    听见白家小五这么问,嵇夔也只是冲白箐箐挑了挑眉,一字不答。


    众人耳边嗡嗡的全是白松旭炮仗般的大声叫嚷:“白箐箐,你早就知道小舅的死劫和宁宁有关?怎么现在才说?”


    白箐箐冲嵇夔无奈扯了下嘴角,目光慢悠悠转向白松旭。


    被他劈头盖脸一阵质问,心中却松了口气。


    天道终于开始动了。


    来吧,看看这些没觉醒的,半觉醒的和已经觉醒的都有什么反应。


    掌心中刚被加封灵符,安静不到数息的葫芦,感应到天道在旁,再次用力挣扎了起来。


    只是身上禁制拢共加了七八道,此时再用力挣扎,动静闹得还不如蚊子大。


    白箐箐暂且没管,视线一一从餐桌上每个人的脸上滑过,口中道:“什么早知道,我刚才才想明白的呀。这不,一刻没等就在饭桌上说了出来。”


    白松旭思绪还在震惊中,听她这么说,脑子嗡嗡地迟缓反应,紧接着问道:“你既然能救小舅,一定也能救宁宁对不对?”


    原著中,无裳的存在被大家知晓,她和姜穆宁交换人生十八年,命格相融的事情也摊开后,白松旭也是将矛头第一个对准李青青的。


    彼时李青青被无裳哄骗,用秘术交换了她和姜穆宁的身份,被嵇恪揭穿后,大家才共同知道无裳的存在,决定将他引出来降服。


    白松旭第一个出了主意。


    说李青青代替姜穆宁的人生,是欠了她,就由她把无裳引出来,到时无裳发现人不对,也不会对她怎么样。


    白松旭和原先完全一致。


    白箐箐没回答,目光转向下一个人。


    一向是理中客谁也不得罪的白四沉默着,脸上表情看着不太赞同,却也在等她的回答。


    白三神情恍惚,最初分明是要冲动起身冲她开口的。


    天道在他周身环绕,白思祺挣扎几下之后没张嘴,又坐了回去,似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几种表情在他脸上反复出现,显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境拉扯着他。让他一会儿沉默,一会儿又焦急如焚,眼神黏在姜穆宁身上,几乎要融化。


    白澋诚眉间紧扣,身子微朝嵇恪和嵇夔侧去,指尖在桌面上轻点,显然在这俩人身上动心思。


    另一边的敖心逸


    似是受了很大打击,眼圈通红地看向女儿,像是被白松旭那番话说动,觉得她能救姜穆宁,眼神求救。


    之前在生日宴上,敖心逸分明是有些脱离剧情控制,偏向她这边的,现在却……


    白箐箐指尖点着红绳,眉心逐渐轻皱起来。


    这样看来,能不能觉醒,觉醒后会不会再受控制,是和个人性格有关……


    白澋诚本身就最为理智,是白家的大脑,对细节观察入微,是以第一个觉醒,现在也能毫不受天道影响。


    敖心逸则不同,她本就有对姜穆宁的母女之情,即便她也是个有主见的人,还是不免被天道控制,除非这羁绊消失,否则会一直如此反复。


    她在思索间,白松旭急不可耐地锤了锤桌子:“白箐箐!你行还是不行!你说话啊!”


    白思祺眼底布满血丝,顷刻间开口:“白箐箐,你关于无裳还有什么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敖心逸拉着白书霆的手,抱着希冀祈求:“箐箐,你要是还知道什么就说出来吧,我们人多,咳咳咳……一定能想出办法的。”


    嵇恪皱眉道:“无碍,我今日既然知道这件事,有我嵇家和玄门在,定会护姜小姐周全。”


    姜穆宁感动地看着嵇恪,湿了眼角。


    天道又降一寸,几乎抵在白箐箐脸前。


    压得她心中一痛,再抬眼时,便觉得对面一张张脸都变得面目威吓,像是要逼着她在这里就给出一个交代。


    可是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白箐箐胸中难以自抑地漫上委屈,明知自己在被天道控制着,却没有反抗,而是看完嵇夔的反应后,就动手将手中葫芦上的绳结依次解开。


    葫芦里的天道感受到封印在松解,颤动得更加剧烈。


    白箐箐红着眼眶,眼泪掉了出来,一边埋头飞快解手上的绳结:“你们逼问我我也没有办法,这不是我一个人能解决的问题。”


    “只是我确实还看过无裳住的地方,是一栋荒地里的三层小楼,周围还有檀香的味道,应该是在供奉什么。


    无裳在外面的草地上布了八门金锁阵,我进不去,所以在外面看看就回来了,我有地址,嵇总可以派人去看看,或许他们还住在那里。”


    葫芦的封口被打开,一拃长有余的红绳散在两侧。


    白箐箐一手堵着葫芦口,另一手在天道的威压中费力掐起手诀,用自己的灵力撑起一块领域。


    今天这顿饭,第一件事已经办完了。


    现在是第二件。


    白箐箐笑着抬眼,感受着天道临到手边的中压,额角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伸手在虚空中抓了一把——


    已知姜穆宁体内的天道能抓出来。


    那么……脑袋顶上降下来的这个是不是也能抓到?


    葫芦中的一缕天道从沿口的缝隙拼命向上游窜,周围气息在这一刻仿若停顿了一下,凝固地化为胶质,流淌在她的手背,几欲与葫芦中的一缕气息交融。


    “抓到你了。”


    早已准备好的灵符成圈势瞬间向葫芦中心收紧,白箐箐当即起身,手指飞快绕着红绳一圈圈束在葫芦腰上,一边冲众人道:“我吃饱了,现在就写地址给嵇总吧。”


    众人都被她突然这一出整得有些发愣。


    就连刚才她的一番动作也是看得全然愣怔了。


    白箐箐说着顿了顿,看向嵇恪身旁的嵇夔:“夔先生,您没意见吧。”


    “也抄给我一份吧。”嵇夔放下刚触到唇边的茶杯,也跟着起身道:“我也在追查无裳,没想到今日还能从白小姐这儿听到线索。”


    “好啊,那就一起。”白箐箐礼貌笑着离席,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感受着天道在会客餐厅中急退,心底那点儿无端升起的委屈荡涤一空。


    一时间就连视野都清晰了,能将这些人的面目看得清楚不少。


    嵇恪起身,姜穆宁紧跟着拉了把他的衣袖,也跟着起来了,小声冲他道:“我也去,我也应该知道我要面对的是什么。”


    嵇恪视线在她脸上停顿,低头笑了笑:“好。”


    客人全都起身,白书霆便和敖心逸也起身道:“那不如请两位客人移步茶室吧。”


    白松旭和白思祺闻言,自发起身要跟上。


    餐厅里的几人一阵寒暄,嵇夔已经在这两句话的功夫,走到了白箐箐身边,眸子垂着,看了看她掌中巴掌大的紧握的葫芦,低声对她道:“这场戏我演得还不错吧。”


    白箐箐警惕地将葫芦往口袋一收:“夔先生对无裳都查到了些什么?”


    嵇夔看她防备的小样儿笑了笑,便不再看她手中:“不是白小姐要写无裳的地址给我吗?怎么还打探起夔某得消息来了。”


    “夔先生多厉害啊,估计早就查到这些显而易见的信息了,哪儿用得着问我?我看夔先生是想和我套近乎,要借我的葫芦才是真。”


    俩人说话间往前走了几步,走到圆柱后,嵇夔弯下腰,将头低到她耳侧,压低了声音道:“你刚才是怎么抓住它的?”


    圆柱后的脚步声近了。


    白箐箐微微转头,同样压低了声音在他耳畔回他:“人要想抓一样东西,总得先知道那是什么吧。”


    俩人飞快移开身体。


    嵇夔直起身子,白箐箐转身,看向眼圈通红、双眼蓄泪还在咳嗽的敖心逸,有些不忍心地安慰道:“别急,抓无裳不是一两天的事儿,姜穆宁会没事儿的。”


    敖心逸是还有些伤心,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出了餐厅,情绪就没有那么上头了,反而冷静分析了一下:“嗯,不是说无裳要宁宁的命格,必须先通过别人吗?他从你小舅身上没得手,就肯定还会想别的招儿,你们都要小心。”


    白书霆也应声道:“我今晚就通知家族的所有人务必小心。”


    敖心逸红肿着眼点点头:“大人们还好,家族里孩子多,别一不留神就被人钻空子了,你告诉老白家的要多看顾好孩子们。”


    白书霆点头,敖心逸温柔对姜穆宁继续道:“还有宁宁,这件事你要告诉你家里人,姜聂两家就由你来知会好吗?他们是你的血缘亲人,可能比我们更危险。”


    “知道了妈妈,谢谢你。”姜穆宁牵了牵她的手。


    “傻孩子,说什么谢呢……”


    敖心逸心软成一片,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在生死面前,彻底把之前过往那些抛下了。


    她摸了摸姜穆宁的头小声道:“你晚上都没吃几口,厨房里给你炖的补身的鸡汤一直煨着呢,晚上喝一碗再睡。”


    姜穆宁点头。


    敖心逸又看向白箐箐关照起来:“箐箐,你也是,晚些时候我就让乔姐送一煲递你房间去。”


    白箐箐盯着她的脸没说话。


    白书霆有些不好意思:“客人们都在呢,我们先去茶室谈正事。”


    敖心逸压抑着咳了两声,心中还在难过:“我这是心疼,想让孩子们过好一点不行嘛,嵇总和夔先生不会见怪的。”


    白书霆帮她把滑落下肩头的披肩朝上盖了盖。


    嵇恪脸上浮起一抹淡笑,有些羡慕道:“无碍,一个母亲体恤孩子们的心情自然是这样的。”


    几人向电梯方向走。


    行至客厅雕塑旁时,敖心逸身上的披肩刚好被雕塑的细枝挂了一下,扯落了一半,一阵浅风随之吹来。


    白箐箐突然福至心灵,从敖心逸模糊的面向中看出变化。


    【这外应来得巧……天道散了,连面相都看得清了。】


    敖心逸回头,扭着身子和白书霆一起解开雕塑上的纠缠的细穗,听见女儿心声,不由看了一眼她。


    白箐箐若有所思,结合着外应,回忆原著剧情。


    【这咳嗽不是感冒,而是有外力故意为之,是……对姜穆宁送回家的东西过敏啊?】


    【亲妈咳嗽治又治不好,过敏原查又查不出,一咳咳好多年,以至于复出无望。】


    白箐箐想着想着便心声飞快转动起来。


    【最后


    过了好几年,才查出是对什么蛋白酶抑制剂过敏,那时候她喉咙早就有损伤,也没什么再复出的心了,最后一门心思用自己过去的人脉给姜穆宁在娱乐圈铺路。】


    【难怪之前感觉到姜穆宁特意把人支开,一个人在我窗户底下搞什么呢……】


    周围气息无形变化,一切的声响都放缓了。


    敖心逸捏着披肩尾端缀着的细穗,细瘦的拳头上攥出青筋。


    白箐箐怪异的眼神投向姜穆宁,脸上表情难免.流露出几分嘲讽:【不至于吧她。】


    【就算亲妈和姜缙年少时有过一小段儿暧昧,那也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现在和大黑熊感情多好呀。】


    【姜穆宁至于这么怕姜缙在荧幕上看见昔日白月光,家庭分散,还特意下药吗?对亲爸亲妈这么没信心?】


    【咱就是说至!于!吗?!】


    第125章 第125章明天一早,你陪我去医……


    “咯嗒”两声,纠缠成结的细穗在敖心逸手中被扯断。


    敖心逸紧紧抿着唇,眼泪砸在手背上,烫得她直起身来,飞快将手背上的泪在裙子上擦掉。


    白书霆眉目压的深,本就严峻的脸色更黑,板着一张脸扶住敖心逸,一双深邃的鹰眸看向一旁正和嵇恪轻声说话的姜穆宁。


    敖心逸重重呼了几息,将披肩散开:“……整理好了,我们上去吧。”


    她回头冲嵇恪和嵇夔二人笑道:“不好意思,二位请。”


    嵇恪看着她的神色,总觉得一转眼的功夫就变了许多,像是又发生了什么似的。


    他按下心头不解,点头请嵇夔先进电梯,自己随后踏入,将姜穆宁扶了进去,一行人陆陆续续进了电梯。


    白松旭站在电梯门口,脸色阴沉难看:“抱歉,我突然想起有点急事,你们先上去吧。”


    今天的场合本就没人在意白松旭,白四点点头:“你有事就去忙。”


    他正要关电梯门,白思祺忽然从电梯内跨出来,捏了把弟弟的肩:“这么急吗,我跟你一起吧。”


    “三哥……”


    白思祺对里面嵇家两位笑了笑。


    电梯门合拢,白思祺看着数字缓缓上升,转头将白松旭拖走。


    “三哥你下来干什么?”


    白松旭本来一肚子火,心脏也被白箐箐的心声弄得七上八下,可最让他不安的是,白箐箐心声中从来没有说错过,更不会说谎……


    但是宁宁怎么可能那么做呢?


    白箐箐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她什么都没确认就在心里乱猜乱讲。


    什么蛋白抑制剂的,听都没听过!


    白松旭迫不及待地要确认,想去看看之前宁宁差人送回家的那堆礼物,去找找有没有什么蛋白的东西。


    虽然他拆了自己的礼物没多久就跑了,但是家里补品向来不缺,宁宁应该不会送这一类东西……


    白松旭想着就有些迫不及待要冲去确认了。


    白思祺拉着他的手不让他走:“你要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白松旭瞪大眼睛,表情吃惊又怀疑:“不是,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白思祺闭了闭眼睛,将他甩到墙角松开傻弟弟,深呼吸一口气,直接将话挑明:“两个月下来了,白松旭,你不会还以为只有你一个人能听见吧?”


    “……听见什么?”白松旭语气迟疑。


    白思祺近前一步,低着头靠近白松旭脸前,无语道:“心声。”


    “我们的亲生妹妹,白箐箐的心声。”


    之前在幻境里看到的一幕幕冲上眼帘,尽管他知道那些都是假的,仅仅只是换了张脸后所见到的幻觉。


    可他在那几个瞬间,真的觉得他和白箐箐一起生活了近二十年,他们是形影不离的兄妹,箐箐是他真心爱护过的人。


    中途幻境不稳的时候,他清楚看见白箐箐的眼睛红了,轻声说了一句话——


    要是没有白穆宁,白箐箐应该过这样的生活吧。


    是啊,如果没有抱错孩子,他的妹妹本应是她,他当初在医院许下诺言的那个妹妹,也是她。


    白思祺现在对白箐箐心情很复杂,可再复杂,他也要先将她刚才说的话验证清楚。


    对母亲下药,绝不是可以含糊的事情。


    就算白箐箐在心声中说了前因后果,可她的语气猜测,就证明她也不是很确定。


    她向来和穆宁不太融洽,觉得这可能是穆宁故意做的。


    可他们和穆宁朝夕相对,共同生活了十八年,他们都清楚知道穆宁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就算妈妈曾经和姜缙有过一段,穆宁也不至于会去下药。


    这种性质的事情可不能乱扣。


    白思祺心中觉得是不是凑巧被白箐箐给误会了。


    但眼下他不能让小五一个人去查。


    他性格冲动,人又确实有些不太聪明,今天嵇家的人在场,万一事情处理不好,被嵇家的两个人发现了,再传回到姜家的耳朵里去,情况就复杂了。


    白思祺脑中虽乱,但心思转得飞快,和傻弟弟说几句话的时间,心中已经差不多拿了个章程出来。


    他一掌按在还没反应过来的白松旭肩上,手指略加用力捏了捏:“回神,走吧,先去找徐女士,看看那些东西在哪里,还有白箐箐说的她窗下有什么,也要去看看。”


    白松旭这下是真的信了三哥也能听见白箐箐心声的事,一时间心中更加复杂难言。


    只觉得今天什么事儿都撞到一起去了,还桩桩件件都是大事。


    先是穆宁和嵇恪有婚约,四舍五入今天这顿饭吃的就是见家长,他还没从这儿反应过来呢,就紧接着听白箐箐说宁宁有死劫,被邪恶风水师盯上了。


    现在还有一个下药的事情,还有妈妈和姜叔年少时有过一段儿……还有三哥能听见、不对。


    白松旭跟在白思祺屁股后头走,突然站住脚步,反应了一下,问他道:“你能听见……那个,我也能听见的话,难道是说……只要是白箐箐的哥哥就……”


    白思祺一贯好涵养,表情也没维持得住,语气刻薄:“我的天呐,白松旭你什么脑子,你是真不知道大家都能听见吗?”


    “不光是我们,小舅也可以,只要是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就都可以听见。”


    白松旭:“……”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库房,徐女士收到白思祺信息后,已经站在门口等候他们。


    之前姜穆宁送回家的东西都已经被拆封,被各人拿到房间,或是摆在家中各个角落装饰,但当时的礼物都有登记在库房系统。


    礼物送来的时间不到一周,拆开的包装恰好还没扔。


    徐女士对他们要找包装盒感到有些奇怪,但还是领着两人到货架前,指着推车里的东西道:“就是这些,今晚十点就要清出去了。”


    “先别清了。”


    白思祺点头道:“宁宁说有个贺卡,可能是落在什么缝隙里了,我们自己找找,您先去忙吧。”


    白松旭本来想让徐女士把表格再调出来给他看看,被白思祺往前推了一下,没能张口。


    徐女士看得出来他们是想支走自己,什么都没问,微笑着点点头离开了。


    两人没翻纸盒,白思祺在库房电脑将礼物名录看了一遍。


    白松旭看到备注自己名字的那一行,想起来了:“我房里游戏机还是宁宁送的呢,总不能游戏机上还有什么蛋白吧。”


    “蛋白酶抑制剂。”


    白思祺对着表格皱了皱眉。


    这次宁宁送的礼物大多是摆件或是手把件,还有些香薰蜡烛之类,他把表格拍了两张照,便喊白松旭离开,一边道:“游戏机交出来,表格里的东西全部送去做检测。”


    “全部?”白松旭瞪大眼睛:“蛋白酶抑制剂是什么?我那是游戏机!游戏机上总不会有吧?”


    “一个都不漏地送去做检测,这样宁宁才能证明清白。”


    白思祺深吸一口气,带着白松旭出了库房,走到白箐箐窗下一楼的花坛位置。


    正上方就是白箐箐的卧室的窗口,如果他是有心做些坏事的人,定不会在正对窗口的位置。


    白思祺扩大范围,沿着墙边将花坛逐一翻过。


    白家的园丁每日侍弄花草,但凡看到有些枯败的花就会移走更换,如果真的有什么,应该也留不下来。


    白箐箐心声中的花坛一事站不住脚。


    现在这个时间,全家都在茶室谈事。


    白思祺最后朝墙上拐角处的摄像头看了一眼,便带着白松旭离开,让徐女士按照礼物名录,把所有的礼物全部回收,装回原来的包装礼盒中,所有经手的人嘴巴全部闭严,对家里人和外面一个字都不许透露。


    家里负责清扫的工人们不知道三少爷这是抽什么风,但有徐管家管着,什么都不敢问,将礼物装了满满一车,全数退下。


    徐女士是在家里做了近三十年的老人,白思祺知道今晚这一出,她心里肯定也有猜测,压根没想着瞒她。


    直接让她把穆宁回来的那几天监控发给他,如果穆宁问起什么,就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


    晚上七点半。


    茶室的门终于打开,出来的白家几人脸色都有些凝重,强撑着笑意,安排嵇家两位在客房住下。


    白澋诚和白鹤云也互相对视一眼,告别离开。


    姜穆宁还留在原地没走,脸上表情有些忧心忡忡,显然心中有事。


    敖心逸轻柔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温柔道:“别想啦,有玄门和特殊事务调查局的人贴身保护你,安全上咳咳、一定没有问题的,只要我们在一起,再难的事情都能解决。


    时间不早了,既然身体不舒服,晚上就早点休息吧。”


    姜穆宁身体确实不舒服,E01被白箐箐从她体内强行抽离后,她就像大病一场后被抽走半条命似的。


    现在身体虽然感觉不到疼痛感,可她仍是稍走几步路都费劲。


    她确实得好好补补身子了。


    姜穆宁乖巧点头,还不到八点已经有了倦意,软声对敖心逸和白书霆道:“妈妈,你咳嗽还没好,也早点休息,别太替我担忧了。”


    敖心逸目光一闪,手指情不自禁在脖颈上触了触,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姜穆宁的脸,鼻尖酸涩。


    这是她一手养大的女儿啊,脸上真切关怀的表情不似作假,一丝一毫端倪都看不出来,只有她满眼的真心。


    敖心逸压了压唇角,伸手理了理她的头发:“好,妈妈也早点休息,我们都把身体养好,咱俩都好好儿的。”


    姜穆宁正笑着要点头,就听敖心逸说着笑了笑,似有对未来一切都好的期待:“妈妈还想着重新回到荧幕上,等妈妈咳嗽好了,咱们母女俩一起拍戏,一起拍到老。”


    复出的事情之前敖心逸就有和她提过,拿着唐英卓递来的剧本,拉着她讲了不少当年的事情。


    听起来像是追忆当年,实际上就是在犹豫纠结,想要从她口中听到几句支持,怎么现在像是决定好了要复出似的?


    前世可不像这样。


    她刚准备复出喉咙就不好了,敖心逸便觉得是天意,是老天让她不要再想复出的事,这次同样的事情发生,却是截然相反的结果。


    她还不死心?


    姜穆宁心中思索着,脸上维持着关切和丝丝温情的表情不变,高兴道:“好!我们一起演到老!”


    “快回房吧。”敖心逸微笑着站在丈夫身边,目送姜穆宁转身离开,脸上的笑意冷淡下来,转眼望向掩了一半门的茶室内。


    白箐箐接到訾局长的电话,还在通话中。


    不知道在聊什么,电话已经打了有一会儿了。


    敖心逸眼泪滚落下来,额头抵住丈夫的手臂,哑声道:“宁宁之前送回家的那些东西呢,我要查,一件不漏地都查一遍咳咳咳……”


    “心逸……别哭,我现在就让人去查。”


    敖心逸压抑着声响呜咽出声。


    白箐箐在茶室内打着电话,听见细碎的哭声奇怪地朝外看了一眼,看见半道黑色的人影。


    白书霆拍拍妻子的背,低声道:“箐箐还在里面呢……”


    敖心逸用力深呼吸几口气,抹掉眼泪,重新抬起头来,继续等着白箐箐打完电话出来。


    刚刚在谈话中听箐箐的意思,她还要在这件事上继续深入。


    箐箐很厉害是不错,但国家有特调局,京市有玄门,还有什么云笈宗的人听说也很厉害,怎么也轮不到她一个女孩子冲上去拼命。


    小五没脑子又不知道轻重,在餐桌上说让箐箐帮忙,她可别真把这话听进去了!


    敖心逸想着,一时就忘了哭,说话的声音也轻下来,拉着丈夫悄悄朝门缝边靠了靠。


    两道颀长的黑影透入门缝,折射在地板上逐渐拉长,白箐箐看着地面笑了笑,和訾文滨挂断电话,一把推开茶室的门,和门外的俩人来了个面贴面道:“怎么还不回去?”


    “在等你呢,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回去。电话打完啦?”敖心逸略显尴尬地笑了笑,拉着丈夫退后两步。


    “这有什么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难道还要和人手拉手回房吗。”白箐箐看着夫妻俩的脸色直接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妈妈就是不想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走。”敖心逸拉起女儿的手,一边朝电梯的方向走,一边道:“但也的确是有话要说。”


    “箐箐,在无裳的事情上你别太逞强了,我知道你和他交过手,有经验,但一次能行不代表次次能行……”


    白箐箐点头:“当然,如果没什么必要的话,我也不会和他打。”


    “我的意思是,宁宁有人保护,你别……把这事全揽在自己身上。”


    三人在电梯里,封闭空间内安静至极。


    白箐箐微微挑了下眉,没说话。


    敖心逸继续道,“之前嵇总说派人保护你你为什么不要啊,我知道,他们都没你厉害,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多个人多个帮手,我觉得那个保镖你还是得要着,你要是不好意思,妈妈明天早上和嵇总他们说。”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我明天自己和嵇恪说吧,否则他不知道我需要什么样的人。”


    “好好!”敖心逸高高兴兴的把女儿送到房间。


    保姆刚好把一煲汤送到门口,见到敖心逸便道:“夫人,这是箐箐小姐的汤,穆宁小姐的也送到她房间去了。”


    敖心逸脸上笑容顿了顿,点头应声:“辛苦了。”


    姜穆宁房间。


    保姆放下汤盅后正准备离开,姜穆宁看着自己房中的书架,把人喊住:“这几天有谁来过我房间?我架子上的蜡烛和烛台呢?”


    保姆愣了一下,顺着姜穆宁的眼神看过去,声音略有紧张:“对不起小姐,是我昨天打扫的时候不小心把烛台碰倒了,蜡烛摔断了……徐管家说她会订一组一样的来,现在还没到……实在对不起。”


    “没事,我就随口一问


    ,断了就断了吧,不用紧张。”姜穆宁看着空了一块的架子,眉头皱了皱,很快微笑着安抚道。


    她接着问:“蜡烛摔断了,那烛台呢?也摔坏了吗?”


    “烛台……”保姆眼神飘忽,看了看空荡荡的架子,飞快回答:“烛台没坏,烛台缺了蜡烛不好看,所以也一起拿走了。”


    “什么好看不好看的,放那里就是个装饰,”姜穆宁笑着走到桌边打开汤盅,语气温柔:“既然烛台没坏就拿回来吧,不要浪费了。”


    “好,那我去找找,小姐您先休息。”保姆欠了个身,甫一出门就飞快给徐管家发了信息,说穆宁小姐在找烛台。


    另一边,白三和敖白夫妇站在一起,双方刚把信息交换过。


    敖心逸和白书霆虽然之前有猜测,但现在亲耳听到三儿子和小五将宁宁送回家的礼物全收集起来送去做检测,心里还是难过。


    白思祺面有不忍,一向冲动的白松旭也哑了声。


    白思祺即便听徐管家报告,说穆宁在要她房中的烛台,心中还是不太信她会做出这种事,只是现实情况又不得不让他多想。


    白思祺声音低缓道:“我联系过实验室了,今晚连夜给我们做检测,流程大概要三十六小时,最快明天夜里出结果,慢一点的话要到后天早上。”


    “我们这次送去检测的东西多,我想着……是要将每一件器物都检查清楚。”


    “妈……这两天你也先别多想了,可能就是一场误会呢。”


    敖心逸眼底红着,但是没哭,看起来比谁都冷静、理智:“没事,做清楚点好,你妈活了半辈子,什么没见过,这点小事影响不了我。”


    “时间不早了,你们全都回去休息吧,别在我身边围着了。”


    白思祺点头,拉着白松旭离开。


    敖心逸站在原地,缓缓叹了口气,抓住白书霆的袖子,声音比之前低哑许多:“明天一早,你陪我去趟医院,就说我是去看嗓子的。”


    “别去咱家医院,找你那个谁……去你朋友那里看。”


    白书霆立即明白她的意思。


    这是检测器物还不够。


    心逸还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对蛋白酶抑制剂过敏。


    第126章 第126章她没有理由会怀疑


    次日一早,才刚六点,一辆低调的黑色奥迪便从白家庄园的门内驶出。


    早晨白家吃早餐的时间。


    一家人陆陆续续地入座,嵇家两位客人也都已经入席,就连一贯爱睡懒觉的白松旭今日都老老实实坐在了餐桌前,唯独主位敖心逸和白书霆的位置还空着。


    姜穆宁视线在餐厅的花瓶上落了落,随即转向一边,看见徐女士正走进来,向她招手道:“爸爸妈妈呢?怎么没看见他们?”


    徐女士弯着腰,压低声音解释:“正要来说呢,先生和夫人一早上就去医院了。”


    医院?


    姜穆宁愣了愣,还想再问,就见徐女士已经走到两位嵇恪和嵇夔身边,微笑恭敬道:“嵇总,夔先生早安,我们先生和夫人因今早临时安排需前往医院一趟,特嘱咐我向二位致意。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请尽管吩咐。”


    徐女士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餐桌上的几人刚好都能听见。


    白松旭本来睡眼惺忪地,还在神情恍惚地看着姜穆宁,闻言一下子扭头,看向徐女士,下意识喊道:“徐姨……”


    白四在桌子地下扯了下白松旭的手。


    徐女士恍若未闻,仍旧微笑着看着嵇恪和嵇夔,保持着礼貌。


    嵇恪微微颔首:“知道了,代问安好。”


    徐女士伸手一引:“请二位开始吧。”


    她缓缓退离餐厅,白松旭的视线就跟着她挪,脑子里缓慢反应:爸妈怎么一早就去医院了?


    昨天晚上没听他们说啊……


    但四哥掐着他的手,明显是不让他现在问的意思。


    餐桌上的人都动作起来,早上敖心逸和白书霆不在,白澋诚和白思祺就承担了招待客人的任务。


    嵇家叔侄俩本来话就不多,几人时不时低缓的交谈声不断在餐桌上流淌。


    有杂声在耳边嗡嗡嗡的,白松旭困倦的脑子略显清醒了一点,想起什么似的看向餐桌对面自己的妹妹,眼中黯淡得像是全身生气都被抽走了。


    姜穆宁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目光从窗台边上的白兔雕塑上抽回,看向白松旭,见他的神情,唇线紧了紧。


    白松旭有心事。


    还是有关于她的。


    从昨天晚上发现她房中架上的烛台不见后,她心中就隐隐有些不安,这种感觉在刚才听见敖心逸和白书霆一早去了医院时更甚。


    她本来还在想,餐厅里的花瓶和白兔雕塑都在,她送来的那些东西应该都没有问题,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可白松旭望向她的眼神给她敲了一记警钟。


    白松旭没参加第四期的录制,他们这两天也在正常联系,期间没有发生任何异常,他不可能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她和白松旭自小一起长大,就算差了两岁,也算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从上幼儿园开始就上一个学校,每天形影不离。


    他光是眼神动一下,她都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虽然有些忘记十年前的白松旭,让她对这种技艺有些生疏,但十年前的他更加清澈愚蠢,心思也比十年后的白松旭心思更加好辨别。


    还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姜穆宁低着头,慢慢喝着自己碗中滋补养身的汤,直觉这些不对劲的事情都有关联。


    思索间正当失神,忽然听对面有人喊了两声自己的名字。


    姜穆宁捧着汤碗,恍然抬头,看见是嵇恪,紧绷的心弦顿时放松不少:“怎么了?抱歉,我没听见。”


    嵇恪看她怔然失神的样子,有些失笑,玉刻般的唇角弯起一丝弧度:“没什么,我只是想问你的身体如何了?我们今天回京吗?”


    他受家中所托带姜穆宁回家,姜穆宁不走,他和小叔就得一天天在白家住下去。


    一夜算是尚可,若是两三天,时间就有些长了。


    姜穆宁想要修养身体,姜家也一定会希望她回京市再修养,而不是留在白书霆这边。


    姜穆宁放下手中的碗,眉宇间有些忧心:“可能还要再麻烦你两天了,我妈清早就去了医院,还没回来,我想听听她检查的结果怎么样再决定回去的时间,今天……应该不走了。”


    嵇恪猜到今日大概是走不了,此时也不过是话题刚好到这儿才多问一句。


    他点点头,微笑道:“好,无妨。”


    姜穆宁淡淡笑着低下了头,没有注意到白澋诚对她投来的略显深邃的眼神。


    餐后。


    嵇恪和嵇夔甫一离座,姜穆宁就迫不及待地喊徐女士,想仔细问她敖心逸的情况,是不是身体有什么突发情况,才一大清早就去了医院。


    徐女士匆匆赶来时还怀抱着一支长盒,摇摇头道:“看着没什么异样,昨天晚上夫人也没叫医生,可能是例行检查吧。”


    她说着就笑了起来,将手中的盒子打开给姜穆宁看,温声道:“这是昨晚小姐要找的烛台,是要摆回原位去吗?就是还没有蜡烛……按照小姐原来那支的品牌,从德国订回来的,得晚两天了。”


    姜穆宁看着银色的烛台顿了下,将烛台从盒中拿起来,对着光微微侧了侧。


    有清洁磨损的痕迹,还有细微的磕痕,是她原来房中的那支。


    她动作自然地将烛台放回徐女士怀中的盒子里:“没关系,就把烛台放回原位去吧,谢谢徐姨。”


    徐女士笑笑,将盒子盖起来。


    姜穆宁想起什么似的:“哦对了,箐箐姐呢?怎么早上也没看见?她也一起去医院了么?”


    “还没起呢。”徐女士悄悄气音说了一句,随后声音恢复正常,扬了扬手中的长盒:“那我先去了。”


    姜穆宁点头,目送她离开,转身就进了厨房,让乔姨准备两份早餐装进保温桶里,随后叫上自己的司机,驱车赶往医院。


    家里的情况看起来一切正常,可处处又透着说不上来的怪异。


    现在没有了E01,许多事情她只能做猜测,却无从查证。


    她脑海中回忆着从昨晚回房,到今天早晨到现在发生的一幕幕,每一个人的表情,和发生过的每一句对话。


    凡任何事都有理由。


    敖心逸没有任何理由突然会查她送回家的那些东西,那支烛台应该真的是被女佣打扫的时候碰坏了才拿下去的。


    ……应该是她多想。


    姜穆宁轻轻松了口气,看着车停在医院门口,等司机将车门打开,拎着保温桶站在她身旁。


    姜穆宁亲自接过他手中的保温桶:“你在车里等我吧,我自己上去就行。”


    这医院是白家的医院,姜穆宁从小看病,不是通过家庭医生,基本就是到这间医院来,熟门熟路。


    敖心逸每次来自然也是院长亲自接待,方便又可以很好地保护隐私。


    她拎了保温桶后,直接去了院长办公室,咚咚敲了敲门,站在门口


    微笑问候道:“唐伯伯,早上好,我爸妈早上来医院了是不是?他们在哪间科室?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呀?”


    ……


    二十分钟后。


    敖心逸接到了自家医院的院长电话,语气极为殷勤地问候了她的身体状况。


    她刚做完检查没多久,正在留观。


    此时听着对面的一声声殷殷切切,墨镜下的眼神逐渐沉了下去,一双细细的眉头蹩起,口中笑道:“这孩子,还想着给我送早饭,真是有心了……她还在你那儿吗?”


    “没有没有,大小姐已经离开了,刚从我这儿走!”


    想来院长也不好意思当着穆宁的面这么说话。


    敖心逸很难不在心里猜测,穆宁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去医院找她是什么意思,有些难以维持脸上的笑意,对着电话浅咳了几声。


    院长立马让她多注意保养喉咙,少说话,问过她今天还会继续来医院打吊瓶之后,便请她先挂断电话。


    敖心逸长长舒了口气,对丈夫道:“你都听到了。”


    白书霆点头。


    “你怎么想?”


    白书霆默了默,十指与她相扣:“……我们等检查结果出来再说吧。”


    敖心逸失笑一声,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人不会做无缘无故、违反常态的事情,如果做了,就说明一定掩盖了她的真实目的。


    她年轻时拍戏,诠释剧本时最注重饰演角色的内在,无论声音动作行为有什么表现,一定是从角色内部发出的。


    而其中不可忽视的一项就是角色延续性。


    一个角色行为发出什么改变,一定和上一个事件有关联。


    穆宁会不提前打个电话给她,就这样抱着虚弱的身体带着早餐去医院找她吗?


    她和书霆出门已经那么久了,她就不怕跑空,不怕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所以,在今天这件事情之前,在穆宁身上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她怀疑自己隐瞒病情,要让她用这样的方式来探听呢。


    “霆哥啊……我们可能都不太了解我们的女儿了……”


    姜穆宁和敖心逸最终还是在家里见面的。


    夫妻俩甫一回家,姜穆宁就迎了上来,脸上笑着,有见到去医院的父母终于归家的安心,眼神中恰到好处地含着几分担忧:“妈!你回来啦!去检查结果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敖心逸看了看女儿的脸,下意识在心底端详,口中回道:“结果还没出呢,哪儿有这么快。”


    三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家中走。


    姜穆宁想了想,觉得也是,便换了个话题:“怎么还去别的医院了?唐伯伯听说你去了其他医院可紧张了。我早上还想着给你和爸送早餐呢,想着你们出门那么早,肯定没吃,也扑了个空。”


    白书霆闷声道:“吃过了回来的。”


    敖心逸叹气,摸了把姜穆宁的头:“你呀,去之前就应该给我和你爸打个电话的,你看跑空了吧。”


    “还不是怕给你说了,你就不让我去找你了。”姜穆宁说着撒起娇来,追问道:“所以怎么突然换医院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敖心逸说到这个就来气,摘下墨镜,脸上有几分烦躁地抱怨道:“本来挂了几天水,我都觉得好多了,今天应该是最后一天的,结果昨晚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咳了我一整夜,我一晚上都没怎么合眼!弄得我和你爸两个人觉都没睡好!”


    白书霆默默看了妻子一眼,给她倒了一杯温水:“你回房再睡一会儿。”


    敖心逸一口干了一杯水,心情像是被丈夫三言两语安抚了不少,只是还是不高兴道:“你也没睡,你今天还要上班。”


    “……我也不去了,我在家陪你。”


    夫妻俩说着说着,眼中就只有彼此了,商量起今天要不要上班的事情来。


    姜穆宁原本想问她换了哪家医院,被她和白书霆这么一言一语的也没找到话口问出来。


    只好在旁听着,一边仔细观察着他们的表情,觉得敖心逸的反应,和现在夫妻俩的对话都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还真是昨晚没睡好,所以今晨一大早就换了家医院看病去了


    姜穆宁默默卷着衣角,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皮,没看见打情骂俏的夫妻俩具是静默无声地看了她一眼,嘴上一边决定,两个人都回去补觉,今天就让白澋诚一个人去上班。


    敖心逸说着还笑了起来,最后拍拍姜穆宁的肩:“宁宁,你今天是休息还是有什么安排?今天天气好,养身体也不能总躺着,要是可以的话,就在家里散散步也好。”


    姜穆宁彻底打消心里疑虑,点头笑着应声:“我带嵇恪转转家里吧,毕竟是客人,也不好冷落。”


    敖心逸:“好呀,那你记得出去转的时候别吹着风了,少转一会儿,要是不舒服就赶紧回来。”


    “哦对了,还有夔先生,两位都是客,可不能偏待了。”


    敖心逸说完,就一脸疲倦地和白书霆上楼回房间休息了,姜穆宁也回了自己房间,给嵇恪发信息,邀请他参观庄园。


    *


    三天后。


    岩叔带着第二份过敏反应的检测报告敲响了敖白夫妇的房门。


    脸上表情略有叹息,将电子档和文件一并摊开在桌面上。


    敖心逸正坐在窗前看剧本,还未近前翻看文件,光是看老岩的表情就明白了,拿着剧本的纤瘦的手一时有些颤抖。


    “夫人,要……”


    “你先出去,我自己看吧。”敖心逸起身道。


    第127章 第127章她必须要拿到白家人的……


    岩叔从房里退了出去,轻轻将门合上,站在门口给在公司的白书霆发了信息。


    白书霆赶回家时,卧房内窗帘半阖着,仅留半臂宽的距离从窗外向室内漏进天光。


    敖心逸就站在半扇窗帘后面,透过窗帘缝隙朝窗外的花园看着,纤细的身影融入黑暗中,模糊了人影轮廓,显得有些孤寂。


    她都不知道这样一个人站了多久。


    白书霆站在门口急促呼吸着,平复下急促跳动的心脏,反手轻轻将门在身后合上,安静上前,默默站到妻子身后。


    顺着她望出去的视线,看见一男一女两个身影并肩在花园中坐着,从这个角度看出去刚好可以看见俩人略带笑意的侧脸。


    白书霆想起两个孩子婚约的事情,眸光微微一顿。


    “宁宁真是长大了,”敖心逸忽然张口道,语气平淡得听不出起伏,也听不出其中情绪,“我从来没有见过宁宁这样的表情。”


    “……她喜欢嵇恪。”


    白书霆眸光中映出妻子平淡的脸,看她忽然转过头来,语气中只有笃定。


    “我从她小时候就在想,我们宁宁长大以后会和什么样的人结婚,她有这样独一无二的家世,被我们当做掌上明珠似的捧着长大,得是什么样的男人才配得上她。”


    敖心逸微微扯了扯嘴角,表情似笑非笑:“原来是这样的。”


    “他们还有婚约,看来他们应该会走得很顺利。”


    “心逸……你……还好吗?”白书霆和妻子从年少时相伴至今,见她从脾气火辣的娇憨少女,逐渐被岁月沉淀出温柔沉稳,可还没见过她这样平静如死水的模样。


    好像一粒石子投入了深不见底的孤井。


    他以为,以心逸外柔内刚的性格,如果事情真的确定之后,她一定会大闹一场,将火爆的脾气全都发出来,可没想到她会谈这个。


    白书霆有些慌张地拉住敖心逸的手,有些看不准妻子的心意:“你生气就发脾气吧,心里难过就哭出来,心逸,你别这样……”


    敖心逸淡淡地将视线转回去,看着楼下那对年轻人,轻轻嗤笑一声:“实验室那边说,送去检测的每一件器物上都检测到了亮抑酶酞的成分。”


    听她开始说这个,白书霆反而松了一口气,扶着她想让在床边坐下。


    敖心逸站在原地没动,按住白书霆拉她的手,仍朝下看着姜穆宁说笑的侧脸。


    “……因为木质和石膏的材质特性,内部凝胶中的亮抑酶酞会缓缓释放,能维持半年之久。还有那些雕塑的涂层中包含的,日常擦拭清理都不会脱落。”


    “她送回来的那些礼物摆满了家里的角角落落,连她自己的房间里都不放过,生怕会在哪里露出端倪。我把她教的真是……”


    敖心逸失笑着摇了摇头,“我该说她狠毒,还是说她细致?我怎么会把她教成这样呢?”


    “心逸,我们和宁宁谈谈,可能其中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敖心逸笑了,看了一眼不远处书桌上的电脑,表情更加讥讽:“我找监控室要来了前几天宁宁在家时的监控,是她亲手……”


    敖心逸哽咽了一下,眼眶逐渐发红,后半段话没能说出来,转而改口道:


    “宁宁说我就是她最好的朋友,是她最好的闺蜜,宁宁从小到大和我无话不谈!可现在她对我和姜缙有误会,她为什么不来问问我呢?!”


    敖心逸说着,情绪逐渐激烈起来,平静的表情终


    于绷不住了,两行清泪不断顺着脸颊簌簌落下,被白书霆揽入怀中,逐渐呜咽出声。


    白书霆也被她哭红了眼眶,听着敖心逸埋头哭着:“你让我想一想,你让我想一想……”


    ……


    姜穆宁正掩唇笑着,忽然感觉到什么似的,转头朝身侧的方向看了一眼。


    入目一片绿荫草地和粉嫩盛开的鲜花,一眼望到花园后的白家主楼,中间一个人都没有,唯二的活物是一对黄色的蝴蝶正从花坛边飞起。


    嵇恪顺着她眼神的方向也看过去,问道:“怎么了?”


    “看错了,以为有人经过。”姜穆宁摇摇头,端起手中的花茶喝了一口,下意识朝上空的方向也看了一眼。


    窗台边与阳台皆无人,可能是错觉。


    嵇恪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他们在外面坐了有一会儿了。


    这两天姜穆宁的身体好多了,不再是走几步就要休息一会儿的状况,出来在花园中散步,也能连着走上十几分钟。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嵇恪以为自己是话不多的性子,没想到陪着这姜家小姐四处走一走,听她小时候生活在这里的趣事,竟意外地有意思。


    姜穆宁虽然不是白家的亲生女儿,但她在白家受到了父母和哥哥充分的关爱。


    从这几天在白家的生活中也能看得出来,白书霆和敖心逸,还有她的几个哥哥,对她都很好,甚至更甚于他们新找回来的亲生女儿白箐箐。


    他自小在庙中长大,师父除了日常对他应有的教养和照顾外也疏远他。


    他……有些羡慕姜穆宁。


    羡慕她的生活环境,羡慕她有这样亲密和爱她的家人。


    和她相处时,能感觉到她不是将自己当做想要攀附的对象,而是如同朋友一般相处。


    嵇恪不免开始关心她:“太阳升起来了,我们要回去吗?”


    七月天里,临近中午的时间是太热了,光是这会儿太阳刚升上来,她就已经起了些薄汗,姜穆宁放下茶杯,微笑着应道:“好啊。”


    两人回到屋里。


    乔姨掐着点儿双手端上来一碗药膳汤,径直递到姜穆宁面前,脸上笑着:“刚还想出去找你呢,怎么刚好就回来了,来小姐,给你温好了,刚好直接喝!”


    “来,坐这儿喝吧!”


    乔姨朝周围张望了一下,端着汤朝沙发边移去,把汤盅放茶几上,一边招呼嵇恪:“嵇总,给您沏壶茶?”


    白家的家庭医生根据姜穆宁的身体专门开的药膳方子,每天早上十点准时喝上一碗,中午或者下午再喝一碗滋补的老母鸡汤,这几日来日日雷打不动。


    嵇恪对这一幕已经看习惯了,止住自己说到一半的话,对乔姨点点头,陪着姜穆宁把汤喝完。


    看她浅尝了一口说还是太烫了,说乔姨的温和她的温都不是一个温度,脸上颇有些撒娇的抱怨模样,不禁轻轻笑了一下。


    这样的对话几乎每日都发生。


    乔姨台词也都差不多,照老套路回她:“诶哟我的小姐,你那个温都叫凉了,凉了再喝药膳哪儿还有什么效果?”


    她说着,今日嬉笑的表情不知不觉沉静下来,声音也一并低落,眼中添上几分慈爱:“小姐马上都要回京市了,也不知道还能吃到几顿乔姨做的饭菜……”


    “乔姨……”姜穆宁抬起头来,低落地抿了抿唇。


    她这几天不愿意回京,原本是想找机会,拿到白家人的贴身物件,最好还能趁白箐箐这两天不在家,单独和他们说些这次去宝桐县的事儿,吹吹敖白夫妻俩和白思祺的耳边风。


    可这几天不知道怎么了,白家这些人像是忙得很,要不就是忙得根本不在家,专程点名请嵇恪对她多多照顾,要么就是面对面说不到三言两语就要走。


    就连白思祺都没好好儿地和她聊上几句。


    对她说的话无动于衷,像是没听见似的神情恍惚。


    不仅如此,她还听说敖心逸给白思祺安排了相亲。


    现在敖心逸的病情稳定下来,爸妈也在催她回家,她没有再留在白家的理由了。


    虽然没有和白家人说明,但大家都知道,今天应该就是最后一天。


    她得趁今天把各人的贴身物件都拿到手。


    这两天她每每想进谁的房间时,徐管家都恰好出现,今天就算她在,她也得找借口进他们的房间了……


    乔姨将姜穆宁片刻的失神当作是离别前的低落,弯眼一笑,打散有些悲伤的气氛,逗她开心道:“今天小姐想吃什么?乔姨中午亲自下厨怎么样?”


    姜穆宁回神,眼睛亮起来,笑出两个浅浅的小梨涡:“唔……想吃樱桃肉。”


    “没问题!”


    乔姨看她这么喜欢的样子果然很高兴,心中计算着开口:“就是中午是赶不上了,小姐晚上吃可好?”


    姜穆宁乖巧点点脑袋:“好呀,谢谢乔姨。”


    她说着就眼睛亮亮地转向嵇恪:“乔姨做樱桃肉可好吃了,这是乔姨的拿手菜,晚上你一定要尝尝!”


    嵇恪微笑点头:“好。”


    二楼主卧的房门不知何时虚掩着,此时人影一闪而过,将门缝关紧。


    中午敖心逸说身体不舒服,不下来吃饭了。


    饭菜是乔姨命人送到上面去的。


    白箐箐和嵇夔不在,白书霆和白澋诚在上班,敖心逸也不下来,中午餐桌上一时冷清了许多。


    午后,姜穆宁餐后在厨房榨了杯鲜果汁端上二楼,敲了敲敖心逸的房门。


    里面一时没有回音。


    姜穆宁微微低下头


    ,近前一步,靠近在门上静静听了听,听见好似有说话声从里面传来。


    门板太厚,声音听不真切。


    直到她的余光中出现了一道黑影,姜穆宁立即后退一步,抬头看向来人,毫不意外地又是徐管家。


    她笑了一下,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徐女士,好巧,最近我们总是这样见面呢。”


    徐女士像是还回忆了一下,跟着忽然笑起来:“还真的是!”


    她朝门边靠近一步道:“夫人在房里呢,我来收夫人用过的餐盘,小姐敲过门了吗?夫人没有应吗?”


    姜穆宁摇摇头。


    徐女士便自己上前敲了敲。


    期间听姜穆宁问她:“怎么这种小事还要徐女士亲自来做,让下面人来跑就好了嘛。”


    “夫人有点事,我亲自来放心些。”


    姜穆宁正听着奇怪,原来不是说身体不舒服才不下去吃饭,现在怎么又是有事了?


    她成天在家能有什么事?


    正当疑惑,主卧的房门就倏忽在两人面前打开,白书霆看见徐女士身边的姜穆宁时愣了愣,站出门外道:“宁宁?你怎么来了?”


    “爸,你在家?早上不是出……”姜穆宁也愣了,想看看屋里,但被白书霆小山似的身体挡得密不透风。


    她反应过来:“你什么时候回家的?”


    白书霆应声道:“上午回来的,来给妈妈送果汁?”


    “嗯,听说妈身体不舒服,过来看看妈妈,带了果汁来。”


    敖心逸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是宁宁啊。”


    她声音听着有些微哑,白书霆应声让开身体,将门开得更大些,露出屋内景象。


    卧房里很昏暗,灯也未开半盏,窗帘拉着半扇,便是房间里的唯一光源。


    摆在桌上的午餐一口未动。


    姜穆宁听见白书霆的声音在她背后低低响起,让徐女士晚些时候再来,徐女士便离开了,一时空间内就只剩他们三人。


    姜穆宁端着果汁走进屋内。


    进入之后细看才发现,屋内四处凌乱,像是全被翻了一遍,地上落了不少本子和小物件,连枕头都在地上。


    敖心逸从书桌前转过身来,一双眼掩在昏暗中也看得出红肿。


    姜穆宁想起之前听见的说话声,朝她身后桌上的电脑看了一眼,端着果汁语气纠结了一下:“……你们……不会吵架了吧?”


    她一句话问出,两个人都不说话,姜穆宁以为自己猜对了,走近书桌,将果汁放在桌上,朝台面上露着一角的文件看去,口中道:


    “是不是爸爸又惹你生气了?是为什么事儿吵的呀,说来给我听听,帮你们解决一下。”


    “嗤……”


    敖心逸轻笑一声,短促地吐出一口气,很快调整好表情,面上滴水不漏:“他怎么敢!爸爸是在帮妈妈对戏呢。”


    托盘在桌面上轻放,磕出细微的声响。


    姜穆宁放下果汁,从那半个角的文件上也没看出什么来,正想问这是不是剧本,就见敖心逸已经转身,似是顺手收拢台面上的东西,将A4纸在文件夹内全数叠放整齐,丢去一边。


    她语气自然道:“谢谢宝贝,就放这儿吧。”


    姜穆宁的手抬了个空,顺着敖心逸丢文件的地方下意识看去,瞳孔蓦然一缩。


    这两张照片……


    九十年代老照片上,眉目浓艳的少女穿着西式婚纱站在敞篷汽车里,纤长的手臂上套着蕾丝手套,高举起一小捧花,正面对着镜头,笑得阳光艳丽。


    另一张照片,二十一岁的敖心逸同样穿着一身西式婚纱,手拿捧花,与前一张照片不同的是,头顶多了精致洁白的头纱,双眼中的幸福像是要溢出来。


    她头皮瞬间发麻,握住果汁的玻璃杯递到敖心逸身前,压抑中颤抖的唇角笑道:“对戏?这么快就已经决定好、真的要复出了吗?”


    “我是说,这么快就找到合适的剧本了?你的身体还没恢复好……”


    第128章 第128章她竟忽视了白箐箐本身……


    很奇怪,一个人一旦开始从内心隔阂起另一个人后,很多曾在生活中被忽视的东西,都像浮游生物渐渐浮出水面。


    不在意时便没看出,宁宁她……演技的细节太过拙劣。


    她怎么会从来没发现呢。


    如今再看,才觉得她漏洞百出。


    “不快啦,老唐的剧本递我手里都两个多月了。”敖心逸的目光看向她,冷静的目光和姜穆宁的甫一对上,就见她的眼神水蚤般弹走。


    敖心逸装作没看见,继续道,“刚巧那时候箐箐才回到家,我就把这事儿耽搁下来了。现在老唐那边在催了,我明天就要去试戏,时间还有点紧张呢。”


    两句话的时间,姜穆宁已经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神情稳定下来,脸上略带一丝担忧:“时间再紧也要注意身体呀,唐院长都说了,你的嗓子现在要好好保护,不然受损伤以后是一辈子的事情。”


    表现担忧的时候,眼神和上一个情绪应该是连贯的,且常常与反对的情绪同时出现。


    宁宁说着反对的话,可眼神明显是思索停顿之后再孤立出现,肢体语言和她的神情完全不匹配。


    敖心逸心里已经无力叹息。


    “我们年轻时候演戏那会儿,喉咙发个炎算什么,就是发着烧也能在片场熬大夜的,你妈是从那个年代走出来的,没那么娇贵。”


    敖心逸无所谓地笑笑,像是打定主意就这么安排了。


    姜穆宁知道改不了她的主意,只好脸色一转振奋,露出鼓励的笑容道:“那好吧,我来帮你搭戏,剧本呐,现在演到哪一段儿了?”


    房间里的光实在是昏暗,姜穆宁看了看四周,跑去将窗帘拉开一些。


    午后两点的光正烈,洋洋洒洒地泼进屋内,她在窗前回过头对着敖心逸露出微笑,看见敖心逸平淡开口:


    “演到女主人公被世界上最亲的人背叛。”


    那双隔着三米距离望向她的眼睛里,同样沉寂无波。


    姜穆宁心中一颤,脸上笑容下意识收起,变得紧张起来。


    敖心逸从来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说话,仿佛那句话就是说给她听的一样。


    姜穆宁下意识看了一眼站在旁边沉默的白书霆,想从他的脸色中看出点什么。


    敖心逸的语速快了起来:“世界上很多的矛盾和悲剧都是由误会造成的。女主人公就是被误会,遭受了一些来自她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带来的伤害。


    现在正是两个人情绪爆发,不知不觉将误会带出来的那一段,第一百七十三页,从第五行开始。”


    敖心逸从书桌上捡出一本书,递给姜穆宁,语气有些嘲讽:“我觉得这段写的不好,明明就是问一句话的事,怎么最开始的时候就没有问呢。”


    “宁宁你说,他们真的将话说开了,做出伤害事情的人会后悔吗?”


    姜穆宁有些愣怔地双手将剧本接过,翻到一百七十三页,看见敖心逸在剧本上做了不少标注。


    眼前密密麻麻的方块铅字,姜穆宁低头看着,却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书桌上的两张相片。


    那是她曾在姜缙办公室的抽屉夹层里看到过的。


    没想到敖心逸这里居然会有一模一样的一组照片。


    也对,这本来就是她的照片,她当然会有。


    只是一个已经有家庭的男人,会出于什么心里,还保留着二十多年前喜欢过的人的照片呢……


    姜穆宁飞快低下头,翻阅起手中的剧本,喉中呵出一口气,一边回答道:“会后悔吧。”


    “是吧,所以我觉得很可惜,要结成世界上最亲密、最信任的关系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敖心逸感叹着叹息了一声,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握住姜穆宁的手道:“宁宁,我们也是世界上最亲的人,你有没有什么事情是误会妈妈却一直没有问的?不告诉爸爸,你偷偷问妈妈好不好?”


    “……”


    姜穆宁这一刻是真的全身毛孔都紧缩了,觉得这个对话太巧了。


    到底是因为她心虚还是敖心逸真的发现了什么在意有所指?


    姜穆宁感觉自己的体温在飞速消退,七月炎天里,她的手在敖心逸的手掌包裹中逐渐变得冰凉。


    可她送给敖心逸的蜡烛还摆在她的书桌上,还有那盏小夜灯也还在床头,如果敖心逸发现了,不可能还把那些东西留在她那么近的地方。


    真的就是如此之巧……?


    姜穆宁屏住呼吸,看向手中的剧本台词,一边维持住自己的表情不漏出端倪,娇声埋怨道:“嘁,我哪有误会的地方,我只有不高兴某人不注意自己的身体,还把自己当年轻人拼命呢……”


    敖心逸一把抽走她手中的剧本合起来,催她走人:“你快回去休息吧,你现在才是全家最不能劳累的人呢。”


    姜穆宁原本想在这儿多留一会儿,拿到敖心逸和白书霆的头发或是物件,现在被敖心逸这么一推,两手空空地就被她推到了房门口。


    姜穆宁还想再说些什么留下来。


    可一直沉默着的白书霆也跟着敖心逸默默送她到门口:“宁宁,好好休息。”


    ……


    门在三人之间合上。


    敖心逸重新走回电脑前,点亮屏幕,放到一半的视频自动播放,传出白家园丁大声笑着说话的声音。


    监控上,姜穆宁走近,几个园艺师齐齐冲她打招呼,见她是抱着书来的,像是要在这里看书,便关掉水管,简单收拾了下器物之后离开。


    十几秒的画面一闪而过。


    敖心逸关掉界面,调到主卧门前走廊上的实时监控,亲眼看着姜穆宁看了看三楼几个房间的方向,随后自她门前走远。


    她打电话给徐管家,轻声吩咐道:“下午看着点儿穆宁,看她想做什么,不用拦着了。”


    电话挂断。


    白书霆眼中不忍,走上前轻轻碰了碰敖心逸的肩膀,觉得他们一家人的关系竟就这样在一夕之间变化了。


    心逸最重感情,宁宁又是被她抱着那样的心情养大的,现在心逸亲自这样做,她该有多难过……


    “交给我吧,我来做吧。”


    “我要自己来。”敖心逸静静摇头:“你忘了,


    娱乐圈是什么样的地方,你忘了我是从哪里出来的?”


    “我是被前闺蜜背后捅刀子第二天还笑着给她颁奖的人,是被枪指着头还敢和你结婚的人。”


    书桌上的两张照片。


    一张是水帮刘老大要她在电影里穿婚纱嫁给他的戏,当时还没确定关系的白书霆闯进片场,她在敞篷车里高兴地站起来冲他挥手,这一幕被姜缙拍下来,成了他们的定情之照,也成了姜缙的得意之作。


    要不是刘大不同意这张照片公开,那张定情照应该会成为挽救那部烂片票房的经典剧照。


    现在没想到,她养了姜缙的女儿。


    更没想到他们会和姜缙的女儿走到如今这种局面……真是造化弄人。


    蓦地,敖心逸低下头轻笑了一声,心死得现在连哭都哭不出来了,握住肩上白书霆的手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开口道:


    “箐箐走之前提醒我最近少在家里待着,你我都知道,她这是不好明说致敏物的事情,我和徐女士已经打过招呼了,就说最近我都在公司里陪你,你别说漏嘴了。”


    白书霆点头。


    想到此行和女儿一起去宝桐的嵇夔,眉头皱起来:“嵇恪和宁……和姜穆宁有婚约,嵇夔又是嵇恪的小叔,同是是京市嵇家人,他跟在箐箐身边……是不是会对箐箐不利。”


    敖心逸注意到丈夫的称呼,笑着撒开他的手嗔道:“行了,要你摆什么态度,怪生硬的,回头再让人看出来。”


    只是丈夫说的话也有道理。


    传闻中嵇夔是个冷心冷面的,不是这么平易近人的人,他主动和箐箐走近,别是别有用心……


    敖心逸想道:“箐箐去宝桐是回去办事的,特调局的人也在,要是嵇夔起什么坏心,也得顾忌有那么多人在,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反正他们今晚就回来了,穆宁他们明天一早也会回京,最后一晚上,没事的。”


    白书霆点头,让人进主卧来收拾,等敖心逸换好衣物后,和她一起去了公司。


    *


    晚上。


    说好七点左右会到家的白箐箐还不见人影,敖白两夫妻晚饭都吃得心不在焉。


    打电话去给白箐箐和嵇夔都没人接,只好每隔一会儿发个消息,在吃饭的时候时不时看上几眼手机,看女儿有没有回复。


    明天一早,姜穆宁和嵇家叔侄就会离开。


    今晚算是给他们的践行宴。


    乔姨还特意亲自下厨,做了好几道熬心费力大菜,其中就有姜穆宁点的樱桃肉。


    场面原本郑重其事,只是由于两个主人有些心思都没在待客上,姜穆宁稍微有些尴尬。


    她给嵇恪挟了一块樱桃肉在他盘中,歉意和嵇恪解释:“抱歉啊,箐箐姐这么晚了还没回来,我爸妈有些担心……”


    “可以理解。”嵇恪对姜穆宁微微笑了笑,看着她挟到自己盘中的樱桃肉,不免有些失神。


    姜穆宁像是没有察觉他的眼神变化,放下筷子轻声问道:“对了嵇恪,你知道箐箐和小叔这么快就又回去宝桐是因为什么事吗?”


    嵇恪回神,视线重新看向她,耐心倾听她说话。


    “明明有特调局、玄门还有云笈宗的道长们都在,怎么还要箐箐姐他们回去收尾?就连小叔都要去帮忙?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嵇恪闻言沉思起来。


    他的人也留在那里了,听说封印邪佛很顺利,虽然耗时耗人,但全过程进展顺利,并不需要外援的样子。


    白箐箐走时不仅没和家里人细说,就连小叔也没和他解释一两句,只说宝桐有事,要他帮忙,便和白箐箐一起一大早就离开了。


    原本姜穆宁没问,他也没在意。


    小叔要做什么,一定有他的道理,根本无需别人担心。


    现在一说,他想起之前短暂听到的小叔和白箐箐的谈话,这才回忆起来:“好像是白箐箐说她去宝桐有事……这么想来,应该不是宝桐有事需要小叔帮忙,而是白箐箐有事需要帮忙。”


    “白箐箐有事……”姜穆宁凝眉想了想,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一个问题。


    白箐箐的人是变了,变化很大,坏了她的不少事。


    但从白箐箐本人来说,她一直都在做什么?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姜穆宁想到这里,便心中一惊,发觉自己重生回来到现在,竟然没有一刻仔细观察过白箐箐这个人本身。


    她被和前世不同的境况迷了眼,太执着于自己的事情之中……


    白箐箐一身玄学本事神秘莫测,她和无裳是否先有联系也暂且不考虑的话,从白箐箐出现在白家视野中开始,她便积极地做些风水上面的事情。


    她那么懒的人,平时能坐着就绝不站着,即便是坐下了,也像没骨头似的躺得东倒西歪。


    也只有吃饭的时候才积极些……


    可这样一个人,在没通告的时候,竟然几乎一天不落地出门去替人看风水,她是缺钱还是……


    应该也不是。


    据她所知,敖心逸和白书霆给她的零花钱不少,白澋诚还经常会给她些钱,敖腾往她那儿送的东西就更别说了,那是成车的往她手里送。


    白箐箐如果不是为钱,她这么积极是为什么?


    如果是为了钱,她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姜穆宁正沉浸在思索中,都没注意到敖心逸和白书霆脸上笑逐颜开的表情。


    大门外飞快跑进来一个纤瘦的身影,急匆匆在座位上放下自己的包,口中连连叫唤:“饿死了饿死了,还好你们正在吃饭,嵇总晚好,您接着吃哈,乔姨快给我盛一大碗饭吧救救孩子!”


    白箐箐的声音充满整个餐厅。


    敖心逸和白书霆松懈下一直提着的心,让人先给她倒杯水,再拿温毛巾来给她擦手。


    乔姨反应极快,听见她喊声后都没到餐厅来看一眼,就先盛了一碗冒尖的大米饭端出来。


    桌上其他众人都傻了眼,随着她身后沉稳有序的脚步声,看见嵇夔晚她一步步入餐厅,面上与眼角眉梢都带着些温和笑意。


    他对着敖心逸和白书霆礼貌笑着点点头,随后看了一眼嵇恪,便随着最晚入座的白箐箐,在她身边的空椅处坐下。


    敖心逸看着白箐箐一口气干了一整杯水,本是想问问她话,也没忍心冲她张口。


    看向女儿的视线向后顺延一位,移到她身旁的嵇夔身上,倾身问道:“夔先生,这次回来路上没遇见什么事儿吧,比预定的时间晚回来不少,您和箐箐还都联系不上,担心死我了。”


    这次回来的晚是在宝桐耽搁了。


    只是临收尾的时候出了一点小麻烦而已,却算不得什么事故。


    嵇夔正要开口,和敖心逸解释,突然在桌子底下被人踢了一脚。


    “是飞机晚点。”他道:“我和箐箐的手机都没电了,想着很快就到了,就没充电,让您担心了。”


    敖心逸的表情有些半信半疑。


    但见女儿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胳膊腿儿也都全乎,已经一秒不停地开始用力干饭的样子,敖心逸心情还是稍稍放松了些,眉目缓和着笑起来:“原来是这样。”


    “真是抱歉我们先开席了,这次出行一定辛苦了吧,请夔先生用餐吧。”


    嵇夔不在意地摇摇头,瞥了白箐箐一眼,擦净手开始动筷。


    第129章 第129章万点金光


    晚上一顿饭,白箐箐吃得风卷残云。


    敖心逸看得有些担心,虽然偶尔也见过女儿吃饭着急的样子,可今晚就像是有火在屁股后面烧似的,晚一步就要被人撵走了。


    她刚开始想着,孩子饿,让她先吃几口垫垫。


    等到后面再想让她吃慢点儿的时候,白箐箐把筷子一放,用纸巾擦了擦唇角,霍地一下拎包站起身来,冲众人道:“我吃好了,先回房了,各位慢用。”


    “箐箐……”敖心逸轻声张了张


    口,觉得她晚上是不是有什么事。


    桌上嵇恪和姜穆宁也先后放下餐具,表示自己已经用餐完毕,连后来的嵇夔也像是用完了的样子。


    白箐箐像是看出敖心逸想问的,冲她弯眼笑笑:“我赶着回去睡觉,晚安哈。”


    孩子急是急了点儿,可看着心情很不错的样子,敖心逸心里放心多了,跟着她起身小声追道:“刚吃了晚饭别立刻就躺下呀,你散散步,或者歇一会儿嘛。”


    客人们都在,敖心逸声音小小的,趁说话的时候拉了把白箐箐的手,探了探她的体温。


    热热的,也很正常。


    “这两天太累了,明天早上起来再散步,现在先晚安晚安!”白箐箐把自己的手从敖心逸掌心中抽出来,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俩人就站在嵇夔旁边说的话,白箐箐和敖心逸打完招呼,还顺便向嵇夔道谢:“嵇夔,这次谢了。”


    嵇夔冲她点头。


    白箐箐笑笑,转身撒腿就跑,敖心逸想再多说一句都没赶上。


    再一回头,嵇夔也跟着起身,敖心逸至少叹笑道:“箐箐在外面再厉害,在我这个妈妈眼中也还是个孩子,让您见笑了。这次出行辛苦,夔先生您也早点休息。”


    她说着,视线不自觉向下,看向一直在她余光中存在感极强的白点,得体的笑意蓦然在脸上僵住。


    嵇夔一身裁剪精致的纯黑色西服,细长的黑色裤腿上,一个灰白色的鞋底印格外清晰。


    从这个角度看……


    敖心逸的职业素养让她半秒时间不到就反应过来,这个角度印上去的鞋印,只有坐在嵇夔右手边的白箐箐……


    能故意踢嵇夔这种事儿,也只有白箐箐能干得出来。


    敖心逸短暂闭了闭眼。


    箐箐好好儿的踢他干嘛呀!


    嵇家继承人虽然是嵇恪,嵇夔这个小叔要往后排。但毕竟嵇恪从小不在嵇家长大,这两三年才回来接手生意。这嵇夔就是京市嵇家的实际掌权人。


    现在他一副看着很好相处的样子,别暗暗在心里记恨箐箐一笔。


    嵇夔依着她的脸色向下一看,动了动腿,看见上面的鞋印,眼中失笑。


    敖心逸生硬地将眼神转走,硬是装作没看见的样子,续上刚才的最后一句话:“晚安。”


    “嗯,晚安。”


    *


    白箐箐跑上楼将门反锁,迫不及待地火速洗漱完,换上一身睡衣,安静宁和地躺在床上,闭起眼睛,两边唇角小钩子似的细细向上弯起,一刻都等不及,灵力自体内运转起来。


    这次去宝桐,是为了上次那些魂魄欲念被吸食的活死人。


    訾文滨说活死人太多,工程量浩大,他们的人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请她回去帮点小忙。


    等真的去了之后才发现,制香世家的徐阳按照之前她教的做法,做了不少引魂香,却是一片魂魄都没引回来。


    还好她出门前算了一卦,把嵇夔也拉上了,否则还真不知道,摆在她面前的是那么大个摊子。


    原本她是想着,等留在宝桐县的那些风水师把人都弄醒之后,他们肯定要互相交流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她再宣扬一下自己的劳苦功高,看能不能收点儿信仰回来。


    现在好啦,他们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情况更加直接了!


    只待今晚她再入个梦……


    夜色低垂,窗外刮起的风声不知何时止住,黑色的树影摇动,时不时落下叶来,惊得地面的爬虫狂摆着纤细的触足爬走。


    一切发生的静谧无声,所有的感官都在暗沉下来的黑夜中变得模糊。


    白家四楼客房。


    一道黑色的身影静静立在窗边,背影融在夜色中,一张如玉色雕刻的侧脸在朦胧月色下白得发光。


    嵇夔对着薄云遮挡下残破的圆月眯了眯眼。


    有细小如微尘的飞荧从圆月残缺的一角中啃噬而出,在云间汇聚成一道朦胧光带,仿若被看不见的丝线牵引,悉数向白家的庄园飞来,最后飘荡着没入他下方的房间内。


    万点金光汇聚在一处,悬浮在空中,几乎将黑暗朦胧的卧房照得透亮。


    辉映的金光流转在床上静躺之人的周身,随着平缓起伏的一呼一吸之间融化在她的身体。


    次日清早。


    白箐箐还不到六点就睁开眼,洗漱完冲下楼吃早餐,脸色好得像是连夜吃了八个小孩。


    敖心逸上午也要去剧本围读,一早上起来就在准备,此时见女儿起得早,便跟着她坐在餐桌前,面前摊着剧本。


    只是她不吃早餐,连水都是只抿了几口,剧本也没看几个字。


    含着笑意的眼神落在白箐箐身上,忍不住问她:“发生什么事这么高兴,看你昨晚回来就高兴得不得了。”


    “这次去宝桐事情办的顺利,酬劳丰厚……”


    白箐箐好心情地笑着解释,话说到一半,耳尖动了动,听见三楼和四楼的房门打开,果然没等一会儿,就见姜穆宁和嵇恪出现在了走廊上。


    她声音停顿了一下。


    敖心逸没听见动静,还只当她话是说完了,笑吟吟道:“赚了钱这么高兴呀,那妈妈再给你一点零花钱好不好,这过不了多久就要开学了,你上大学的东西还一点儿都没有置办吧。”


    现在已经七月中旬了。


    白箐箐被敖心逸这么一说,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学要上,按原著剧情,李青青的那对抱错她的父母过不了多久就会私下来找她。


    她几乎都忘了这回事。


    白箐箐放下筷子,另一手指尖略显烦躁地在台面上点了点,心中正当思索,就见白澋诚拎着公文包出现在了她对面,在椅子上放下公文包,视线落在她哒哒哒敲击餐桌的指尖上。


    白澋诚视线上移,看白箐箐皱起的眉心,随后看向敖心逸有些疑惑不解的表情。


    敖心逸:“怎么了这副表情?”


    “忘了还要上学了。”白箐箐停下敲桌子的手,捧起碗来继续吃饭,边吹着碗边的热气幽幽叹了口气。


    敖心逸被她逗笑。


    果然不论是看起来多么成熟的孩子,说到上学时的表情都大抵差不多,这不情愿的表情几乎和老四小五一模一样。


    她家几个孩子里,说到上学能高兴的,估计只有澋诚了。


    敖心逸想着便看了一旁的大儿子一眼:“澋诚,妹妹上学置办东西,你帮着一点,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亲力亲为一些,知道了吗?”


    白澋诚端着黑咖啡坐下,镜片后的目光闪了闪:“好。”


    敖心逸欣慰一笑:“箐箐,妈妈今天要去见导演,就是上次和你


    说过的唐英卓,唐导,等今天之后,你有没有时间,妈妈陪你去商场挑些衣服吧,咱们母女俩还没一起逛过街呢。”


    女儿回家到现在,不是忙综艺就是忙替人看事。


    他们除了一起吃饭和去造型室,他们没有一起进行过任何的活动,逛街、看演出、运动、旅行……一样都没有一起做过。


    白箐箐对上大学要准备东西没有丝毫兴趣。


    但敖心逸那句“咱们还没一起逛过街呢”让她决定答应下来:“也行。”


    原著里,李青青也没有和敖心逸逛过街,当季最新的服装款式全是品牌方直接送到家里给他们挑,有什么日常需要全都是白家的采买去置办。


    母女俩压根没有一起出门的需求。


    李青青所有和敖心逸有关的场景,全部发生在白家和综艺现场两个地方,全是和姜穆宁的各种对照组剧情。


    只要和原著剧情不一样的事,她就愿意做。


    想着敖心逸今天要去见导演,她顺口问道:“决定复出了?”


    敖心逸笑着点点头:“决定了。”


    白箐箐眼睛也弯了弯:“那很好呀。”


    白箐箐吃饱喝足,手闲不下来,又喝了手边的半杯清水,脑袋朝椅背上一仰,看见姜穆宁和嵇恪的两张大脸出现在她身后不远处。


    白箐箐就烦姜穆宁随时一副温婉至极又透着虚弱的样子,她走之前姜穆宁就这表情,回来之后还是这表情。


    她闭了闭眼,把仰到椅背后面的脑袋收回来,一口气将剩下半杯水也喝完,对敖心逸和白澋诚道:“我吃完了,先回房了。”


    “箐箐,我今天就要回京市了。”姜穆宁突然张口喊住她。


    白箐箐眼神像是见了鬼,后退一步。


    上次她俩在庙里都把话说明白到那样儿了,姜穆宁还能演的出来表面友好呐?


    姜穆宁像是没看出她脸上的惊悚和嫌弃,微笑着上前一步,想要去拉她的手:“我们也算是姐妹,我这一走还不知道多久之后才能再回家,箐箐姐,你对我要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就说开好不好?”


    白箐箐在姜穆宁手碰到她之前,猛地从胸前提着举高,举着两爪又往后又退一步:“我对你没误会。”


    嵇恪还在旁边呢,白箐箐不好将话说得太难看,说完就想溜。


    姜穆宁却将她看向嵇恪那一眼,当做是有外人在场,不方便说话,跟上她小声道:“那我待会儿单独去你房间找你……”


    她这话声音一点儿都不小,餐厅的人都听得见。


    白箐箐匆匆离开的背影一顿,转过弯去原本要上楼回房的脚尖一转,从主宅的后门溜到后花园去了。


    姜穆宁爱找谁找谁吧。


    她今天大好的心情可不想被破坏。


    第130章 第130章偌大的白家,大厦倾塌


    姜穆宁和嵇家叔侄走的时候,大家还是齐聚相送了。


    就连特意没回房间,专门溜到后花园去躲姜穆宁谈心的白箐箐也老老实实站在车前,表情麻木地冲他们挥手。


    毕竟这次去宝桐收信仰,嵇夔确实帮了忙,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


    姜穆宁依依不舍地和敖白夫妇拥抱完,和白三白四又分别上前拥抱了。


    白鹤云大大方方的看不出什么不舍,他常年全球旅居,早就习惯了分别这回事儿,此时唇角勾着笑意,拍了拍妹妹的背:“多大了还要哭鼻子啊,快把眼泪收回去,想回家随时回,又不是见不到了。”


    姜穆宁红着眼圈,眼泪含在眼眶里打转:“反正等我下次回来,你肯定又是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白鹤云的身子弯下,头搁在姜穆宁脑后,垂下的眼睫遮挡黑色的瞳眸,眼中一片沉寂,看不出他语气中的星点笑意。


    他松开姜穆宁,弯起的唇角朝上又提了提:“越舍不得就越舍不得,快走吧,我要催你了。”


    “四哥!”姜穆宁娇斥一声。


    白箐箐冲着嵇夔挥手,听着这声音麻木的脸皮一僵,手臂上顿时起了一片鸡皮疙瘩,看向旁边依依惜别的一排人。


    这一看,眼中就起了兴味,人也精神多了。


    白书霆和白澋诚是铁面二人组,看不出什么表情,白家老四白鹤云也瞧不出什么,其他几个人却各自都有点儿意思。


    白思祺一副不在状态,神情恍惚,只要眼神触碰上姜穆宁就会变得复杂难明,这她还能理解。


    毕竟她对白三做过功课了嘛,花了她那么多灵力,给白三看了一场幻觉,看完了总要听个响儿。


    但白松旭又一脸复杂,一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是因为什么?


    最有看头的就是敖心逸了。


    她居然没有红着眼眶,要哭不哭地送她的宝贝女儿,反倒在告别之后就站在一边,对着还在和几个儿子说话的姜穆宁频频看表。


    白箐箐想到她说今天有剧本围读,明白过来。


    【她赶时间呀,想不到这工作起来事业心还挺强。】


    敖心逸突然抬头,意识到女儿心声中说的是自己,差点下意识看向她,在转头之际硬生生地收住了,将戴着腕表的手放下。


    围读马上要开始了,虽然都是剧组里的人,但她刚决定复出,第一天就迟到不太好,别人还以为她这个昔日影后耍大牌呢。


    只是嵇家叔侄在面前,她再着急也不太好明着催姜穆宁。


    敖心逸瞧着像是还要和儿子们说一会儿话的姜穆宁,正想说些什么,她面前的嵇夔忽然转身走了。


    路过嵇恪时淡淡说了一声:“时间不早了,早点启程,姜家要等急了。”


    话虽然是和嵇恪说的,可他声音却不小。


    说完便独自上了车。


    姜穆宁闻言,擦擦眼角渗出来的泪,对白松旭道:“好啦,我走了。”


    白松旭咬着牙不说话,眼睛都红了,却不像伤感的,半晌才点头,在喉咙中“嗯”了一声。


    姜穆宁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连白松旭都对她态度变化很大,可这几天她对白家这几个哥哥挨个儿找过,依依不舍地聊天谈心,还和以前一样撒娇,却又都没有问出来。


    不过没关系,反正这几个人的东西她都拿到了。


    她现在没有了E01,也不太在意要维护他们之间的关系,现在的状况即便是要了他们的好感度也没什么用,还不如把时间花在更要紧的地方。


    比如……如何让这些人再也妨碍不到她。


    姜穆宁想到自己贴身口袋里藏的东西,兀自笑了笑,走回到嵇恪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最后再次道别道:“我真的走啦。”


    “四哥,祝你接下来的旅行愉快,”她微笑着看向敖心逸,“妈妈,也祝你今天剧本围读顺利,早点找回影后的状态!”


    敖心逸见到姜穆宁终于要走,可算松了一口气,她面上不显,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好好,那嵇总,夔先生,宁宁路上就麻烦您二位照顾了,祝你们一路顺风。”


    她亲自走到他们的车旁,替姜穆宁拉开车门,微笑道:“宁宁,快上车吧。”


    姜穆宁脸色一顿,弯身坐进车里。


    敖心逸不着痕迹地松口气,又看向嵇恪。


    嵇夔坐在前座,嵇恪便坐去姜穆宁的身边。


    敖心逸看他们俩人坐好,亲自又替他们关上车门,对着降下来的车窗挥手。


    嵇夔在副驾淡淡道:“开车吧。”


    载着一行人的迈巴赫便缓缓发动,一行人站在白家主楼门口,目送车辆远去,待刚转过弯,敖心逸就迫不及待地冲门庭前角落处停着的黑车招招手,小跑着主动迎了上去。


    白书霆一个箭步跟去她身后,在车将将停稳之际,飞快打开车门,将手护在车门上方。


    敖心逸要带去剧本围读的包早就准备好了,送给剧组的礼物也一早就装好车。


    此时她扭着头冲丈夫和孩子们道:“我要赶不上了,先走了,围读要一整天,你


    们今天谁都别给我打电话!”


    “哦对了还有老三!唐阿姨说你老不回悠悠信息啊,人家是女孩子,都那么主动了,你不喜欢人家基本礼貌也是要讲的嘛,现在就给悠悠回个信听见了吗!”


    她说罢也不管白思祺什么反应,便极快地钻进车里,催促司机开车,一溜烟追着前车的尾灯跑了。


    白思祺和两个弟弟还没见过敖心逸工作的样子,看她这么风风火火的,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白松旭更是不知道他妈什么时候要去出席什么剧本围读了,愣怔道:“咱妈这是决定逐梦演艺圈了?”


    白鹤云敲了下弟弟的头,嘴角噙着一抹笑:“什么逐梦,这是当年的亚洲影后杀回来了,你等着瞧吧。”


    他说完便回了屋子。


    留着白松旭在原地,反应过来之后阴阳怪气学着白四说话:“你等着瞧吧!说的跟你亲眼见过似的。”


    他小时候可是看着他妈演的电影和电视剧长大的,什么黑/帮,政律,古装还有喜剧,看得倒背如流。


    就连他妈每部戏里的经典台词都背的出来。


    四哥把他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白松旭生着闷气重重跺着脚回屋里去了。


    白思祺自姜穆宁和敖心逸走后更加恍惚,失魂落魄地跟着转身回去。


    留着白书霆和白澋诚两个每天都要上班的人对视一眼,随后默契地看向白箐箐。


    白澋诚:“箐箐,今天没什么的话,要和爸爸哥哥一起去公司吗?”


    白箐箐不知道着父子俩是什么酷爱上班的人设,自己上班就算了,还要把女儿也带去。


    顿时猛猛摇头:“没事也不去,你俩去吧。”


    大黑熊点点头,回屋里拎包去。


    白澋诚留在原地看她一眼:“你开的那个咨询公司别忘了做上半年的账务清算,这个月十五号之前要做完,东市这边查得严,各项流程都要合法正规,你初次开公司,尤其是财务和税务方面要注意。”


    “……也别对下面人太放心,自己要去看。”


    白箐箐没想到在她说了不去白家的集团公司之后,白澋诚能给她说出这么一段儿来。


    想到白氏集团和白澋诚最后的结局,就是这么合法合规注意财务税务的人,最后却因集团公司两次入狱……


    【真是令人唏嘘啊……】


    白箐箐一时忘了答话,站在原地双臂环胸,看着一副漂亮皮囊的大哥,眼中的唏嘘和惋惜弄得都要溢出来了。


    白澋诚本就是随口一句提醒。


    他知道白箐箐替人看风水,专门开了一个信息咨询公司,每笔咨询服务费还都开票纳税,请了出纳和会计在正常做账。


    原以为她是小打小闹,谁知道她像模像样地开到今天。


    十八岁生日一过,她还把法人从小舅那里变更到她自己名下了。


    白箐箐年纪小,才刚成年没多久,她玄学本事大,却是第一次经历创业,他是担心她有疏漏,却没想到看到她这副眼神。


    这么的……唏嘘。


    惋惜。


    【第一次就是经济罪吧?】


    白箐箐不知道为什么白澋诚说完了还不走,以为他还有别的话要说,还在等他张口。


    一边继续心中啧啧想着。


    【难道是公司太多了管不过来?所以财务方面有了疏漏?可这种剧情放在书里也就是一句话背景交代的事儿,重点是坐牢。】


    【啧,因为什么事儿被判刑来着?】


    白箐箐站在原地想了想,实在没想起来百万字小说里的短短一句话。


    只是看着白澋诚觉得可惜。


    可惜。


    【他这么热爱上班,上班就是他的生命。】


    【他的职责!】


    【天选霸总白澋诚!】


    【看看这白皮肤,看看这刀凿的下颚线!看这白衬衫下的大胸肌,小腰,翘……】


    “白箐箐。”


    “嗯?”


    白箐箐止住不断向下的视线,顺着白澋诚的喊声恍然抬头,不自觉脸红了红,有种背后说荤话被正主抓包了的感觉,立马止住心声。


    白澋诚不知道为什么喊过她一声后就沉默不言了。


    但白箐箐愣是在他沉默的目光中,不自觉将环胸的手臂放了下来,站得齐齐整整。


    两个人短暂的沉默中,白澋诚站在那里,背着烈日阳光,漂亮的脸微微低下,连同注视白箐箐的目光也一并没入阴影里。


    他身量很高,只是随意站在那里什么动作都不做就很好看。


    黑色的西裤包裹着他一双笔直纤长的长腿,让白箐箐眼中落寞着,溢出惋惜。


    【就是这双腿,在第一次出狱后被车撞断了,第二次出狱后没多久,竟然又因为车祸身亡。】


    【偌大的白氏集团,东省首富的白家,大厦倾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