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事实和孙菱想得差不多,小咪和那道声音来去拉锯好几个回合,猫一直喵喵叫着,希望说话的人能听懂猫语。
拉锯没有结果,小咪坐在座位上,也搞不懂自己是生擂还是死擂,现在什么状况。
它从座位跳起来, 坐在孙菱的膝盖,开始自己的工作。
两个肉垫在孙菱大腿踩来踩去,小咪喉咙发出呼噜噜的声音,时不时抬头蹭她的下巴。
孙菱身体有点僵硬。
“你为什么要蹭我,是脑袋痒吗?”
“眉毛怎么秃了两块,有皮肤病啊?”
“你知道我要打架了,给我按摩放松肌肉吗?”
“这声音好奇怪,你不会是卡痰了吧, 还是有呼吸道疾病?”
孙菱忧心忡忡,可惜身在暗世界, 不然她高低得带这只一身是“病”的小猫去医院看看。
“吼吼吼!”
又一道如雷的欢呼声响起,观众极其兴奋,双手挥舞,双脚踩地,地面都在微微震动。
孙菱却兴奋不起来。
笼子里鲜血飞溅,一个干瘦的小个子拳手已经被打得倒下了,另外一个壮汉压在他身上,依旧重重挥拳,每一拳砸在小个子的脑袋上,观众席就会爆开热烈的欢呼。
一拳又一拳,一拳又一拳, 鲜血飞溅,哀嚎不止。
地上倒着的人突然站起来,拼尽全力扑向铁丝网。八角笼被震得晃了一下,他的脸贴在铁丝上,从网里用力往外挤,喊:“我认输我认输!放我出去吧,快放我出去!我认输!我投降!”
他脸上肉被铁丝网挤压得变了形,像血肉模糊的饼在网上摊开。
在铁丝上,同样有许多暗红的肉块污血,有的已经风干,一丝丝棉絮一样挂在网上面。
孙菱听见后面如雷鸣的欢呼,只觉得讽刺。
这不是比赛,而是虐杀。
正常的擂台赛,投降就应该被判定比赛结束,可那个人的脸上渐渐出现绝望的表情,他伸出手指,扣住铁丝,被打得崩裂的指甲不停流血。
身后的人抓住他的后腿,把他的下半身扛在了肩膀上。
小个子拳手逃跑的方向正对着小咪和孙菱。
所以那张勒入铁丝网里,几乎变形的脸挤满她们的眼帘。
小咪瞪圆猫眼,“喵!”
它觉得这样不好。猫也会为了争地盘打架,但不会打得这样激烈,如果别的猫躺下认输,小咪就会放过它们,心情好的时候,它还会给对方舔毛。
这个人已经认输了,为什么另外一个人不肯放过他呢?
猫觉得很怪。
小咪想冲过去劝架,纵身一跳,然后扑到了一张无形的网上,整只猫被弹了回来,掉回孙菱怀里。
“喵?”
小脑袋歪了歪,猫有点不明白。
“我们被限定在座位上,”孙菱低声和它解释,虽然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和一只猫解释,“我想,只有在轮到我们的时候,才能起身到擂台上。”
小猫能移动到她的腿上,是因为它体型小,从扶手之间钻过来了。
小咪觉得有点尴尬,假装很忙地低下头,继续在孙菱的腿上踩来踩去。
孙菱嘴角不由自主往上翘一下,再看向八角笼时,纵她做好心理准备,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小个子拳手紧扣住铁丝网,不停哭泣哀嚎,他的下半身被越抬越高,那个人高马壮的壮汉抬起他的腿,将他倒折着扛在肩膀,然后全身都往他身上压。
“咔。”
一声骨裂的清脆响声后,男人的身体像筷子一样,被折成了两段。
紧绷的手指瞬间松开,那张脸从她们眼前滑落,倒在地面血泊里,身体没有了起伏。
胜利的壮汉像熊罴一样嘶吼,在小个子的尸体上不停踩跳。
裁判走入八角笼里,为他鼓掌,“哟吼!熊山击败挑战者白狼,第三次守擂成功!!”
他高高举起熊山的手,“大家为他欢呼!”
“hohoho!!!”
“接下来是大家最期待的,无限制级格斗,也就是我们的死擂!让我们拭目以待,今晚会不会有挑战者鼓起勇气,挑战我们的擂王饿鬼,争夺最珍贵的金腰带……”
孙菱表情冷下来。
她清晰地看见,一条黄金腰带挂在赵劲强的身上,腰带上镶嵌拇指大小的珍珠和红宝石,价值不菲。
一束聚光灯照在赵劲强身上。
现实里落魄潦倒,活在垃圾堆里的男人,在暗世界里,却像一个国王。
“这就是我们黑暗领域的王,金腰带是他的王冠!饿鬼,初赛后从未失败,他喜欢用自己尖利的牙齿撕咬对手,一点点把对手撕咬成碎片。这是血肉的盛宴,是暴力的美学!”
掌声雷动。
孙菱看见男人的脸,就忍不住捏紧拳头,她意识到,赵劲强不是第一次进入暗世界。
他来过好几次,利用异能,还混成地下拳场的擂王。
赵劲强也望向她,挑衅地竖了个中指,表情得意,仿佛在说,我就坐在这里,你能拿我怎么样?
这样洋洋得意的表情,让孙菱想起了三年前。
那时候,她在一家电子厂打工,与同寝的苗梅花关系很好。
苗梅花比她大十几岁,进厂多年,热情勤劳,人缘很好,大家都喊她苗姐。
刚进厂时,她本来孤僻冷漠,不爱说话,苗姐却对她很关照,她也一点点卸下心防。
苗姐是个本地人,每周末都会回家。一次她回来后,脸上难得画了妆,可劣质的粉底也难以掩饰,肌肤上不平常的肿起和青紫。
女工们心照不宣地不提伤口,夸她漂亮。
苗姐也喜笑颜开,对伤痕绝口不提。
在第三次看见她身上出现青紫后,孙菱受不了这种粉饰太平的善意,直截了当地问:“你为什么不离婚呢?”
苗梅花愣了一会,下意识扯起嘴角,被打裂的嘴角沁出一点血珠,她捂住肿起的脸,低声说:“不行,他会打死我的。”
后来有一天,孙菱醒来后,看见了苗姐的尸体。
她以跪姿吊在自己的床头,身体已经僵硬,其实只用站起来,就可以活下来,但她忍受着一点点窒息的痛苦,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工厂门口,孙菱终于看见了赵劲强。
他撒泼闹事,要工厂赔钱,尸体摆在地上,只用宿舍的被子盖着。
拿到钱后,他蹲在尸体旁数钱,脸上掩不住笑。
孙菱没忍住,一拳揍在他的脸上。
然后他们一起进了局里。坐在调解室中,赵劲强脸上也露出这样得意的笑容,好像在说,我就站在这里,你能拿我有什么办法?
……
眼前一幕与三年前重叠。
孙菱气血上涌,想再给他一拳,可刚站起来,又被股无形的力量按了回去。
没上场的选手只能坐在座位上。
赵劲强看她的样子,表情更加得意了,但没得意几秒,他突然叫了声,抬手挡住脸,“什么东西?”
孙菱也瞪大眼睛,愕然地看向自己膝盖。
她猫呢?猫怎么悄无声息地跑到那边了?
————
小咪悄无声息地穿过扶手。
选手不能离开座位,猫遵守规则,在座位上的选手大腿爬过。
漆黑皮毛完美和黑暗完美融为一体,小咪伏低身体,变成隐秘无声的猎手。
不过,一只只从它头顶滑到尾椎的手,稍微阻碍了猎手前行的脚步。
每当走过一个选手的身体,小咪就会被人从头到尾摸一下。
好像猫要被摸一下,才能允许通行。
在聚光灯照在赵劲强身上时,小咪也爬到他旁边的座位,等座位上的人把它摸了一遍,收取了通行费后,它一跃而起,伸出指甲,朝男人的眼睛挠去。
猫挠挠挠。
小咪用足力气,挠花他的眼角后,跳到他的肩膀上,一口咬在男人的耳朵上。
猫要为小白喵报仇!
它的爪子被剪掉了,牙齿却依旧锋利,一口咬下去,免费给赵劲强打了两个耳洞。
赵劲强捂住鲜血直流的耳朵,骂:“什么鬼东西,臭猫,我吃了你!”
“喵!”小咪毫不害怕地朝他叫,又跳起来咬住他的耳朵,整只猫都吊在耳朵上。
它左右摆头,咬掉赵劲强耳朵上一块肉。
“哈哈哈——”观众席爆开嘲讽的笑声,气氛愈发热烈。
赵劲强面红耳赤,自从进入鬼域,成为地下拳王以来,他一直是享受国王的待遇,现实里人们看不起他,把他当成社会的垃圾,但在这座拳场里,他是唯一的王。
可现在,他居然被一只猫弄得威风扫地。
“我要杀了你!”赵劲强伸手抓向耳边,只摸到自己残缺的耳朵,血里还沾着几根猫毛。
小咪早就跳到他旁边的座位上。
赵劲强伸手去抓猫,但小咪纵身一蹿,跳到人的肩膀。作为选手,他同样要遵守坐在座位的规则,也无法像猫一样,灵活地在狭窄椅子间上蹿下跳,只能伸手去够,然后手背就多了几道血痕。
“把猫丢给我!”他命令旁边选手。
那选手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咪咪,快过来。”孙菱连忙呼唤小猫。
小咪咬掉敌人耳朵一块肉,替小白猫出了口气,决定先放赵劲强一马。它熟练地从选手们身上蹿过去,每经过一个人,都会趴在他的身上,蹭蹭他的手,让人把自己摸一遍。
这是通行费。
等跳到孙菱旁边座位上时,一只削瘦柔软、肌肤棕黑的手捏住的它的后颈肉。
小咪身体顿时僵硬,仿佛被抓住命运的后颈皮,趴在那人冰凉的腿上。
阴冷让小猫轻轻抖了一下。
好冷。
女人伸出冰凉的手指,顺着它的后颈往下摸,一路摸到它的尾巴根,然后捏了捏猫的屁股。
小咪瞪圆眼睛,不满地“喵”了声。
孙菱有些警惕地看着左边的女人。
她很瘦弱,南洋那边的标准长相,皮肤微黑,眉眼聚拢,厚唇凸嘴,有股奇异的魅力。比起四周庞大腰圆的拳击手,她干瘦得像株豆芽菜。
在选手中,只有左边选手和她一样,是个女人。
孙菱不清楚生死擂的规则,可她知道点常识,在这种对抗比赛中,一般会分成男女两组。
如果这地下拳场守规矩,左边女人会是她唯一的对手,如果不遵循分组规则,作为在搏击比赛里不占优势的女性,女人出现在她旁边很可疑。
但眼下,她关心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女人什么时候才肯放开她的小猫?
她都没有摸这么久的猫。
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咪呜。”小脑袋钻过扶手,蹭了蹭她的手指,圆圆的金瞳看着她,乖巧地叫:“咪!”
孙菱忍不住翘起嘴角,心里不悦顿时一扫而空,连忙把小猫抱在怀里,免得它再跑出去,落到别的人手里。
小咪也很开心地贴着人,“呼噜呼噜。”
人的身体温热柔软,带着属于人类的气息,让它很开心。刚才它在选手间走过,发现这儿每个人,身体都异常冰冷,像一块块坚冰。
小咪不喜欢被他们摸。
“来这个地方,你还带一只猫?”旁边女人开口。
孙菱抿了下嘴角,手指搭在小猫脑袋上。她其实有点担心,小猫也会被判定为选手,需要上擂台比赛。毕竟最开始看见猫时,它像其他选手一样,独自占据了一个座位。
暗世界总不会这么丧心病狂让一只小猫咪打比赛吧? !
女人又问:“你是生擂还是死擂?”
孙菱不打算隐瞒,“生擂,你呢?”
“死擂。”女人弯起嘴角,“我叫灵瓶阿赞。”
“苗梅花。”
“你用真名?”
孙菱愣了下,没有解释什么。
“喵——”
小咪插嘴,也做了个自我介绍。
猫叫小咪,也叫福娃,胡桃街众猫喊它老大。
灵瓶阿赞伸出手摸两下猫的脑袋。
小咪感觉头顶一冷,冻得它打了个哆嗦,“喵呜。”
它抬起头,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阿赞的手。
“你死了,小猫怎么办?”
孙菱笑了,反问:“怎么我就必死无疑吗?”
“你不该选生擂。如果不使用武器,女人很难制服男人,尤其是这些受过训练,一个个跟银背大猩猩一样的男人。”
孙菱微微拧起眉,问:“刚才是生擂还是死擂?”
阿赞看她一眼,“生擂。”
和孙菱预计的有些不同。
在生擂死擂中,她本能选择生,觉得这两个字更安全。但生擂其实并不意味着擂台上对手会放你一条生路,死擂也不一定要杀死对方。
这两者的区别是,在生擂比赛中,挑战者不能使用武器,必须赤手空拳与对方战斗,赤手空搏打死别人,或者,被别人打死。
死擂比赛则没有任何禁忌,一切卑鄙的手段、千奇百怪的武器,都是允许的。当然,为了观赏性,爆炸性的物品和枪支不被允许。
但孙菱并没有很担心。她和王平相处两天,已经知道不少关于暗世界的知识。
进入暗世界,就相当于打一个副本,必须打掉boss——解决诡异源头;或者找到离开副本的道路——寻找门,才能离开暗世界。
把诡异想象成自己在玩游戏,心态就会轻松很多。
王平说,影子能力分为几种,战斗型、功能型、辅助型。
她的影子应该很适合这个地下拳场的副本。
不过,生擂不可以使用武器,她不确定自己的影子会不会被游戏判定为武器。
如果白虹贯日不能参与生擂比赛,事情就麻烦了。
彩灯摇晃,光线迷离,四个靓丽女生走入八角笼里,跳起康康舞助兴,朝看客撩起她们的裙摆。
还有几个人在弯腰擦地上的鲜血,冰冷尸体旁,女孩热情舞蹈,高跟鞋踩在血泊上,在踏踏的舞蹈声里,新鲜的血液溅到舞女们飞扬的大裙摆上。
直到十五分钟后,舞蹈结束,场地也被清理都差不多。
不过也没完全被清理干净,尸体以奇异的方式挂在笼子的角落,当成展览品,挂在铁丝上的碎絮一样的血肉,依旧控告一个人生命被残忍剥夺。
裁判走入八角笼里。
裁判金发碧眼,是个标准异国人。
孙菱注意到,地下拳场多是陌生长相,可以判断,拳场绝对不是在国内。
国内也不可能有这么残忍的黑拳比赛。
工作人员很多都是南洋长相,难道拳场在南洋?她听说过,那边的小岛上,确实有很多这种地下拳场。
底层人们为了拳赛的奖金,站在八角笼里像困兽一样互相厮杀,取悦外面的观众。
越是血腥残忍,观众反应越热烈。
不过,为什么这个拳场会被拉进暗世界?
“你死了,我会替你养你的猫。”灵瓶阿赞说。
孙菱:“……谢谢你,我尽量不死。”
白虹贯日就悬在她的身边,锋利的左手能削金断玉,她实在想不到自己该怎么死——除非,生擂中,也限制影子的使用。
应该不会吧?
孙菱握紧猫的爪子,她紧张时习惯握紧掌心,但自从怀里有一只猫后,不由自主地就改变了二十几年来的习惯。
毕竟小猫的肉垫又Q又弹,手感巨好。
“喵。”小咪小小叫一声,但感觉到握住自己的手指冰凉,也只好让她捏着。
能怎么办呢?猫一直拿人类没什么办法。
“咪喵。”它用头蹭了蹭人的手。
别紧张,猫会努力保护人的。
孙菱感受到毛茸茸的小脑袋在自己掌心拱来拱去,忍不住翘了下嘴角。她对柔弱宠物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有一只小猫在身边,好像也不错。
“第二场比赛,是大家最期待的,无限制格斗!”
“hohohoho!!!”
“一位选手是大家的熟人,赢得十三次比赛的老将毒蛇——”
聚光灯落在一位选手的身上,这是个身材矮小劲瘦的男人,背心勒着发达肌肉,双臂纹满各种各样的鬼神,他长得很凶,一双三角眼下,有道横贯脸颊的伤口。
毒蛇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走入八角笼里。
看见毒蛇的瞬间,孙菱心中一沉,霎时闪过一个词——穷凶极恶。
这是一个手里染过血的凶徒。他看着不起眼,但就像自己的代号一样,是条名副其实的毒蛇,时刻准备将对手一击致命。
灵瓶阿赞小声说:“他杀了几十个人了,很强,希望别是我碰见他。”
孙菱也在想,这是一场死擂,自己应该不用上台,也不知道哪个倒霉蛋,要上台和这种人对打。
强光在昏暗拳场扫来扫去,吊足人们好奇心。
最后,光柱落在孙菱身上。
孙菱愣了一下,她不是选了生擂的吗?
“下面有请我们的新人选手,丧彪!”
丧彪蹿到孙菱的头顶,仰起自己骄傲的头颅,“喵!”
第22章
孙菱知道,小猫肯定不会自己开口说话,可拳场却把它分到了死擂,还给这么可爱的小猫取了个丧彪的名字。
卑鄙的暗世界!
“我来代替它上场。”孙菱把小咪放在旁边的座位,但强光也移向了小猫。她试着站起来,双膝刚直起,就被一股巨力重新推回座位。
“我来代替它!”她抬头朝聚光灯喊, “一只小猫能打什么擂台?”
“我来——”
她突然发不出声音。
孙菱气得想砸椅子,拳头狠狠砸自己的腿。
“喵呜。”小咪趴在扶手上,歪头看着她,不理解人类为什么生气。它想了想,跳到人类的怀里,小脑袋蹭了蹭她的下巴,抬起自己的爪子。
小咪伸出爪子,指甲从毛里冒了出来,将自己的剑亮给人类看。
“喵呜。”
它想让人看看猫的指甲,虽然被剪掉了一点, 但还是很厉害的。
人却反手捏住它的肉垫, 低头亲了下。
小咪呆住了, 耳朵抖了抖,“喵?”
孙菱低声说:“咪咪,找到机会就跑, 别进笼子里, 别和他正面对抗。”
小咪“喵”了声, 把爪子抽回来。
有股无形的力量吸引着它,让它不得不离开人类的怀抱,跳出自己选好的大腿窝,一步步向八角笼走去。
光线照进它的金瞳,漆黑小猫两眼发光,迈着猫步走向擂台。然后它纵身一跳,爪子攀着铁丝网,爬到了八角笼的顶上。
猫趴在笼顶,低头看着毒蛇。
毒蛇也抬起头看它,凶悍的脸上显出一丝茫然。
小咪把爪子从铁丝网伸进去,试着拍拍男人的脸,但它的手伸不了那么长,就放弃了,继续趴在铁笼顶,朝他叫:“喵。”
猫不喜欢打架,尤其是像刚才那样,被困在铁笼里,不打死不罢休的架。
小咪觉得不值。猫是爱自己的生物,想吃就吃想睡就睡,珍爱自己皮毛,尽量不让自己受伤。
它能感觉笼子里的男人很凶,身上有浓烈刺鼻的血腥气。可以打,但没必要,猫是这么觉得的。
孙菱松了口气,忍不住笑:“咪咪脑瓜子这么小,居然会这么聪明。”
这样也算在八角笼的范围里,不过小猫趴在笼子上,选手站在笼子里面。
等比赛时间结束,小猫应该就安全了。
孙菱心中依旧有点不安,暗世界会这样轻易放过小猫吗?
灵瓶阿赞叹口气,“毒蛇可没这么简单,可怜的小猫。”
————
小咪从趴姿变成侧躺,前爪搭在嘴巴,微微弯起,伸出舌头舔爪子缝隙,舔了舔,又用爪子擦脸,把脸洗得干干净净。
在暗世界也要做一只爱干净的猫。
它余光瞥见什么,身体弹起,瞳孔放大,好奇地望着八角笼中。
一条粗壮的眼镜王蛇从毒蛇裤腿爬了出来,慢慢在地上游动。
蛇!
小咪兴奋地喵了一声。
“毒蛇。”孙菱替小猫捏了把冷汗。
原来死擂比赛里,还能把一条大毒蛇带上场。她想得太简单了,就算她有影子能力傍身,也不一定能躲开毒蛇凶狠的獠牙。
眼镜王蛇本来就是世界上最长的毒蛇,身长一般三米,这条蛇算眼睛王蛇里的王,至少有五米长。
而咪咪,是只三四十公分,能被人抱在怀里的小猫。
孙菱看着毒蛇从八角笼里钻出,游上笼顶,朝小猫露出狰狞毒牙、血盆大口。她闭上眼睛,不忍心看下面发生的事。
只听见灵瓶阿赞“嘶”了声,“太凶残了。”
是啊,能不凶残嘛。
她眼前几乎浮现小猫中毒后倒下,一点点被毒蛇吞入口里的情形了。
“嘶。”灵瓶阿赞又倒吸一口气,“可怜的蛇。”
可怜的……蛇?
孙菱不可置信睁开眼睛,她想象里血腥的场景并非发生。不对,应该说已经发生了,但和她想象中完全相反。
小猫安好无损地坐在笼子上,前爪乖巧按着铁丝网,小脑袋歪着,眼睛好奇地睁圆。
看起来乖巧可爱。
对面的眼镜王蛇竖起粗壮的前半身,显得比猫大一圈,颈部夸张地张大,嘶嘶吐着信子,异常狰狞。
但它身上黑褐色的鳞片被咬掉不少,血肉模糊。
孙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刚还在她怀里撒娇的可爱小猫,怎么能把毒蛇之王咬成这样?
眼睛王蛇突然蹿起起来,朝小猫弹去。
“小心!”她心里为小猫加油。
下一秒,小猫伸出前爪,精准地拍在眼睛王蛇的脑袋上,蛇就像个皮球一样弹了回来。
孙菱甚至没看清小猫是怎么出手的。它的速度太快,人肉眼捕捉到的,只有一道黑色的残影。
她“嚯”了一声。
难怪暗世界给它取名叫丧彪啊。
————
小咪继续歪着脑袋,看了会大蛇,“喵。”
它的意思是,能不能不打架。蛇在塔里为猫挡过红月光,猫不愿意和蛇打架。
可眼前这条眼镜王蛇和巳蛇不一样,明显听不懂猫话,又凶狠地朝猫扑来,三角形的头像支离弦的利箭,瞬间就变成残影。
小咪无奈地叹口气,胡须微微颤抖。
好吧,猫会出手。
它抬爪啪啪扇了蛇两耳光,趁蛇被打懵了没反应过来后,猫主动出击,一口咬住蛇的脖子,在它身上咬出两个汩汩冒血的孔洞。
眼镜王蛇的体力被消耗得差不多,越来越更不上猫的速度,到最后,小咪将它踩在脚下,爪子按住它的头,而蛇已经连回头咬一口的体力也没有,软塌塌趴在笼顶,变成猫的玩具。
“吼吼吼!”
观众爆开欢呼,气氛极其热烈。
聚光灯照得小咪披上层光,黑色的长毛闪烁淡金光泽。它脚踩毒蛇,张开嘴,发出丧彪的嘶吼:“喵!”
孙菱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是只凶猛的小老虎。”灵瓶阿赞夸赞。
然而她们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
笼顶突然翻转一百八十度,刚才还趴在笼子上的小猫,瞬间就进了笼子里,指甲扣紧铁丝,才挂住身体没有掉下去。
眼镜王蛇却掉到地上,被代号毒蛇的男人捡了起来。
“没用的东西。”他咬断毒蛇,吸一口蛇血,嘴唇猩红。
血腥的场面让观众更加兴奋。
毒蛇把眼镜蛇丢到一旁,抬头看着挂在铁丝网上的小猫,笼子并不大,只要抬起手,他就能抓住猫,把它狠狠拽下来。
他扬起嘴角,露出被蛇血染红的牙齿,沙哑的声音像条嘶嘶吐信的蛇,“你落到我手里了。”
“喵!”小咪感觉到危险,爪子勾着铁丝,像蜘蛛一样飞快从笼顶爬过,没爬多久,突然感觉一股巨力拽住自己的身体,回头一眼,尾巴被人捏在了手里。
它的尾巴!
猫的身体瞬间被大力扯下铁笼,在空中它瞬间扭转方向,以一个人难以想象的角度,一爪子朝毒蛇的眼睛挠去。
毒蛇下意识闭上眼睛,眼皮被猫挠了一下,不过不疼。
小咪趁这个空当,后爪登在人的膝盖上,速度极快一跃而起。
毒蛇双手合拢,想把它抱住,但猫的速度更快,马上从地上弹起,跑到笼子旁,像壁虎一样飞快地往上爬。
没爬多久,它又被拽住了尾巴,这次毒蛇没有松手,狠狠一用力,把猫往地上摔去。
“喵呜。”
小咪慌张挥舞爪子。它知道,要是脊椎着地,猫会死掉的。
但男人力气极大,速度飞快,在来不及变换自己的身体,只能看着地面飞快朝它面门撞过来。
“喵——”
地上的影子忽然动了动。
影子里伸出两只手,拥有人的修长五指,每一根手指笔直匀称,指甲圆润整齐。
双手合拢,捧在一起,仿佛地面升起一朵莲花。
小咪落在“莲花”上,它好奇地歪了歪脑袋,爪爪在手掌踩来踩去。
猫的脑袋里出现一个声音。
“小咪你好。”
声音是个空灵的女声,“我是你的影子。”
“咪呜?”小咪的耳朵抖了抖。
影子为什么不是小鸟?
它心里有点失落,但又很好奇,影子为什么可以说话?
影子似乎知道它心里想什么,回答:“我和其他的影子不相同,我具有自主意识,所以才能和你对话。我即是你,你也是我,小咪,你可以试着给我,也给你自己取个新名字。”
小咪认真想了想,“喵!”
猫要叫丧彪!
影子沉默了一瞬。
小咪:“喵喵!”
猫要叫丧彪!猫要叫丧彪!
“好的,根据我的能力特性,我的名字叫,第二条命。”
小咪不满地囔囔。
猫更喜欢丧彪这个名字,听上去好威风。
不是说好让它来取名嘛,影子骗猫!
“小咪,”第二条命的声音继续在它耳畔响起,“现在,学会利用我的能力,来打倒这个家伙吧。”
落地的瞬间被无限拉长,直到它们对话结束,小猫才掉在地上。
它已经踩着影子,成功调整姿势,肉垫着地。
小咪仰头看着人类,光线从男人身后照过来,他高大得像个巨人。猫坐在他的脚边,只有他的鞋子大。
毒蛇笑了,抬起脚,准备一脚将这小家伙踩扁。
这时,什么冰凉而僵硬的东西,轻轻碰了下他的肩膀。
是什么?
毒蛇扭过头。
那具挂在笼子上的尸体轻轻摇摆,像个摇动的钟摆。
这是……怎么回事?
冷汗从男人的脸上流了下来,他不自觉往后退,后背抵住挂有血肉的铁丝网。
小咪却朝着尸体走去,后腿蹬地,猛地往上跃起,跳到尸体的肩膀上。
尸体突然睁开双眼,浑浊眼珠子直勾勾看向擂台上的人,他“活”了过来,重新站在八角笼的中央,不过,头顶多了只轻摇尾巴的神气小猫。
第23章
第二条命, 赋予生命。
在影子的教导下,小咪学会使用自己的能力,让已经呼吸断绝的身体, 重新拥有了“生命”。
尸体抬起手,僵硬的手指喀嚓喀嚓捏紧,摆出拳击的姿势。他猛地挥拳,重重朝毒蛇砸去。
毒蛇闪到一边,八角笼上明显出现一个拳头的凹陷。
他额头冒出冷汗,脸上的凶悍阴毒被恐惧替代。
小个子拳手叫白狼,身手矫健灵活,但力量较弱。这样才会被熊山以肉山倾倒的姿势压住,丢了性命。
变成活尸后,他的力气似乎大多了。
毒蛇试着伸出脚,一个横扫,想把他绊倒,没想到腿就像砸到一块坚硬的石头,白狼屹立不倒,他却痛得抱脚单腿跳,在笼子里蹦跶。
眼见活尸一步一步逼近,毒蛇突然大喊:“裁判!裁判!它作弊!”
“喵?”小咪歪头。
裁判站在铁丝网外,如同审视进行实验的小白鼠, 嘴角扬起冰冷笑意, “这是死擂比赛, 一切都被允许, 丧彪选手没有作弊。”
“喵!”
小咪朝他叫,猫没有作弊,不要冤枉喵。
裁判不再说话,冷眼旁观人的挣扎,和观众一样,笼子里厮杀越血腥,他们就越来越兴奋。
小咪歪头,尾巴甩了甩,“喵!”
它试图和人讲道理,能不能不要打架,像猫一样认个输把肚皮翻过来就行了,小咪会给他舔毛的。
可惜猫这么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诫,却被人当成了挑衅。
毒蛇从裤腰带抽出一把砍刀,恶狠狠地盯着小咪。
“咪呜。”小咪低头,在活尸头顶蹭来蹭去,试图向他展现自己的友好。
但不管用。
毒蛇趁着活尸僵直,一砍刀朝猫劈过来,在快劈到猫身上时,一只青紫的手臂挡住了刀。刀刃劈开冰冷僵硬的手臂,夹在骨头缝隙里,抽不出来,他表情一变,突然捡起地上垂死挣扎的眼镜王蛇,从它的嘴里拿出一把袖珍手枪。
“砰——”
枪□□出火光,后坐力震得他往后退几步。活尸的肚子则被轰出一个大洞,透过洞,能看见另外一边的观众。
“不是说死擂不能带枪支吗?”孙菱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带枪械会受到惩罚,毒蛇知道这条规则,但他利用了一个规则漏洞。”
孙菱愣了一下,“枪支不是他带上去的,是从蛇肚子里运的?但这不是作弊嘛!裁判不管?”
灵瓶阿赞笑了笑,“裁判和观众一样,都希望比赛更加血腥。”她顿了几秒,说:“这把袖珍手枪没有弹匣,枪里只有四颗子弹。”
孙菱握紧拳头,骂了声脏话,“狗日的。”
她的目光紧紧锁在八角笼中的小猫身上,因为一声枪响,小猫受到惊吓,从活尸脑袋蹿起,身体挂在了笼子上,爪子紧扣着铁丝网。
“咪咪!”
“喵呜。”小猫眼睛瞪圆,耳朵紧紧贴着头皮,大声叫着。
小咪不知道发生什么,灵敏的听力让它好像直直被子弹击中了脑门,脑袋都要炸了。它倒挂在笼子里,大尾巴甩动,不满地看着毒蛇,压低嗓音,“哈——”
猫的毛炸开,这让它像个黑色的海胆,它的体型增大许多,想用这个来吓退敌人,“哈!”
毒蛇冷笑一声,抬起手枪,漆黑枪口对准它。
“砰——”
特种弹呼啸而出。
小咪飞机耳,在铁丝网上乱窜,子弹撕裂空气的尖啸紧追在它身后,它松开爪子,后腿肌肉绷至极致,下坠过程里身体瞬间对弯,子弹恰好从它的肚子拱起的空间通过,带飞几簇绒毛。
它身体一翻肉垫着地,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第三颗子弹又来了。
猫的反应速度是0.1秒,子弹初速度就达到了250-400m/s,远超小咪的最快反应速度。
它“喵呜”叫一声,钻到活尸身体下面,寻找掩体掩护。活尸拱起身体,把小猫拢在怀里,自动当一面肉盾。
子弹穿过他的身体,小咪也抓着缓冲时机,从活尸怀里跳了出来,它没有再闪躲,笔直冲向黑洞洞的枪口。
“喵!”
猫挠花你!
下一秒,它就被掐住了喉咙,吊在半空,四肢在空中挥舞。
小咪瞪大眼睛,凶狠地朝他叫:“哈——”
“你还敢冲上来,”毒蛇冷笑着把枪支对准了它,“我看你还有几条命。等会把你皮剥了做条毛领子。”
“哈!”猫的肉垫拍在枪口,滚热的温度烫得它连忙收回爪子。它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喵——”
影子快想想办法。
一滩乌黑融化在地上,恰好把枪支覆盖。
毒蛇按下手指,因为袖珍设计的关系,这支枪扳机很难按动。但反正猫在他手里也躲不了,他很期待慢慢看着猫被呼啸旋转的子弹撕裂,变成一滩猫饼。
但手指上传来的阻力越来越大,他看向自己的手枪,看到自己永远无法理解的一幕。
袖珍手枪上长出两只眼睛。
眼睛咕噜噜转动,瞟向了它,接着,它的枪管也扭过来,原来是枪口的地方,变成了一张嘴巴。
它张开嘴,对着男人的脸,“啊—— tui !”
一颗子弹从嘴巴直直飞出,击中毒蛇的脑门,在他的后脑勺爆开红色烟花。
毒蛇脸上挂着恍惚而荒诞的笑意。这场景太荒诞了,让他忘记闪躲只想发笑——自己的枪扭过头朝他吐口痰,这说出来谁敢相信?
男人的身体轰然倒地,鲜红血液从头颅漫开。
枪支也掉在地上。
小咪跑过去,用爪爪拨弄枪支,冰冷的金属质感,说明手枪只是件死物,不会回应它的动作。
它的耳朵微抖,朝枪“喵”了一声,歪歪脑袋,心想,刚才是怎么回事?
第二条命也能赋予手枪这些死物生命,不过持续时间很短。
小咪暂且估定事实是这样,又跑到毒蛇的身上,趴在他的胸口,用肉垫拍了拍他的脸,“喵!”
人认错就好,猫不打你了,人快起来!
裁判的身影忽然飘进的笼子里。
小咪一下子炸毛,警惕地望着他,“喵嗷。”
裁判微微笑着,俯身想举起小咪的爪子。他摸向小咪左爪,小咪的左爪往旁挪,摸向小咪的右爪,小咪右爪也往旁挪。
一招左右横移让裁判没了脾气,脸上的笑容也更加诡异。
他拍了拍手,直起身体,“感谢我们的丧彪选手,和毒蛇选手,为大家贡献一场精彩绝伦的比赛!”
观众捧场地开始鼓掌,掌声雷鸣。
“本次获胜的选手是,丧彪!”
聚光灯瞬间照在小咪的身上,强光让它瞳孔紧缩,金瞳里一线竖直,“喵!”
它的耳朵动了动,察觉到什么动静,偏头看向旁边。
毒蛇摇摇晃晃,重新站了起来。
“喵呜!”小咪朝他叫了声打招呼。
台下,孙菱的表情却异常难看。以她的角度,能清晰地看见,毒蛇后脑勺消失不见,就像一个被削半的西瓜,里面黏稠的红汩汩往外冒。
按理说伤成这幅样子是必死无疑了,可他居然站起来了。
“是惩罚吗?”
毒蛇表情恍惚地左右打量一圈,觉得后脑勺有点凉,下意识摸了摸,摸到一手红的白的。他骇一跳,“这是……”
裁判苍白的脸猛然逼近。
在他的视线中,这张脸变得阴沉诡异,皮肤惨白滴水,脸比正常人要肿胀一倍,浑浊的眼珠子像青蛙一样凸出。
裁判笑着说:“你犯规了。”
“我犯规了,但是,我……是被自己的枪打死的啊。它也犯规了!”毒蛇的四肢突然悬空,被无形的力量拉扯,下一秒,他惨叫着,身体变成几段,掉在地上,没多久就消失不见。
“犯规的选手失去角逐金腰带的资格。”
“ hohohoho——”
观众更加兴奋了。
小咪茫然地站在空笼子里,“喵呜?”
它不理解。
裁判打开笼子门,几个舞女跳着康康舞进场,大裙摆像盛开的花朵,甩来甩去。她们尖锐的高跟鞋底踏踏踩着地面,差点踩到小咪的尾巴。
就像无数利剑悬在小咪头顶,它在“利剑”舞蹈里灵活闪躲,跑到笼子门口。
裁判朝它弯腰,“请丧彪选手回到自己的座位,大家静等一场舞的时间,下一场比赛更加精彩!”
小咪跑回自己座位,在靠近孙菱的时候,它的尾巴不自觉翘了起来,像旗杆。
“喵!”隔着一米的距离,它后腿一蹬,准确跳到人类的膝盖,抬头蹭她,“喵呜——呼噜呼噜。”
小咪累坏了。
孙菱摸着小猫脑袋,感受到柔软的小猫浑身有规律的颤动,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其实她也没搞清笼子里白狼尸体变活尸是怎么回事,但在小猫摔在地上时,她捕捉到,猫的身体在空中凝滞了片刻。
时间很短,应该只有几十毫秒。
就在那之后,白狼尸体发生了变化。
孙菱从口袋拿出一根棒棒糖,咬着糖果,皱眉看怀里小猫。她想不明白发生什么事——小猫也是影子能力者?但她并没有看见它的影子。
……
“第三场比赛马上开始!”
“hohohoho!!!”
“我们的新选手,苗梅花,将要挑战擂主熊山。”
孙菱把猫轻轻放在座位,站了起来。
“喵。”小猫伸出爪子,扒拉她的衣角,在软软的猫叫声中,她似乎听出一丝担忧。
“喵呜。”小咪将肉垫扒住人的衣角,抬头看着她,金瞳圆圆的,“喵。”
它想说,要不然让猫代替人去打架吧。
猫很厉害的。
猫把自己的爪子伸出,亮剑给人看。
人却低下头,把它按在椅子上,脸埋在它的肚皮狂吸。
小咪:“咪呜?”
孙菱吸猫吸了个爽,朝小咪笑了一下,转身走向八角笼里。站在铁丝网里,一束灯光打在她的身上,被凝视的感觉尤为强烈,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件物品、一个动物,被别人拿来观赏。
千万道冰凉的目光从观众席射向她,他们期待着,她用生命来表演一场残忍的虐杀,或者被虐杀。
对手熊山慢慢走近,他就像自己的外号一样,像熊又像山,两米多的身高极具压迫力。
他看着她的身板笑,说了句下流的话,引起台下哄堂大笑。
孙菱没心情愤怒,她表情凝重,看向八角笼里的某个角落。
白虹贯日就悬在那儿,一动不动,生擂比赛里,她无法使用自己的影子,必须肉身和这个地下拳王互搏。
最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咪呜——”小咪坐在椅子上,尾巴环住爪爪,脑袋往前伸,“咪呜。”
人,加油!
第24章
孙菱听见猫叫, 嘴角幅度极轻地扬了一下。
怎么说呢,总不能让小猫咪替她担心。
不过,想起刚才小猫在八角笼里的卓越表现, 她觉得应该对咪咪尊敬一点,比如,尊称它一声丧彪。
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一副画面——
小猫咪抬起粉红肉垫,胡须颤动,用烟嗓说:“你甚至不愿称我一声丧彪喵。”
孙菱忍不住被自己的想象逗笑,心里不无遗憾地想,上场前应该亲咪咪肉垫一口的,口感肯定很好。
她的笑容却被熊山以为是挑衅。
熊山垃圾话说得更多,从她的性别批判到种族。大概意思是,这样羸弱的黄种女人,不配有和他同台竞技的机会。
孙菱收敛起脸上的淡笑, 面无表情地朝熊山竖起国际通用嘲讽手势。
比赛开始。
熊山似熊魁伟,动作也很快,一拳直直朝着她的脑袋砸来。
好快!
孙菱后仰避开呼啸而过的勾拳, 发梢被拳风掀起。她马上回击, 左刺拳虚晃,右拳以诡异角度钻入防御缺口,一拳直直砸在熊山的腹下, 攻击下三滥虽然无耻, 但是有用啊!
手背像触碰到冰冷潮湿的花岗岩, 收回拳时, 右手鲜血淋漓。
熊山毫发无损,讥讽地看着她。
孙菱脸色沉凝,刚才手触及到的,绝对不是人类的肌肤质感。联想到白狼死而复生,她产生一个可怕的联想,上擂台比赛的这些选手,或许都不是人类。
难怪摸咪咪的毛时,会感觉它柔软顺滑的毛上有股黏腻阴冷的潮意。
她要赤手空拳和一只恶鬼比赛,这比赛根本毫无胜算。也许生路是选择死擂,利用影子能力和它们决斗,而她在最开始就选错了。
孙菱侧滑步在笼子里闪躲,太阳xue血管突突跳动,她肯定没有办法和恶鬼消耗体力,只能边闪躲,边寻找破局的办法。
身体被熊山逼到角落,汗水刺入眼睛里,她眨了眨眼,强光照得一片模糊的视线里,一个硕大的拳头迎面砸来。
孙菱下意识举起双手抵挡,眼前猛然暗下去,听见骨骼折断的声音。
“喵——”
在一波波惊呼的黏稠声浪里,夹杂着一声焦急的猫叫。
小咪急得身体努力往前伸,直到被无形屏障弹回到座位。
“喵呜——”
小猫的爪子勾着座椅最前沿,剪钝的指甲伸了出来,金瞳睁得圆圆的,尾音拖长了,是掩不住的担心。
听见猫叫,孙菱意识回笼。她被熊山一拳打得短暂晕厥,醒来时身体躺在冰凉的地板,刺目的聚光灯照得眼睛生疼,湿热的血液从脸颊滚落,滴在地上,形成一片小小的血泊。
视线摇晃,铁丝网上挂着的血肉,似乎也预示她接下来的命运。孙菱偏过脸,透过铁丝网,看向座位上的小猫。
小黑猫全身紧绷,蓄势待发,耳朵尖尖往前伸。它扯着嗓子大声叫,喵喵喵的声音居然压过这些恶鬼的狂欢。
孙菱忍不住朝它笑了一下。
她要是死了,谁来带小猫咪回现实世界呢?虽然,这是只名叫丧彪的小猫咪。
视线又移向赵劲强。
对上她的目光,赵劲强勾起嘴角,笑容更加得意。
她连熊山都打不过,更别提要挑战擂主,为苗姐报仇了。
但是,为什么要为苗梅花报仇呢?
说到底,她们只是普通朋友,不太熟悉的舍友。她为了苗姐,在厂前狠揍赵劲强,进了调解室后,很多人都不理解她。
“苗姐很可怜,她男人也不是个东西,但说到底,这是他们的家事,现在苗姐人也已经没了,小孙,你为什么要这么偏激呢?一开始你就不该掺和到里面去的。”
连揍赵劲强一顿,都会被认为“多管闲事”和“愚蠢”,要是别人知道,她为了复仇进入暗世界,把自己弄得生命垂危,会怎么笑她呢?
孙菱却想起刚进宿舍,女人硬塞给她的一根棒棒糖。她舔了舔裂开的嘴角,带有铁锈味的唾液滑入喉管。
大家都忘记了苗梅花,或者只把她当成茶余饭后一声唏嘘。这很正常。
可她一想到一个无辜女人被逼得放弃生命,就怒火上涌,除非复仇,拉着凶手进入地狱,否则她心中炽火沸腾,灵魂难以平息。这不正常,也似乎并没有什么错。
分神一两秒,孙菱撑着铁丝网,一点点重新站了起来,看向胜券在握的熊山。
这次是为了我自己……和小猫。
她心里暗暗说。
熊山并没有靠近,而是摆出防御架势,好整以暇等着她。
奇怪,他的动作怎么顾忌了一些。孙菱记得,在与白狼比赛时,熊山动作狠辣,一拳拳如狂风骤雨,没有给对手一丝喘息的机会。
如果熊山延续上一场的风格,她早已经是个死人了。
这区别肯定不是熊山仁慈,孙菱目光微转,看见那具悬挂在自己身后的尸体。白狼的尸体被轰了两枪,更加惨不忍睹,正像死去的牲畜一样挂在铁丝网上,当成刺激观众的展览品。
熊山怕白狼又变成活尸?
孙菱松了口气,反而靠近白狼的尸体,借着熊山忌惮的时间恢复体力。她将目光看向自己停在场中的影子——白虹贯日低垂着头,一动不动,不再听她的操控。
如果生擂不能带武器上场,白虹贯日为什么也和她一起进入八角笼里了呢?
因为它不是武器,它本来就是她的影子。
孙菱脑中灵光一闪,好像抓住什么关键。
熊山观察了一会,见白狼尸体不再有异样,正一步步慢慢靠近,庞硕的身躯山一样压了过来。
女人的身影如游鱼从他臂下滑过,冲向八角笼中央,影子所在的方向。
熊山身体转向,跟在后面追,一拳砸向孙菱的后脑勺,就这时,孙菱突然转了过来,朝他扬起嘴角。
下一秒,他感觉腹部一阵刺痛,低下头,肚子被利器划出一个大口子,漆黑的液体往外涌。
孙菱抓住白虹贯日的右手肘,将那把锋利长剑往熊山肚子刺去。
生擂比赛里,她虽然没有办法控制白虹贯日,却可以使用它,毕竟,这不是武器,是她的影子。
————
“喵呜~”
小咪看见孙菱赢了,高兴地叫起来,脑袋往她掌心蹭来蹭去。
孙菱抓住格外热情的小猫爪爪,亲在它的粉嫩肉垫上。
嗯,感觉果然很棒。
“喵。”小咪趴在她胸口,抬起小脑袋,伸出舌头,舔去她嘴角的血腥。它的耳朵耷拉下来,胡须微颤,声音透着沮丧,“咪呜……”
又没有保护好人。
孙菱侥幸赢了熊山,自己也没讨好,后面又挨了两拳,浑身疼痛欲裂,内脏像是绞成一团。她紧紧抱住小猫,吐出口浊气,心里想着如果没恢复过来,下一场擂台赛该怎么办。她选的是生擂,又怎么挑战死擂里人。
对着她脑袋上的一拳现在还没缓过来,多想一会,脑袋就嗡嗡作响。
“喵。”小猫舔着她手上的血迹,粉红色、带有倒刺的小舌头像柔软温热的纱纸,在手背轻轻擦过。
孙菱又摸了摸猫头,听见熟悉的卡痰声。
“呼噜呼噜。”
孙菱抬起小猫的下巴,打量着这只圆眼睛的黑猫,小猫长得可爱又机灵,虽然是漆黑没有一丝杂毛的玄猫,脸却意外没有糊成一团,金色的圆圆眼睛存在感很高,小翘鼻下面的嘴套鼓鼓的,三角形的嘴里露出一点点粉色。
是无论谁看了都会夸一声的小猫。
但孙菱却犀利地发现,小猫的眉毛处毛比较秃,她摸猫几下,小黑猫耳朵抖了抖,像没有骨头一样,浑身软软往她手臂靠,小脑袋更加热情地在她手上蹭来蹭去,“呼噜”声变得更大了。
孙菱心想,毛秃的地方应该是小猫头痒,用脑袋蹭来蹭去,把自己眉毛蹭没的。
呼噜呼噜说明小猫卡痰,蹭来蹭去说明小猫头痒——这样一身是病柔弱无力的小猫咪,怎么能再进八角笼里,和这些凶狠的非人选手厮杀?
虽然它叫丧彪。
她想赶紧带着小猫去医院检查。
“喵。”小猫突然从她的膝盖跳了下来,伸了个懒腰。
小咪先拉伸前腿,然后拉伸后腿,把身体拉得长长的,变成了一条长猫。舒展一下后,它蹲坐在孙菱的鞋边,乖巧坐着,抬头看着她,“喵呜~”
“可以动了?”
“喵!”
裁判走上八角笼,说上午场的比赛结束,大家稍作休息,下午场的比赛更加精彩。
“选手们可不要私下动手哦。”裁判刻意强调了这点。
小咪用后爪蹬几下下巴,还没等他说完,转身就往外面跑,爪爪在地上留下一个个湿漉漉的梅花脚印。
“咪咪,等等我!”孙菱在后面追。
“喵呜。”小咪路过一排座位,停下来,耳朵敏感地抖了抖,听见滴滴答答的水声。
它的鼻子里飘来淡淡的腥味。但和它最爱的猫条不同,这是股让小咪讨厌的腥味,像黏稠阴冷的雾气,湿漉漉黏在毛上面。
“呜呜。”猫伏低身体,发出警告的声音。
下一秒,它又被人抱了起来。
孙菱托住小猫屁股,无师自通学会怎么抱猫,“差点找不到你了。”
小咪歪头蹭她一下,“咪~”
“我们去找找门。”她话还没说完,猫从她怀里往上蹿,跳到了她的头顶。
孙菱抬手摸了下头上的小猫,感受猫的大尾巴在自己脖子轻扫,有点痒。她想起路上看见头顶黑猫的青年,心想,难道小黑猫都喜欢趴在人的头顶?
现在她也有顶猫猫帽子了。
她戳了下头顶猫猫。
“咪喵。”小咪夹起嗓子回,尾巴轻轻摇来摇去,脑袋一会转到这边,一会转到另外一边,寻找空气里腥味的来源。
离她们最近的一扇门就在面前。
孙菱想起第一次进入暗世界的经历,推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但头顶的小猫已经按捺不住,猫猫头一拱,成功将门推开一条缝隙。
“这是……”她张大了眼睛,神情愕然。
阳光照在小咪的头顶,把它的毛照得晕起金光,小咪歪歪脑袋,好奇地打量前面的街道。
外面阳光朗照,街道熙熙攘攘,人来人往,车流不息,和胡桃街一样热闹。
小咪还以为自己回到了胡桃街,它的脑袋往前探,捕捉到街道旁的东西,兴奋地“喵”了声。
它从孙菱身上跳了下去,肉垫无声踩在地上,翘起尾巴直奔鱼铺。
孙菱还在面对热闹街市的震撼里,眼前烟火气十足的景象让她有了一瞬错觉,以为自己离开了暗世界,回到现实。很快她发现这并非现实,转过身,那家拳场还在。
拳场只是鬼域里的一小部分,这次鬼域很大,至少有一整条街,再往后,是片浓重的灰白雾气。
就当是这次生成的副本地图很大吧。
她只能用这个安慰自己。
拳场招牌上写的文字她看不懂,可目光扫过时,脑子里却能清晰浮现它的意思。
她将目光放得更远,扫过街头其他店铺的招牌、张贴的广告、地上散落的传单。虽然看不懂这些异国文字,却能意会,好像脑子里装了一个自动翻译器。
等等。
她摸了摸自己脑袋,头有点空。
她猫呢?
————
小咪蹲在鱼铺前,尾巴环住爪爪,期待地看着水桶。
桶里装着半桶水,水里十几条小鱼游来游去。
“喵呜。”它偷偷瞟眼老板,老板坐在马扎发呆,好像没注意到它。
小咪偷偷把爪爪搭在水桶边缘,站了起来,小脑袋往里面伸。
水面映出猫自己黢黑的脸,水下是小鱼和螃蟹。突然,水面被另外一张惨白浮肿的脸挤满。
那张脸从水里浮出,猛地朝小咪扑来。
第25章
“喵!”
小咪吓得大叫一声,伸出喵喵拳,一拳揍向水面。
它可是丧彪!
水花四溅,桶里小鱼受惊游蹿,那张水下鬼面在涟漪里消失。
“喵呜。”小咪胡须颤动,骄傲地蹭了蹭水桶。它觉得应该有一条鱼奖励下自己,打跑入侵者, 奖励自己一条鱼有错吗?
一点都没有错。
小咪伸出爪爪,掏向水里,猫爪勾起,就快勾到小鱼时,后脖颈被人抓着拎了起来。
“谁家的猫?在这偷吃鱼呢。”老板大声喊。
小咪胡须套子鼓了起来,湿漉漉的爪子往下滴水,被抓了个猫赃并获。
“喵呜。”它低下小脑袋。
“对不起对不起。”孙菱连忙跑了过来。原来小猫就在她几步之外的鱼摊里,可她看了半天,愣着没发现猫。她寻思小猫披一身黑色的毛,也不是披着隐身衣啊。
“它吃到鱼了吗?”
“它把我的鱼都吓死了。”老板挑去条肚子翻白的鱼, “你看!”
小咪睁大了眼睛, 它明明记得, 这条鱼本来就翻肚子了。它委屈地“喵”了一声,可惜没人能听懂。
“那我赔钱。”孙菱摸了摸自己口袋,心里咯噔一声,身上没带现金。
鱼贩一只手拎着猫,还在等她的钱。
“你不会在骗我吧?”他的声音渐渐阴沉, “你不会没有钱吧?”
话音刚落, 无数阴冷的目光射过来。
孙菱额头冷汗滚落。
老板勾起嘴角,阴恻恻地说:“如果想要猫,又没有钱,不如拿点别的东西来换吧。”他上下打量着孙菱,贪婪的眼神像把手术刀,割开她的皮肤,剖析藏在滚热血肉里的每一个内脏,“在苏提岛,很多东西都能换钱的。”
“或者,你去赌场赌一局试试,运气好的话,出来就是大富翁了。”
“喵。”小咪在老板手里扭来扭去,想把脖子上阴冷僵硬的大手甩掉。大手像个布满黏腻腥气的钳子,死死掐住它的后脖颈,让猫感觉不舒服。
它的脑袋转动,突然注意到,在水桶里的鬼面又出现了。
小咪看看老板,再看看水桶,几次后,它朝孙菱喵喵叫了一声。
孙菱以为小猫被抓疼了,“你先把它放下来,我想办法去弄点钱。”
“我可不松手,它跑了怎么办?”
“你……”
“喵!”
小咪大叫一声,插嘴他们之间的对话,它看孙菱一眼,再扭过头,看着水桶,扬动下巴,努力给人使眼色,“喵。”
孙菱顺着它目光望去,对上水桶里浮肿惨白的面孔。她脸色白了白,第一反应是水桶里藏着只水鬼,下意识离水桶远一点。
“你不要猫了?”老板拿出地上锋利的渔刀,“那我就把猫给宰了,正好能宰点新鲜肉吃。”
桶里的水鬼也拿出一把刀。
这不是藏在桶里的水鬼,是老板的倒影,或者,换而言之,老板就是鬼。
“慢着。”孙菱皱了下眉,考虑一下在大街上动手的成功率,最后决定先试试别的办法,“我去弄点钱来,你先别动咪咪。”
老板找了个关鸡鸭的铁笼子,粗暴地把小咪塞进去。
小咪爪爪扒着笼门,把自己往外推,不肯进去,但它的力气抵不过老板,被大手推着屁股,用力一塞,踉跄几步,塞进了笼子里。
“我就在这等你,在下一场擂台塞开始前,如果没有弄到钱,你就只能看见这只猫的皮了。”他一脚踢在铁笼上,笼子里的小咪母鸡蹲,喉咙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孙菱:“你还没有说,要多少钱。”
老板扬起嘴角,伸出一根手指。
“一块?”孙菱皱了下眉,感觉有点不妙。这不对劲,黑心的商贩只会宰她一块钱?
“给我看看你们的钱币。”
鱼贩拿出的钱和她认知里的纸币不太一样,是一块形状奇异的贝壳。
“那买鱼要多少钱?”
鱼贩阴恻恻笑了下,“我的鱼很珍贵,一条都不卖。”
孙菱脸上没什么表情,只说“你等一下”,抬脚朝赌场的方向走去。
小咪趴在笼子里,猫的视角很低,在它的视线里,一双双脚来来去去,每一双鞋落地时,鞋里咕隆挤出水,在地上留下一个湿漉的鞋印。鞋印只保留很短的时间,刚出现,就消失在阳光中。
老板的鞋子也在咕噜冒水,就像在水里泡了很多天。
小咪在笼子里转了个身,伸出爪爪,碰到锁扣,但老板很狡猾,放了把要钥匙才能打开的锁。
它拨弄半天,没把锁打开,趴在笼子里转了两圈,低头看自己的影子。
第二条命。
小咪眯起眼睛,感受自己的影子。影子就像它的尾巴一样,独立在猫的身体之外,但又是猫的一部分。
它的尾巴摇了摇,试着用自己的影子把笼门打开。
影子里伸出两只手,悄悄在附近摸索几分钟,把鱼摊摸遍了,最后摆出个摊手的姿势。
“没有找到钥匙。”
小咪烦躁地又摆了摆尾巴,想起影子的能力,使用第二条命,覆盖在笼子上面。
铁笼底下悄无声息地长出四条短短的腿。
老板麻木地坐在板凳上,背对着小咪,他以为把猫装进笼子就万无一失了,却没有注意到,铁笼长了四条腿,悄无声息地从他的身后溜走。
哒哒哒哒哒。
笼子溜得飞快。
小咪被关在笼子里,只能看见一条条长腿从眼前飘过,它分不清哪一个是属于孙菱的,没一会就跟丢了人。
“哐当。”
笼子四条腿消失,重新掉在地上,第二条命的能力到期。
“喵呜?”小咪歪头,不知道自己掉到了哪里。
它只好坐在笼子里,郁闷地拿铁笼磨爪子,把铁丝网扯得哐哐响。
一双腿停在了笼前,冰冷水液从他的鞋里不停渗出。小咪的角度,正对着他裤腿里露出的,浮肿得像泡水包子的惨白脚踝。
小咪往后缩了缩,把尾巴盘住身体,“呜呜。”
有一条腿出现在它的左侧,这应该是个女人,细跟高跟鞋撑起肿胀的腿,纤细的绑带陷进浮囊的肉里,露出的两条腿像泡发的海绵,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渗水。
小咪看不到两条腿主人的模样,但它知道,要是能看见全貌,也不是什么好事。
哒哒哒。
脚步声从雾气里响起,又一条摇摇晃晃的腿走了出来。
“喵喵喵!”小咪扯着脖子喊。
在它快要被鬼腿包围前,笼子猛地拔高,被人提了起来。
“咪咪。”孙菱无视这些浑身冒水的厉鬼,冲过来夺走笼子,转身就往后跑,身后的浓雾长了腿一样在她后面追,但在她跑到街上时,它猛地缩了回去。
听不见身后嗒嗒脚步声,孙菱才往后看一眼。密密麻麻的身影立在雾气里,僵直地朝她伸出手臂。
她又往前看,依旧是条繁华热闹的街道。
“我知道了,灰雾是危险区,当前我的等级不匹配地图。”孙菱举起铁笼,脸凑到笼前,“不过咪咪,为什么你跑到危险区去了?老板把你丢进去的?这鬼东西……”
“喵呜。”小咪歪头蹭了蹭笼子。
“不过正好,不用向鬼老板交赎猫钱了。不对,”孙菱很快发现关键点,“没有钥匙。”
她试着用白虹贯日切开锁,能轻松把防盗门当豆腐切开的长剑,却切不动笼子。
“这不科学。”
好吧,影子变成一把剑,把不锈钢削断这种事,本来就不科学。
她想起王平的话——“影子能力不是万能的,凌驾于影子之上的,是规则。”
笼子必须用钥匙打开,钥匙要向老板购买,不能暴力破除,这是规则?
得,绕了一圈,还是得搞钱。
“这鬼东西,想要讹我的钱,还把你丢进危险区,真不是个玩意。当了鬼也是黑心鬼。”
“喵!”小咪大声附和。
但是这里的钱并不正常。
孙菱提着猫,站在赌场门口,犹豫了一下。鱼贩不是个好鬼,话里话外都在给她埋坑,让她去赌场,肯定没什么好事,说不定会把自己的命都赌掉。
赌场里吵闹的声音飘过来,门口人来人往,但没一个人进去,也没一个人出来。
“妹妹,”赌场里一个容光焕发的女人朝她招手,“你也想来弄点钱吗?这里来钱快,刚才我一把就赢了十万。”
“是啊是啊,”又出现一个穿貂皮大衣的男人,他手上戴名表,脖子悬金链,看上去很富贵,“十块钱,洒洒水啦。快进来,我们带你赢。”
孙菱往后退了一步,“你们都在赢,谁在输?”
里面的人表情变了变,笑容勉强,“呸呸呸,不要说这种晦气的话,我们赌场每个人都能发大财。”
孙菱又说:“我不信你们赢了这么多钱,除非给我看一眼。”
女人拿着提包,抖了抖,“你看嘛,这么多钱。”
孙菱沉默了,偌大的包里塞满了贝壳。
男人也从自己的貂皮大衣里掏出一块贝壳给她看。
“我没有本金,你们能借我一点启动资金吗?赢了我还你们。”她试探性地问。
男人笑着说:“这怎么能借?你先进来嘛,可以先从赌场贷一点,赢了还上就是了。”
“快进来快进来。”
不知到什么时候,赌场里的喧嚣停止,变得安静极了。所有的人都看向她,朝她伸出手臂,眼神热烈,动作急切,一排排雪白手臂像水草招摇,“快进来发大财。”
孙菱头皮麻了,婉拒:“一人参赌,全家遭殃;众人参赌,难奔小康!”
她转身就走。
但问题依旧没有解决。
“咪咪,”孙菱蹲在地上,看着笼子里的小猫,“该怎么把你救出去呢?”
小咪歪头,蹭着她伸过来的手指,“咪呜!”
没关系的,喵可以骑笼子。
小咪的脑袋瓜子转了转,“喵——”它把头转向另外一边。
蹲在笼子里的小猫给她使了个眼色——虽然猫的脸上出现使眼色这种表情,说出去没什么人相信——但孙菱确信无疑,咪咪正在给她使眼色,努力提醒她什么。
就像刚才在鱼摊上一样。
她的目光跟着小猫,转到街旁,那儿有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蹲在地上,乞丐前放着一个空碗。
“咪咪,你让我去乞讨?”
“喵!”
小咪认真点头。猫在胡桃街上混,经常听其他猫说起,专业乞丐们下班以后,把行头一换,摇身一变变成富翁,开上玛莎拉蒂的故事。
赌博哪有讨饭赚钱,猫是这样觉得的。
孙菱在乞丐旁边蹲下来,把笼子里的小猫放在地上。
小咪马上抻直脖子,扯着嗓子,撕心裂肺地喊:“喵喵喵喵喵——”
可怜可怜想吃鱼的猫猫吧。
第26章
“喵喵喵喵喵——”
小咪学胡桃街上职业乞丐们的模样,卖力地叫嚷着,叫声相当凄切。
孙菱被它逗笑了,“没想到你还深藏不露, 有这样的要饭本事。”
要是她在路上遇见一只这样卖力乞讨的小猫,肯定会打发点钱给它买小鱼。没多久,几个路人被小猫吸引,停下了脚步。
“猫猫为什么在叫?”说话的是个年轻的女孩,她蹲了下来,眨巴眨巴眼睛,浓密睫毛像扇子一样闪动,温柔地看着笼子里的小猫。
“它在卖艺,讨饭。”
小咪听见她们对话,费力地在狭窄笼子里打了个滚,然后趴着,把小脑袋搭在自己的爪爪上,圆眼睛抬起,可怜兮兮地看着女孩。
“喵呜。”
“好可爱。”女孩被萌得不行, 拿出一块贝壳, “我可以给钱哦,但是,你们的碗呢?”
孙菱愣了一下, “什么碗?”她挑了下眉,看向旁边乞丐, “那个?”
女孩点点头, “乞讨是需要碗的,在苏提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份。”
“我不太明白, 你能和我详细说一下吗?”
女孩扁了扁嘴,本来想拒绝,可耳畔响起一声软软的猫叫。她低下头,发现笼子里的小黑猫不知什么时候把粉红的爪爪贴在了铁网上,剪钝的指甲扣着铁丝,梅花肉垫看上去又香又软。
她没忍住伸手戳了一下,就算隔着铁丝网,也能感觉肉垫手感超棒。
“喵呜。”小猫歪了歪脑袋,好像在说,戳了猫的肉垫,要上交吸猫费哦。
女孩忍不住看着小猫傻笑了一下,压低声音,飞快地对孙菱说:“苏提岛是罪恶之岛,拳场、赌场、玫瑰院,所有在其他国家违法的事情,这儿都被允许。只要有钱,就能为所欲为。每个人都在想方设法地弄钱。”
小咪想起连猫也要讹的鱼贩,认同地“喵”了声。
女孩伸出手,隔着笼子,抚摸小猫柔软的皮毛,她声音很低,“在苏提岛,金钱很重要,但金钱也是一切罪恶的源头。就算你要弄钱,也尽量不要碰到它,金钱是一种诅咒。”
孙菱心中一跳,要是刚才她走进赌场,肯定会摸到钱,苏提岛的金钱和现实世界的钱都不一样,比起世俗意义上的钱币,更像是赌场里的筹码,或者是一种通行证。
人想要在岛上赚钱,必须要有自己的身份,比如乞丐讨钱,需要一个破碗。她进入岛上时,属于擂台拳手,应该也可以靠比赛获利。
但比赛这条路暂时行不通,擂台赛选手只有比赛结束才能赚到大笔的钱,她不需要这么多钱,只想在比赛开始前,把猫给赎回来。
女孩拿出一枚贝壳。
孙菱注意到,她的手上戴着层很薄的透明手套。
“钱就在这里,但我不能直接给你。”贝壳在她的指尖打转,她微笑着说:“要符合规则。”
孙菱:“我们决斗吧。我是个拳手。”
如果拳手私下和别人用“决斗”的名义赌上一块钱,在苏提岛应该也是正常的事情。至于打假赛,那就更正常了。
女孩想了想,大眼睛弯起,露出狐狸一样的笑,“不要和你打,我要和小猫打。”
“咪?”小咪的耳朵抖了抖,歪着脑袋。
女孩把手指伸入笼子里,小咪抬起爪爪,肉垫轻轻按在她的指腹。
“啊。”她浮夸地叫了起来,“好厉害的猫猫拳,我输了。这一块钱给你。”
她把贝壳轻轻放在笼子上,手指却没有离开,等着被小猫拿头蹭了个遍,最后按了按小猫湿漉漉的鼻子,才心满意足地收回手,拿出来把指尖放在鼻子下,把小猫的味道认真吸完,才餍足地叹了口气。
孙菱被她这些动作搞得头皮发麻,总觉得这行为有点点变态。
见女孩起身想走,她喊住对方,低声问:“你知道门在哪里吗?”
“这个问题好冒昧,”女孩舔着自己的指尖,“看来小猫的份上……玫瑰院有一扇,赌场有一扇,拳场也有一扇。”
孙菱听王平说过,一整片区域被拖入暗世界后,因为死去的人太多,执念不散,形成了多扇门。这叫大型鬼域,很危险,但里面也有很多宝贝。
“谢谢,你是?”
她肯定女孩不是属于暗世界的恶鬼。
女孩回头看她,目光下移,落到笼子里的小猫身上,嘴角扬了扬,砸吧着小猫的味道,“爱来自深渊。”
————
孙菱把钱币交给鱼贩,整个过程,她没有用手碰触到贝壳。
鱼贩不情不愿地把渔刀割向自己的肚子,像剖鱼一样把自己开膛破肚,扯出胃袋,拿出藏在里面的钥匙。
于是小咪重新得到了自由。它缩在笼子里这么久,可把自己憋坏了,一跑出来,就来了一套拉伸动作,然后在地上打滚,滚到孙菱的鞋上,拿她的鞋子磨了磨爪子,再把上半身压在她的鞋背上,抬头看着她,“喵呜。”
孙菱被这一套动作萌化了。
猫真是奇怪的动物,就算拿她鞋子当猫抓板,也显得很可爱。
“走吧,我们去拳场。”
她的实力还没强到像女孩一样,可以在苏提岛四处行走。既然得到线索,拳场里就有一扇门,就不用再在外面冒着危险寻找了。至于鬼域里藏着的宝贝,她没什么兴趣。
“咪咪?”
小咪蹲坐在地上,朝着鱼贩叫:“喵!”
就算鱼贩表演了把自己开膛破肚,现在还在把肠子塞回肚子里,小咪也没有退缩,仰起脖子,声音响亮:“喵喵喵!”
猫要和你决斗。
它也是拳手,遵循苏提岛上的规则,可以和人比赛。
小咪飞快跑到鱼贩身边,猫猫拳变成无形残影,啪啪打他的脸。
在猫猫拳下,男人的肌肤像泡发的海绵,往外不停渗水。
一套打完,不等他反应,小咪冲向水桶,伸出爪爪掏了一条鱼,嘴里咬着鱼,飞快地冲向拳场。
猫想吃鱼。
这一点都没有错!
跑入拳场大门,小咪回头往后看,碰上的尾巴炸开。
鱼贩紧跟在它身后,离它只差半步,他的肠子像一条线,从肚子里流出来,一直流到鱼摊的位置。他死死看着猫,过了半晌,才缠起地上散落的肠子,往自己的摊位走。
不管怎么说,猫终于吃到鱼了。
小咪往下一咬,牙齿被硌得响一声,像咬到了石头。它吐出嘴里的东西,猫儿眼瞪得圆圆的,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的贝壳。
它的鱼呢?
小咪不死心,低头咬贝壳,把壳上咬得全是小猫牙印。
“喵呜。”
小咪尾巴垂了下来,沮丧地叫。
孙菱:“真有你的啊咪咪,居然又把钱偷了出来。”
不过女孩说,金钱在苏提岛是种诅咒,最好不要用手触摸。
结果小猫又咬又啃,上面晶莹一层小猫口水。
糟,小猫不会被诅咒吧?
“咪咪,把钱丢下吧。”
“喵!”
不要。
小咪大声拒绝她,咬起贝壳,跑到自己的座位上。在拳场开始前,小咪一直在和贝壳奋斗,把它放在嘴里啃,又用爪爪蹬,想把自己的小鱼找回来。
但是一直到聚光灯闪亮,动感的音乐再响起,小咪都没能找到它的小鱼。
它特别沮丧,前爪压着贝壳,半边身子都掉在椅背外,变成一条颓废的猫。
孙菱把手臂从扶手下钻过,揉了揉小猫的脑袋,“等出去后,想吃多少条鱼,我都给你买。”
“喵。”小咪歪头蹭她,又不甘心地舔了舔贝壳,“呜。”
它的鱼。
音乐声停下,裁判走入八角笼里,白狼和熊山的尸体挂在铁架上,微微摇晃,惨白肌肤被绚烂灯光照得五彩斑斓。
“中场休息结束,下面的比赛更加精彩,我们的……”
“等一下。”孙菱站了起来,强光从八角笼移到她的头顶,所有观众也都转动头颅,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皱了下眉,依旧站得笔直,伸出手,笔直指向对面的男人,“我可以挑战他吗?”
赵劲强哈哈笑,“你选的是生擂,我是死擂,你怎么挑战我?”他又露出那种得意的表情,“你能拿我怎么办?再说你打得过我嘛,要是你知错了,跪下来乖乖道歉,说不定我会原谅你。”
“可以。”
裁判的话让他的笑容骤然凝滞,但笑容没有消失,只是转移到裁判的脸上。
裁判扯起嘴角,“只要你们打一场生死擂。”
生擂死擂规则不相同,双方选手不会遇见,但这只在单人比赛中适用。
但拳场还存在生死擂,即2V2的比赛。
“你们可以为自己选择一名同伴,擂王可以随便挑选一位生擂选手,而两位挑战擂主的挑战者,都必须打赢一场比赛,才能拥有挑战资格。”
孙菱环顾四周,她是生擂,要搭配一位死擂选手才能上场。
她将目光投向自己旁边的灵瓶阿赞,“成功了,金腰带给你。”
灵瓶阿赞明显心动,犹豫几秒后,苦笑着摇头,“风险太大了,饿鬼很厉害,我不是他的对手。”
“我可以应付。”
灵瓶阿赞斟酌一会,依旧摇头。
孙菱正纠结要找谁做搭档时,脑袋上突然一沉,毛绒绒的大尾巴在她眼前扫来扫去。
“喵喵。”小咪坐在她的头顶,坐姿乖巧。
“对哦,咪咪,你也是有资格的死擂选手。”孙菱捏了捏它的爪子,“那就让我们一起上去嘎嘎乱杀吧。你就趴在角落凑个人数,其他交给我。”
“喵!”小咪反对,它可是丧彪,怎么能拖后腿。
人来负责嘎嘎,猫来负责乱杀。
第27章
赵劲强不自觉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
孙菱抬起下巴,她头顶的小猫也做成同样动作,露出同款鄙视表情。
“你不敢接受挑战吗?”
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必须迎战, 只要挑战者赢得了资格。
这也是这家地下拳场的规则。
赵劲强看着孙菱和猫,站了起来,走入笼子里, “我在擂台打这么多场比赛,你以为我吃素的,和大块头一样好对付?”
而且居然选一只猫当队友。他皱起眉,抬头打量着坐在人头顶的小猫。
孙菱比他高一点,小咪坐在孙菱的头顶,可以低头俯视男人,用漆黑鼻子对着他,“喵。”
猫要为小白喵和以前被吃掉的猫猫报仇。
赵劲强没打量出小黑猫有什么奇异的地方,反而被它鄙视了两个鼻孔。看来刚才它赢了毒蛇,只是恰好运气不错,碰见白狼诈尸,和毒蛇的枪走火而已。
小咪打擂台赛时, 笼子里发生的一切,座位上的人几乎都没弄明白。
只看见一会死尸活了,一会枪走火把毒蛇打死了。
但谁会把毒蛇死, 和小猫咪联系在一起呢?
就算他们是正在比赛的对手,就算发生了很多不同寻常的事情。可它只是一只连生气都很可爱的小猫啊,柔软的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一定是毒蛇这倒霉催的运气太差;
或者是幸运女神也忍不住亲吻了小猫咪的爪爪。
反正肯定和小猫没有什么关系。
人是这么觉得的。
“请选择你的队友。”裁判对赵劲强说。
赵劲强打量着剩下的生擂选手。过去一段时间,他在拳场和现实穿梭,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对选手们的情况摸得很清楚。生擂选手里,实力最强的是熊山,其次是白狼,可惜这两个人都死了。
死了?
赵劲强眼珠子转动,看向挂在笼里的尸体。
他指着熊山,“我选他。”
孙菱一愣,这也可以?
熊山从铁网上走了下来,因为变成尸体,他的身体变得更加坚硬,每走一步,就让笼子轻轻摇晃一下。他低头,看着肚子上被割开的大口子,又看向孙菱,张开嘴,猩红牙齿挂着几片血丝,露出一个渗人的微笑。
“你不知道吧,这些选手都不是人。”赵劲强期待地看着孙菱,等待女孩脸上出现恐惧崩溃的表情。
但孙菱没什么表情。
赵劲强又说:“你阴了熊山,他肯定很恨你,想把你撕成碎片,等着恶鬼复仇吧。”
孙菱问:“逼死苗姐,你就不怕她复仇?”
赵劲强神情激动,额头青筋迸出,“胡说八道!什么我逼死了她,我就打了她几下,男人打自己的老婆,有什么不对的?过去几千年都是这样!我跟你说,”他指着孙菱的脸,因为孙菱比她高的关系,还要抬手往上指,“苗梅花是个好女人,都怪你教唆她,让她变坏了。归根结底,还是你害死了她!”
他表情一变,显出几分真情实感地哀伤,眼睛都红了点,“我们本来很恩爱的,要不是你,现在一个家还好好的,要不是你,我怎么会住在这么脏的破房子里,碗都没人给洗一个……”想到失去一个免费保姆,他动了真情,眼里沁出几点泪,“我们家破人亡,都是你害的!”
孙菱都听无语了,半天不知道骂什么,“神经。”
小咪:“喵!”
赵劲强:“裁判,我还有一个要求,”他指着八角笼里唯一一具尸体,“把他给搬出去。”
这样就不用担心猫或者孙菱会有什么操纵尸体的本事了。
“这个要求是可以的。”裁判挂着笑容,讲述生死擂的规则,在这场2V2的比赛里,死擂选手依旧可以无限制格斗,但生擂选手必须要遵守限制规则,不能使用武器。
一般来说,这样的比赛会成为无限制选手的主场,另外一个人要在旁边打辅助配合。
可孙菱这一方,死擂选手是只小猫咪。
很明显,她们处于绝对的劣势。
孙菱也没有让小猫咪冲锋陷阵的打算——就算小猫会操纵尸体,现在笼子里也没有尸体给它用。她摸着小猫的脑袋,轻声说:“躲到角落去。”
大尾巴甩了甩,小咪叫:“喵!”
不要!
裁判站在中间,“比赛开始。”
声音刚落,熊山一拳就直直朝小咪轰了过来。小咪像弹簧一样跳起来,跳到裁判的头顶,“喵呜?”
小咪观察形势,尾巴扫来扫去,眼睛瞪得圆圆。
现在笼子里没有死物,它该怎么用第二条命?
猫想不出来。
它的爪爪被一只手捏了下。
小咪连忙把爪子抽回来,肉垫在裁判脑门拍了下,不满地叫:“喵。”
猫在打架呢。
等等。
小咪又用肉垫碰了碰裁判的脑门,感觉到温暖的触感。
是人!
裁判身体突然消失,瞬移到八角笼外。小咪失去落脚点,掉在了地上,它飞快跑到铁笼边,好奇地望着裁判。
这是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白人男性。他扶了扶眼睛,看着小猫笑。
“喵。”小咪软软叫一声。
好奇怪,但现在由不得猫发呆,后面的人打架正打得激烈。小咪沿着铁丝笼往上爬,指甲勾着网,倒悬在笼顶,观察形势。
只要它不出声,找一个阴暗角落一蹲,没有人会注意到它。
小咪歪头歪脑,左看右看。
赵劲强和熊山一左一右把孙菱包围了。赵劲强的嘴巴裂到了耳根,嘴里出现密密麻麻的尖牙,而在他的肩头,坐着一个婴儿。
小咪眨了眨眼睛,“喵?”
一个浑身青紫的婴儿,有张和他同款的大嘴,嘴里塞满尖牙。它坐在男人肩头,张大嘴巴,吃吃笑着。
“原来你的影子长得这么丑。”孙菱手里抓住白虹贯日,就像在舞台上跳双人舞,与自己的影子脚步同频,还不忘嘲讽,“怎么影子是个婴儿,说明你内心是个巨婴?”
“什么鬼影子,这是我供的灵童,灵童,快把她给杀了!”
鬼婴嘻嘻笑着,从他的身上爬了下来。
孙菱握紧了白虹贯日,像个古代剑客,严阵以待。可当鬼婴小手接触地面的瞬间,它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见。
“嘻嘻。”
八角笼里阴风四起,响起一声童真的婴儿笑声。
在地面,也多出一个小小的血手印。血手印越来越多,密密麻麻,飞快逼近孙菱。
孙菱不得不一步步往后退,眼睛死死盯着血手印。但血手印出现的速度太快了,一秒之内连续出现十几个。她的眼睛根本捕捉不到血手印的速度,甚至在怀疑笼子里不止一只鬼婴。
小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喵喵叫了声。血手印弥漫的速度很快,猫的眼睛却能跟得上它。
小咪伏低身体,找准时机,猛地从上跳下,扑到某一个方向。指甲扣到实体,它抬起喵喵拳,啪啪打下去。
“哇哇哇——”
笼子里响起响亮的婴儿啼哭,青紫色的小婴儿露出实体,裂开大嘴巴哇哇哭。
“咪咪干得好!”孙菱抓住机会,矮身闪开熊山的重击,往地上一滚,白虹贯日直接刺入鬼婴的身体,把它捅个对穿。
“哇哇。”婴儿的哭声更加激烈,身体剧烈地挣扎着。
明明是个小婴儿,却有极其强悍的力量,整个笼子都在抖动。
孙菱差点被它甩开,只能将身体紧紧压在剑柄上,用全身的力量控制它。尖锐的啼哭像无数根针扎进她的脑子里,殷红滚热的液体顺着鼻孔流下,滴答落地。
这个时候她全身心必须对抗鬼婴,如果熊山或者赵劲强偷袭,她没有丝毫的办法。
孙菱余光瞥见,一双大脚就停在自己身后。
熊山面孔铁青,举起的沙包大的拳头。
“喵!”
一只小猫挡在她前面。
它仰头看着魁伟的巨人,拖长了声音大声叫:“喵啊。”
“咪咪,危险!”
孙菱眼睛有点红,更加用力扎穿鬼婴,白虹贯日上虹光摇动,剑尖直直插入擂台。
“哇哇。”鬼婴的挣扎更加剧烈,布满锯齿的上下颌咔嚓咬动,想把一切嚼碎。
孙菱始终控制好距离,不让它咬到,突然,一条长舌从鬼婴的口里伸了出来,卷住她的脖子。她唔了声,整张脸涨得通红,抓住的手始终不放开。
除非鬼婴先折断她的脖子。
男人投下的阴影将小咪的身体覆盖,黑猫趴在影子里,与黑暗完美融合。
熊山比小咪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庞大,像一座山,他抬起脚,比猫还大一个尺码的鞋朝小咪的头顶踩去。
小咪猛地蹿起身体,沿着他的腿往上爬,动作飞快地爬到他的肚子上。
指甲往他肚腹上伤口一划。
熊山动作一滞,本来没把猫放在眼里,这下被猫勾起怒火。他低下头,抓住猫的后腿,把它倒悬着拎了起来,一张铁青的大脸凑到猫的面前。
小咪挣扎着,后腿像被钳子夹住,挣扎不开。
它有了被摔到地上的准备,只要落地前,让影子伸出双手,给它垫一下,就不用担心摔断脊椎或者脑袋了。
熊山却没有松手。
他张开了嘴巴。
小咪的尾巴炸开,“哈!”
他居然想把猫直接吃下去。
血盆大口在猫的头顶,冰冷的牙齿磕到了小咪的头顶。它打了个激灵,抗拒地看着那条暗紫色的大舌头一点点靠近,黏腻的腥臭味熏得小咪脑瓜子嗡嗡的。
小咪有点绝望,它的毛快要被口水打湿了。
这时,熊山动作停了下来,小咪的身体从他口中跌出,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孙菱心有余悸地抱住小猫,用头蹭了蹭它的脑袋,“咪咪,你没有受伤吧?”
小咪软软叫一声回应她,然后开始嫌弃地给自己舔毛。
好脏好脏,猫的爪爪沾到口水了。
孙菱微微一笑,手里握着剑——情急之下,白虹贯日长剑部位爆发白光,影子人类形态消失,缩入右手肘的剑身。
白虹贯日变成一把很趁手的长剑。
她用剑指着熊山,下巴轻扬,“把自己重新挂回去。”
熊山停下动作,面孔铁青,似乎在思考。
孙菱又说:“你看他那孬种样,能带你赢?”
赵劲强背靠着铁丝网,两条腿发软,刚才鬼婴缠住孙菱脖子时,其实是个趁人病要人命的好机会。但他一看见鬼婴被扎穿就泄了气,不敢走上前。
“自觉点挂上去,认输,我不会杀你第二次。”
熊山转过身,走到铁笼边缘,把自己重新挂到原来的位置。
铁钩从嘴巴穿过,钩尖自后脑勺探出。他又变成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
孙菱冷冷看着赵劲强,把手里剑丢一边,白虹贯日重新变成人类形态,停在她的周围。
“该到我们算账的时候了。”
她可没有想一剑给赵劲强一个痛快。
她握紧拳头,一拳砸进男人的腹部,赵劲强捂住肚子,惨叫出声,身子像虾子一样弓起。
“你当时也是这样打苗姐的,对吧?”孙菱抓住他的头发,把他的脸往地上撞。
“啊!我错了我错了。”赵劲强脑袋被磕得砰砰作响,剧烈的疼痛炸开,鲜血糊了眼,他哭嚎着求饶,“我真的知道错了。”
孙菱冷笑:“你只是知道疼了。”
她不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挥拳,把曾经赵劲强对女人落过的拳头,尽数奉还。雨点般的拳头落到赵劲强身上,最开始他还惨叫,后面惨叫变成哭嚎,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归于寂静。
相反的是,拳场的掌声与欢呼越来越大。
这是观众们最期待看到的暴力血腥,掌声雷动,翻涌如潮。
“让大家欢迎我们新的擂王诞生——苗梅花和丧彪!”
孙菱像狮子王一样,把小咪举在头顶。
小咪发出擂王的叫声:“咪呜~”
声音有点嗲。
叫完,它又跳回地上,继续认真给自己舔毛。
裁判拿出属于擂王的金腰带,这是拳场里最珍贵的宝物。生死擂里,胜方虽然有两个人,但擂王的宝座照例是属于无限制格斗选手的。
在这儿,死擂的地位高于生擂。
他托起金腰带,一时无处下手。
黄金腰带沉甸甸的,但是尺寸对一只小猫而言,太大了。
黄金腰带从小咪的身体滑过,沉沉掉在地上。
“喵?”小咪正在抬起一条腿,专心给后腿根舔毛,听见动作,它停下动作,腿依旧翘着,露出自己粉红的菊花,“喵喵?”
小咪歪头看着把自己圈起来的黄金腰带,上面镶嵌的每一颗宝石闪烁夺目,让人痴狂。
猫看了看,又低头嗅了嗅。
不是鱼干,没有兴趣。
小咪继续把头埋进后腿下舔毛。
“这么多人看着,咪咪,你注意一点形象。”孙菱忍不住提醒。
“咪。”小咪敷衍地回了声,无视聚光灯在头顶摇晃,整张脸快埋进肚子长毛里,以一种奇奇怪怪的姿势给自己舔毛。
孙菱擦了擦手上血,嘴角轻轻上扬。
终于完成心愿,她的心里没有多高兴,轻轻呼出口气,好像放下了长久压在心里的块垒。
幸好这里是暗世界,一个不受现实桎梏,能以血还血的地方。
“该回去了,咪咪。”
休息时间里,孙菱在拳场找回一圈,没有找到回现实世界的门。
她有一个猜想——
白虹贯日尖锐的剑刃割开脚下的擂台,一扇平行与地面的门,静静等着他们。
在门的下方,还有一个小小的猫门。
“咪咪,我们回家吧。”
“咪呜!”
小咪咬起自己的小鱼贝壳,一点都不留恋地从黄金腰带跑过,翘起尾巴,钻进猫门里,就在过门时,猫的后腿一沉,好像被什么缠住了爪爪。
第28章
“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门外, 王平长舒一口气。
“谢谢你的吉言。”孙菱走出来,目光落在门板多出的小猫门洞上。刚才小猫明明在她前面进门,怎么这会儿还没出来?
“你小时候养过猫?”王平问。
这扇门刷得粉粉嫩嫩的,很有公主梦幻的感觉,在门上贴着一些可可爱爱的贴纸。
王平看孙菱一眼,年轻女人个头高,腰背挺,嘴唇总抿着,下颌线锐利,一看就不大好接近。不像扶老奶奶过马路的,像扶老奶奶闯红灯的。
没想到她心里还住着个小公主。
“没有养过。我对这些毛绒绒的宠物一点兴趣都没有,小时候,我妈总想拿我当借口给家里养一只猫猫或者小狗,但每次都被我拒绝了。”
门上面贴着身高量图,几条淡蓝色记号笔划的划痕画在数字旁边。
最上面的一条划痕到了一米四左右。
孙菱看着刻度旁的记号,抿了下嘴, “这扇猫门是新变出来的,应该是给咪咪开的。奇了怪了,咪咪怎么还没出来?”
她打算重新推门进暗世界看看了。
“咪咪?什么咪咪?”
猫门拱动,一个毛绒绒的圆脑袋从门里钻了出来,“咪呜。”
孙菱露出微笑, “对了, 还没给你介绍, 它叫丧彪, 也叫咪咪。”
她俯身,把小咪抱了起来,小猫在她怀里打了个哈欠, 把小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我准备养它。”
王平张张嘴,半天才说:“两分钟前,你还说自己对宠物没有兴趣。”
“它不是宠物。”孙菱低下头,熟练地让猫蹿到她的头顶,“它是丧彪。”
小咪很配合地咆哮,张嘴打了个哈欠,“喵啊——咪呜。”
王平嘴角微抽,“……好凶猛的丧彪。”
小咪坐在自己选好的宝座上,爪爪勾起,掏出自己从暗世界咬回来的“小鱼”,用力一咬。
咯噔。
猫的牙又被硌到了。
“这是?”孙菱捡起从头顶滚落的东西,放在掌心擦了擦,一颗钻石熠熠生辉,火彩灿烂。她不懂这些名贵宝石,但一看也知道钻石价值不菲。
“这回你知道,我们猎人存在的意义吧。”王平被钻石吸引得挪不开眼睛,“这样稀世的宝贝,要是被暗世界埋没,那该多可惜。”
孙菱撇嘴,“说这么多,不就是为了钱嘛。”
“你不爱钱?”
孙菱沉默了。
“你知道不,高卢博物馆王冠上那颗大钻石,人类历史上已知的最大钻石,据说它是奴隶藏在自己伤口里,偷偷从矿场带出来的。但也有一种说法,它最开始的来源是暗世界,是件污染物,不祥,所以国王戴上没多久,就掉了脑袋,这也不妨碍这么多年大家都打鸡血一样疯狂抢它,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他对孙菱伸出手,“把它给我,我挂到黑市上处理掉,钱咱们平分。”
孙菱握着钻石,“这也不详吗,会不会对现实的人有影响?”
王平摇头,“污染物比钻石贵,要你真能带出来一件,够咱吃香喝辣一整年了。这钻石成色,也就卖个十几万,好在没什么污染性副作用,可以直接销售。不过也不错了,给我吧。”
“不给你。”
王平:?
听到没副作用,孙菱就放心了,解开挂在脖子上的项链。红绳串着个小金元宝,元宝是空的,可以像包包一样打开。
她把钻石放进里面,再将项链戴在小咪的脖子上。
虽然是脸圆圆的小猫,但小咪还是有脖子的。红绳缠绕两圈,金元宝恰好在小咪的脖子中间,陷入它漆黑的毛领里。
小咪摇了摇头,元宝里的钻石咕噜转动。它的耳朵抖了抖,继续摇头,听钻石滚来滚去,觉得很好玩。
王平心疼地“嘶”了声,“好歹能卖十几万,给一只猫戴着?”
“这本来就是咪咪带出来的东西,归它。”
王平正色道:“我们是个冷血无情,只向钱看齐的冷酷组织,为金钱之外的东西折腰都是极为可耻的。”
为猫折腰也可耻。
不对,更可耻了。
“它很好摸,你要摸摸吗?”孙菱把小咪举到王平面前。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一只猫有什么好摸的。”王平对上小咪的眼睛。
小黑猫抖了抖耳朵,歪着脑袋,圆圆的眼睛好奇打量他。
一秒后。
“咪呜——”小咪用脑袋蹭着男人的掌心,标记自己的气味,“喵。”
孙菱双手提着猫的前爪,表情相当无语。
王平的大手在猫脑袋上揉来揉去,几乎把小猫脸揉得变形,“啊~你叫咪咪嘛,可爱的咪咪,漂亮的咪咪~”他另外一只手曲起,像弹钢琴一样,从小咪的后脑勺弹到尾巴根,无师自通地把小咪摸得打起呼噜。
他一个大男人,夹起嗓子喊“咪咪”,孙菱实在受不了了,听得鸡皮疙瘩掉一地。
“你不是说,一只猫有什么好摸的吗?”
“咪咪~”王平扭过脸,声线一秒恢复正常,用没什么起伏的语气说:“是啊,没什么好摸的,也就这样吧,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
“那你为什么还不松手啊?”
王平失望叹口气,收回了手,“你在暗世界遇到了什么?”
孙菱简单说了下拳场的事情。
王平的手悄悄往猫头上摸,“哦?咪咪这么厉害……等等,你说你遇到了深渊的人?”
“嗯,是个人很好的女孩。”
“人好?”王平笑了声,手指在小咪的脑袋上转圈,“深渊里人都是疯子,行事不能用常理判断。赵劲强说他供的是灵童对吧,我听说过南洋一种邪术,养小鬼、供灵童,这件事说不定和深渊有关,他们一直想搞点事出来,很烦。”
他一只手摸猫不停,另一只手从口袋拿出一枚硬币,“去公共电话亭去匿名报个警。”
孙菱:“啊?报警?”
王平点头,“他在暗世界被你杀了,鬼婴也处理掉,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变成门。但也不一定,得让官方的人来清理残局。你去报警吧,猫就交给我来抱。”
“……你就是想抱咪咪吧。”
王平严肃地说:“我们是一个……”
“一个只向钱看齐的冷酷组织,为金钱之外的东西折腰可耻,为小猫折腰尤其可耻。”孙菱翻了个白眼,丝毫没有把小咪让给他的想法,“我要去带咪咪做个检查。”
她走到窗台边。
小奶猫已经醒来了,缩在窗户角落,一看见人过来,就害怕地往空调架上缩。它浑身的毛湿漉漉,粉红鼻头被赵劲强牙齿刮破,鲜血染红雪白的毛,一双湛蓝眼睛清澈如海,朝着孙菱奶声奶气地叫:“喵呜。”
小咪从孙菱的怀里探出头,“喵。”
过来。
小奶猫听见小咪的话,犹豫地停了下来。
“喵!”小咪甩了甩尾巴,摆出老大的架势,催促它。
小奶猫抵御住害怕人类的本能,一步一步,颤颤巍巍地慢慢靠近。它刚被人伤害过,小小的身体不停发抖,却还是在小咪的喵喵叫声里,乖乖走过来,任孙菱抓住了后颈,揽在怀里。
小咪马上从孙菱怀里挣脱,跳到她的头顶。
它不愿意和小白喵靠得太近——小白喵太脏了,身上还有一个男人的口水味。恶心的味道刺激着小咪敏锐的嗅觉,它连给小白舔毛都嫌弃,连忙跑了。
“呜呜。”小白喵睁大湛蓝眼睛,委屈地看着它。
小咪甩了甩尾巴,继续给自己舔毛。虽然猫老大要给自己的小弟舔毛,但它实在下不了嘴。
猫假装没听见。
“其实我觉得我们可以养两只猫。”王平从公共电话亭回来,和孙菱一起走,“放在事务所里,镇宅。”
“你不是说猎人不能养宠物吗?”孙菱怼道。
“你还说自己对柔弱宠物一点兴趣都没有呢。”王平看向她头上顶着的小黑猫,墨黑眼镜下,嘴角很轻地扬了一下,“这只猫很特殊。”
“那可不是,它可叫丧彪。”
————
小咪被重新送回了宠物医院。
它本来想逃,可一想到小白喵需要医治,它就乖乖坐了下来。
作为老大,它要照顾自己的小弟。
孙菱在网上搜到一家附近最好的宠物医院,差评很少,排名第一。
她站在医院外观察,这家小葵花宠物医院很大,看着专业,也很繁忙。所有医生一个个都弯腰低头,好像在找些什么。
一进去,所有的人都望过来,见鬼似的看着她。
孙菱:“啊?是发生了什么吗?”
她不知道,这就是刚才小咪越狱的医院。
等医生给哈士奇静静关完禁闭,带它回到笼子,准备再把小猫带出来做个检查时,他瞥了眼笼子,里面有团漆黑。
医生笑着打开笼门,伸手往笼子里一掏,“福娃乖,咱做个检查哈,做完给你猫条吃。”
手掏了个空。他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漆黑是阴影,不是小猫。
笼子关了,猫不见了?
整个小葵花宠物医院的天都塌了。
客人好好的猫关在笼子里,居然会神奇消失?
后来他们调出监控一看,发现是小黑猫伸出爪爪,熟练地打开锁,猫猫祟祟地从笼子里溜出来了。
但就算是猫自己打开笼子跑了,这也是医院的责任。小葵花医院在本地经营多年,口碑很好,一想到这么多年的口碑,可能要溃于一只越狱的小猫,大家眼前一黑,立即行动,马上分为两拨人,一拨去医院外寻找,一拨在医院里找。
这是只黑猫,自带隐身技能,往哪个角落一蹲,就自成一片阴影。
没双火眼金睛,还真不好找它。
大家心急如焚找猫,越找越绝望,就在这时,自动门打开,孙菱头顶一只黑猫走了进来。
孙菱把小白猫抱给医生,“它受了伤。”
医生是专业的,马上抱着小奶猫去做检查。
“还有这只猫。”孙菱把小咪抱下来,“它是不是身上有虫,好像脑阔痒一样,老是蹭我。”
医生听过很多这样的问题,笑着说:“它喜欢你,蹭你是在你身上标记气味。”
孙菱睁大眼睛,“它喜欢我?”
掌心被毛绒绒拱了一下,响亮的呼噜声又响起,她的心马上又悬起来,“那……”
宠物医生已经很熟练,不等她开口,就答:“这不是卡痰,猫开心的时候,会发出呼噜声。小姐,你养大的小猫很喜欢你呢。”
孙菱低下头,看着膝盖上的小猫,嘴角微弯。
“还有,小猫肚子上的不是游泳圈,是它的原始袋,储存能量的。”医生借机捏了把小猫的肚子,揉了揉它的大腿,“头上两块秃一点的不是猫藓也不是脱发,猫本来就是这样的。猫在你身上按来按去,是一种踩奶行为,也是因为喜欢你,不是因为生病了或者什么行为障碍。”
孙菱瞪大眼睛,“医生,你真是神了,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
当然是被问过太多次啦。
医生只好微笑。
“喵。”小咪凑到他的跟前,爪爪扒拉他的袖子,“喵呜。”
医生从口袋掏出根猫条开始喂,喂着喂着,他打量这只小黑猫,总觉得不太对劲。虽然黑猫都长得很像,可这只长毛金瞳玄猫实在是太漂亮了,他试探性叫一声,“福娃?”
“喵!”小咪把猫条吃得吧唧响,小猫脑袋里完全没想太多,高高兴兴地答。
“福娃?”
“喵!”它还热情地用脑袋蹭了蹭医生的手指。
“小姐,这是你养的猫吗?”
孙菱摇头,“不是,刚刚意外遇见的。”
医生“嚯”了一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喵呜?”小咪嘴边的猫条被收走了,它歪歪脑袋,用力蹭医生的手指,期待地看着他,“喵。”
医生笑了,“越狱很熟练嘛福娃。”
小咪瞪圆眼睛,意识到自己被认出来了,也没有猫条吃了,它的尾巴沮丧垂下来,理不直气也不壮但很大声地“喵”了一声。
它从办公桌跳下来,伸个长长的懒腰,跳到门把手上把门打开,然后一路走到笼子前。
“嗷呜嗷呜嗷呜!”哈士奇亢奋地仰天长啸。
小猫回来了小猫回来了!
小咪没搭理它,爪子拨开锁,自觉地走进笼子里。
一队医生跟在它身后,都看傻了。
“我觉得咱们还再加一把锁。”猫爪发卡医生冷脸说。
另外一个找猫找得白大褂变成灰大褂的医生苦笑,“我觉得这只小猫可以去读大学。”
他们对话时,小咪想起自己还有一件事没做,从缝隙里伸出爪爪。
“啪!”
它自己把锁给落下了。
“这不得保研!”
第29章
原来咪咪是别人的猫。
孙菱心里很失落, 她本来对这些可爱的毛绒绒完全无感,也没有非要养宠物的执念。但是经过暗世界这一场后,她的门上多了一扇为小猫留的猫门。
王平说, 每个人推开的门都不一样。但无一例外,那是他们心中印象最深刻的一扇门。
简而言之,是心门。
她的心门里, 多了一只小猫。
孙菱有点后悔走入这家宠物医院,垂眸看着小咪,白虹贯日悬于身侧,右手化作锋利的长剑。
想偷猫。
小咪察觉到人类灼灼的目光,停下舔毛的动作,隔着笼子,用头蹭几下铁栏,然后朝她躺了下来,露出自己柔软厚实的原始袋,“咪呜。”
孙菱蹲下来, 用手指戳戳小猫柔软的肉垫, “原来你不叫丧彪, 叫福娃。”
小咪:“喵。”
其实猫也可以叫丧彪,猫可以有好多名字。
反正人听不懂猫话,喊来喊去, 还是喊它咪咪。
孙菱:“以后别去暗世界了, 那儿太危险, 不是小猫咪能去的地方。”
“喵——”小咪拖长了声音反驳。
猫很厉害。
猫要去暗世界开拓领地, 还要保护柔弱的人类。
孙菱弯起嘴角,摸了摸它的毛,“咪咪, 我走啦。”
“喵呜。”小咪站起来送客,用头使劲蹭笼子,目送孙菱起身离开。
“我想买这个、这个……”
孙菱来到前台货架旁边,一口气把所有的猫咪零食制品都买了,“等会送给福娃的主人吧。”
宠物医生没见过她这样奇怪的人,愣愣点头,见她要走,连忙喊住她,“那只小白猫你不带走吗?”
“小白猫没主人的?但咪咪和它好像很熟。”
“喵!”
一声响亮的猫叫让众人都看过来,目光聚集处,小黑猫昂首挺胸,骄傲地抬起下巴。
宠物医生瞪大了眼睛,“不是吧,都给你加两把锁了,你怎么还能出来啊?”
小咪:“喵。”
正常情况下,落了两把锁,它是不能打开笼子的。可现在它有影子了,影子拥有人一样的灵巧十指,为它打开那把复杂的密码锁。
灰大褂医生快哭了,“咪咪啊,你去考博士吧,不要折磨我们普通人类啦。”
小咪跳到桌子上,抬头蹭了蹭他的下巴,“咪。”
它不是越狱,是为了小白猫才出来。
小白猫蜷在桌子角落,小小一团白色,只有人巴掌大。它很瘦,身体哆嗦着,因为疲惫,小脑袋一点点下垂,小鸡啄米一样,又强撑着不肯睡,垂下去又马上抬起头,警惕地打量环境。
看见小咪,它奶声奶气地叫一声,湛蓝眼睛里盈满了委屈。
小咪有点心虚,爪爪搭在它的头上,嗅了嗅。
应该是被医生用湿巾擦过,小白身上没有口水腥臭的气味,只有属于小奶猫奶奶香香的气味。小咪低头,给它舔几口毛,叼着它的后颈跳下桌子,颠颠地朝门外跑过去。
三花大美喵就藏在医院外的招牌箱底下,尾巴下垂,紧贴着后腿,一只爪爪悬空,保持随时会逃跑的姿态。
“喵。”小咪把小白猫送到它面前。
三花低头嗅了嗅,抬爪把小白推倒,“不要了。”
它蹭了蹭小咪的脑袋,听见人类脚步声靠近,转身跑远。
小咪只好把奶猫叼给人类,重新放在宠物医院柜台,朝他们叫:“喵啊。”
孙菱:“这啥意思?”
宠物医生无奈摊手,“猫妈妈不要猫崽了。”
一般来说,猫崽子长到三四个月后,就会被母亲赶走。但这只奶猫明显年纪小了点,还没断奶,不能独立生存。
小咪跳到柜架上,咬出一根猫条,放在小白的身边。
它仰起头,朝孙菱叫:“喵呜。”
医生悄悄弯起嘴角。
小猫努力在把猫崽子推销出去,给它找个下家。
小白猫却不愿意跟着人走,它奶声奶气叫着,摇摇摆摆朝小咪跑,一头扎进小咪柔软的长毛里。
“喵!”小咪一巴掌把它扇开,冷漠拒绝。
不要你了。
它叼着奶猫,丢到孙菱的面前,像怕被讹一样,扭头就跑,一气呵成地把自己重新关进笼子里,窝在最角落。
孙菱扶额,“我这是被碰瓷了吗?”
“没关系的。”医生说:“这种小奶猫容易被领养出去,你要是不喜欢它,我们会给它找个领养人。”
他们医院的老顾客都很有爱心,发个朋友圈,应该能给小奶猫找到合适的领养家庭。
孙菱垂眸打量着小奶猫。
小奶猫被扇一巴掌后,自闭地蜷在一起,头低着,呜呜地叫。
“咪咪不要你,也不要我。”她叹口气,把猫崽子拎起来,颇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踏进宠物医院前,她真以为自己能有一只猫了——小咪会在她身上踩奶,会发出呼噜呼噜声,还经常拿头蹭她的手,主动把小猫头送到自己掌心。
谁能想到这是一只有主人的海王猫呢?
她和小奶猫都被同一只猫抛弃过,也算一种缘分。
“好吧,我养它了。”
孙菱又在医生推荐下,买了些羊奶粉益生菌和其他猫咪制品。她一手拎着一袋子猫罐头,一手拎着猫包,打车离开胡桃街。
出租车转了几条路,在一间老旧商用公寓前停下,在第三楼,一个朴素的招牌夹在在灯红酒绿里,并不起眼,但内容炸裂。
爱情的守卫者,小颗粒男性粉碎机,专业解决您的感情问题。
虽然王平解释这是为了掩人耳目,但孙菱每次进来,都会羞耻得想抠出三室两厅。
王平正在办公桌前玩蜘蛛纸牌,看见她手里的猫包,眼睛一亮,“把丧彪带回来了吧。哟,”隔着猫包,他看见几搓白毛,“还给丧彪染了个色?”
孙菱拉开拉链,白得发亮的小奶猫大声嚎着,把自己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王平凑到猫包前,揉了揉眼睛,“怎么还变小了一圈呢?”
“咪咪有主人了,我把小白带回来了,反正都是猫,一样能镇宅。”
王平坐回办公桌,继续玩蜘蛛纸牌,“没关系,说不定你还会再遇到丧彪的。”
孙菱皱了下眉,“什么意思?”
王平:“暗世界无处不在,是我们世界的另一面,撞了一次鬼,很大概率再触发灵异事件。而且,近年是血月活动频发期,诡异事件挺多的,说不定下一次你和丧彪都被拉到同一个鬼域了。”
孙菱转身就走。
“你去哪?”
孙菱:“不行,我要把咪咪偷回来。”
如果咪咪再被拉入暗世界,又没有人在旁边保护它,可怎么办啊?
它只是柔弱可爱的小猫咪呀。
但当她火急火燎赶回医院时,笼子已经空了。
“福娃的主人刚刚接走了它。”
————
小咪坐在夏炫的膝盖上,凑到车窗前,好奇望着窗外飞驰的高楼汽车。
“奇怪,”夏炫托着下巴,脚边放着两大袋零食,总觉得不对劲,“刚才进医院,医生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
好像渡了场天劫一样。
“咪姐,你是不是干了什么事?”
“咪?”小猫耳朵抖了抖,脑袋转过来,无辜地看着他。
它歪了歪头,胡须颤动,“咪呜。”
夏炫马上把疑问抛之脑后,摸摸小猫的脑袋,“不对,咪咪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小咪:“喵!”
蹭蹭他的手,它继续趴在窗户旁往外看,车已经驶出嘉木新村,眼前景象逐渐陌生。
以前,小咪只有爬到楼顶,和橘咪狸咪一起看月亮时,才会眺见远方灯火辉煌的大楼。
它知道,红烛市很大,用猫的四只爪爪去丈量,或许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但胡桃街也很大,从街头走到街尾,够小咪走好久了。
猫对自己的领地很满意啦。
小咪第一次被带着走出熟悉的地方,紧张,更好奇,猫探索的天性蠢蠢欲动,它把爪爪搭在玻璃窗上,两只爪爪刨窗户,拖长声音,“喵呜……”
想去外面冒险。
“擦玻璃呢这是,快了快了,别急。”
夏炫本来以为小猫会害怕坐车,没想到它这么活力满满。医生说得对,这确实是只很独特的小猫。而且居然能让陌生人给它买这么多零食——是只万人迷小猫无疑了。
车停下来,夏炫先下车,弯腰低头,“咪姐请上车。”
“喵。”小咪熟练地蹿到他的肩膀,仰起小脑袋,往上看。
注意到小猫的视线,夏炫忍不住翘起嘴角,“咪姐,你认识字?”
“喵!”小咪懂的不太多,只认识一些常见的字,比如“沙城小吃”、“红山猪脚饭”……
在没有固定室友前,它经常坐在店铺前,等一块吃剩的肉骨头。
“古神话研究所,”夏炫捏了捏小猫的粉红肉垫,“这是我工作的地方。”
“喵。”
猫知道了。
夏炫笑着,快步往里面走,他发现小猫一点都不像网上说的那么高冷,他说一句,它喵一声,句句都有回应。先别管猫能不能听懂了,就这情绪价值,给得足足的。
难怪这么多人养猫了。
而且有一只会坐在头顶的猫猫,真的超炫的哎。
逛街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偷偷看他的猫。小猫帽子,人类最想拥有的时尚单品。
小咪坐在人的头顶,好奇东张西望。
老洋房掩在一片郁郁葱葱的绿意里,阳光透过浓密树影,星星点点落在地上。
小咪听见啾啾鸟叫,抬起脑袋,指甲激动得伸出来,扣在人类的脑门。
“啊,咪咪,疼。”
小咪不好意思地把指甲缩回,“喵呜~”它娇声娇气认错,歪头蹭了蹭人类,“咪呜。”
私密马赛人类酱。
“阿炫,明目张胆在这摸鱼是吧,小心我向你们队长举报你。”
一队面带疲色的人走近,为首的女人穿着治安局制服,顶两个黑眼圈,但精神头很好,身上有股蓬勃的劲儿。
“赵队,您别吓唬我,我和队长打过招呼了,这是带薪摸鱼。”
“哈哈哈。”女人笑声爽朗,疾步如飞,“下次把你抓到我们队干活。”
“咪咪,”夏炫把小咪抱在怀里,压低声音和它介绍,“他们一个个都是卷王,可怕得很。要是遇见,可要悄悄离远一点。”
“喵!”小咪大声回。
“咦。”本来经过他们的一列人齐齐回头,目光炯炯。
赵铮铮挑了下眉,“你还养了一只猫?晃眼差点错过了啊。”
“喵。”小咪从青年的臂弯里冒出脑袋,朝他们打招呼。
下一秒,它的脑袋上就长手了。
十只手在猫的身上摸来摸去,动作整齐划一,一只手从猫头顶划到尾巴,再捏一把它的后腿,走完一套流程后,另外一只手马上接力。
小咪:“喵呜——”
它本来是很喜欢被人类摸摸的,但再亲人的猫,也经不住这样摸呀。
小咪呜呜叫,用肉垫把眼前的手掌推开,“喵啊!”
它大声表达不满。
赵铮铮笑了,抬手,“收。”
身后的治安员整齐地把撸猫的手收回去,只是眼神依旧炽热。
“好过分哦。”一个卷发娃娃脸的女孩皱着眉说:“我还没有捏到小猫的肉垫。”
“我摸了两次嘿嘿。”
“找打!”
“乒乓”声里,赵铮铮捏着小咪的爪爪,笑着说:“很好,熬了一整宿还这么有活力,还能再熬!”
打斗瞬间停止,治安员们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齐刷刷叹口气。
“赵队,”夏炫知道,这群治安员来研究局,肯定是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怎么回事?”
赵铮铮耸肩,“一辆车。”
近期他们接到好几起报警,市民们投诉,半夜总有辆奇怪的大巴不遵守交规在路上游荡。
车型款式老旧,表面生锈,昏黑车窗里,隐约能看见一道道惨白人影,很诡异。
更诡异的是,大巴追溯不到源头和目的地,突兀地从某段监控里钻出,又乍然消失,就好像一个徘徊人间的幽灵。
“虽然暂时没有人员伤亡,”她打了个哈欠,“蹲了几晚都没蹲到它,寻思这事挺诡异的,就来找你们商量。”
夏炫点头,“我们队长在办公室。”
赵铮铮揉揉猫肚子,扭头就走,走几步她回头,叮嘱:“最近坐公交小心点。”
和治安员们聊完,夏炫低下头,和怀里的小猫眼神相撞。
小咪眼睛瞪得圆圆的,猫嘴套鼓起,爪爪飞快伸出,变成一道黑色残影。
“啪啪!”
猫猫拳把人的脸打偏了。
夏炫无故被扇两巴掌,摸了摸脸颊,“说了让你离他们远一点嘛,打我干嘛,”不过小猫的肉垫啪啪揍在脸上,最先飘过来的是猫猫的香气,紧接着柔软的毛和厚实的肉垫拍打皮肤,有股诡异的快感,他把另外一边脸送过去,“咪咪还生气不,生气就再打两下。”
“喵!”
小咪拖长嗓音喵喵骂,生气地蹿到他的脑袋上。猫都觉得变态!
“咪姐,”夏炫正色道:“你最近也小心点。”
按照红月吸引力法则,他们这些进过暗世界的人,更容易被诡异吸引。这类似飞蛾扑火,他们是倒霉的飞蛾,情不自禁地扑向暗世界。
不过他马上觉得自己想多了。
小猫怎么可能坐公交呢哈哈。
他停在一扇门前,收敛起脸上的笑意,轻轻敲两下门。
“咚咚。”
“所长,我把咪咪带过来了。”
“进来吧。”
小咪扣紧指甲,稳稳坐在青年头顶,进入一间十平左右的办公室。一张朱红色大书桌后,灰白短发的女人抬起头,看见小猫后,露出个淡淡的笑容。
“喵!”小咪跳上办公桌,尾巴翘起,小脑袋凑到女人的脸前,鼻翼翕动,仔细嗅她的气味。
女人眼神平静温和,像水一样。
小咪喜欢她的气味,嗅了嗅后,脑袋一歪,用力蹭她的下巴,“喵呜。”
“对不起,它有点活泼,”夏炫紧张地低下头,“咪咪,快点来我这!”
“没有关系,”所长伸出手指,挠了挠小咪的下巴。
小咪喉咙里发出响亮的呼噜声,在桌子上滚来滚去,大尾巴把桌上的纸笔扫落地上。
“咪咪啊。”夏炫扶住额头,怕活泼的小猫再干什么坏事,连忙说:“所长,那我们开始吧?”
所长“嗯”了声,拿起旁边准备好的木盒,打开盒子,从中拿出块朴素的石头。
黑色石头外表平平无奇,石皮斑驳粗糙,个头不大,正好被人握在掌心,如果放在路上,不会被人多看一眼。
但它有个神奇的功能,能检测污染强度。
当污染物与它接触时,石头会变成不同颜色,由此,研究所把污染物分成五个等级。
最常见的污染物是白色的,等级往上,分别是绿、碧、赤、黄。
所里把它叫作五色石。
小猫进入一次暗世界,可能被血月污染。夏炫便想带它来测一下污染强度,如果被污染了,得让小猫先留在所里,以防它再被莫名其妙拉进诡异事件里。
他幽怨地看着石头,五色石也能检测影子强度。换而言之,他们这群觉醒影子能力的人,相当于行走的污染物。
这东西和修仙小说里测灵根的石头一样,他是个杂灵根,影子就只拿了个白色,菜菜的。
“就进过一次鬼域,应该还好。主要我有点担心,小猫是薛老师他们养的,要真有什么,可能会害到老师。”
小咪听懂他的话,歪了歪头,大声反驳:“喵!”
猫是好猫,不会害人!
所长揉揉小猫的脑袋,“是啊,静秋在暗世界失踪了这么多年,我们没保护好她,至少要保护好她的父母。”话锋一转,她安慰道:“不用太担心,从过往记载来看,暗世界对动物的影响并不大。”
夏炫苦笑,“也没几个动物能活着从暗世界走出来吧。咪咪,你把爪爪放在石头上试试。”
小咪:“喵!”
它抬起爪爪,打量着石头。
猫的爪爪跃跃欲试,想把石头给扒拉下桌子,猫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它就是喜欢把东西扒拉下去。人说这叫猫爪手欠。
得到许可,它高兴地冲过去,一巴掌扇在石头上。肉垫碰触粗糙石皮的瞬间,刺目强光爆开。
房间被强烈的光线充斥,被照得纤尘可见,就好像升起一轮太阳。
夏炫本能用手遮住眼睛,手背皮肤传来被烧灼的刺痛。直到光线褪去,他眨了眨眼,生理性的泪水模糊视线,因为不适应光线剧烈变化,周围一切陷入黑暗中,好一会才缓过来。
“我去!”他大声说,“天灵根?”
小咪歪头打量会发光的石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喵呜”一声,又把爪爪按上去。
夏炫来不及阻拦,房间又亮起来。
猫爪放上去,猫爪放下来。
灿烂的光线透过门窗,洒向四面八方。
“怎么?你们在所长办公室蹦迪吗?”赵铮铮推开门。
夏炫嘴角微抽,“不,我们在抽SSR。”
第30章
赵铮铮在治安局工作,对影子能力和五色石不清楚,乍一看,还以为房里放着盏KTV爆闪灯。
她抬手遮挡,差点被强光闪瞎了眼,“大白天的,蹦什么迪?”
但古神话研究所其他人看见几乎照亮整栋楼的强光后, 一个个激动得离开工位,飞奔而来。
“是哪个污染物这么厉害?这光照得,俺眼睛都快照瞎了。”
“赤级污染物出世怎么可能没有动静,我看是有新人在测灵根。”
在所里,大家把检测影子能力这步戏称为测灵根。
“我的天,这不得是个天灵根!”
“咱们所里也能抽中个ssr啦!”
……
赵铮铮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这群人。
研究所里的人负责处理超自然事件,也是俗称的高人。每次她来所里,大家都埋头做一些奇怪的工作,有的拿一块龟壳放打火机上烤,有的碎碎念画符,动作诡异,态度高冷。
她第一次看见“高人”们齐齐露出这么狂热的表情。
为首的黄袍短发青年跑得最快,拿头撞开门,“所长,这是招了个什么新人哇,快让我们看看。嗯?”他打量小房间,奇怪道:“天灵根新人呢,在哪里?哦,我知道了,是个隐身系的,是不是?”
“不是。”夏炫心情很复杂,快步走到桌前,一把按住小猫犯罪的爪子。
“喵——”
“在哪呢人在哪呢?”
众人还在到处寻找,无视了这一声猫叫。
小咪:“喵。”
猫在这呢!
夏炫举起猫,“没有人,只有猫。”
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极其复杂,盯着夏炫举着的小猫。
长毛小玄猫眼睛圆圆,歪了歪脑袋,大尾巴自然下垂,尾巴尖尖勾起,像波浪一样摆动,似乎对他们的沉默感到疑惑,“喵呜?”
“这、这不对劲吧?”
“开什么玩笑?别逗我们了。”
“刚才是所长在用五色石,对吧,一定是所长的影子能力才这么强吧?”
夏炫知道他们的意思,他抓住小猫的爪子,让肉垫再次轻轻碰到五色石上。
碰触瞬间,灿烂辉煌如朝阳的红光在房间爆开。
夏炫马上让小猫把爪爪收回去,抓住它跃跃欲试想继续打碟的爪,表情凝重地说:“这下信了吧。”
“这、这不可能!”
“猫的异能比我们都强?只有萧队的影子才有这种强度吧。”黄袍道人揉揉眼睛,“我知道了,新人的异能是变成一只猫,是不是?”
“喵啊。”小咪大眼睛圆圆的,大声朝他们叫。
猫是货真价实的猫,从生下来就是猫。
“好可爱。”黄袍揉了把脸让自己冷静一下,“刚才检测的不是影子强度,是可爱程度吧。”
小猫可爱爆表,才让五色石爆灯了。
这样想就非常合理了!
夏炫苦笑,他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一只小猫怎么测出天灵根了啊。但他来不及羡慕,就为小猫感到担忧起来。
觉醒影子能力,不一定是好事。
尤其是对于一只猫而言。
“您看该怎么办?”他看向所长,毕恭毕敬地问。
所长抬起手,揉了揉小咪的脑袋,轻声说:“先把小猫留在所里吧,现在它遇到诡异的概率太大了,还有可能被深渊盯上。”
“行,我和薛老师说一声。两位老师都好说话,应该没问题。”
“喵——”
小咪挣扎起来,身体扭来扭去,大声反对。
猫有问题!
快到室友的下班时间了,它要赶紧赶回家里。它可是收了两家保护费的猫。
“好咧。”夏炫放下手机,笑着说:“老师同意了。”
“喵!”小咪拖长了声音大叫。
猫还没有同意!
但人听不懂猫话,任由它扭来扭去,死死把它箍在怀里。研究所里的人击鼓传猫,把小咪当成稀罕宝贝,摸来摸去,上下其手。
小咪被摸得双眼迷离,翻着肚皮滚来滚去。
“咪咪,来吃猫条。”
“喵!”从宠物店买的鱼肉糜给它香迷糊了,它抬起头,吃得吧唧响。
愚公小队一溜高人蹲下来,看着小猫蒜瓣嘴一张一合,淡粉的肉糜弄脏嘴套漆黑的长毛,又被小猫伸出长着倒刺的舌头,认认真真舔完。
小猫吃播,好看!
“咪咪,你今天就留在这里,”夏炫给它拿瓦楞纸盒和衣服做了个暖和的猫窝,“好不好?我陪着你。”
“喵!”小咪总算从猫条的诱惑里回过神,大声拒绝。
不要,它要回家,还有一个人类需要猫的保护。
但人是听不懂猫话的,夏炫摸摸它的头,轻叹一口气,“咪咪,你可怎么办啊?”
“喵?”小咪蹭了蹭他的手,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你先待在这里,等会我再来看你。”
————
猫是不可能乖乖被关起来的。
小咪熟练地打开窗户,猫猫祟祟溜出了研究所。一出所里大门,它就撒开四条腿开始狂奔,跑得飞快。
夜幕将至,天空变成笼着层暗红的黑色。
快到室友下班时间了。
如果她不用加班到深夜的话。
研究所大门关上了,但这对于猫,根本不是问题。小脑袋在栅栏中间一钻,探测栏杆的宽度后,它就笔直从栏杆中间挤了出去。
在挤到肚子的位置时,冰冷铁栏杆陷入柔软的肉里——猫被卡主了。
“喵呜?”它测试了栏杆中间宽度,明明应该能够通过的,难道是刚才罐头和猫条吃得太多啦?
“咪!”小咪使劲往外面挤,爪子用力蹬地,眼神坚定。
吸气、收腹、挺胸!勇敢猫猫,不怕困难!
“喵!”用力一挤后,小咪终于穿过大门,它马上回头,使出喵喵拳,把铁门揍得邦邦响。
门坏,门夹住猫。
揍完门出了口恶气,小咪转过身,打算回到胡桃街。
“滴滴——”
一辆电瓶车从猫旁边穿过,差点压到了它。它钻到绿化带里,匍匐灌木丛中,猫儿眼瞪得圆圆。
它不记得该怎么回去了。
小咪从生下来就在嘉木新村生活,这座人类住着拥挤不堪的城中村,对一只猫而言,已经是很大很大了。
小咪努力回想来时的路线,汽车的轰鸣让它紧张地往绿化带深处钻,吓飞几只藏在灌木里的小鸟。
“啾啾!”麻雀飞到树枝上,嘟嘟囔囔抱怨。
小咪鼓起勇气,打算歪头蹭树根,留下自己的气味,刚靠近,一股属于狗子的尿骚味扑面而来。
小咪捏紧猫猫拳。
“嗷呜汪汪汪!”
一条小泰迪朝它狂叫,牵引绳绷紧,主人却没有看见一身黑的小猫,蛮力拉着小狗走远了。
“汪汪汪!”
又一条没有牵绳的小狗兴奋地跑过来追它。
小咪蹿到树上,刚剪完指甲,爬树有点不太方便,它差点掉了下去,落到狗嘴里。
本来占领树枝的麻雀吓得又飞了起来,嘁嘁喳喳大叫。
小咪和树下的狗对峙一会,直到狗主人叠声催促,小狗才放弃蹲猫,汪汪叫着跑开了。跑之前,狗子还抬起后腿,对树根来了泡。
所以,猫最讨厌狗了。就像鸟最讨厌猫一样。
小咪趴在本来属于麻雀的树枝,占据高地,眺望远方。它不太好的视线里,出现一座灯火辉煌的办公楼,楼的顶端有个大球。
小咪记得,它在车上来时,也见过这座头顶大球的高楼。猫要朝着那边走。
但它走得太慢了,如果用猫的四条腿走,今天晚上肯定走不回胡桃街。
小咪用脑袋想了想,得出结论——猫得坐车。
它小心地避开被狗子弄脏的地方,跳到地上,颠颠儿跑到路边。
在小咪的旁边,有几个路人等车。
一个女孩抬起了手,没多久,一辆出租车开到她的面前,停下,女孩走上车。
一个男人也抬起手,同样流程过后,坐上车离开。
小咪观察了一会,觉得自己学会了,于是在看见远光灯闪烁,一辆闪着绿色的【空车】灯的出租车开过来时,猫抬起自己的前爪。
猫爪在空中挥舞。
然后被无视了。
出租车从猫的身旁经过,带起的风吹乱小咪的长毛。它歪着脑袋,气呼呼地咬了下自己的爪爪。
猫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
又一辆车开了过来。
小咪马上挥舞猫爪,拖长声音大声叫:“喵啊!”
猫要打车猫要打车!
又被无视了。
小咪气馁地趴下来,爪爪压在身体下,母鸡蹲的方式坐在地上,小脑袋低着,思考猫生。
它想了想,觉得是人的眼神不好,没有看见猫。人本来眼神就不太好,现在是晚上,更加看不见猫了。在家里的时候,室友晚上起夜,经常没有看见蹲在她脚边的猫,一脚把猫踹飞好远。
小咪已经习惯了。
它能够理解,每次都原谅了人。
原来每个人都像室友一样眼神不好哦。
小咪想,它应该再找找其他办法。它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谨慎地打量周围。
又沿着马路边走一会,小咪看见了一个公交车站。很多人或站或坐,在车站等待,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有辆巨无霸轮子怪兽跑过来,载着人们离开。
巨无霸轮子怪兽应该就是人们口中的公交车。
它不需要小咪抬爪拦车,每经过一个站,都会自动停下来等人。
小咪尾巴翘了起来,它觉得自己又学会了,只要跟在人旁边,在下一班车过来时跑上去,就能够坐车回家了。
下一辆公交过来,猫自信满满地冲过去。
然后猫就被挤了出来。
“喵呜。”
乌泱泱的人群挤入小小一扇门里,人摞着人,小咪刚冲进人潮,就被一条腿给踹了出来。
小咪不气馁,振作精神,喵呜一声为自己打气,再次冲向人潮。猫钻过人的腿,从脚背起跳,跳到运动鞋上,再跳到皮鞋上,再……
猫像个黑色的皮球,被踢了出来。
小咪在地上打了个滚,刚舔好的毛又弄脏,灰头土脸地爬起来。
尾巴沮丧地垂了下去,小脑袋低着,连胡须也难过地下垂。
猫只想坐车,为什么这么难?
就在小咪沮丧时,又一辆大巴车摇摇晃晃开过来,停在猫的面前。
小咪谨慎地打量周围,公交车站依旧有许多人等待,他们低头玩着手机,白惨惨光线照在一张张疲惫的脸上。
只有几个人看见停下的公交,慢慢走过来,其他人像没有看见车一样,依旧低垂脑袋。
没有人跟猫挤,小咪抓紧时间,跳上了台阶。
猫刚蹿入车里,一股阴冷潮湿的气味扑面而来。车上前面坐着几个闭目休息的人了,小咪观察人类的行为,也跳上一个座位,打算趴一会。
刚坐下,湿漉的气息从皮质座位底下沁出,小咪害怕毛被打湿,连忙跳下去,换了好几个位置,找到一个干燥的位子,乖乖坐定,爪爪压在身体下,等待大车把自己带回胡桃街。
几个人上车后,车门闭合,伴随一阵叮当的活泼音乐声响起,大巴缓缓启动。
“草,我这座位怎么是湿的?”
小咪耳朵微动,歪着头,打量说话的人。
说话的是个光头大哥,脖子上挂着金链,打赤膊,左纹龙右纹虎,车上昏黄灯光洒在他后背黑脸钟馗凶悍的脸上,随着他的动作,钟馗的表情愈发生动鲜活,好像要马上跃出皮肤。
其他人偷偷看他一眼,看见他满身纹身后,忙不叠移开目光,生怕和他眼神对视。
小咪却不怕他。在胡桃街上,有一家铁锅炖,店主同样是位光头纹身大哥,长相凶狠,说话粗犷,但他会把食客们吃剩下的肉骨头捡出来,洗一洗给猫留着。
“座位这么湿,弄湿老子新买的裤子,小心我下车投诉你们啊。”
大哥骂骂咧咧地往座位后面走,又选了个位置一屁股坐下。
下一秒,他弹了起来,拿手擦裤子,气得破口大骂,“太过分了吧,座位是湿的也就算了,这还是破的,海绵都露出来了。你们怎么搞的,白收纳税人的钱是吧?”
没有人理他。人们都低头假装在忙自己的事,连原来打算起身换位置的人,也停止动作,老老实实坐在湿漉的座位上。
“快停车,老子不坐你们这班车了。”
大巴依旧摇摇晃晃往前开。
光头大哥大步走到最前面,大声说:“快点停……草。”
骂声梗在喉咙里,他震惊地瞪大眼睛。
在司机的位置上,并没有人。
“叮叮。”
一阵铃声响起,车门的位子,多出个戴兔子面具的女人。她的声音高亢,笑着说:“大家好,我是花花老师,汽车已经驶动,为了大家的安全,请小朋友们马上在自己的座位坐好哦!”
“什么鬼花花老师,装神弄鬼!”社会大哥大步朝兔子面具走去,“快点放我们下去。”
花花老师笑着说:“请大家有序坐好,不要占了其他小朋友的座位哦。占座的小朋友会受到惩罚的。”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神经病啊。”社会大哥凶神恶煞地走到她面前,“再不正常点,别怪我对你动手了啊!”
兔子面具笑容灿烂,往上扬起的三瓣嘴里,两颗雪白的兔牙冒出,“这位小朋友,要听老师的话哦。”
“有病啊。”社会大哥终于忍不住动手,按住女人的肩膀,“我说,你是司机吧?快停下车放我们下去!”
“对老师要尊敬点,小朋友。”
花花老师伸手一抓,男人壮硕的身体像个轻飘飘的玩偶,被她单手提了起来,摔在地上。
“还有三分钟,”车上出现一个血红色的倒计时,花花老师指着数字表,说:“大家从小要培养守时的好习惯,三分钟之内,要找到自己的座位坐好,记住,不要坐在别人的座位上哦。”
她走到车头,不再说话,红眼兔子面具诡笑着看着每个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一个中年妇女紧张地攥紧手里一兜蔬菜,压低声音,低声问:“妹子,她真的是神经病吗?”
她是坐在公交中部的横排座位上,旁边隔了一个座位上,坐着个齐刘海戴眼镜的女人。
女人摇头,“我也不知道。”
“哎哟。”被摔在地上的社会大哥爬了起来,粗着声音说:“我寻思还是听她的吧,这玩意好像不是人。”
“什么意思?”
大哥揉揉摔疼的屁股,要是普通人被摔这么一下,说不定就爬不起来了,幸好他身上肉厚,耐摔。他心有余悸地看眼车头女人,“普通人哪有这么大的力气,好歹我也快两百斤了。”
电子表上通红的数字飞快在流逝,倒计时只剩下两分钟。
“什么叫在自己的座位坐好?”大哥挠头,“这么多空位,该坐哪一个啊?”
自称花花老师的诡异存在特意强调,让他们不要坐在别人的座位上。但是这辆大巴里空位很多,只有七个人,随便选一个座位,都不会和别人撞座。
“我们这是遇到诡异事件了。”戴眼睛的女人站起来观察,“虽然搞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但她特意强调不要占座,应该是有特殊的意义吧。”
“什么诡异事件?”第三排拿电脑包的男人皱着眉,“我是唯物主义者。”
“先别管这么多,听她的话吧,就算她是个精神病也很可怕啊,杀人都不入刑的。”
“时间快过去了,大家还是赶紧坐下来。”
社会大哥皱眉往后走,正打算找个位子坐下来,忽然听到车后排响起一声猫叫。
“喵呜。”
这种时候猫叫格外渗人,吓得他浑身一激灵,又站直了身体,“什么鬼东西?”
小咪趴在座位上,张嘴:“喵呜!”
它想要提醒人类。
猫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刚才它为了给自己选个干燥舒适的宝座,认真检查过好几排座位,它发现,有的座位被打湿了,皮质的座椅上,冰凉水痕悄然往外扩散。
而在这些湿座位的地面,同样也有一滩水迹。
就好像,座位上悄无声息地坐着一个个湿漉漉的人。
小咪觉得人应该避开这些湿座位,像猫一样找个干燥的地方坐着,它张嘴喵喵喵提醒,但人类听不懂猫话。
小咪咬住自己的爪爪。
死嘴,快点说人话啊!
对了!它灵光一现,突然想到,它有影子,影子可以说话!
于是众人听见猫叫后,回头往后看去,只见一个少女坐在最后排的座位上,垂着脸,长发遮住面孔,膝上趴坐一只金瞳玄猫。
她的声音空灵,没有什么起伏,“找、干、的、空、座、位。喵。”
“湿座位,有人了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