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强迫是无用的。
西洛盯着那双侵染着无序和疯狂的眼眸, 看着那张充满了充斥着愤怒和仇恨的面庞。
有的人，稍微的恐吓就足以他付出一切。就比如神力戒，那个胆小、软弱、贪婪、没有主见的家伙。但他偏偏也是辛迪加的一员, 只因为他有一个足以掌控他、为他带去力量的权戒。
越是恐惧, 就越能让那个绿色的戒指发挥更强大的力量。
但有的人并不害怕死亡，愿意为自己的欲求付出一切——这样的人在他老家并不常见，甚至称得上稀少。
眼前的杰森·陶德就是这样的人。他愿意为了复仇付出一切、包括自己的灵魂。所以他任由疯狂的力量侵蚀他，就像是被权戒操控的神力戒一样。
但杰森又和神力戒不太一样, 神力戒被他掐着脖子时，就会口吃颤抖地说出一切的秘密。而他如果掐着杰森·陶德强迫他做什么……总觉得他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所以他就得换一种方式——他得用柔软的伪善假面操控眼前被情绪折磨的男人。就像莱克斯说的那样……只要他愿意，他总能做到最好。
西洛回忆着自己记忆里最柔软的“好人”。他没有这种情感，他只能模仿他见过的人。于是那双清透如天空的蓝眸倒映着被疯狂包裹的男人，杰森在那双眼里看到了自己——全身却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而后，更浓重的愤怒和嘲讽席卷上大脑。
为他那一瞬间真的觉得有人会在意他这件事。
他和氪星人从来没什么好说的, 那么眼前虚伪的氪星人为什么要做出一副好像很为他思考的样子？
无非就是为了他的搭档, 为了那只新小鸟, 也为了迪克·格雷森。
杰森太熟悉这种表情了, 在他还是罗宾鸟的时候, 在夜翼身上看到太多太多次。
看来这个新的超级小子和格雷森的关系也很不错？
“和你无关。”杰森·陶德冷冷地落下这句话，对于半氪星人显露出的茫然无动于衷。
西洛忍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
失败了。
卷发的半氪星人稍稍垂下眼，后退两步, “好吧，我会尊重你的, 但我觉得这件事不应该瞒蝙蝠他们太久……我会再来找你的，杰森。”
而半氪星人一回头，脸上的表情瞬间就阴沉了下来。西洛大多数时候性格似乎都很好——但这只是因为没有人会惹他。
别忘了，他可是终极人的孩子。那个暴虐的、喜怒无常的强大氪星人的孩子。
世界上有谁能让他们感到不愉快呢？有什么人惹恼了他们, 一次热视线就可以解决一切。
但是这次不行，他有想要的东西，所以暂时还不能揭露开真实的面孔。
西洛撇着嘴，一副不高兴的模样。他坐在自己的课桌前，撑着下巴，满脸的“不要和我说话，我超级生气”。
这让提姆有点惊奇，西洛的情绪的确很跳跃，但很少会气成这样。
大都会人更多时候还是快乐的小太阳。
“怎么了？”提姆关心道。
“你哥真讨厌。”西洛像是气炸了的河豚，鼓着脸说道。
提姆扬了扬眉：“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迪克又怎么惹到你了。”
“反正就是很讨厌。”西洛不高兴地说道。
看着说不上来、但就是生气的同桌，提姆有点怀疑是不是他们昨天表现得太明显了，所以让大都会人受到了冒犯？
虽然大都会和哥谭只隔着一座桥，但是两座城市的生态截然不同。他们就像是太阳和阴影，相似又完全相反。所以他们的确可能做了什么自己意识不到的错误。
“不管他做了什么，至少给他一个道歉的机会怎么样？他很喜欢你，肯定不希望惹你生气的。”提姆笑着说道。
“倒也不……道歉会给送我礼物吗？”西洛突然竖起了耳朵。
提姆失笑道：“如果你是说阿福的点心的话——”
西洛眼珠一转，脸上是藏不住的坏心思：“那我生你的气？”
“那真抱歉，我只能为了避免你看到我而生气，请假几天了。”提姆虚伪地说道。
西洛嘀嘀咕咕说了什么脏话的样子，他又趴回了桌子上。
提姆凑过去：“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西洛听起来骂得更脏了。而提姆笑得更开心了，连带着疲倦感都消失了不少。
自从提姆开始管理自己家的企业之后，不知道布鲁斯·韦恩是不是发现了提姆在这方面的天赋，开始有意无意把提姆丢到人前。
提姆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名义上的代理监护人：“我一个德雷克去管韦恩？认真的吗，布鲁斯。”
布鲁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提姆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第二天，布鲁斯·韦恩带着律师站在了提姆·德雷克的面前。布鲁斯亲切地搭着他的肩膀，笑着说道：“只要你在这里签个字就行了，提姆。”
提姆：“……”
提姆茫然地抬头和韦恩集团的律师对视着，一眼看出了这群专业人士眼中对他们老板的麻木和无力。
但谁让布鲁斯·韦恩是给钱的那个呢？
只要韦恩钱到位，就算说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他们也很乐意为老板辩护。
因着这一点关系，提姆最近的忙碌程度明显上升——提姆有理由怀疑这是蝙蝠侠为了让他避开蝙蝠工作而设计的阴谋。
但提姆承认他有点强迫症，任务在眼前了，他就忍不住想把它们处理掉。
而这导致的结果就是，他处理的工作越来越多，但是面前堆放的任务也越来越多。
不过虽然丢在提姆面前有不少，但布鲁斯其实要更忙。
但占据他时间的并非蝙蝠侠的工作，而是“韦恩”的工作。
布鲁斯·韦恩想让哥谭变得更好，靠得从不仅仅是夜晚的蝙蝠侠，布鲁斯同样在白天付出了努力。
他原本就和国内多家设计公司合作，启动了初始计划来重建哥谭的工业区，那是哥谭最破落的地方。布鲁斯计划改革哥谭的公共运输系统，将其扩展并且使其更加现代化。
只是这份计划还没有实施，他就先注意到了德雷克夫妇被攻击的事情。他怀疑猫头鹰就和哥谭的地下管道有关（虽然事后证明有终极小子插了一手，但主体并未改变），布鲁斯就更进一步加快了改革。
他想让猫头鹰将注意力放在他这个最大的靶子上。
而终极小子上次提出了林肯·马奇的问题，蝙蝠侠并不信任终极小子，但是他的确也将注意放在了这个看似光明的市长候选人的身上。
结果这个市长候选，出乎意料对韦恩提出的规划非常感兴趣——如果没有终极小子那句话，布鲁斯大概以为林肯只是为了韦恩的选票才这样表现。
但若对方是猫头鹰的爪牙呢？
蝙蝠侠和罗宾都不信任终极小子，尤其是这个未知的家伙知道蝙蝠侠和罗宾的身份，甚至还对罗宾出过手。
……但正因为对他的实力、目的以及身份还没有具体的了解，而终极小子明显是未成年且没有暴露出明显的攻击性。甚至某种意义上，他的身份和猫头鹰息息相关。
这一切加在一起，就导致他的危险度足够高，却并不是第一梯队需要处理的。
而这个和猫头鹰有关的少年口中说出的话语，对他们来说是个非常好的调查方向。
只要行动就会留下痕迹，只要表达就会留下线索——说出口的话肯定有他的目的，蝙蝠侠和罗宾需要做的，就是从终极小子口中获得真相。并且弄清楚他的身份和目的。
罗宾是这么想的。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在终极小子面前已经暴露了，但正因为暴露了，所以他反而没什么好怕的。
他已经做好了事情发展到最糟糕那一步的准备。也因为预期非常低，反而让他和终极小子的相处变得更平和。
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
……吗？
罗宾猛地停下脚步，错愕地对准正在暴揍一个人的熟悉身影。
那个习惯性穿着宽松服饰的少年今天也一样，搭着一身牛仔外套，脑袋上的棒球帽还是上次的那个款式。
但是不同于过去每一次见面的轻松，这一次出现的终极小子行动明显暴力了起来，但是行动之中又隐隐透出莫名的熟悉感。
不过现在提姆没想那么多，他只是本能地甩出鸟镖，拦住了继续实施暴行的终极小子。
西洛早早注意到了另一只小鸟的靠近，抬头看向罗宾的方向，伸手接住那只罗宾镖。他完全没在意脸上溅上的人体组织，笑着说道：“晚上好啊，小鸟。”
罗宾面具后的眼睛眯起，声音冷凝成一条线——现在的他看起来像极了蝙蝠侠：“你在做什么？终极小子。”
“心情不太好，所以抓了一只猫头鹰玩。”终极小子抬着头，墨镜完全挡住了他的上半张脸，因而他的神色也叫人看不太清。
罗宾只能听到终极小子懒懒的抱怨：“但是揍起来的手感完全不一样。”
说着，西洛松开了手，而罗宾终于看清了那个被揍的受害者的——如果那还能称之为脸的话——脸。
那是林肯·马奇。
不知道为什么，罗宾总觉得终极小子的语气，听起来就好像受到了什么冒犯一样，带着明确的不愉快，连笑声都透着嘲讽。
“这家伙自称托马斯·韦恩，笑死人了。”西洛擦擦手上的血，没注意到脸上又抹开了一点的血渍。
他冷冷地盯着地面上那一团还勉强能看出人形的家伙，“——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第32章
托马斯·韦恩是谁？那是夜枭, 是盘旋在哥谭黑夜之中的猫头鹰，是这座罪恶城市的领主。他是犯罪辛迪加之中唯一没有超能力的普通人类——但正因为如此，才更能让人意识到夜枭到底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那是终极小子唯一产生过“害怕”情绪, 至今也不怎么敢靠近的“普通人类”。
而这样不生不死、利用他物让自己藏匿于阴影之中的家伙, 自称托马斯·韦恩——这太过荒谬、太过可笑了。
托马斯·韦恩应该是哥谭最大的黑暗！他从不需要躲在阴影之下，因为他的存在本身，就足以将世界笼罩在恐惧之中。
西洛平时有多怕夜枭，此刻就觉得眼前这个不自量力的家伙有多碍眼。
罗宾听到眼前少年的话语时, 稍稍睁大了眼睛。
托马斯·韦恩是谁？他是上一任韦恩企业的总裁，是布鲁斯韦恩——蝙蝠侠的父亲，是布鲁斯至今依旧怀念的已经死亡的亲人。
虽然罗宾知道自己不应该产生这种想法，但是在听到西洛的话语之后，他下意识觉得……这顿揍，林肯·马奇挨得不亏。
但大脑刚蹦出这种想法, 就被罗宾丢在了脑后, 他蹲下身检查起了林肯·马奇的情况。
西洛在一旁抱着手, 冷眼看着罗宾的所有动作。
林肯·马奇的确是猫头鹰之中的一员, 他身上的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这甚至不需要任何其他外物的验证试探了。
“……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争执？”罗宾回过头, 对着明显透出愤怒的少年超能力者问道。
罗宾不太理解为什么这个总是随心意做事的超能力者，会对“托马斯·韦恩”这个名字有所反应。
但向来喜欢和人说话的终极小子这次明显没有什么聊天的欲丨望，他只是冷哼一声, 头一次明确表现出了自己的超级能力。
他的脚尖虚虚地悬浮在空中，就像是他不再想继续这个伪装普通人的游戏一样：“虽然是个讨人厌的老家伙, 但也不是任何人都能随便顶替他的名号的。”
说完，戴着棒球帽的终极小子从罗宾的手中夺走那已经将要恢复的人类躯壳。西洛掐住了眼前这个青年的脖子，利爪在他的手掌下挣扎，发出“嗬”、“嗬”的声音。
下一瞬, 那个原本只是虚虚悬于空中的少年突兀地飞往了高空，月色之下，只能看到两个人的黑色剪影。
罗宾猛地意识到他想做什么，立刻连线了不远处的蝙蝠侠：“B！快！”
但是他的速度慢了一步，蝙蝠侠也来晚了一步。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伪神睁着一双猩红如血液的眼瞳，冷冷地看着被他掐住脖子、带上高空无处躲避的猫头鹰。哪怕被墨镜遮掩，也无法忽视那张脸表现出的情感。
“托马斯·韦恩？”
他低讽地再度念出这个名字，对上那双和他记忆中没有丝毫相似点、只有莫名的自哀自怨和傲慢的眼睛。
“你也配？”
西洛敲断了那颗能让利爪复活的牙齿，他傲慢地低垂下眼眸，松开了手。看着手里的身体在没有任何道具、任何防备的情况下往下坠丨落。
属于哥谭的重力拉扯着他，催促着他感觉落下，哥谭会包容一切的污垢，所有的黑暗都会被她抹除隐藏。
蝙蝠侠的钩爪慢了一步，刚好错过了在他面前坠丨落的身体。
林肯·马奇在他面前死亡，溅出的鲜血沾染了他的披风，黑沉沉的披风落在了地面。
西洛高高在上地垂眼将这一幕收入眼中，而后毫不犹豫离开。
走到一半，西洛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拿出了被他收起的罗宾镖，他盯着罗宾镖上一闪一闪、肉眼难以察觉的红色灯光，轻笑了一声。
“被他发现了。”罗宾一路追踪着对方的行动路线，发现最终罗宾镖的落点在哥谭湾的海水之中，就立刻知道了答案。
毕竟，终极小子不可能是海王的子民、住在海洋之中吧？
今晚对终极小子的调查失败，但同时他们又有了新的方向。
托马斯·韦恩、布鲁斯的父亲，和终极小子有什么关系？
要知道以终极小子的年龄，托马斯死亡时他甚至没有……等等？利爪是不是不生不死？年龄反而是最没有分辨价值的东西。
提姆试着调查过“莱昂”这个名字，但是调查出来的几万个人没有一个和终极小子可以对上号。
莱昂可以是太多名字的昵称了，连卢瑟他爹的名字都可以有这个昵称，所以以这个方向调查还是太过麻烦。
“假设他和布鲁斯的父亲有关系……那么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他对b没有恶意了。”迪克摸了摸下巴，“果然不是我的错觉，我一直觉得他在避开布鲁斯。”
根据蝙蝠侠的调查，他在利爪的牙齿之中发现了特殊成分，正是因为这个特殊成分的存在，才让利爪变成不死之人。同样的，变成了利爪的人，不会再变老、也不会在长大。
那么，终极小子是不是类似的存在？提姆的确说过他感知过终极小子呼出的呼吸都是寒冷的。
而终极小子的确了解利爪的弱点，在杀死林肯·马奇时，也将对方的后槽牙掰了下来。
说到这个，迪克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侧，在蝙蝠侠发现利爪牙齿的问题时，蝙蝠侠就对他来了个过于细致、细致到迪克都觉得有点冒犯的体检。
结果最后还真的发现了他牙齿里的不对劲……他的最后一颗牙齿和利爪一样，上面有着猫头鹰的标志，就像是一种标记，仿佛迪克被打上了另一个人的痕迹。
对此，迪克叹了口气。
“如果和托马斯有关系的话，我们之前的调查方向都是错误的。”迪克思考着说道：“利爪的年龄没办法作为判断依据，姑且认为莱昂（终极小子）是托马斯那一代的人，出于某种意义上，托马斯和过去的这位利爪有所接触，并且感化了他……？”
迪克随意胡诌了一个可能性，但是开了一个头之后，他突然卡住了。
因为他发现，这个方向诡异地和现在的一切都对上了。
终极小子对蝙蝠侠莫名其妙的躲避，对韦恩显而易见的好感和好奇，明明知道他们的身份却并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还会偶尔提供一些帮助。
甚至于，他对迪克的态度都能理解了！
正因为迪克原本也该是他们之中的一员，但是迪克被韦恩收丨养了，避开了原本被“做成利爪”的结局！
终极小子如何不对这样存在的迪克心情复杂？
或许是嫉妒，或许是不满，又有可能是羡慕——过于复杂的情绪变成了那天的独特反应。
“而且你说过他模仿我，提宝。”迪克思索道，表情变得诡异起来：“总不能是因为我没有成为利爪，于是猫头鹰法庭找了一个新的人来代替我，要求他模仿我？”
如果是这样的话，终极小子对他的厌恶就更能理解了。
杰森曾经也……迪克突然顿了一下，他的蓝眸变得有些黯淡，情绪也低落了一些。
一旁的提姆愣愣地听着迪克的思考，思维也有些被带偏了。
蝙蝠侠正在检查林肯·马奇的尸体，林肯·马奇的DNA因为成为利爪已经被破坏了，所以他没办法通过血缘测试出林肯·马奇是否真的和他家、他的父亲有关系。
在迪克和提姆讨论托马斯的时候，蝙蝠侠并没有说话，也因此没有告诉这两个孩子，韦恩家其实还有第二个“托马斯·韦恩”。
只是小托马斯·韦恩在他三岁的时候就死亡了，怎么都没办法和终极小子口中的“老家伙”对应上。
因此，布鲁斯什么都没说。
布鲁斯不觉得事情有这么简单，但的确很难解释为什么终极小子在知道他们身份的前提下，总是刻意避开他和迪克的行为。
布鲁斯捏了捏自己的鼻梁，为现在无法完全连接的线索感到头疼。
另一边，哥谭湾。
西洛不知道蝙蝠洞之中对他的思考，他只是在纯然的愤怒之下，一头扎进了哥谭冰冷的海水之中。
哥谭是一座港口城市，周围环绕着海水，这也是哥谭总是显得潮湿的原因之一。
他在黑沉沉的海底睁着眼，身上溅射的血液和脏污一点一点脱离皮肤，但是衣服上的痕迹却难以消除。
他是半氪星人，不需要和人类一样呼吸，也不用担心溺水，他可以在太空和海底自然行动。
如果现在来一点鱼饵，说不定也能钓到一只大都会的半氪星人。
海水拦住了他眼中的热视线，却也让那双眼眸一直保持着鲜艳的赤色。
周围的海水温度明显上升，西洛却像是感觉不到一样，透过海水盯着黑沉沉的天空。
一直到周围一块的温度都要上升到让这局部的位置沸腾到冒泡泡前，西洛才从海底猛地钻出来。
他晃晃湿漉漉的脑袋，总算是把那被冒犯的不愉快消除了。
他的衣服还在往下淌着水，那一头卷发贴在脸上，让他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终极小子从来都不喜欢夜枭，他向来对那个人类感到恐惧。
但是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之中，和过去相关的任何记忆，他都不允许受到任何一点的冒犯。
因为只有那些东西，才是他能真实确定的存在。
西洛再度晃晃脑袋，把墨镜往脑袋上一搁，低下头就看到自己被海带缠绕的裤脚，眼睛突然瞪大了。
“好脏！我要回去洗澡！！”
傲慢的伪神“嗷”地一声从地上蹿了起来，猛地飞回家钻入了浴室。
第33章
哥谭高中的某个教室之中, 几乎每天都会见到这样的一幕。
一个卷发少年身上几乎随时都在往外逸散着对哥谭人来说过于明媚的阳光，光是看到他，都会怀疑一下这里到底是大都会还是哥谭。
而在卷发少年的旁边, 总会坐着一个看起来格外安静的同龄人。他的身上带着这个年纪的学生不该有的成熟和疲倦, 他撑着下巴，微垂的视线和漫不经心的笑都让人第一时间可以意识到——哦，他们还在哥谭，目前还没有被一个核弹或者炸丨弹炸到大都会的教室。
“提米, 你看着像是晚上去做贼了一样。”西洛趴在桌面上，吹着自己额前落下的卷发，看着那一根卷毛一荡一荡的，注意力好像完全没有放在身侧的同桌身上。
“是啊，我每天晚上都要戴上猫咪面具，然后跑到全哥谭的有钱人家盗窃, 这样才能养活韦恩和德雷克。”提姆半眯着眼睛, 看着能在这短暂的休息时间睡上一觉。
“然后再用宝石铺满你的床铺？就在德雷克（龙）的宝藏洞穴？”西洛轻笑道。
德雷克（Drake）有公鸭的意思, 也有龙的意思。听懂了他亲爱的同桌的双关笑话, 提姆虚虚睁开眼皮：“你真的是和迪克学坏了, 西洛。”
“哼哼，谁让你不陪我玩。”西洛晃着脑袋，任由脑袋上乱七丨八糟的卷发四处乱翘——他嫌弃身上海腥味太重, 昨天在水里泡了很久，结果在浴缸里睡着了。
氪星人的确是不需要睡觉的, 西洛愿意的话，他可以从出生起清醒到死亡。但不知道是不是体内有一部分人类的基因的关系，在老家的时候太无聊没事做了，西洛就会拿睡觉来打发时间。
不过虽然说是睡觉, 但是他依旧可以放出心神去注意他所关注的声音，以及周围的环境。这样的睡眠，大概可以称之为“如睡”。
比起睡觉，这更像是一种“我假装我睡着了”的游戏。
昨天晚上，西洛将自己浸在浴缸里，全身头泡在水里。那种在狭小的空间之中，液体平静地顺着他的动作产生细微波动的感觉非常让人安心，就和他还没有自我意识前，留在莱克斯的培养基之中的感觉很像。
西洛并不讨厌这种感觉，所以就在水里泡了一晚上。也就因为他不是人类，不用担心皮肤因为泡水太久而产生褶皱，也不用担心泡涨发白。
唯一不受他控制的就是一头本来就喜欢四处乱窜的卷发了。他以前头发更短的时候，头发的朝向更诡异，所以他就按照莱克斯以前的发型把头发留长。留长的自然卷就会好掌控很多。
但是在水里泡了一晚上又没有好好吹干打理，头发就变得乱七丨八糟了，看着就像是早上起床的时候没梳头发……哦，他的确没梳。
提姆同样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甚至注意到了西洛身上不明显的潮湿感：“你早上洗澡了？”
“是啊，昨天游戏玩得太晚了。”西洛抓了抓头发，回答道：“所以就起来洗了个澡。”
“小心感冒。”提姆关心道：“你身体本来就不太好。”
西洛：“……”
“……在你眼中我到底是什么形象？”卷发的半氪星人表情微妙地看向自己的同桌。
“体弱多病的爱哭鬼？”提姆掰着手指计算了一下：“你要不要数数看在我面前生病的次数？”
“那不是生病——”西洛不满意地拖长了声音：“我身体还是很健康的！虽然的确经常体检什么的……算了，和你说你也不懂。”
看着别过头嘟嘟囔囔的同桌，提姆满意地在今日逗弄同桌的计划表上打了个勾。
这几乎变成了他们的日常活动，和西洛凑在一起的时候，轻而易举让他脱离了夜晚习性，回归了普通哥谭青少年的生活。
西洛也已经慢慢脱离了之前父母死亡的悲伤，在哥谭的生活也已经回归了正轨。
“对了，明天好像有个体检。”提姆突然说道。
西洛懒懒“哦”了一声，然后他的身体一顿，震惊地回过头：“啊？什么？”
“体检。”提姆盯着眼前完全没有任何掩藏情绪的大都会少年，“你刚转过来可能不知道，学校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组织一次全年级段的体检，以确保没有什么隐藏的家庭暴力……”
提姆没说的是，这是韦恩资助提议的。哥谭实在是个太过混乱的城市，而这份混乱同样表现在家庭之中。
除此之外——提姆对上看起来突然陷入沉思的西洛，问道：“怎么了？你看起来不怎么开心。”
“因为我在思考一件很严肃的事情。”西洛回答道。
“什么事？”
“如果我在体检的时候晕倒是不是就又有新的假期了？”西洛若有所思。
如果针头插不进他的皮肤，直接绷断的话，感觉他戏都不用演了。干脆直接自曝氪星人身份吧。
提姆看着期待假期的同桌，没忍住笑了一声：“你对自己的身体状态要不要稍微有一点自信？”
“刚刚说我身体脆弱的是谁？”西洛瞥了眼看热闹不嫌事大——说不定还是故意的小鸟。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场体检是谁提议的。
耳听八方的氪星人此刻正同步听着校长室关于明天体检通知的准备，“韦恩”的单词重复出现了许多次。
如果他想继续这场戏，至少不能出现针头在他皮肤上折断的结果。
“好吧，希望体检是室内的，要不然我会躺在地上让你们哭着求我不要死。”西洛哼哼了两声，大大方方地略过了这个话题。
等这节课快结束的时候，广播也通知了明日体检的事宜，其中包括了视力检测、抽血等一系列难以伪装掩盖的项目。
西洛有着丰富的体检经验，他知道最细致的身体检查测试会做什么，莱克斯会用两种方式来抽他的血——一种是用蓝氪石制作的针头，另一种，就是把他拉去晒太阳。
不管是哪种，都是西洛不太喜欢的操作。而这个世界绿色氪石都稀少可怜，更别说比绿色氪石更少见的蓝色氪石了。
但是如果直接避开的话，罗宾肯定不会忽视这种巧合的，只会更加专注地让他暴露真实。
而西洛需要关注的，只有两个项目。
一个是抽血，另一个，就是需要摘下眼镜、暴露完整面容的视力测试。
第二天。
西洛和平时一样前往学校，在教室之中刷新一只坏心眼的鸭子。
因为学校人数比较多，体检的项目比较仔细，时间会拖长，所以他们的课程直接推后。
西洛拿着手里的体检单，对一直站在他身边的小鸟说道：“先去哪个比较快？”
“问我吗？”
“当然，你脑子里肯定有一个排班和计划了。跟着你肯定能以最效率的状态完成所有项目的！”西洛高高兴兴地说道：“不过真的太好了，这一次体检全是室内的。”
“有什么体检项目会在室外进行？”提姆笑了笑。
西洛耸了耸肩，提姆也不着急，先带着西洛去把身高、体重、血压、脉搏这些生理指标测量完毕。
半氪星人和人类在外型身上极为相似，只要些微的控制，他们就会变得和人类几乎一模一样。
但是只有氪星人自己明白，他们和人类之间的区别。
这种测试都不需要避开人，所以提姆和西洛在一起排队。但是在测量脉搏、医生将听诊器的听诊头贴近西洛的胸丨前时，提姆轻而易举注意到医生一瞬间变得有些惊讶的神色。
为了方便体检检查，昨天的广播通知已经说过了今天适合穿的衣服，西洛就穿了一套轻便的衬衫。现在上半部分的扣子被解开，任由医生拿着听诊器对他进行测量。
“怎么了？”西洛无辜地眨眨眼，但医生只是看了他一眼，都看了看后面排队的人员，微微摇了摇头，在西洛的体检报告上写上了相应数字。
提姆瞥了一眼，西洛的心跳脉搏在正常人的频率范围内。那么医生惊讶的是什么？
能让测试心跳、带着听诊器的医生惊讶的……能有什么？
提姆突然想起了最初的最初，他刚认识西洛那会儿，卷发的少年漫不经心提出了“心脏是在右边”的错误逻辑。
而西洛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分不清左右。
分不清左右的因素有很多，提姆不确定西洛是哪一种。所以他之前一直将西洛的错误逻辑解释为他不分左右导致的错误。
但如果……西洛的身体的确有异于常人的地方。
提姆沉下眼，用一种相当随意的口吻开口道：“西洛，你知道心脏在哪一边吗。”
“左边。”西洛的回答出乎意料。
“嗯？我记得你上次说的不是右边吗。”
“那是我在说你们啊。”卷发的少年眼中没有任何疑问，他举着左手，按住提姆左侧胸膛的位置：“你们的心脏都在右边。”
西洛看着那颗不属于他的心脏一瞬间加快的扑通的频率，笑着按住了自己在常人眼中右侧的心脏，说出的话语更是在普通人的逻辑中极为混乱颠倒的话语。
“而我是左边。”
“我以前一直不知道这个。”西洛耸耸肩，满不在意说道：“所以多看了点人体，就弄清楚了。”
“我一直是最特殊的那个。”西洛收回手，撑在脑后，“所以我爸超喜欢我的。”
“他说过，我和普通小孩的区别，就是他稍微多花了点钱。”
“怎么了？提米。”卷发的大都会人笑着回过头。
提姆没有立刻回答，他在这一瞬间隐约抓到了真相——在西洛的口中，意识到了这个长时间被关在房间里的未成年身上的过往真相。
森莱特夫妇涉及过活丨体丨贩卖的犯罪历史，其中自然包括“孩子”。
西洛·森莱特的过去非常模糊，以身体为由不去学校的情况下，他没有多少完整的身体报告，体检报告更是少之又少。
他被长久地留在空旷的房间之中自娱自乐，那几乎称得上囚丨禁。在充满阳光的大都会下，西洛没有紫外线过敏的症状，却恐惧于温暖的阳光。
那些模糊的、甚至无法分清真假的报告，真的能证明西洛是“森莱特夫妇”的孩子吗？
提姆盯着针头刺入西洛的皮肤，看着深红色的血液一点一点从身体之中流出，他看到了西洛微微后仰显得格外苍白的脸色。
“我还是讨厌这个。”
提姆听到了西洛极其小声的嘀咕。
第34章
西洛用抽血医生给的棉球按着手臂的位置, 遮挡了下面几乎是瞬间就愈合的伤口。
卷发的少年有点蔫蔫的，连带着乱翘的卷发都塌了一些。提姆端着一杯加了葡萄糖的水想递给他，担心道：“你要不要坐那边休息一下？”
有的人体质偏弱, 仅仅是抽血测验的程度都会感到不适。所以校方这边的确有相应的安排和休息室。
西洛顶着一张有点虚弱的脸, 把手里的报告塞到提姆手里，指了指卫生间的位置：“你等我一下。”
然后在提姆的目光之下，西洛正大光明地走进了卫生间隔间，把门关上。
没有了别人的窥视, 西洛一下站直了身体，把刚刚按压的棉球丢进马桶之中冲掉，又从兜里取出了连着针头的采血管，还有一瓶标注了【西洛·森莱特】的采血瓶子。
西洛将这个手指大小的瓶子举高放平在眼前，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他盯着瓶子上倒映出的扭曲的自己看了几秒。
随后，他把脸上的眼镜架在脑袋上, 灼热的猩红染上双瞳, 下一瞬, 他手里的玻璃瓶、针头和采血管连带着血液一同化为了虚无。
氪星人的速度足够快, 只要他们想, 他们的行动甚至连机器都无法捕捉，那更别说人类的肉眼了。
在刚才，他就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底下, 交换了自己的采血瓶，并且交换了同样留存他DNA的针头。
至于那瓶被他交换的血液里是谁的血……想找到一个没有在血库里面留下资料的人类血样还是非常简单的。
西洛拍拍手心留下的些微黑灰, 把眼镜重新戴在了脸上。
至于人类的普通针头为什么能刺穿氪星人的皮肤？
“西洛？有好一点吗。”提姆看着走出来洗了手、连带着脸上都有水珠的同桌。
“好一点了——”西洛有些郁闷地抱怨道：“提米提米，我和你说一件超级糟糕的事情！”
“什么事？”提姆将手里那杯葡萄糖水递过去，示意西洛先喝一点。
西洛一边喝一边从兜里取出一个超人周边钥匙扣：“我刚刚不小心按到这个了，我才知道, 这个钥匙扣竟然还可以当做手电筒用！”
“最过分的是，里面的光竟然是模拟太阳光！！”
西洛虚弱地把杯子推到一边，趴在桌子上，委屈极了：“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早说，我最讨厌太阳光了，模拟的也不行！”
太阳光（哪怕是模拟的）会破坏氪星人的身体细胞，只要照得足够多足够狠，那一瞬间的皮肤就会像是人类一样柔软脆弱。
西洛把那个小小的手指大小的钥匙扣丢到了提姆的怀里，他不高兴地说道：“这个送给你了，我不要了。”
提姆习惯性地检查了一下手里的钥匙扣，果不其然在那个超人标志的位置发现了可以按压的机关。
他按压了一下，避开西洛，观察了一下投射丨出来的黄色暖光。然后一抬头，就看到像是晒多了太阳枯萎的大都会人。
提姆立刻关闭这个小心太阳光手电筒，低笑道：“太阳会给超人带来力量，所以粉丝做出这样的周边也是能理解的。”
他在看到了西洛脸上“超人好恐怖”的句子，忍不住想笑。
“好多了？”提姆关心道。
“好多了。”西洛绷着一张脸：“恐惧能为我带来力量。”
说完，他自己没绷住先笑了起来。不管怎么样，他都不可能成为神力戒那样被恐惧征服的人，他推着提姆往前走，“走吧走吧，我浪费了好多时间——”
测试完了抽血这个步骤，后面的都变得轻松了很多，他们在视力检测的队伍排队，西洛和提姆说说笑笑，除了唇色还是有些发白之外，看起来已经好很多了。
西洛的话语被提姆打断，他提醒道：“下一个轮到你了。”
西洛一回头，果不其然看到了前面即将结束的同学，立刻点点头站好，等待医生喊他。
上个结束的学生把测试视力的挡眼板递给他，拿走了医生记录的报告单。
医生开口：“眼镜拿掉，挡住左眼。”
西洛乖乖“哦”了一声，然后摘掉了脸上的黑框眼镜。刚才洗手间出来时脸上的水珠在这个时候都还没有完全消失，失去了眼镜的少年五官依旧平庸，除了那双蓝眼睛依旧格外吸引人的注意外，其他地方和戴眼镜时没有什么区别。
提姆瞥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既视感。
可是很快，西洛就重新戴上了眼镜，那点熟悉感一瞬间就消失了。
“到你了——怎么了？刚刚是在发呆吗。”西洛凑过来怀疑道：“你该不会是在背视力表的方向吧？”
“我可不像你一样戴眼镜。”提姆笑着结果西洛递给他的挡眼板，正常地测完了视力。
之后的体检更没有什么可以多说的，西洛伸了个懒腰：“接下去的时间是不是自由活动？我上本《蜘蛛侠》还没看完。”
提姆点了下头做出肯定回复，西洛立刻欢呼一声，高高兴兴就像是脱缰野马，冲向了教室。
今天的体检活动圆满结束，没有出现任何不该出现的意外。
于是这种时候，正义的罗宾就会成为那个意外之中的意外。
彩色的小鸟蹲守在储藏抽血管的房间，找到了那管标注着【西洛·森莱特】的采集管。
从中收集了一部分的血液样本后，回到了蝙蝠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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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洛站在自己家卫生间的镜子前，他摘掉了眼镜，但是五官依旧是和白天体检时一样的平庸。
但是没一会儿，他就用专门的道具卸掉了脸上的易丨容。
“呼——”西洛揉揉自己有点僵的脸，抱怨道：“要不是之前看理查德玩过这种伪装，真不知道要怎么骗过他们。”
半氪星人总是擅长学习的，虽然他只看过一次，但是他依旧记住了其中需要的材料和上妆方式。
理查德带着他一起干好事的时候，总喜欢伪装身份，半氪星人不喜欢这些，所以干脆拉着莱克斯撒娇，让莱克斯做了一个专门给他用的特殊眼镜。眼镜的技术偏向光学迷彩，但是更自然也更贴合西洛的预期。
不过除了这个西洛需要的功能，莱克斯还加上了防太阳光紫外线的最基础的效果。
虽然是西洛自己讨要的，但这副眼镜的确是莱克斯送他的第一份礼物。所以西洛哪怕没有说，也的确一直有把眼镜带在身上。
……就算他其实还是很嫌弃莱克斯的审美。
他还记得当时他和莱克斯撒娇的时候，莱克斯冷淡地说让他别和那只利爪靠得太近。
西洛嘀咕着【可是我们是要去做好事啊？】的话语。
莱克斯垂下眼，看着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男孩，评判道：【这算是什么好事？不过是你们两个人一时兴起的娱乐。】
【你们的帮助无非是给乞丐金钱，却无视他之后被周围的混混黑丨帮盯上的危险。】
【给在沙漠之中饿了渴了三天的人宝石，却不在乎他此刻需要的只是食物和水。】
【给予他们一时的欢愉，却不去看他们此时真正所需要的物品、未来的结果会是什么。】
西洛听得懵懵懂懂，但他从来不会内耗，所以只是歪着头疑惑道：【那你还给我做？】
莱克斯平静地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说道：【我给自己怕太阳的儿子做一副防紫外线的眼镜，有什么问题吗？】
西洛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我就知道莱克斯你最好了！】
有了那副眼镜，西洛不再需要另外的伪装。
所以时隔许久，西洛才又一次用上了最开始的伪装技巧，这样的伪装其实近距离看会有很明显的问题，但是西洛不会让人长时间盯着他。
测试视力的医生和他之间留有距离，提姆排队站在他身后的位置，再如何观察也不可能是仔仔细细地正脸观察。
而在卫生间走出来时，人脸上留下的水滴会让人下意识认为当下这个人是“素颜”、“没有伪装”的。
这是最简单的心理暗示，足以让人忽视其中的漏洞和小违和。
更别说西洛本来就有一头蓬松柔软的卷发，这本身就是最完美的模糊五官的道具。
西洛又泼了一捧水在脸上，洗干净了脸上所有的痕迹，就将今天动用的道具全都处理掉了。
有了这一次完整的检查，想必“西洛·森莱特”的身份会变得更加稳固和真实。
西洛满意地哼唱起了最近新的流行歌。
——与此同时，蝙蝠洞。
蝙蝠电脑是现代最超前的科技，测验时间非常迅速，没多久，测验结果就出来了。
“结果怎么样？”刚好也在蝙蝠洞的迪克问道。
“除了有点营养不丨良外，其他都很健康。”提姆盯着电脑上的报告，补充说道：“和我回收的采血管和针头上的血液是一致的。”
迪克比了个OK，又问道：“那你还在检测什么？”
说着，他总算是走过来，同样看到了蝙蝠电脑上的检测报告。
而蝙蝠电脑适时得出了结论。
【血样A与血样B、血样C并不存在血缘关系。】
AI的声音在蝙蝠洞响起，看清了上面的血样BC是谁时，迪克忍不住惊呼一声：“……天哪？”
他看向脸上并没有意外的罗宾：“你早就猜到了？”
也对，如果不是有这种猜测，提姆也不会进行这种测试。
蝙蝠电脑上的三个人，正是西洛和森莱特夫妇。
而测试结果是，西洛和森莱特夫妇……并没有血缘关系。
提姆没有说话。
第35章
当时体检时, 提姆排在西洛后一个，而采血使用的采血管和针头，都会统一丢进旁边的回收桶之中。
提姆记住了针管的相应位置, 在医生抽自己血的时候, 趁着没人发现，非常顺手地回收了。
而这个针管之中残留的血样，成为了此刻测验结果的二次证明。
而这件事，他又如何和西洛说明？
提姆记得西洛提到他父母——尤其是父亲时候亲昵又抱怨的口吻, 那是对待真正的亲人的态度。而之后，西洛更是为父母的死亡难过了很久。
他如何告诉西洛，他和自己的父母没有血缘关系，他很有可能是被拐卖的孩子。他所爱着的“父母”就是那个可恶的买卖者？
他又应该以什么理由、什么身份和西洛去说明这件事？
“能找到他的亲生父母吗？”迪克盯着蝙蝠电脑上的血样，对提姆说到。
“我在找。”提姆手下的动作没有停止，他搜索着官方机构的DNA样本。美国是个自由的城市, 除了特殊群体外, 除非自愿, 大多数普通人的DNA都不会储存留档。
哥谭最详细的血样数据库, 不是医院, 是警方的档案库——为那些吸丨毒者、犯罪者，只有这些人会被强制性采集DNA。
医院之中的相应资料也并不齐全，这是哥谭一直以来留下的隐患, 布鲁斯曾尝试过改变，但是哥谭的底层太过混乱, 有太多没有身份的流浪汉。也许今天刚存下这个人的资料，明天他就会死在枪口之下。
而既然涉及到了人口丨买卖，他就不能光在大都会这一座城市进行调查，不过以西洛明显白人的外表以及现在DNA中显示的信息, 他要调查的方向大概暂时可以略过其他国家。
提姆只是按照习惯先调查了哥谭的信息库。
失去孩子的父母大多都会第一时间联系警察，在警方那边留下相应的dna，以确保第一时间找到自己的孩子。
而这样的工作量就会变得很大，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完成的。
提姆将这个需要大量分析的工作交给了蝙蝠电脑，和迪克对视了一眼。
“你怎么想，小侦探。”迪克问。
“……至少先调查出一个结果。”提姆回答。
如果能找到西洛的亲生父母，那皆大欢喜。如果不能……他会根据具体情况思考怎么向西洛暗示这件事。
但他不确定西洛的想法。也许他并不想知道真相？也许隐瞒才是最好的？
“反正我是不喜欢被隐瞒的感觉。”
在哥谭高楼的天台上，金发的搅局者拉下自己的面具，对自己的男友道：“你猜我以前想过多少次分手？”
“因为我隐瞒了自己的身份？”罗宾侧着头低笑道。
“不论真相多么糟糕，没人会喜欢被隐瞒——除非这个秘密能隐藏一辈子。”斯蒂芬妮绕着自己漂亮的金发，随口说道：“但就算能藏一辈子，你真的觉得本人无法察觉吗？”
“虽然不知道你在烦恼什么，你总是将别人的事情摆在自己前面。”性格活泼的金发甜心故作抱怨道：“但你是不是好久没有和我一起约会了？小英雄。”
“……哦抱歉斯黛，你知道我爱你，我只是最近有点太忙了——”
“你知道这是男人分手前最常用的借口吧？”斯蒂芬妮挑眉。
黑发的小鸟睁大了眼睛：“等等？什么？我没有这个意思——”
看着突然变得慌乱起来的罗宾，搅局者直接笑了出来，她总是喜欢逗弄自己单纯又聪明的男朋友。她快乐地给自己的男友一个拥抱：“我当然知道，没有人比你更好了，提姆。”
“其实我最近也有点忙——之前我惹到黑面具了。”
“刚好现在我们都有空，来和我聊聊吧，你永远都可以信任我。”
那双漂亮又充满魅力的蓝眼睛带着充沛的信任和爱意，提姆意识到自己的心脏永远会为她加快跳动。
他们在天台上交换了一个吻。
“不过你刚刚说的黑面具是什么情况？”两人并排坐着，提姆突然问道。
斯蒂芬妮翻了个白眼：“一定要在这么好的氛围下说这个吗？”
话是这么说，斯蒂芬妮也不介意说说自己这边的情况：“我刚搞砸了黑面具的一次交易，要不是他的注意力被那个新来的超能力男孩分走，我大概会陷入一点小麻烦。”
……
超能力男孩猛地打了个喷嚏。
他观察着手里的人造氪石——黑面具最近大概真的和氪星人杠上了，被蝙蝠侠和西洛毁了一次氪石实验室，又被搅局者搅了一次局，但还是在锲而不舍地研究氪石。
而这一次，西洛意外非常顺利地查到了和黑面具做交易的人是谁。
卷发的少年看着资料上那大方绘制着的莱克斯集团的标识，感觉眼前有一个巨大的陷阱，里面布满了氪石，正大光明地在上面挂着“我是馅饼，快来吃我呀”的文字。
西洛忍不住鼓起脸，他是那么馋的人吗？看到馅饼就会毫不犹豫踏入其中？
卷发的少年一边啃着曲奇，一边忍不住小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提姆侧过头看了一眼又是几乎一眨眼就消失的空荡荡的饼干盒，对自家同桌的速度又有了新的概念。
总觉得在少年泰坦外又养了个巴特。提姆在心里忍不住感叹道。
“我在说这个曲奇怎么这么好吃。”西洛一边说一边不含糊地回答道。
等他说完这句话，最后一块饼干也被他咽下了肚子。西洛恋恋不舍地将饼干盒子递到提姆面前，分享道：“你吃吗？”
提姆看着里面剩下的饼干碎屑，抬头看着一脸无辜的大都会人，婉拒道：“我可能更喜欢完整的曲奇。”
“哦。”西洛满意地将饼干盒倾斜，将剩下的碎屑聚集在一起，全倒进了嘴里。
“对了。”做完这些之后，西洛舔舔指腹和嘴角的碎屑，用另一只干净的手，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零件，丢到提姆的怀里，“你看看是不是要这个？”
提姆有点意外地抬起眼：“这么快？”
这是他上次和西洛说得拜托他帮忙找的损坏的摄像机零件。
“我记得这个很难单独回收……你在哪里找到的？”提姆好奇地问道。
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的同桌脸上藏不住的自得：“我的确没找到，所以我就自己做了一个！”
卷发的大都会人眼睛亮晶晶的：“你回去试试看好不好用，如果不合适的话，我可以再帮你调整。”
这下提姆是真的有点惊讶了，“我以为你动手能力很糟糕。”
“你怎么会有这种印象？”西洛不满地抱怨道：“我对这方面可擅长了！”
“你要不要回忆一下你家的厨房？还有之前在实验室的失误？”提姆反问道。
西洛还真的没办法反驳，他想要开口说什么，抬眼就看到了提姆脸上带着调侃的坏笑，一下就明白了这个人是故意的。
“提摩西——！”
提姆也知道人不能逗得太过，轻笑了一声说道：“开玩笑的，我当然知道你很擅长这些。”
作为一直以来各做小组实验配合的固定搭档，提姆自然比谁都清楚西洛的天赋及能力。
他能看出来自己的这位大都会同桌，上课的大半时间就是在发呆，没有发呆的时候就是在课桌下偷摸地看漫画。但是就算是这样，西洛也能保证自己的成绩保持在前排，上课老师的提问，他也都能轻易说出答案。
提姆参考过西洛的作业本和试卷，但上面所有的解答方式都没有过程，只有一个字迹潦草的答案。
在西洛低着头看漫画的时候，提姆问过一次，得到了大都会人非常随意地回答：【这不是很简单吗，一下就能算出来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回讲。】
西洛在进入哥谭高中前没有上过学，更没有什么家庭教师，却依旧靠着自己看书跟上了高中课程的进度。
有些连提姆都要稍微花费几秒计算一下的问题，西洛也能在看到题目的一瞬间得出答案。
虽然外表和气质完全看不出来，但是这个单纯老实的大都会人，是个很难一眼分辨出来的“天才”。
提姆又看了眼不太高兴地卷发少年，在心里又点了下头，重复地感叹道。
——的确很难从外表和气质判断出来。
“我感觉你在心里骂我？”西洛怀疑地看过去。
“怎么会，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提姆不满地说道。
于是西洛信任地收回了怀疑。
然后他就听到提姆理直气壮地说道：“我一般会直接在你面前说。”
提姆无视了耳边西洛越来越大声的抱怨，若有所思地观察着手里的小零件。
这么说起来，上次的科研展览会，西洛的确表现出了对这方面的兴趣，只是最终因为陪他休息、又因为森莱特夫妇的车祸而没有好好参观过。
“你未来想做什么？”提姆突然问道。
卷发少年的抱怨突然被打断，他像是什么单线程的小动物，被转移了注意力之后就不会在意之前发生的事情：“未来？”
大都会人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我的确没有考虑过这个……”
“未来想做什么——”西洛重复着这个问题，目光的落点有些飘忽，他带着几分不确定，慢吞吞说出了答案：“统治世界？”
提姆轻笑道：“听起来真可怕啊。”
“那你呢？你想做什么？”西洛好奇追问道。
“这样的话，就从你手里拯救世界吧？”提姆顺着西洛的话语说道。
“那看来我们会是敌人啊，提米。”卷发的半氪星人眼睛一眯，搭着下巴懒洋洋地回答道。
“那真是糟糕。”少年义警同样漫不经心：“我可以申请用阿福的曲奇饼干诱惑你倒戈吗？”
“不太行。”西洛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我应该会吃腻。”
提姆夸张地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什么？世界上竟然有人会对阿福完美的小甜饼产生抗体！”
西洛立刻挺起胸抬起下巴，“没错没错，我就是最可怕的超级大反派！”
提姆看着西洛桌子上还没有丢掉的点心盒，“那换个口味呢？”
“我会选择直接绑架阿尔弗雷德。”西洛竖起食指，指出了其中的盲点。
“如果你这么做，阿福大概真的会举起火丨箭筒对你说滚出我的庄园了。”提姆遗憾道。
他愉快地看着西洛瞬间变得清澈起来的蓝眼睛：“还要实施绑架计划吗？大反派先生。”
西洛乖巧地把饼干盒推了回去：“我可以申请明天换个口味吗？”
“……”
“噗！”
两人说着乱七八糟的对话，说到最后，不知道是谁先没崩住，在其他同学看神经病的目光之中，笑了出声。
第36章
西洛并没有很喜欢阿尔弗雷德的点心。
他只是纯粹因为——那是夜枭的管家局外人亲手给他做的点心——这件事的概念, 而对那些美食感到轻慢的满足。
绝对不是因为他很喜欢吃甜品。
真的。
“你在那嘀咕什么呢？我们快迟到了。”提姆抱着书站起身，对着旁边还没有行动的同桌问道。
“好像过两天又有一个科技展的活动。”西洛慢吞吞地站起来，和提姆并肩往外走：“你知道这个吗, 提米。”
这个消息提姆还真的不知道——一般哥谭学校的活动, 大半都是韦恩资助的，所以如果有相应消息，他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的。
“没有，你在哪听说的？”提姆好奇道。
“就是路过的时候刚好听到点消息, 可能是我听错了。”西洛不怎么在意地耸耸肩。
美国高中向来注重课外活动，但短期内举办相同的活动还是比较少见的。课外活动的类别会更加丰富一些，西洛听错的可能性不小。
然后当天下午，他们就收到了下周前往大都会参加生物科技展的通知。
西洛无辜地看向提姆，提姆和西洛对视：“看来你没听错，只是……大都会？”
“好像是莱克斯、集团名下子公司举办的。”西洛思索着说道：“不过要说大都会的话, 我也只认识莱克斯集团。”
对于大都会人来说, 莱克斯·卢瑟就是一个相当普通的有钱人……额, 一个和超人作对的、超级有钱的富翁。
提姆看得出西洛对卢瑟没有什么恶感。
作为超级英雄的一方, 提姆的确知道卢瑟在暗中做过什么恶事。卢瑟是个不折不扣的人类主义, 将超人视为人类文明的威胁。
他以“人类至上主义”自居，但实际上是个极端利己主义。说着要把外星人从地球赶出去，地球属于人类, 却依旧在行动上利用伤害人类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但是这一切都没有摆在明面上，就算摆上台了, 卢瑟也有能力让自己完美脱身。
对于不了解真相的普通大都会居民，卢瑟就是个普通的有钱人、慈善家，平时路上撞车了，保险说不定走的就是莱克斯集团名下的。
西洛显而易见就是这样的“普通大都会居民”, 他并不在意卢瑟这个名字下的那个人是什么样的性格，顶多就是在看新闻的时候，偶尔撇上一眼。
或者在他和超人作对的时候，感叹一下卢瑟还是那么讨厌超人。
卢瑟对外的形象一直很优秀。
就算超人再完美，总会有人讨厌他的，卢瑟只是其中之一（稍微激进一点）而已——这就是普通人的想法。
也正因为提姆不是普通人，他对于这个需要前往大都会的活动的第一反应是……卢瑟又有什么阴谋？
“要去大都会啊……”西洛皱着眉嘀咕道：“也不知道那天天气怎么样。”
“你要参加吗，提米？”卷发少年问道。
“我应该会参加，你要请假？”提姆思索着卢瑟可能会有的阴谋——鉴于他有个搭档某种意义上是卢瑟的孩子，这让他对卢瑟的态度有点微妙。
“既然你去的话，那我也去吧。”西洛想得很开，他愉快地做出了决定，“我会记得那天带伞的。”
卷发的大都会人抱怨道：“大都会什么都好，就是太阳太大了。”
“对一般人来说，天气好是个优点。”提姆笑着道。
“你知道的，我不是一般人。”西洛做了个鬼脸：“我可是超级大反派。”
“知道了知道了。”提姆摆摆手：“所以超级大反派大人打算带什么参加活动？我可以拜托阿福准备一些下午茶？”
“我要上次的苹果汁！”西洛欢呼一声，立刻提出了要求。
“那个不方便外带，容易氧化。”提姆直接拒绝，“想喝的话建议去庄园玩，阿福很欢迎你。”
两个人对一个星期后前往大都会的活动进行了一系列的讨论。而提姆则是在回到韦恩庄园之后，再度调查了卢瑟近期的行动。
但是卢瑟对自己的行踪非常注意，至少表面上完全看不出问题。而之前发现哥谭流通氪石之后，蝙蝠侠也在关注卢瑟那边的行动，但是依旧是同样的结果。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次哥谭高中的生物科技展活动，是卢瑟主动提出的——但提姆弄不清卢瑟的目的是什么。
假设每一次都能提前预估到这群超级反派的行动，那他们也不会每次行动都那么危险和麻烦了。提姆叹了口气。
就像康纳的出现……谁能想到卢瑟能不动声色地直接克隆出一个小超人呢？
不知道是不是涉及到卢瑟，提姆多次联想到了康纳——说起来，康纳是不是快回地球了？
一个星期的时间过去得很快，西洛依旧背着他那大号的超人书包，看起来和哥谭高中的其他人格格不入。
但是西洛从不在意这些，他没什么边界感地凑过来直接拉开了提姆的书包，好奇地往里面钻：“你带了什么？提米？”
他们现在坐在大巴的最后一排。
“没经过同意别随便翻人书包，西洛。”提姆教育了一句。
但是对方这个动作太顺手又太自然了，让提姆幻视了一下饿肚子的巴特，眼冒金星地往着他的多功能腰带里翻能量棒的动作。
“知道啦。”西洛同样回答地漫不经心，他已经非常满意地翻出了提姆包里的点心盒。
“这是等去那边吃的，你别在车上就吃完了。”话是这么说，但是提姆已经预料到了他书包里的点心最终的下场了。
“好哦好哦。”看似听话乖巧的大都会人已经高高兴兴拆开了盒子，甚至他在做出这个回答的时候，他的嘴里已经塞了一块泡芙。
唇角溢出奶油的卷发少年眨着那双清澈的蓝眼睛：“你要不要来一口？”
“……这好像是我带的点心。”提姆无力地往后仰着脑袋：“为什么你能这么理直气壮地好像是你的所有物一样？”
“因为我知道你爱我。”西洛比了个不伦不类的心，满心满眼只有提姆带来的装满了点心的书包，而对书包的拥有者不闻不问。
“我下次绝对不会再给你带小点心了。”提姆恶狠狠地威胁道。
“这太可怕了。”西洛从点心堆里抬起脑袋：“所以我还能去韦恩庄园玩的对吧？”
“……是的，你可以。”提姆放弃地闭上了眼睛。
西洛用手肘推推他：“你别睡，等下陪我打游戏。”
“我晕车，晚安。”提姆失去了所有睁开眼睛的欲丨望。
“那好吧，下车我会喊你的。”西洛的声音变小了，“晚安。”
哦，他信了。提姆闭着眼忍不住有点想笑。西洛在这种地方又总是出乎意料地体贴。
虽然提姆不晕车，但是他的确有些犯困，他戴上了耳机，在车上慢悠悠的氛围下竟然真的有点睡着了。
一直到西洛推着他说可以下车了，他才眯着眼睛小声抱怨了两句。
于是最开始显得任性幼稚的西洛成了最好的领路人，卷发的大都会人举着那把伞，顺手把提姆的书包一起背在身上，推着昏昏欲睡完全睁不开眼睛的同桌，将人完全容纳在了伞的阴影之下，并且小声提醒道：“去里面再睡，提米。”
大都会的天气明显比哥谭温暖一些，这样的氛围太让人犯困了，不只是提姆，车上下来的大半学生也都有些没精神。
大都会距离哥谭就一座桥，但是哥谭中学到达大都会的生物科技展览会，所需要的时间足够学生在车上睡上一觉了。
等提姆回过神的时候，西洛已经拖着他走到了第四项生物仿制药的介绍板块面前了。
提姆打了个哈欠，非常自然地接上了话题：“你对生物感兴趣？”
“一般吧，只是稍微看过一点书，了解过部分。”西洛盯着上面并未详细描写的相关介绍：“就是有点好奇。”
“这样。”提姆稍微打起精神，扫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认真思考了两秒，最后他放弃了思考。
比起生物科技，他其实更喜欢设计电脑程序。这种技术专业性太强了，就算是他也不能在没有任何了解的前提下看懂全部。
提姆没细问，西洛也就没有仔细回答。
他盯着似乎只是普通展览的生物科技，但是这些复杂又繁琐、让普通学生一看就头疼的专业术语之中，透出了只有西洛……准确的说，只有真正接触过克隆半氪星人技术的研究员才知道的关键词。
这些文字乱序又随意，隐藏在多重密码的解析之下——这也是莱克斯习惯使用的保密方式之一。
西洛解析出了答案。
这是一个试探，也是一个邀请。
莱克斯——这个世界的莱克斯·卢瑟，在邀请他。
被认出来了。
为什么。
我在哪里暴露了。
半氪星人有些不解。
但在来到大都会、来到这个科技展之前，西洛就已经对此刻的发展有了预料。
那鲜明的装着馅饼的陷阱一直在诱丨惑他，从哥谭到大都会，从开始到现在。
而就在这时，一直显得没精打采的提姆眼睛一眯，像是发现了什么。他对着身侧还在专注盯着文字介绍的西洛说道：“我去上个厕所，你等我一下。”
“好。”西洛回答道。
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小鸟的注意，他将西洛单独留在了原地。
而提姆刚一离开，一道足够熟悉的声音就在西洛的身后响起，那道属于成年男人的声音低沉又平静。
他说：“为什么不摘下你的眼镜？我的孩子。”
第37章
西洛回过头, 还未成年的男孩与卢瑟还有明显的身高差，那双隔着眼镜的蓝眼睛将成年人从上到下扫了一遍。
卷发少年的目光在这个西装革履的青年心口处停留了两秒，而后慢慢上移, 对上那张熟悉的脸, 以及……不知道该说熟悉还是说不熟悉的、没有一根头发的脑袋。
我就说莱克斯审美超级差的！西洛在心里大声抱怨了起来。
在几年前被终极人一个热视线烧了头发之后，莱克斯就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光头，害得西洛都怀疑他是不是毛囊烧毁了甚至还抢了一个假发店送莱克斯。
这件事让理查德嘲笑过他好几回。说他未来肯定会继承卢瑟的基因！
虽然后来重新长回来的小卷毛重新证明了莱克斯还是有头发的，但那不是更证明莱克斯就是纯粹喜欢光头这个发型吗？！这比毛囊毁灭还让人难以接受！
西洛在心里嘀嘀咕咕, 面上却保持了一个普通人的态度，他顶着自己非常有欺骗性的外表，眨着蓝眼睛笑着开口：“能见到你真让人感到荣幸，卢瑟先生。”
分辨他老家和这个世界的人太简单了。
人体内部的器官方向，一眼就足以看出答案。
——这不是他的莱克斯。
西洛听到了一声轻笑，他的反应似乎让眼前的卢瑟更加满意了, “我看你在这里停留了很久。”
这位来自大都会的亿万富豪眉眼温柔, 像极了在新闻报纸上、电视上常出现的那个慈善家, 善于伪装的成年人邀请道：“愿意和我前往有更详细记录的实验室看看吗？小先生。”
西洛也做足了一个对生物科技感兴趣的大都会普通小孩的模样：“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卢瑟的笑意显得轻慢：“我还不至于在这件事上去欺骗一个高中生。”
西洛就好像忘记了提姆刚才的要求, 带着单纯期待的笑容, 走在卢瑟的身侧，被他引着踏入了这座建筑的更深处。
而来自哥谭的小侦探，对着手里举着的谜语人奖杯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暂时还没有注意到被自己放养的同桌, 现在又不知道把自己溜到了哪里。
西洛好奇地观察着周围的建筑，这里是莱克斯集团子公司相关联的产业, 但是其中的装修很有莱克斯的风格。
不过实验室的装修本就大差不差，卢瑟并没有带他前往实验室的中心，而是打开了电梯，前往了这座建筑的最高层。
透过半透明的电梯, 西洛没在乎旁边的成年人，而是有点好奇地打量着眼前隔了阳光的这层玻璃，并且打量着他很少可以看见的属于大都会的白天。
玻璃的确能减缓阳光对氪星人的伤害，但只是部分，西洛站在玻璃前还是会觉得难受。
但就算是这样，刚才西洛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惧怕或者迟疑，他像是毫无防备般踏入了电梯这个没办法躲避的狭小空间。
【在不清楚敌人的手段前，你就不能提前表现出自己的弱点——别打瞌睡，我知道你不用睡觉。】
西洛还记得当时莱克斯拿着笔敲他脑袋的力道，明明两人都知道这种力气对半氪星人约等于无。于是懒懒散散的终极小子趴在桌子上，不满地表示道：【全世界都知道氪星人的弱点，我藏也没用啊。】
说到这个，莱克斯就来气：【你是我的作品！只要我说你不怕太阳，就算是那个外星人也不敢随便去验证——结果你做了什么？没脑子地直接冲到了他们的面前。我对你说的话，你是一个字没有听进去。】
【别生气啦，莱克斯——】卷发的终极小子自下而上地眨眨眼睛，对着自己生理学上的基因提供者撒娇道。
他总是爱这么做。
半氪星人对喜欢的人就喜欢做出这样的表情。这是一个强大的半氪星人的虚假的臣服，伪装的柔顺——没人会讨厌这个。哪怕他们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虚假的伪装。
【那我要怎么做，才不怕太阳？】终极小子又总能轻而易举浇灭他们的怒火，抓住了莱克斯话语之中的关键。
而现在，出乎意料的，这一层玻璃能完全隔离阳光，西洛没有感觉到任何难受。
“你对生物科技很感兴趣，是吗？”卢瑟拖长了那傲慢的音节，带着高人一等的口吻，喊出了西洛的假名：“——森莱特先生。”
回忆的声音和耳侧传来的声音重合。
西洛回过头，对着卢瑟弯了弯眼睛：“是的，卢瑟先生。”
“叮——”
电梯到达了最顶层。
卢瑟率先走了进去，以领路人的姿态邀请这位幸运的学生，踏入了莱克斯集团总裁的私人领地。
“现在没有人会来打扰我们了。”听到卢瑟这句话的时候，西洛看向了他的方向。
这一栋单独的建筑是独属于这位大名鼎鼎的卢瑟总裁的，落地玻璃将大都会的这一片建筑都收入了眼下。
这里不是莱克斯集团总部，这里的视角并非最好，并不是可以直接将大都会的一切都引入眼中的位置。
阳光透过玻璃打在了西洛的眼镜上，眼镜不免有些反光，让人类的肉眼一时间没办法分辨这个学生此刻的神色。
那道清朗的少年声音还带着笑意：“您好像对我的眼镜很有意见，卢瑟先生。”
“它太碍眼了。”卢瑟站在了他的面前，恰好挡住了外面太阳打下的光源，将这个少年完全盖在了他长长的影子之中，“没有人会喜欢自己的作品上出现多余的、落后的标记。”
卢瑟盯着那副一眼看不出问题，但是在本人眼中实在是过于明显的莱克斯技术。
“难道你认为，我会认不出自己的作品吗？”
隔着玻璃的阳光之下，两个最厌恶那大都会太阳的人，此刻同样隔着一副落后的眼镜对视着。
西洛的手放在了眼镜架上，稍稍将眼镜往下移，露出了那双如何遮掩，都难以让人忽视掉原本清透色彩的蓝眼睛。
——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来？一个继承他最厌恶的、最恐惧的、最仇恨的那个伪神血脉的怪物。
卢瑟挂着虚假的笑，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一只没有任何茧子、看起来柔软无害的手，就这么毫无预兆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抵在了墙壁之上。
成年人的脚尖无法再触及地面，身体所有的支撑点都在眼前少年给予的伤害之下。那是索命的绳索，却也是深渊之中落下的蜘蛛丝。
那副落后老土的眼镜被他收起，少年人失去了所有的遮掩，将那张完美的面孔暴露了出来。
他悬浮于半空之中，他的语调和刚才的卢瑟没有任何区别，带着傲慢、不可一世的轻侮，“这里没有人会打扰我们。”
卷发的半氪星人重复着卢瑟刚才的话语，轻笑道：“这是你自己说的。”
那双本该正义、自由，充满了大都会明日之子的善良的纯粹蓝眼，充斥着卢瑟假象之中伪神本该拥有的最真实色彩。
傲慢，自我，欲丨望，消失的人性和不可控的危险。这是超人的反面，将所有卢瑟期待的恶意和恐惧汇聚在了这个人造物的身体之中。
他的、噩梦。
……降临了。
但是卢瑟笑了。
【只要是存在于世间之人，都会有自己的欲求。】
【那你的欲求是什么呢？莱克斯。】
【当然是把那群超人类都丢出地球。】
【包括我吗？】
曾经的终极小子懵懂地问道，不知道是在问他同样拥有人类的欲求，还是问莱克斯是否也要把他毁灭。
而现在的卢瑟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们此刻足够贴近，足够靠近，若非此刻的姿势充斥着威胁和危险，像极了一对父子的亲密交流。
“我在一开始、就关注着你。”那双虚伪的绿色眼瞳之中透出了同样虚假的温柔。
他似乎满不在意自己被掐在半空之中的现状，他从不掩盖自己的野心。
“你是这个世界的、最强者……只要你想做什么，没人可以阻拦你……”
“你是我的造物，我比谁都清楚、你的潜力。”
——只要存在于世间，就会拥有人类的欲求。
哪怕是超人，那慈悲的伪神。同样享受被人类仰望的快感，居高临下地将地球当成他的所有物，是他手里的宝盒。
卢瑟发现了超人的欲丨望，也就同样能捕捉西洛的妄想。
“而你在隐藏、你在寻找……”
大都会的慈善家诱哄地对着眼前和他贴近的半氪星人，不在乎即将窒息的胸腔肺部，越发难以从喉咙间溢出的言语。
他的轻笑透着西洛最厌恶的怜悯，却又极快被真实的野心和虚假的温柔掩盖。
“于是我发现了。”
他这样说道。
“你的欲求、你的欲丨望——你在妄想……”
“死者、复生。”
卢瑟几乎要为脖颈处传来更可怖的力道而发笑。眼前这个半氪星人身上充满了太多太多“莱克斯·卢瑟”的痕迹，于是卢瑟轻而易举就能捕捉他的习惯和想法。
那是莱克斯·卢瑟最完美的作品，是从出生起到现在、没有被任何人污染过的造物。是被莱克斯·卢瑟一点一点塑造出来的存在。
“我可以为你提供、咳咳、你想要的一切——”
“所以、”卢瑟的声线越来越嘶哑，仿佛下一瞬就会窒息，但他的态度却愈发自然，带着长者对孩子的指引，蛊惑般地低喃道：“……你想复活谁呢？”
“我的孩子。”
卢瑟再次说出了这个称呼。
第38章
终极小子是莱克斯·卢瑟最高技术的结晶。
在最初, 半氪星人的一切都是空白的，任由外人为他填充色彩。只要莱克斯·卢瑟想要，他可以创造出一个听话又乖巧的工具。
一个, 只属于他的武器。不需要自己的思考, 只需要按照他行动的武器。
至少一开始，莱克斯·卢瑟就是这么想的。这个世界充满了暴丨政，支配世界的是暴力和邪恶，人类失去了话语权, 失去了自由。
他们在超人类的掌控之下瑟瑟发抖，世界岌岌可危。
莱克斯·卢瑟需要一个武器来对付强大的外星人，从那个残暴懦弱的怪物手中夺回自由、夺回世界的支配权。
他隔着培养仓，看着里面被营养液包裹的类人生物——那是通过怪物的基因培育出来的小怪物。
黑色的卷发顺着液体在周围盘旋，完美又青涩的面孔让他看起来似乎和孩子一样充满了未来的可能性。
那个怪物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这个懵懂的人造物拥有着一双过于剔透干净的蓝色眼瞳，那像是镜子……
于是那块镜子倒映出了人类的自私渺小, 也让那贪婪和嫉妒无所遁形。
莱克斯·卢瑟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他制造氪星人的这个行动, 不是为了拯救世界, 不是为了人类, 更不是为了打败那个氪星人。
那双婴儿般纯粹的、还未被这个世界污染的蓝色眼眸——暴露出了莱克斯·卢瑟的肮脏欲丨望。那是他的噩梦, 他看到了自己渴望成为、却永远无法企及的模样。
那是他对氪星人的……嫉妒。
于是人造的怪物有了名字。
“莱昂内尔·卢瑟。”红色卷发的人类站在仰头看着他的少年面前，平静地阐述道：“这将是你的名字。”
“你是我最完美的造物，我会教导你这个世界的规则, 告诉你什么是正确，如何选择才最适合自己。”
“你会继承我的一切。”这个从未放弃过反抗强大氪星人的人类, 声线一如既往的冷静理智，他称呼着眼前的少年为：“我的孩子。”
于是半氪星人通过莱克斯了解世界，模仿着他习惯性的小动作，会好奇地观察着人类难以在氪星人眼中隐藏的情绪。
半氪星人从不担心自己被丢弃, 也不在乎自己是否没有达到创作者的要求——因为他的一切都是莱克斯给的，如果没有达到……那不是莱克斯的问题吗？这只能代表莱克斯的技术还不够好。
他的思想来自于莱克斯，他的自由是莱克斯赋予的。他是莱克斯付出无数金钱和技术、以及时间打造出的作品。
——成长之中的半氪星人傲慢得理所应当，因为他本就拥有一切。
只要是他想要，哪怕是终极人都会臭着脸摆摆手丢给他。露易丝则会带着暧丨昧的笑，说她的小男孩喜欢，她怎么可能舍得让他失望。
神力戒害怕他，甚至半氪星人还没有开口，东西就已经摆放在了他的面前，辛迪加的其他人也差不多。
夜枭……额，夜枭是另一回事。
辛迪加的所有人都知道，终极小子的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他的喜爱不过是拿在手里摆弄两天，就会漫不经心地丢到一边。
“那群人都怕你。”小猫头鹰摆弄着半氪星人刚抢到手的蓝色宝石，像是抛杂技球一样随意在手里玩弄。理查德笑着说道：“我真好奇他们眼中你到底是什么形象了。”
“明明你才是我们当中最少杀人、从不主动引起斗争的那个。”
“而且死在你的手上不比死在别人手上轻松？毕竟你和我不一样，可没有什么折磨人的习惯，甚至还会送他们一个痛快。”
“你很无聊？”半氪星人双手搭在脑后，漂浮在空中做出了睡觉的姿态，他懒懒地睁开眼，“还有，把我的宝石留下。”
“我挺喜欢这个的，送我？”小猫头鹰袖口处被他顺手收起的宝石重新落回了手心里，戴着护甲的手和蓝宝石互相映衬着，显得非常亮晶晶。
“不行，我也喜欢那个。”卷发的半氪星人一下来了兴致。
“你就是喜欢和我抢。”理查德吐槽了一句之后，毫不犹豫带着宝石破开玻璃窗户离开了这个房间。
而半氪星人同样在眨眼间跟了上去，他脸上的神态不再显得无聊，透出了与之相反的勃勃生命力。
只有如何也得不到的东西，才会是终极小子争夺的目标。
只有他还未失去喜爱就被人夺走的东西，才会是他难以消除的执念。
被理查德抢走的那些东西是，在他视野之外死亡的理查德也是。
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夺走了，从未失去过什么的半氪星人第一次感受到那种失败的恼怒。
这是第一次有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
继承卢瑟的完美主义让西洛想要填补那个空缺，将一切重新恢复到自己最舒服且放松的时候。
这就是他当下的欲丨望——在普通人看来绝不可能实现的妄想。
但是卢瑟发现了。
作为本就涉猎于生物科技的高端研究者，克隆过地球的最强外星人、甚至还成功了的卢瑟，比谁都有资格向西洛做下承诺。
西洛松开了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卢瑟失去支撑摔在地上的狼狈身影，给了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只要他的回答足够让这个高傲自大的半氪星人满意。
“你想说什么？”
而他此刻松手的行动，的确暴露了他对这方面的探寻。
卢瑟捂着脖子咳了好一会儿，而西洛并不在乎他此刻的狼狈，他只关心自己是怎么暴露的，从哪里暴露的。
“我的耐心有限，莱克斯。”卷发的少年依旧悬浮在空中，并没有任何落地的打算。他的脚尖自然下垂，非人的特征在他身上鲜明可见。
卢瑟缓了一下，慢慢站起身，哪怕是处在弱势，他也能看起来像是一对一的正面辩论，他的傲慢让他从不乐意在非人的面前矮上一截。
“那群夜晚的猫头鹰……你看起来并不太喜欢这个称呼？”卢瑟嘶哑着声音轻笑了一声，自然而然切换了称呼：“那群不死之人。”
“你在那些东西身上停留的目光太久了，孩子。”
“明明对你来说，这一切都无所谓，你不喜欢就可以将其毁灭……但你没做，你任由蝙蝠侠去调查那些生物。”
“你在好奇，所以你想让蝙蝠侠弄清他们复活的真相。”
最可笑的是，你自己并未意识到这一点——直到被我点破，于是恼羞成怒。卢瑟低笑着说道：“而我，可以为你提供你想要的一切。”
卢瑟的手指在袖口轻点了下，原本完全隔住了太阳光的玻璃立刻失去了这个作用。西洛可以明显感受到重力拉扯着他往下坠丨落，身体的虚弱在瞬间涌上大脑。
但是出乎卢瑟预料的，这个惧怕太阳的半氪星人并未坠地，他依旧保持着傲慢的悬空姿态，眼中流淌着嘲讽的狂妄。
【那我要怎么做，才不怕太阳？】曾经的终极小子好奇地询问过他的造物主。
而那个人类给予了他一个答案。
【这个方式只有你能用，因为那个懦弱的外星人害怕疼痛，恐惧太阳——那是他绝不会尝试的方式。】
【孩子，记住，氪石能为你带来力量，你的细胞可以储存氪石的辐射，那会为你保留力量。】
【是的，太阳会加速破坏你的细胞之中的氪石辐射，但同样的，此时你对氪石的吸收也会加快速度。只要氪石足够，你又能忍耐那种痛苦和折磨，直面太阳带来的恐惧，你就远比那个外星人强大。】
被少年身上衣服的长袖遮挡的位置，他右手的手指掌控着针管中药水的流速，于是他手中绿莹莹的不知名药水，正一滴一滴顺着针头流淌进半氪星人的血管之中。
半氪星人凑近眼前的男人，贴在他的耳边低喃道：“别惹怒我，你不会想知道我生气是什么样的。”
少年的左手手指划过那被他制造出来的掐痕，轻柔又缓和地拖长了那个名字，带着低蔑的轻慢。
“莱克斯——”
但卢瑟的脸上没有任何被惹怒的情绪，只有愈发明显的满意。
“那么，你会喜欢这些的，孩子。”卢瑟在西洛警惕的目光之中，又按下了一个按钮，原本书架的位置被调转过来，暴露出里面装着满满的绿色氪石。
西洛的注意一下就被吸引了。
那双不是蓝色就是被热视线的红色包裹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边摆放着的氪石，几乎要变成卢瑟（眼睛）的绿色了。
卢瑟的眼角不动声色抽了抽，但鉴于他也有计划想克隆一个不怕氪石的氪星人，对眼前的一幕还是勉强能自我说服的。
“这是我的见面礼，孩子。”卢瑟轻轻蛊惑道：“只要你想要，我会满足你的一切需求。”
“那把你的钱给我吧。”西洛侧过头，盯着眼前的男人。
卷发的半氪星人双手都背在身后，不被氪石吸引，只是盯着眼前和他的基因提供者几乎一模一样的男人，他勾起唇角，看着对方怔愣了一下的反应。
“你的钱，你的公司，你名下的所有资产，不动产，卫星——所有打上了莱克斯标志的东西。”
卷发的半氪星人侧过头，犹如稚童一般强求，又像是最善于要价的商人。他明明什么都不在乎，却在此刻说着最理所当然的、狂妄的要求。
“我要你的一切，莱克斯。”
第39章
提姆·德雷克在收集到第13个谜语人奖杯的时候, 终于想起来今天的工作不是满足自己的收集癖。
但他的确没有在这栋建筑之中发现什么谜语人的阴谋。就好像谜语人就是来大都会逛了一圈，留下一些奖杯，然后高兴地想象着之后有人绞尽脑汁地解决谜题的样子, 就快乐回哥谭了。
哈哈, 那个上当的人是谁呢？
提姆：“……”
提姆面无表情地黑入监控，打算第二次确认一下周围有没有什么是他没有注意到的。
他的眼睛里倒映着数十个监控镜头，用数倍的速度从头观察着所有监控之中的情况。
他在监控上看到了自己和同学们从停车场带进来的过程中，一眼从其中捕捉到了自己——倒不是提姆自恋或者说他身上有什么滤镜让人能一眼看到他。
纯粹是西洛的那把大伞太过显眼, 几辆公交车之中，只有他们两个的位置是刚好被伞面遮挡住的。导致看监控的时候，视线都会无意识为这个方向多看一眼。
提姆一点一点加快进度，回顾着自己在昏昏欲睡的时候，是怎么被西洛拖着进入场馆、又是怎么在老师说自由活动后被拉着离开的。
“……这看起来有点蠢。”提姆瞥了眼自己在监控之中的模样，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部分的监控没有什么好回顾的, 提姆不觉得谜语人搞出这个动静结果什么都没有做, 这让他忍不住回忆到底还有什么地方是他忽视了的。
在思考的过程中, 现任罗宾、提姆·德雷克并没有停止眼前监控的播放。
他看到了自己被什么吸引注意离开的画面, 也看到了自己离开之后,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到了西洛的身后。
监控的方向刚好被展品的一角遮掩，看不清男人的正脸，他只能看到西洛回过头和那个男人说了些什么, 两人短暂交流了一下。
本以为事情到这里会就结束，毕竟西洛的确很善于社交, 也没有什么边界感，有人和他搭话他总会很快乐地回应。但是下一秒，说好在原地等他的西洛，就这么毫不犹豫跟上了那个男人的脚步。
而他们终于离开了那被遮挡了一角的位置, 提姆也就看到了那个男人……在监控下差点反光的、光头。
提姆猛地往回调了十秒，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之后，他立刻站起身，离开了监控室。
——卢瑟自称人类至上主义，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对人类出手。
西洛有哪里惹到他了？或者是他想利用西洛做什么？这是提姆脑海之中浮现出的第一反应。
但不论卢瑟的目的是什么，让一个三观还不完整的未成年和他接触，非常容易被这个善于蛊惑、心机深沉的男人带偏引导。
但卢瑟在大都会人眼中慈善家的外在伪装，让他在目的达到之前，都不会暴露出自己身上的攻击性。
所以最好的办法不是自己去找，而是……
提姆露出了一副担心的表情，找到了场馆的工作人员：“你好？我的朋友和我走失了，我担心他不小心进入不该进入的地方，损坏什么器械，我现在联系不上他……可以拜托你们看看监控，帮我确认一下他的位置吗？”
——想要拜托别人做事，最好表现出“如果你不这么做，那会给你带去麻烦”的意思。
不过在哥谭，这个麻烦往往是求助者拿刀拿枪带来的。
在大都会倒是不需要这么强硬。
提姆一脸担忧地对工作人员说完后，又找到了带队老师。
虽然他们已经是高中生了，但说到底还是未成年，而这个年龄的青少年破坏力往往最为恐怖。
引导他们前往调监控找到被引走的西洛——就像哥谭人都会认识布鲁斯·韦恩一样，大都会人也一眼都能意识到那个光头是谁。
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工作人员一下就松了口气：“你的朋友和卢瑟先生认识？”
提姆还是那副乖宝宝书呆子的表现，摇摇头：“我不太清楚这个。”
——只要将西洛的“失踪”和卢瑟联系在一起，那么要卢瑟配合把西洛带回来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了。
不论卢瑟是否有阴谋，这的确是最方便的方法。西洛只是个普通人，而卢瑟还是会在大都会人面前伪装一下的。
他们的带队老师是个典型的哥谭人，看到卢瑟领走了西洛之后，皱着眉强硬开口：“距离我的学生被带走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不论如何，请立刻联系卢瑟先生，我需要确保他的安全。”
——在哥谭，小男孩和亿万富豪的故事现在还在新闻上挂着头条呢，第一个小男孩离开了哥谭，第二个男孩意外去世……谁知道大都会的富豪是不是一样的尿性？
尤其是西洛·森莱特是个没有任何特权、失去了父母的普通孩子。他平日里就极为老实乖巧，是那种最容易受到伤害又难以和人说明的性格。
而他这样的态度让场馆的工作人员有些不满，但出于对未成年的保护，他们还是联系了相关人员。
提姆松了口气——这就是他把老师一起喊过来的原因。这位老师是他们哥谭高中难得可靠、也愿意保护学生的人。当然，相对的是他太过严肃，所以其实并不是很受学生欢迎。
他们等了十分钟，西洛完好的被一位西装裙女士带领着从电梯里走出来。提姆认识对方，那是卢瑟最可靠的私人助理及保镖，默茜·格雷夫斯。
看到提姆，卷发的少年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他高兴地小跑过来：“提米！”
提姆扫了眼西洛，观察着他有没有收到伤害——然后就注意到了西洛额角从头发边缘滑下的冷汗，语调变得格外紧绷：“怎么了？你很热？还是紧张？不舒服？”
带队老师的目光一下就凝了过来。
“我没事！我就是……有点惊讶。”西洛愣了下，他扫了眼周围的人，就拉着提姆跑到了角落里，小声地开口：“你肯定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提米！”
提姆的声音有点紧绷：“发生了什么？”
他眼前卷发的少年露出一副很迷茫又缓不过神的表情：“就是……额、我应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从头说起。”提姆提醒道。
“嗷。”西洛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干脆从一开始说起来了：“就是你不是要去上厕所吗？所以我就一个人留在原地……话说你这次厕所去了好久？身体不舒服？”
“很感谢你的关心，但是现在的问题好像不是这个？”提姆的紧张被西洛这样东跳一下西跃一下的思维完全打破了。
西洛笑了一声，总算是说起了重点。
“你走了之后，卢瑟先生就刚好过来了，然后他一见面，就说我是他的儿子。”
卷发的少年说着说着，无意识地皱起了脸：“可是我有自己的老爸啊？怎么会有人随便认小孩啊？”
提姆：“……”
提姆感觉自己好像是不是没听清，他迟疑道：“……什么？”
“卢瑟先生说我是他的孩子。”西洛重复道。
提姆的大脑在一瞬间陷入了思考之中。
虽然西洛的确有名义上的父母，但他自己不知道，他真的不是森莱特夫妇的亲生孩子。
卢瑟是怎么判断的？他为什么要怎么做？他又为什么会觉得西洛是他的孩子……？
等等。
提姆猛地想起了上个星期的那次体检。就是那一次体检之后，莱克斯集团突然联系哥谭高中，进行课外活动的邀请。
而有了这个方向，提姆的脑海之中闪过了那次体检测试视力时，西洛摘下眼镜后的侧脸。他当时感到了一种莫名熟悉的既视感，只是那份相似度太低了，所以他很难有个明确的联想方向，便暂时放置在了一边。
现在仔细一想……那个侧脸不是和卢瑟有点像吗？！
“他是怎么确认的？”提姆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艰涩。
“他说是我们上次体检的时候……因为我是大都会人，所以我的信息资料会在大都会那边留下记录。卢瑟先生一直在暗中寻找自己丢失的孩子，于是刚好就和我的匹配上了……你也觉得这很扯吧，提米。”
西洛撇撇嘴，他伸出右手拉上袖子，给提姆看自己的手腕：“为了不出现意外，你看。”
提姆盯着西洛手臂上有些泛青的针眼，那明显是抽血留下的痕迹，显然是为了避免意外二次抽血测验。但偏绿的色彩看得让人莫名有些不安感。
西洛很快就拉下袖子，手臂处泛出的绿色在血管之中流动，伤口也在瞬息间消失。而没有人注意到，他衣兜里已经被打空的透着浅浅绿色的针管。
卷发的少年看起来极其苦恼，他继续道：“卢瑟先生还说，只要确认了我的身份，他的一切都会由我来继承。”
“他的钱，他的公司，他名下的所有资产，不动产，卫星——所有打上了莱克斯标志的东西。”
西洛眯起眼睛，眼镜下的蓝眼睛透出的色彩比平常更为深沉，他的语调平静到让人有些陌生，卷发的少年开口道：“卢瑟所有的一切，都会属于我。”
“提米。”西洛突然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什么？”提姆还有些没缓过来，他还在思考。
然后他听到了他的大都会同桌，严肃对他说道：
“——我感觉这是诈骗。”
第40章
西洛身上有什么问题吗？
不, 这个问题应该反过来问。
西洛身上什么是没有问题的。
看着坐在公交大巴撑着下巴盯着窗外发呆的同桌，提姆陷入了思索之中。
西洛·森莱特的过去是虚假的，他的身份也掩盖着一层透不过的薄纱, 这是个被森莱特的谎言与欺骗包裹的孩子。
但是……
提姆沉下眼, 对上回过头的卷发同桌那双隔着眼镜的蓝色眼瞳。
“提米？”西洛凑近他，眼中闪烁着好奇：“你怎么了？还在想卢瑟的事情？”
“没关系，我肯定吃不了亏的——”西洛嘀咕着抱怨道，那双隔着一层迷雾的蓝眼睛又一次落在了窗外, 语气平淡：“反正在这个世界，我什么都没有。”
至少此刻西洛显得空无冷淡的情绪是真实的。
那一天，西洛在夕阳之下落下的眼泪也是真实的，他甚至无法理解那种情感代表着什么。
这也是提姆想要伸出手的原因——西洛的确是个谜题，但是他最初的欲求就不是解开这个谜语。
纯粹只是因为……西洛需要帮助。
提姆不太喜欢西洛这种懒懒散散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每当这种时候, 就算西洛坐在他的旁边, 但是看起来就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
于是提姆开口道：“不, 我只是在想, 如果你真的能继承的话, 德雷克能不能和莱克斯集团合作一下，然后我们可以一起做空韦恩。”
西洛果然一下子就被吸引了注意，他没想到提姆竟然会有这么高的野心——在他老家, 终极人都没有想过做空夜枭的哥谭。
“韦恩不会杀了你吗？”西洛关心道，他根据自己的经验提出了建议：“我建议先下手为强, 韦恩那么知名，肯定有很多被暗杀的经验。”
西洛还真的认真思考了起来，“所以我建议先说服他的管家，这样之后韦恩的行动都会在你的掌控之中, 然后在一天月黑风高，邀请他出门，找一个没有监控的地方——”
说着，西洛做了个手丨枪的动作。
提姆冷静地盯着这个帮他想坏点子的同桌：“你在哪学的？”
“我爸告诉我的。”西洛眨着一双清澈又干净的蓝眼睛：“算是我的童年启蒙故事？”
“我当时太无聊了，缠着他和我说了不少故事。”
莱克斯和他讲过富豪亲子枪杀全家连弟弟都不放过的、有儿童火烧全家害死强盗养父母的，也有谋杀小孩亲生父母然后强行收丨养成弟弟……等等？
西洛突然陷入了沉思。
森莱特夫妇的死亡里真的没有阴谋吗？
总觉得是莱克斯做得出来的事情。
提姆看着又开始发呆的同桌：“你不觉得你父亲跟你讲述的故事有些不太对劲吗？”
“还好吧，他说源自于生活，很有教育价值。”西洛随口回应道：“我爸也是第一次当父亲，我对他很包容的。”
“虽然我们现在不在一个世界，但是我想他肯定很想念我。”
他一句话让提姆噎住了，提姆看着又开始郁闷嘀咕着“所以怎么会有人强行要收丨养小孩”的西洛，无奈叹了口气。
算了，现在西洛看着比他还自在。
他的资料库之中没有卢瑟的dna信息，像他们这种程度的富豪都有专门的私人医生上门，而这种私人医生都签署了保密协议，所以自身的信息很少会透露出去。
卢瑟对自己的信息看得相当紧密……可能是以己度人，为了避免有人莫名其妙给他克隆一个孩子吧。
提姆在心里想了个冷笑话。
但这也就导致他暂时没办法直接确认卢瑟和西洛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而思维跳脱的西洛现在已经开始深入下去思考了：“对了提米，虽然维基百科上说卢瑟没有继承人，但是感觉这种程度的有钱人都会有无数个私生子。”
西洛看过去，小声道：“你有这方面的经验吗？兄弟姐妹争夺家产什么的？”
在德雷克家是独生子，在韦恩家迪克根本不在乎这些、布鲁斯自己其实也不是很乐意管公司的提姆沉默了片刻，脑海中浮现出了康纳的身影。
很好，上次他还拿康纳和西洛对比过，没想到他们先自己一步成为了兄弟。
“我觉得……应该不会。”提姆的眼神有些飘忽。
康纳并不是很在乎卢瑟，甚至可以反过来说，康纳一直对自己身上卢瑟的基因感到不舒服。
比起成为卢瑟的孩子，康纳大概更希望自己是超人自体繁殖出来的。而不是出生于一个……阴谋。
“如果真的有一个兄弟，那你会怎么做？”提姆试探道。
“兄弟啊……我没有过，所以不太知道这种感觉。”卷发的大都会人稍微思索了下，眼睛一弯，愉快地宣布道：“但是如果我继承卢瑟的一切的话，那么‘兄弟’也应该是我继承的一部分吧？”
“我会很期待他的出现的。”西洛这样说道。
一个和他拥有相同血统的……这个世界的另一个自己。怎么可能会不期待？
在出生没多久，就把莱克斯实验室其他的失败克隆体全部都用热视线销毁了的西洛，扬起了一个格外灿烂的笑容。
如果那个“康纳”不符合他的预期、太过碍眼的话，就让卢瑟花钱再做一个吧。
想必卢瑟一定不会介意的。
毕竟，那个傲慢的人类至上主义，向来只追求更优秀、更完美的作品。能被他销毁，只能代表另一个克隆体还不够强大。
西洛低笑着重复道：“非常、期待——”
公交大巴停下了，他们回到了哥谭。
另一边，莱克斯集团。
坐在自己办公椅上的卢瑟，脖子上多了一圈绷带，默茜面前的自动门打开，她抱着一份资料走了进来，她汇报道：“西洛·森莱特先生已经回到了哥谭。”
“嗯。”卢瑟满不在意地点了点头，他的目光没有在默茜身上停留一秒，而是盯着自己面前的大屏幕。
他的电脑屏幕上重播着……两个月前的一段卫星监控。
从天而降落入大都会的氪星人，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口，却在太阳下瑟瑟发抖——直到被一对愚蠢又贪婪的夫妻拖走带到了阴影处。
于是，那对被自己的贪婪反噬的夫妻拥有了一个虚假的孩子。
就像哥谭没有什么能隐瞒蝙蝠侠，大都会的一切也瞒不过卢瑟。
他并没有欺骗西洛，他的确是在最初的最初，就关注到了这个突然出现的克隆人。
这个和他的作品极为相似、却又完全相反的存在。
卢瑟检查了自己的实验室，确保了那一定不是从自己手中流通出去的克隆体。
但卢瑟也非常确定，那一定是“自己”一点一点培育出来的怪物。这件事毫无疑问——没有人会认不出自己作品上属于自己的痕迹。
所以，平行世界的概念出现在了卢瑟的脑海之中。
这个世界已经太过混乱了，超人类、外星人层出不穷，但的确还未证实“平行世界”的存在。
西洛·森莱特——不，准确的说，应该是——“莱昂内多·卢瑟”的存在，证明了平行世界调查的可行性。
卢瑟对此相当好奇，所以并不介意满足对方的小小要求。
现在的莱克斯集团就是他一手创建，哪怕被完全夺走，他也有自信从头开始重新拥有现在的一切。
与其惹怒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半氪星人，不如暂时满足他的要求，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那个半氪星人在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在乎的东西，他所有的一切都还在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这个地球对他来说就是虚假的玩具城，因此哪天不愿意继续游戏，毁灭一切对他来说是一件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事情。
其他人没有意识到，但是卢瑟一眼就能分辨出，那个伪装人类的怪物，内心的深处是一片可怕的空洞。
过去那个空洞或许被人用虚假的情感填满，但是失去了那个舒适的环境，这个怪物就会开始慢慢意识到，这个世界对他没有任何意义。地球不过是他手中一颗小小的宝石，轻易可以捏碎、丢弃。
卢瑟从不吝啬以恶意去怀疑一个氪星人，尤其是当这个半氪星人还是被卢瑟一手调丨教出来的时候。
他需要利用这个半氪星人了解平行世界，提前做好准备，而同样，一个不害怕氪石的氪星人，也会给他的实验带去全新的方向和进度。
所以在对方还有利用价值前，卢瑟不介意陪这个怪物玩这个小小的“人类扮演游戏”。
于是他对默茜说道：“过两天开个发布会，宣布继承人的事情。”
默茜不会对她的老板提出任何异议，只是记录下这个工作之后，二次确认道：“财产继承人第一顺位是否要修改？”
“不，不用。”卢瑟双手交叉，绿色眼瞳之中是纯粹的冷淡和傲慢：“那个怪物也是一个‘卢瑟’。他如果真的想要得到我的一切，自然会自己去证明这一点。
默茜没有多问，点头后退出了手中草拟的财产继承顺位修改页面。
在她退出之前，上面第一顺位的名字在平板上一闪而过。
——莱昂内多·卢瑟。
……
宇宙，人类还未命名的某一星系。
“马上就要回到地球了。”超人对着身侧的康纳微笑了一下，他感叹道：“真怀念玛莎的玉米派。”
康纳沉默地站在他身侧，犹豫了一下，才轻轻点了下头：“嗯。”
“希望地球不要在我们离开的时候，出现什么意外。”超人显露出了不明显的担忧，无声地喃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