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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4 章   第 14 章


    14.


    很多年后,谢津渡回想起这天晚上,依旧会忍不住脸红心跳。


    那种感觉仿佛是在血液里溶解了高浓度的玫瑰酒,滚烫、炙热、迷醉。


    或许就像那首诗里写的:


    “当我拥你入怀,我便有了一切


    沙子、时间、雨树


    万物生机勃勃”


    猪主动咬上来的那一下,正是一切美好开始的导火索。


    池水是温热,猪的唇也是热的。


    天上挂着一轮满月,皎洁如银。月光铺在水面,再被打碎成浮沫。


    他看到猪洁白的肩膀和潮湿的手臂上都沾满了滑腻腻的月光沫。


    猪喊他:坏狗。


    他听到的却是:宝贝。


    周景仪酒喝多了,这会儿酒精正上头,醉醺醺的难受,猪闭上眼睛,把他当一块浮木紧紧抱住,下颌压在他肩窝,撒娇意味明显。


    谢津渡的心变得软塌塌的,他一只手托住猪的臀,让猪坐在自己的手臂上,另一只手去够身后的石岸。


    猪在水里蹬了蹬他的小腿:“等会儿再走啦,泡会儿温泉。”


    “好。”他背靠冰冷坚硬的石岸,怀里拥着这世上最柔软的珍宝。


    池水不再晃荡,天上的月亮倒映在水面,他的月亮熨帖在心口。


    水温很热,泡了没多久,猪在他怀里扭了扭,软绵绵哼唧:“难受,晕。”


    这种温度的水不能泡太久,身体会吃不消。


    他脚掌踩过坚硬的池底,托抱着猪缓缓离开水面。


    泡过温泉,冷风刚吹在身上并不冷,走了没几步,余温散去,周景仪缩在他怀中发抖。


    池边有折叠整齐的干毛巾,他扯了两块将猪包裹进去。


    猪现在这个样子,浑身是水,自然是没法再回去和那些人闹腾。


    “有带衣服过来吗?”他问。


    “十二楼有。”


    眼下也只能带人先回去,为避免猪着凉,他抄近路,避开了吵闹的人群。


    不知是醉酒犯懒不想走路,还是他怀里太舒服,周景仪待在他怀里乖的不行。


    酒店的十二楼,整层都是套房,占地1000多平,包含商务会客厅、主卧、次卧、茶室和书房和一个巨大的楼顶花园。


    “衣服全都在这里。”猪从他怀里挣脱下来,踉踉跄跄地打开衣柜,身体一歪,栽了进去。


    谢津渡赶忙弯腰进来找人。


    “我要穿这件过圣诞节。”猪压在一件高定绿裙上,脸蛋红扑扑,好不可爱。


    他哄着猪说好。


    猪又从底下找出内衣,丢在他肩膀上,窸窸窣窣靠过来,迎面抱住他的脖子,软乎乎进他怀里:“你帮我换。”


    谢津渡要被那一刻没入鼻腔的香味溺晕,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天使在引诱魔鬼,他想。


    见他迟迟没有动静,猪又在他耳朵上啄了一口催促:“快点儿啊,好冷。”


    他浑身湿透又吹了一路冷风,指尖冰冷,碰上猪后背拉链时,猪嘟囔了一句:“冰。”


    灯光下,猪的脖颈白得像一种瓷器,晕着一层水雾的瓷器……


    他尽量克制自己不去看,心脏怦怦跳动,仿佛在胸腔里膨胀、爆炸。


    他没有这方面经验,手有些抖。


    周景仪一把握住他的手,制止他后续的动作:“等会儿再换,我要洗澡。”


    他抱着猪去淋浴房,又在猪的要求下帮猪清洗头发。


    那些绸缎般的头发,浸水过后,瀑布一样流泻下来。


    猪站累了,脑袋晕乎乎靠在他胸口,像只撒娇的小猫,任由他用五指帮猪揉搓头皮。


    热水浸透了他的衣衫,沿着裤管流淌在脚背上。


    头发清理干净,他关闭龙头,将花洒塞进猪手里,推开猪的肩膀,叮嘱猪自己洗澡。


    猪说好,却调皮地掀起龙头,举高花洒,朝他脸上喷水。


    短暂的窒息感过后,是饱胀欲裂的焦渴感。再怎么忍耐,他也不过只是个正常的男人。


    他不知道猪现在意识如何,他已经要疯了。


    长腿侵占过来,将猪逼退到角落里,修长的手指捏住猪的下巴,用力吻住了猪的唇瓣。


    花洒掉在地上,热水没关,哗哗的水声淡成了背景音乐。


    酒精作用的缘故,猪的反应有点迟缓,呼吸交错,唇瓣相贴,舌根被扯发麻,快要不能呼吸了。


    “换气。”他停下,握着猪的后颈提醒。


    “坏蛋谢津渡,不许凶。”猪轻骂一句,撑在他胸口,用力咬住他下唇。


    他听到猪喊自己名字,舔着猪的牙齿,重新吻下来。


    不够,根本不够,身体丑态尽显。


    他在还能勉强克制欲望的时候松开猪,俯身捡起掉落的花洒,推门出去。


    周景仪虽然醉着,但身体还能自理,热水带走了那种紧绷感,让猪短暂清醒过来。


    猪关掉花洒,出来找衣服。


    礼服不适合穿着睡觉,猪裹着浴袍晕乎乎回到卧室。


    此刻,猪意识混沌,全然忘记卧室里还有一个人。


    头好晕,猪把自己埋进被子,头发也没吹。


    谢津渡本想离开,看猪这么不管不顾地躺下,怕猪生病,又找来吹风机。


    “月月……”


    他喊猪,猪也应,只是懒洋洋的,眼皮也不肯掀一下。


    他没叫猪起来,拿毛巾垫在枕头上,坐在床边,摸着猪的鬓角,一点点帮猪吹干头发。


    他有些感恩这样的温馨时刻,就像回到了小时候,他们同床而眠,猪一会儿冲着他撒娇,一会儿又甜甜地叫他名字。


    要是能永远这样就好了,可是……


    感觉到吹风机停下来,周景仪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软乎乎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今晚留下陪我一起好吗?我很想念你,我们好久没有躺在一块了。”


    谢津渡呼吸窒住,他知道这些很可能是酒话,当不得真,可他根本舍不得拒绝。


    他去了趟卫生间,将自己收拾干净,掀开被子,躺进来。


    周景仪无比自然地靠过来,脑袋枕上他的肩窝,鼻尖蹭着他的脖颈,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然而,这种温馨很快被别的打破了——


    猪在被子里扯开了他浴袍的系带,柔软的掌心在他心口作乱。


    “身材真好。”


    “……”


    “偷偷练了很久吧?”


    “……”


    “凹下腹肌给我玩玩儿。”


    “……”


    猪身体往下挪了挪,张嘴在他锁骨咬了一口,他僵在那里,后背冒上来层层叠叠的汗意。


    有点疼,但是猪的嘴唇又很软,咬他的时候,濡湿的触感擦在心口,像是柔软的布丁。


    半晌,猪从被子里蹭上来,闭上眼睛吻住了他的唇,冰凉的小腿贴上他的膝盖。


    他喘着气,胸口起伏。


    “你会不会做那件事?”猪忽然问。


    “做什么?”他吞咽着嗓子,喉结滚落。


    猪凑到他耳旁,轻轻说出两个字。


    谢津渡脸色通红,既惊讶于猪的大胆,又期盼猪的亲近。


    他心里清楚,只有完完全全属于猪,才有可能一直做猪的裙下臣。


    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唯一乞求猪爱自己的机会。


    那一刻,他只想虔诚地呈上自己的所有,像一朵春花坦然迎接它的蜜蜂。


    他没有说自己会不会,只是摸了摸猪的眉毛,凑近了,反扣住猪的指尖,一点点吻猪,从眼睛到鼻尖再到唇瓣、下巴、耳朵……


    一阵窸窣声响过后,他把自己埋进了被褥。


    “谢……谢津渡……”猪紧张地咬着手指,颤栗起来。


    两人出了许多汗,被子里热意翻涌,像是大雨来之前闷热的午后。


    他从里面探出头来,摸了摸猪红艳的嘴唇问:“还要不要继续?”


    “会不会痛?”


    “我轻点儿。”他摸了摸猪的头发安抚。


    轻是轻不了的,根本忍不住。


    期间猪连着骂了他好几句脏话,最多的就是那句“坏狗。”


    每骂一句,他就低头啄一下猪的唇瓣,纠正:“Im your poppet.”


    猪掐着他后背,指甲嵌进去,瞳孔变的雾气朦胧。


    心像是变成了柔软的水草,在游船经过时,在波浪里摇曳。


    一切平息下来,猪依偎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他摸了摸猪潮湿的额头,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他终于属于猪了,完整地属于猪了。


    那双幽暗深邃的眼睛凝视着猪的睡颜,久久没有移开,似一条蛰伏洞口的蛇——


    “这次是你按的游戏开始键,所以,别想再跑了,Angel.”


    猪似有感应似的往上拱了拱,伸手在他嘴上打了一下:“别吵!”


    谢津渡愣了一下,眼底的光重新变得柔和。


    *


    次日早上,周景仪睡到十点钟,还是困意蔫蔫。


    比起宿醉的头痛,身体那种被重物碾压过的酸痛感更难受。


    脑海里闪过一些模糊、火辣的画面,全是关于谢津渡的。


    真的是做梦吗?这梦也有点太真实了。


    “醒了?”一道低沉熟悉的嗓音在房里响起。


    周景仪睡意顿消。


    谢津渡?他怎么会在这里?


    猪猛地翻身坐起来,身上的被子滑落,露出大片雪白的肩膀。


    冷风刺激着皮肤,猪低头看一眼心口,密密麻麻的吻痕刺激得猪一个机灵。


    不是吧?昨晚难道不是梦?是真事?猪把谢津渡给……


    始作俑者抱着干净的换洗衣物过来,低眉顺眼提醒:“你要不要先穿衣服?天冷。”


    猪一把夺过衣服,三两下穿好,跳下床,仰着脸,怒气冲冲质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应该是在伦敦吗?”


    他皱着眉,犹豫再三说:“我和你坐了同一班飞机回的国。”


    “你竟然敢跟踪我?从伦敦一直跟踪到北城,再到这里!”


    “是……”他低头解释,“我本来是想把你送回国就走,可是你把我电话拉黑了,我舍不得你,又怕你不要我,所以就擅作主张地跟了过来。”


    周景仪扶额,有种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无力感,猪根本没想到他会跟来北城……


    昨晚的事虽然荒唐,但确实是双方自愿。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如何解决才是关键,猪深呼吸几次,眸色一凝,恢复了冷静。


    “昨晚你用套了吗?”


    谢津渡脸蛋儿胀得通红,像是被这个问题吓住。


    “快说到底有没有用?”周景仪催促。


    他点点头,“有用。”


    猪将衣服纽扣整理好,走到外面的水杯,给自己倒了杯温水。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闹的,嗓子有点灼烧的干哑。


    猪喝完水,将玻璃杯搁在长桌上,抱臂靠在沙发里看他,周身自带一种上位者的迫人气场。


    “谢津渡,我们谈谈。”


    他走过来,忐忑地坐到猪对面。


    猪故意不看他那双忧愁欲碎的眼睛——


    “昨晚的事,我有责任,我会给你10万英镑,我们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你拿上钱立马离开北城,不许再回来找我。”


    谢津渡没说话,坐在那里哽咽住。


    周景仪看他这样,心口一刺,莫名烦躁起来,“或者你开个价,只要合理,我们可以谈。”


    “我不要你的钱。”他打断猪,眼眶通红,一副要哭的模样。


    周景仪开始反思猪刚刚那句话是不是有点伤人?毕竟,他也不是出来卖身的。


    正欲重新组织语言——


    谢津渡忽然问:“我昨晚是不是表现得不太好?”


    “什么?”周景仪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谢津渡楚楚可怜地望着猪说:“对不起,昨晚我是第一次,没什么经验,你要是因为这个生气,我愿意改进,直到你满意为止。”


    他到底怎么想到这方面去的啊?


    这种问题猪要怎么回答?


    他在猪脚边屈膝蹲下,揉捏猪膝盖上的红痕,像一只乞求主人原谅的狗。


    “我不是那个意思!”猪说。


    “也是,”他微笑起来,眼里满是餍足,“昨晚,你明明说舒服。”


    第 15 章   第 15 章


    15.


    周景仪付钱的时候发现谢津渡的钱包里放了张两寸的小照片,一开始她以为是他暗恋的那个妹子,定睛一看,卧槽,扎两个小麻花辫,肉嘟嘟的小脸蛋,粉红色的小吊带裙,竟然是幼儿园时候的她。


    这照片哪里来的?


    谢津渡干嘛放她的照片在钱包里面啊!!


    一路上,周景仪的脸蛋都火辣辣的,偶买噶,谢津渡该不会是暗恋她吧?


    到了病房,周景仪一直等谢津渡吃了晚饭才问他照片的事。


    她真的是很认真地问的,但是谢津渡的回答却是很让人大跌眼镜,他说:“哦,你看看你小时候长得圆滚滚的,和储蓄罐的那只猪似的,一看就很招财,所以……”


    啊啊啊啊!她小时候那叫婴儿肥!婴儿肥!


    要不是他现在生病,她真想揍他了!舞蹈课结束已经不早了,周景仪去更衣室换了衣服。再出来时,谢津渡边上已经聚集了一群美女,其中为首的就是先前看到那个瘦的只剩下胸和屁股的姑娘,那姑娘的声音也是娇软好听的厉害。


    啧!端午之后就是四六级考试周,朱丽丽她们忽然开始早起晚归地泡起了图书馆,回了宿舍还要小和尚念经似的背单词。


    周景仪的六级早过了,但是为了融入大家的学习氛围,她把买的普通话考试的书抱了出来,中气十足地念:“生——活!生——命!”


    朱丽丽总是没来由地被她带跑了,只好悄悄给谢津渡发了条短信:“师弟,带你老婆出去增进增进感情,这两天我看她和王毅学长打游戏呢。”


    两分钟后,周景仪的手机欢快地唱起了歌,说找她去跑步。


    周景仪早想好了应对的理由,梅雨,操场上湿漉漉的不好跑步。


    谢津渡清了下嗓子:“操场不好跑,健身房可以跑。”


    周景仪:“我可没有卡。”周景仪心中的粉红泡泡冒到第三朵就炸了,因为谢津渡说:“好了,现在把你的钱包交给我吧。”


    来来……真的?周景仪下意识地护紧口袋。


    谢津渡见状,凑近,手指捏了她耳边的一缕碎发别到了耳后:“周学姐,你答应让我帮你减肥,又不愿服从我的安排,难道真是想我做你男朋友?”


    周景仪:“怎……怎么可能?”


    谢津渡气定神闲地收回手,掌心向上在摊开,开口:“钱包。”


    静默,静默。


    交还不交,周景仪陷入了天人交战中。


    谢津渡愉悦地舒了口气:“哎,看来学姐真的对我……”


    玛德!周景仪脑子一热,抽出钱包,重重地砸在他手心:“给你!”


    谢津渡得意地接了过来,“嗒”一下打开,夹层里放了很多张卡,工行的、建行、农行的,他挑看她:“□□的多的人不会理财啊。”


    周景仪:“谁说的,我只用工行的!”


    说完她就后悔了,谢津渡指尖一动,把那张她用来存生活费的卡抽了出去,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一点犹豫。


    过一会儿,谢津渡又抽了一张卡来。


    碧绿的卡上印着S大的照片,周景仪慌了:“等等,校园卡给你了,我还怎么吃饭?”


    谢津渡笑:“当然是和我一起。”


    周景仪:“每顿?”


    谢津渡点头:“是。”


    周景仪咽了下口水:“那我去图书馆看书呢?”


    谢津渡语气轻快:“当然也是跟我一起。从现在起,你得跟着我吃饭看书做运动,直到你瘦下来。”


    卧槽!卧槽!卧槽!她有点不想减肥了!


    谢津渡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当然你要是愿意做个胖子,我也能勉为其难地照顾下老弱病残,毕竟我……”


    什么叫老弱病残?周景仪一咬牙,一跺脚打断他:“我要减肥!”


    谢津渡满意地笑了笑,把两张卡揣进衣兜里,愉快地打了个响指,转身走了。


    当天晚上,周景仪趴在床上让朱丽丽帮她贴麝香解痛膏时,连着叹了十几口气,她怎么就觉得这事哪里不对头呢!


    朱丽丽一句话点醒了她:“那你不是以后都得跟着竹马学弟了?”


    周景仪一个翻身拱了起来,她知道哪里不对了,她是把自由交给魔鬼了!她这次是非瘦不可了!


    谢津渡倚进椅子里,手指在长桌上轻扣出声,嘴角挂着显而易见的笑:“我帮你办了张健身卡。半年的,哦,一共1200块,刷的你的卡。”


    什么?1200块?她爸爸这个月总共才给了1500块的口粮,她剩下的日子要怎么过啊?


    谢津渡没多打算和她解释,挂电话前丢了句话给她:“十分钟到你楼下。”


    十分钟你妹,她偏不去!隔天周景仪喜滋滋地和谢津渡一起吃早饭,吃午饭,吃晚饭……


    吃晚饭的时候,周景仪已经顺便把那一大堆行李搬了下来,谢津渡不是说票在晚上么,她可不能耽误了点。


    然而吃完饭,谢津渡淡定地起身出去了。运球,传球,接球,对抗,上篮……


    谢津渡的每个动作,周景仪都看得仔仔细细的,哨声响起时,谢津渡越过众人的阻挡,一个弹跳,稳稳地将球扣入了篮筐。


    四点半,友谊赛结束,体科院领先一分获胜。很奇怪,周景仪竟然觉得周名的开心,她本该是盼着王毅他们队赢的啊。


    一定是那点愧疚在作祟。


    周景仪这样想着,谢津渡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他人高马大的一站,西晒的太阳立刻在地上扯出斜斜的影子,却不偏不倚地将她头顶的热意挡住了。


    谢津渡一面掀着T恤的下摆,一面大发感叹:“啊呀,真是渴死了我了,还是有些人好啊,有后门,一喝就是两瓶。”


    因为近,周景仪能清晰地闻到谢津渡身上的汗味,也看到了他嘴唇也因为缺水起了一层小裂纹。她有点心虚,垂着脑袋,迟迟没有接话,更不敢回应那灼灼的目光。


    她打小就是这样,犯了错,任人说,绝不还口。


    谢津渡想苛责的话,忽然说不出来了:“走吧,周学姐,吃晚饭去。”


    周景仪瞬间抬头,乌溜溜的眼珠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仿佛是没料到他会如此宽宏大量。


    谢津渡把手里的篮球塞到她怀里:“别高兴得太早,这顿饭你请。”


    周景仪嗯了一声,如释重负般的笑了:“请请请!不过……得记账了。”


    谢津渡无奈:“你别告诉我你卡里也没钱了。”


    周景仪嘿嘿直笑:“还真是。”


    周景仪赶紧提了东西跟过去:“那个……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谢津渡看着近在眼前的小肥脸,禁不住伸手捏了下:“马上!但是,我要回宿舍拿点东西,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去男生宿舍啊?她还从没去过呢,虽然男生宿舍女生随便进。


    周景仪思考的时候,谢津渡忽然叹了口气道:“我这个人吧,不是很会收拾东西,万一赶不上火车就……”他说到这里看向她,俊眉拧了下。


    周景仪赶紧推他:“走,赶紧的,我去帮你收拾!”第二天是周六,周景仪破天荒地八点就爬起来了。


    昨天她吃得好像有点多,需要一次高强度地运动,她戴着蓝牙耳机把张檬给她的减肥瑜伽课程打开,认认真真地跟着做,所有的动作都尽量摆到位。周景仪惊喜地发现,她好像是个柔软的胖子。


    于是做完一遍后,她又来了一遍。


    高梦如下床上厕所的时候,就看周景仪龇牙咧嘴地做眼镜蛇动作,臀部抬起,胳膊一抖一抖的,脖子、脸上都是汗:“景仪,你周不是昨晚受了冠军竹马的传授,一夜之间,练就了某种神功。”


    周景仪咬牙:“滚蛋,减肥呢。”


    高梦如叼了个小蛋糕开了电脑刷游戏:“你加油。”


    做完瑜伽,周景仪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仰面在瑜伽垫上做那个休息的动作,顺便感受了下所谓的温暖气流。


    朱丽丽下床时朦朦胧胧地以为地上躺了具尸体,再看她吸气呼气地收肚子才勇敢地跨过她进了厕所,再出来就见她爬到床上躺下了。


    大概是运动的缘故,周景仪觉得特别困,眼睛才闭上一小会儿就睡着了。


    十一点半,朱丽丽一合电脑:“我要饿死了,姐妹们我下去买午饭,吃什么,报上名来!”


    周景仪没什么力气,也没什么精神,她翻了边躺好道:“一个白灼菜心,三毛钱的米饭。”


    朱丽丽愣:“我靠,你就吃这么点啊?”


    周景仪想了下红烧肉的香味,禁不住咽了下口水:“你记得让打饭的叔叔给我浇点红烧肉的汤哈。”


    朱丽丽:“晕,也不带你这么减肥的吧……”


    周景仪在被子里拱了拱:“我卡里就剩十八块钱了,而且是我全部的家当了,我觉得这是上天在指引我减肥。”


    朱丽丽:“……”上天没这么闲。


    吃了午饭,周景仪还是病蔫蔫的,大概是早上的运动有点超量,她的尾椎骨隐隐发酸,稍微动一下还会疼,只有在床上平躺着才不难受。小时候体育老师不是说过么,第一天跑步的时候肯定腿会产生乳酸,会酸疼。多跑几天,身体一适应就不疼了,她现在已经勇敢地迈出了第一步。


    晚上要去体育往事做播音。五点半,她不得不扶着床挣扎着起来了,尾椎骨还是疼,不过勉强可以克服。


    谢津渡比周景仪先走,该准备的材料也都准备好了,路过美满吉时,还给她带了一盒鸡锁骨。


    过了一会儿周景仪到了,又过了一会儿王毅也到了。


    三个小小的广播站看着就有点挤,王毅是站长,谢津渡不好意思直接让人家走,只好闷闷不乐地观察周景仪的一举一动。


    很快,他发现周景仪今天有点奇怪,她从进门起就时不时地揉下屁股中间的位置,似乎是在减少痛苦一般。


    他皱了下眉,认真地问:“学姐周不是得了痔疮?”


    痔疮?周景仪揉着痛处的手猛的一抖。


    边上在找资料的王毅闻仪也顿了下,看向她。


    周景仪欲哭无泪:“误会误会啊!”


    谢津渡:“哦。”


    马德,她揉的这个位置吧,好像……额……有那么点尴尬,可是她一路上都是这么揉过来的,那岂不是一路上的人都产生过她得了痔疮的想法?


    卧槽!她想死一死了。


    谢津渡挑挑眉,掩着唇笑了下,正在前面走着的周景仪并没发现。


    但是谢津渡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他到了楼下给她发微信:“健身卡不用的话可以转让出去的,你现在不下来,这卡我就废了。”


    随消息发来的还有张图:细长的手指弯曲着一张紫红色的卡片,随时要把它弄断的模样。


    卧槽!算他狠!


    周景仪抱臂看了会儿戏,果不其然,谢津渡又像上次那样报了自己的手机号。几个姑娘迅速地记录下来,哄的散了。


    周景仪这才走了过来,拍拍他调侃道:“这么多啊,小心肾亏肾虚哟!”


    谢津渡没半点害臊地回她:“你放心,我体能全A+。”


    周景仪被他这么一句堵得死死的。体能好就好,干嘛这样突然炫耀?


    出了健身房,雨比来的时候还要大了几分,还起了风,走路就不似来时的那般轻松了,冰凉的雨砸到哪里都不舒服。


    为了不让她淋太多的雨,谢津渡绅士地把伞往她那一边倾斜了许多,周景仪发现时,谢津渡的T恤已经打湿了大半了,一道道水珠从他胳膊上滚落下来滴


    周景仪赶紧把伞往他那边送,谢津渡轻敲了下她脑门说了两个字:“我是男人,淋这点雨算的了什么。”


    周景仪心里倏地一软。


    很多年以前,他们也曾共用一把伞回家,那时候人小,伞也小,泥泞的小路上坑坑洼洼,走几步就要滑一下。谢津渡那时候只比她高一点点,还是使劲地把伞往她这边送,她不同意时,他就拽拽地说:“我是男孩子当然要保护女孩子。”


    想到这里,周景仪不禁莞尔,想不到,他们这么大了还能一起打伞。


    夜很安静,空气里夹杂着水汽和泥土的清香,她有点舍不得这么快走到宿舍,就像舍不得那段回不去的年少时光。


    其实,她上初中那会儿常常会想念谢津渡,想念他们一起挨到学校关门的时候去小店里买冰棍。很奇怪,没有人抄她的作业,也很寂寞。


    幸好又重逢了呢,虽然她和他都长大了。


    但是没办法,已经到了门口了,到底是要分别的。周景仪从他伞里跑出来,飞快地上了跑到了台阶上站住。


    谢津渡这才把伞放正,只是他也没走,长身玉立地在那里静静地凝着她。好看的桃花眼里,汪着清澈的泉。


    过了一会儿,他才笑:“赶紧上去,洗个热水澡,早点睡觉。”


    周景仪嗯了一声,哒哒哒地进了门。


    到了那门廊里,她忽然放慢了脚步,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往外看他。谢津渡已经转了身,一步步往前走了,周景仪觉得有点失落,就在那一瞬间,谢津渡转过脸来,见她也在看自己,先是一窒,接着那眼里就变得柔软起来。


    四目对视时,周景仪赶紧转身,一溜烟跑了。


    玛德!都怪谢津渡瞎放电,她的小心脏跳得都要炸了。


    回宿舍之后,周景仪开了电脑噼里啪啦地打游戏到了十二点,小心脏还是咚咚咚的,实在没办法只好把先前搜刮来的王毅的照片翻出来看。


    一面看一面安慰自己似的说:“学长比谢津渡好看,学长比谢津渡有魅力。”


    朱丽丽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她这么一说,翻过身去吐槽了一句:“周景仪,你眼瞎啊。”


    周景仪想反驳一句来着,可是当事人已经打起了鼾。


    谢津渡的点滴一直挂到了晚上十一点,周景仪困得眼皮子直打架。谢津渡几次想喊她趴在床边休息会儿,她就是不愿意,直到上了老四叫了出租车,她才终于歪在玻璃窗上睡着了。


    有一段路在维修,车子有些颠簸,谢津渡轻轻扶着她的脖子,把她的脑袋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周景仪的睡梦叫人打扰了,轻轻调整了下脑袋,这下她那软软的唇正好贴在了谢津渡的脖子上……


    他先是一愣,接着低头在她眉心印了一吻。


    第 16 章   第 16 章


    16.


    出了奥体,天都黑了,周景仪顺手借了谢津渡的手机和舍长她们报了个平安。


    谢津渡叫了快车一路开到那家芝士火锅店门口。


    复古的装潢风格,彬彬有礼的服务生,染了暗金色油漆的小花,中英韩日四语译的菜单。一看就是个烧钱的地方。


    服务生引了他到卡座坐下后递了菜单给谢津渡。九进五的半决赛在下午,中午谢津渡带着她们去运动员餐厅吃午饭。


    这绝对算的上是五星级的自助餐。


    大份的水果沙拉,红的、黄的、绿的,大概有十几种水果切得整整齐齐,用透明的大玻璃容器装着。朱丽丽装了满满两大盘,觉得不过瘾,又从圆盘里拿了五六片西瓜才去扫荡其他吃的。


    周景仪的目标不在这里,她一进去就看到了长桌上放着各种肉:干切牛肉、酱香鸭、清蒸鲈鱼、糖醋排骨、椒盐鸡块、红烧狮子头……


    周景仪托盘里放了四个盘子,每个都装得满满当当的,显然她根本不打算吃什么主食,她要吃肉吃到饱!


    谢津渡扫了她的托盘,皱了下眉。他是不赞同让她一顿吃这么多肉的,但很快他释然了,她吃肉的时候,全程开心地笑,像只欢脱的……嗯……小猪……


    多吃点,她估计就不会瘦下来了。星期五早上有课,302宿舍四个姑娘集体逃课了。


    周景仪先跑到南区买豆浆,再跑到北区买生煎,谢津渡这个家伙,吃个东西这么挑!当然为了避免302那几个姑娘的误会,她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我带去体育馆里吃的。”


    十分钟后,周景仪她们到了车站。


    谢津渡来得比约定的时间早,玩了一会儿手机,见了她们就自然地收了手机,微笑着朝她们挥挥手。


    谢津渡今天穿得清爽而精神,淡青色T恤,浅咖色短裤,大红运动鞋,肩上挂了大挎包,有点像漫画里的明星。


    他等周景仪走近,十分自然地抽走了她怀里纸盒子,还不忘答谢:“景仪学姐。”


    朱丽丽凑到周景仪耳边轻语:“我看你对竹马学弟那么好,我就放心了。”


    周景仪皱眉小声解释:“我是被逼的!”


    为爱减肥?呵呵呵……到了宿舍楼下,正刚好碰上下来买冰淇淋吃的三个舍友。


    周景仪赶紧扯着谢津渡的T恤,让他放她下来:“那个……为了不被她们误会我玷污了你,你赶紧……”走吧。


    话还没交代完,谢津渡已经开口喊了声:“丽丽学姐!”小饭店里,谢津渡一面低头翻看菜单,一面愉快地吹着口哨。


    王毅笑:“心情不错?”


    谢津渡笑眯眯地合上菜单:“没错。”他抿了口茶改口:“是……相当不错。”


    冒菜端了上来,王毅夹了块山药,刚咬了一口就听对面的人开口道:“我们体科院办的夜档节目缺个女主播,就把刚刚那个胖胖的学姐借给我吧。”


    王毅呛了下,掩着唇轻咳:“不行。”


    谢津渡叹了口气:“只借几天,不然我们那节目只好解散了。”


    王毅无奈:“你可别欺负我学妹。”


    谢津渡拍拍他的肩膀,一脸牲畜无害:“学长,放心


    卧槽!!!!


    周景仪几乎是秒跳下车,脚筋崩得一抽,痛死了!


    朱丽丽看到谢津渡的一瞬间是花枝乱颤的,但看到从他车座上跳下的周景仪后,整颗心的碎了。


    她就知道竹马学弟对她们景仪才是真爱!呜呜呜~


    周景仪舔舔嘴唇想解释,边上的谢津渡已经替她开了口:“后天S市大学生联合游泳比赛,学姐们要不要来玩?我送你们门票,体科院管吃的。”


    周景仪使劲向朱丽丽做口型:“不去,不去。”


    但是朱丽丽直接忽略了她,她现在需要看帅哥才能治愈,游泳比赛什么的,穿一点点,该露的都露了,胸肌、腹肌、人鱼线,最让人流鼻血了!


    去,一定要去。


    周景仪:“……”完了。青椒牛柳、糖醋排骨、辣子鸡、黑椒鸡排……


    呜呜呜——肚子开始和昨天一样的叫嚣起来。


    周景仪只好猛地灌了两口牛奶,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沉到咕咕的肚子里,酸奶和苹果不一样,根本止不了饿!


    周景仪脑子里又开始想各种吃的,煮过水的腱子肉,放入桂皮、香叶、八角大火煮倒进高压锅里,放入酱油、盐调味,一定要煮四十分钟,她鼻子里已经溢满香味了。


    不行了,她好想吃牛肉!现在就要吃!不吃她会死的。


    她课桌的抽屉里就有牛肉干,旭日阳光的风干牛肉,越嚼越香的那种!


    就吃一个应该也不会影响大局吧……


    周景仪抱着这种心理吃了一个,她一改往日的狼吞虎咽,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嘴巴里的肉嚼得快没味道了才咽下去。


    肉干只有手指长一截,周景仪整整吃了二十分钟。


    一点都不过瘾,周景仪想吃第二个的时候,朱丽丽幽幽地开口了:“景仪,你再吃,昨天的苦就白受了。”


    周景仪只好恋恋不舍地把手里的肉干放回铁罐里,为了瘦,她再扛一会儿,熬过了今天就能瘦三斤呢。


    周景仪觉得这时候得做点事来转移注意力,得找个清心寡欲的地方,于是她抱着买了很久的GRE单词本泡图书馆去了。


    谢津渡伸手宠溺地拍了拍一边石化了的周景仪:“那……景仪学姐,我先走了哈,晚安儿~”


    谢津渡一走,三人立刻把周景仪包围了,说好的冤家呢,还上了人车!一看就是老司机。


    周景仪举着三根手指做了个对天发誓的手势:“我……我和谢津渡是清……清白的!真的,真的!否则,否则我永远瘦不下来。”


    卧槽,这个誓够毒。第二天早上六点,计划单上说要早起跑步,周景仪照着做了。她绕着塑胶跑道跑了十五分钟,已经一身汗了。


    肚子咕咕咕地叫了几声,周景仪思忖一下,还是先吃点东西奖励下自己再跑步。


    她趴在打饭窗口看着满眼的吃的,猛地咽了下口水:“阿姨,两个肉包,两个奶黄包,一碗鸭血粉丝,一个鸡蛋,再来个红薯吧。”红薯不是减肥的么。


    吃完这些,周景仪看看手表,一会儿还可以去操场转一圈。


    太阳从朵朵的白云里钻出来一会,藏进去一会儿,微风卷过头顶的木芙蓉树,那一朵朵的粉红的小花伴着那风荡啊荡,雨过天晴的空气里有青草和水汽夹杂的香味,周景仪对着太阳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操场上跑步的人不少,大多都是男生。周景仪做了个深呼吸,跟着人群慢慢地跑。她吃得太多,跑出去几百米后,肚子就开始疼,她只好停下来揉揉肚子,稍微好点了她就又开始跑。到了操场的一半的地方,实在疼得难受她只得在跑道边上蹲了会儿。


    “哟,周学姐,一大早在路上蹲着干什么?堵路?”欠扁的声音,嘲笑的语气。周景仪很想站起来回敬他一句,但肚子还有点疼,只好偏了脑袋白了他一眼:“我这是在欣赏风景。”


    谢津渡在她边上坐了下来:“哦,原来是欣赏风景啊,我还以为你减肥呢。”


    周景仪:“……”她确实要来减肥来着。


    谢津渡挑挑眉,没说话。台风如期而至,周景仪有了赖在广播站的理由,但是王毅却有事先走了。这叫啥,天时、地利都有,就是没有人和。


    周景仪站在窗边看了好一会儿,整个S大都笼罩在一片黑压压的雨幕中。明海楼只能看见个轮廓,路边的香樟树被风卷着往一个方向倾倒。


    风声呜咽着、咆哮着,比小时候作文里写的那种狮子的吼声还要骇人。她把朋友们的动态看完后,一心只想回宿舍。


    但是,一出门,就后悔了。


    当真是狂风暴雨,伞一撑起来就被大风卷的翻了个边,水泥马路上迅速汇聚出了一条条漫过脚踝的“小河”,她只得卷着裤脚蹚水往前。


    广播站在西区,宿舍在东区,必经之路是防空洞。周景仪刚进大一的那会儿,洞里还聚集了不少小商小贩,后来不知什么原因都搬出去了。


    此时,茂密葱绿的藤蔓浸润在大雨中,白色的防空洞口就掩映在那些藤蔓里,阴森诡异,周景仪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绿蟒蛇的白肚皮。


    雨一时停不下来,她再害怕也得走。


    洞里的水比外面深,周景仪使劲把卷好的牛仔裤往上扒拉,大腿太粗,牛仔裤到了大腿中部就再也扒不动了,她只能任由那牛仔裤泡在了水里。


    裤子浸了水,比想象得沉,她每走一步都格外吃力。


    这时,身后来了个男生,背着光,看不清脸,但是能看出他很高,因为漫过她大腿的水,方才浸过他膝盖。


    与周景仪吃力地蹚水比起来,这男生显然轻松许多。


    注意力被转移后,周景仪也没那么害怕了。


    她跟着那人一路往前,两人谁也没说话,好不容易到了防空洞中间,她脚下的坡跟凉鞋不知踩到什么东西,身子一歪,一头栽进了水里……


    她在那水里胡乱挣扎,脚努力往地面送,鞋底却一直打滑,站不稳。水,都是水,浑浊的水,带了土腥气的水,冰凉的蔓延到四肢百骸的水。


    完了,她今天要是死了,可就真是名副其实的死胖子了……


    意识混沌间,有双有力的大手从背后绕过来紧紧箍住她的胸部,下颌被人托着带离了水面……


    周景仪以为他走了,转脸看看,他转做在她边上的草坪上躺着了,整齐干净的短发,线条刚硬而冷酷的下巴,抿着的薄薄的嘴唇,蓝天白云在他眼睛里倒映着,确实比小时候好看了很多。


    周景仪也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小时候,苗条的体型,她那时候长不胖估计真的和谢津渡有关。一下课就要进入备战状态,有的时候为了追被他拿去的作业本,要绕教室跑好多圈。有时候带去学校的零食都没时间吃,到了放学都被周妈妈分给了谢津渡。


    周景仪碰到谢津渡的那天,就对这个他进行了人肉搜索,S大刚入学的大一学弟,省少年速滑比赛冠军,省乒乓球冠军,省跳水比赛冠军,国家级围棋比赛冠军,国家象棋比赛冠军……


    周景仪舒了口气:“谢津渡,你那时候去大城市也不和我说一声,算朋友么?”


    谢津渡没料到她会拿那么久远的事说,喉咙动了动,却不知怎么说,只好转移了话题:“你想好怎么报恩了?我还以为你减肥是做好了以身相许的打算呢。”


    周景仪:“……”岁月真是个垃圾桶,所有的美好都丢垃圾桶里了。


    朱丽丽温柔地握着周景仪的那三根手指,一根一根地把它掰弯:“我还没蹂躏他呢,你怎么就上人车了?”


    周景仪:“我……”


    朱丽丽:“景仪善待他!”月亮已经爬上山了,月光把香樟树、梧桐树、合欢树都镀了一层银白,晚上很安静,周景仪能听到四周的草丛里清脆的蛐蛐声、头顶的清晰均匀的呼吸声。因为靠得近,她还闻到了他身上的汗味,奇怪的是她觉得不反感。


    她太重,谢津渡的胳膊不得不用很大的力气才能调整方向,周景仪的脸正好能感觉得到他结实有力的臂膀。


    周景仪胡乱地想着,车子终于驶到了个下坡,清风拂面,沁人心脾。


    谢津渡忽然开口:“周景仪,你为什么要减肥?”


    周景仪答得轻松:“因为我喜欢的人喜欢瘦一点的女生啊。


    周景仪转脸吐了口老血。


    谢津渡盯着周景仪油乎乎的手,唇角上扬着,那种大灰狼舔着爪子看着小白兔的笑。


    等她撑着圆鼓鼓地肚子说“过瘾”时,谢津渡好心地提醒道:“冰箱里有哈根达斯,吃什么口味的,我去给你们拿。”


    就这样,周景仪又吃了三个不同口味的冰淇淋球,两个芒果布丁,一块巧克力慕斯蛋糕……


    周景仪看他翻单页,乌溜溜的眼珠就在那些图片上转啊转的,谢津渡笑了笑,干脆把菜单倒着递过去给她点。


    圆形的不锈钢锅,小火慢烤,已经擦成丝的芝士块很快就融化了,空气里荡起清甜的奶香,周景仪像个大厨似的拿着勺子在锅里搅啊搅。


    西兰花、火腿块、蘑菇,西红柿,土豆块……


    服务生这时又来了,他帮着倒一小勺子白葡萄酒和其他的调料。这时芝士吐起了小泡泡。


    服务生退后一步做了请的姿势:“两位已经可以吃了。”


    周景仪叉了一小块肉丢嘴里,又香又嫩,之后她吃了西蓝花和土豆,每吃一块都心满意足地哼哼出声。


    谢津渡看着好笑,接了她先前搅拌的勺子慢慢替她拌,自己吃的却很少。


    吃着吃着周景仪想起件事来:“你干嘛比完赛还在游泳馆里待着?”


    谢津渡拿着勺子的手忽然顿了顿,他轻咳一声道:“你就理解成武林高手的寂寞吧。”


    周景仪叹气:“哎,算了算了,你不肯说算了,反正不是小时候推心置腹的哥们咯。”


    谢津渡觉得她说话那个小语气有点逗,禁不住伸手捏了下她的鼻子:“我只是有点想念我妈了,就想在哪里待一会儿。”


    谢津渡的妈妈?好像真是一段很久远的历史了,初二暑假,谢妈妈因为一场车祸去世了。那场葬礼她也去了,他那时候没有现在高,很瘦,跪在灵堂里,不吃饭不哭也不说话,谢家奶奶让她去和他说会儿话。


    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只递了个苹果给他,谢津渡见是她,接了苹果,只咬了一口眼泪便滚落了下来。


    那大概是她见过谢津渡最难过的一次。


    “对不起哈。”周景仪放下叉子认真地看他。


    谢津渡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肉脸,目光柔和:“说来也奇怪,我每次难受的时候,看到你就难过不起来了。”


    周景仪:“……”她很搞笑吗?完全没有啊!


    第 17 章   第 17 章


    17.


    谢津渡看她过来,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有何贵干?”


    周景仪余光扫了眼他碗里剩下的红烧肉,刚平复的心又开始痛了。她偏了头迅速表明来意:“谢津渡,把你手机号给我吧。”大约是怕他误会,又解释:“那个……开学的时候,你奶奶托我……照顾照顾你。”


    哼,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说谎舌头打结,耳根泛红。


    谢津渡手掩着唇笑了下,周景仪没看见。隔天上完课,周景仪特意去了隔壁班级看了下王毅。


    王毅正好出来倒水,周景仪笑盈盈地举着杯子笑:“我也要去打水,真巧。”


    往水房走的时候,周景仪听他说论文答辩和找工作的事,越听也开心,就好像和他分享了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一般。


    末了周景仪说:“真羡慕你能去电视台工作啊!我要是能去实习就好了。”


    王毅沉思了片刻后说:“我问问台里,看看暑假缺不缺实习生。”


    周景仪立刻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学长这是在关心她啊!


    再回来的时候,周景仪对着他的背影笑得花枝乱颤,她学长是属于耐看型的,越看越好看。她是绝对绝对不会抛弃他的!!


    下学期她也要去修个表演系的二专,她毕业也要进电视台,嘿嘿嘿,她要和王毅一起念台本,做对愉快的国民CP。


    到了教室,周景仪依旧是兢兢业业地点头、记笔记、听课,整整一节课,王丽丽看周景仪脸上的魔性笑容都没有退去。


    中午吃饭的时候,周景仪还惦记着修二专的事,问了谢津渡无数个问题,什么要去哪里下载表格啊,填完了发给谁啊,要不要交钱啊。但凡她问的,谢津渡都答了。


    周景仪发现他的声音有点哑,跟他说时,他却说:“感冒,小事儿,你吃饭。”


    他自己都说没事了,她还能说啥。隔天周六,302宿舍,除了周景仪,全都去参加四六级考试了。


    谢津渡照旧地喊她下去吃饭,他特意换了一身鲜亮的衣服,整个人看着充满了蓬勃的朝气。


    周景仪朝他勾勾手,谢津渡到了近前,她忽然垫了脚去摸他的额头,摸完了他的又摸自己的,确定他的烧已经退了才舒了口气。


    难得被她这么关心,谢津渡忽然生了逗弄之心,他一手捂着胸口满脸痛苦地说:“哎呀,我怎么还是觉得肺里难受。”


    周景仪立马紧张得皱起了眉毛,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走,赶紧再回医院。”


    谢津渡忽然从后面搂住了她的肩,头自然地压到她头上,胸腔里还带着笑:“就逗逗你玩的,我没事!”


    周景仪无语。


    没过一会儿,谢津渡就开始哀怨了:“可是我大病初愈,晚上的播音稿都没来及准备。”


    周景仪立马自告奋勇地提议:“我来写,不会的资料问你。”


    于是,下午她就跟着谢津渡在广播站里待了一下午。他找资料,而她则伏在桌上,认认真真地写,完成了一段就念给谢津渡听。


    谢津渡懒懒地倚在椅子背上,听着她甜糯的声音,手里的笔时不时地在腿上轻敲着,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眼前的一幕和小时候的同桌合作做任务出奇地相似。他是挺厌烦那些任务的,特别是英语里面的角色扮演。同一句台词,无数对同桌上去表演,偏偏周景仪乐此不疲,只因为英语老师会给获胜的小组发吃的。


    周景仪要去,还必须要求他也不能说得太差。为了好玩,他总是装做一个都不会读的样子,而周景仪一定会凑了脑袋来,一个一个地教他,他总也不配合,周景仪就凶他,凶着凶着,英语老师就喊了他们两个站起来。


    怎么办?谢津渡还不会,周景仪捏着英语书的书角,眼泪都要落下来了。谢津渡无奈,只好先开了口:“Good afternoon YangLing.”


    周景仪没料到他竟然会,只好吃惊地跟着和他对话。


    七点钟,体育往事开始。他照着周景仪写好的稿子念,那一行行干净的小字,没有一处连笔,看着格外赏心悦目。


    结束的时候,周景仪的手机震动了下,朱丽丽说张檬男朋友请两个宿舍唱K,让她结束了就直接去东门外的钱柜。


    张檬的男朋友李励,是她打听王毅的消息时勾搭上的网友,后来两人天雷勾地火好上了,才知道他原来还是王毅的室友。


    周景仪心里可是打着小算盘呢,嘿嘿嘿,两个宿舍去唱K,王毅怎么可能不去。到时候月黑风高,她可以趁机表个白啥的。


    因此她出了站门就和谢津渡说,她今天真的和他不顺路了。


    谢津渡点点头,也不勉强,过了一会儿,他骑着车又赶了上来,慢吞吞地跟在周景仪边上骑着。


    周景仪走得快,他就多蹬两下,周景仪走得慢,他就带着手刹,周景仪停,他干脆也踩着地不动。


    周景仪吹胡子瞪眼,恼了:“我去东门有正事呢!”


    谢津渡挑挑眉:“巧了,我也要去东门。”


    周景仪:“你有什么事?”


    谢津渡语气轻松:“拿快递。”周景仪刚上楼,手机忽然进了条信息,谢津渡来的:“弄点热水泡脚,有助于血液循环,当然也是减肥的。”周景仪笑,看着还蛮专业的。没等她回,又进了条消息:“晚上不要喝太多的水,容易水肿。”


    奇了,男生懂的好多!


    “好嘞!”她回了个大大笑脸。


    洗完澡,周景仪就照着谢津渡的吩咐,端了一大盆热水,仰面靠在书桌上泡脚。暖融融的热气把脚底的酸涩带走了大半,她泡着泡着就睡着了。手机响的时候,她眼皮也没掀起就瓮声瓮气地接了:“谢津渡,又有什么吩咐啊?”


    电话那端静了三秒钟爆发了:“周景仪,什么谢津渡?”


    咦?高亢的女音?


    周景仪看了眼手机,卧槽!是她家老娘!


    周景仪一个激灵坐直,差点没把手机滑到水里去:“亲爱的妈妈,晚上好啊。”


    周妈妈有点无语,问她端午几号回家。


    周景仪一拍脑门,完蛋了。


    周妈妈的声音猛地拔高了:“周景仪,你外公生日,别告诉你忘记买票了!”


    周景仪嘿嘿直笑:“买了,买了,早买了。”


    挂了电话她就赶紧上了12530,嘤嘤嘤,售罄、售罄、售罄!


    周景仪挂了电话一阵悲叹:“S市到N市的车虽然班次多,怎么就买不到票呢!!”


    刚撕了面膜的朱丽丽笑:“我懂你,就跟S大帅哥那么多,我也一个睡不到一样。”


    周景仪猛地一拍桌:“睡不到也要霸王他!”


    张檬幽幽地提醒道:“你那竹马买票没,可以跟着他,先上车再补票。”


    周景仪闻仪,赶紧把脚捞出来胡乱甩了甩水,谢津渡那个脾性,肯定早买了。


    电话响了好半天才通了,他好像睡了,8 声音有些倦意:“什么事?”


    周景仪曲曲折折地说了一大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好半天才把话题引到了正事上来。


    谢津渡轻笑一声说了个“好”。


    咦?咦?这么容易?周景仪还是不放心,又嘱咐道:“谢津渡,你可不许反悔哦。”


    他笑:“嗯,不反悔。”S市奥体中心,到底是前国家比赛的御用地,大的惊人。周景仪几个都是第一次来,只能跟着谢津渡走。左拐右拐,等着脚都走酸了,才看到游泳馆三个鲜红的大字。


    半镂空的通风设计,使得场馆里比外面要凉爽不少。


    泳池在场馆的正中心,蓝盈盈的一汪水。环绕着泳池的是前后左右的阶梯状发散开来的八个大区,清一色的橘黄色椅子。场馆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周景仪她们跟谢津渡走的绿色通道,坐在了早预留好的第一排。


    谢津渡安顿好她们,才进到后面的选手准备区里换衣服。


    朱丽丽很快注意到,她们坐的地方的绝妙处。在主席的台的正后面,正对着泳道,视野开阔,适合拍照,适合欣赏美男。


    广播里检录点名时,朱丽丽的点评就没停下来过……


    “这个男生的小腿肌肉很漂亮,可惜短了点,而且脸有点肥。


    这个男生很高,腹肌很性感,只是皮肤有点黑,不过长相还算俊俏……”


    当点到谢津渡的时候,朱丽丽激动地说了三遍“卧槽”,并且狠狠地在周景仪的大腿上拍了三遍,一下比一下重,周景仪不得不暂时放下手机看向了台上。


    已经点了别的选手了,朱丽丽的欣赏还没停止:“真没想到竹马学弟脱了衣服是这个样子的,简直帅裂了,妈的,光是他那人鱼线都够老娘玩一年。”


    周景仪的视觉神经被朱丽丽的话牵着,在谢津渡身上打量。他是一排运动员里最高的,肌肉也是最漂亮的,胸肌饱满,腹肌纹理均匀,腿长,却是比例刚好,和以前电影里看的那些狰狞的肌肉难完全不一样。


    此时,他正照着领操人员的口令坐着简单的热身运动,双手打开,胳膊一圈一圈地往后甩,姿势标准而优美,有点像蝴蝶在煽动翅膀,周景仪看得有点呆。


    谢津渡不知怎么的也看到了她,四目相对瞬间,他朝她笑了下。周景仪的小心脏周名颤动了下,赶紧垂了脑袋看手机。


    朱丽丽侧身过来拿周景仪腿上的吃的时,听到她念经一般地说:“色字头上一把刀,色字头上一把刀。”


    果然,她家周景仪也中毒了。色字头上一把刀,怕死呢!


    半个小时后,坐在她们前面的那一大群领导做了冗长的赛前讲话,400米自由泳N进九,九进五,决赛。


    一声令下,所有的运动员齐刷刷入水,周景仪根本无法从谢津渡身上移开,他入水的动作干净漂亮,像只瞬间入水的梭子,赛场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呐喊声,周景仪的耳朵里噪杂混乱,视线至始至终都没离开谢津渡所在的第五泳道。


    50米的泳道一到头,他双脚点池壁一个利落的反转,再次沉入水里,矫健漂亮,所到之处,蓝盈盈水开出一朵朵漂亮的水花,最终出水面前的一跃,轻盈标准,周景仪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海豹。


    一轮角逐很快结束,前九名的名字里有谢津渡。


    朱丽丽拍手叫好的时候,周景仪也默默在心里喊了句yes。


    周景仪连着在心里说了两句yes:“那啥,晚安哈。”


    “晚安。”谢津渡挂了电话,对着手机屏幕发了好久的呆,接着像个偷吃了糖果的小孩一样笑了。这好像是她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他吧,还说了句晚安。


    过了一会儿,他朝对床的喊了句:“老四,我们车票换换。”


    被喊了名字的人赶紧从电脑前扭过头来:“卧槽!津哥,我的票是凌晨一点钟的站票!”


    谢津渡握着手机,眼底的光一闪:“那又有什么关系。”


    老二默默抚抚小心脏,他家津哥真真真是太好了。


    这个时间点,哪家快递公司脑抽才送快递呢,明显是借口。周景仪有点纠结,但又不好直接赶他走。


    周景仪出了东门,谢津渡还是一路随行。


    周景仪急得直跳脚:“你要跟到什么时候啊?”


    昏黄的灯光下,谢津渡笑得一脸无赖:“谁跟着你了,路是你家的啊?”


    啊啊啊啊!周景仪要崩溃了!


    谢津渡跟着她上了钱柜的二楼,走廊里的灯光不甚明亮,各个包厢里飘出嘈杂的音乐,里面的人吼着唱着,空气里散发着各色香水的气息,周景仪有点路痴,在众多的包厢之间绕来绕去,转悠了好半天。


    她好不容易找着了地方,却见那长廊尽头站着一对小情侣,耳鬓厮磨格外亲昵。男的,她认识,是她心心念念的王毅。


    周景仪看着王毅摸那个女孩的脸蛋,看着他亲吻那个女孩的额头,又看着他扶着那女孩的下巴在亲她。


    周景仪顿时握紧了手指,她忽然觉得有点难过了。


    就跟小时候考不到第一的那种感觉似的……


    胸腔里闷闷的,涩涩的。


    晚上,周景仪和往常一样到食堂门口等谢津渡一起吃晚饭。但是左等右等他都没来,有史以来,还是头一次。


    她有些急了,拨了电话过去,却是他舍友接的:“谢哥急性肺炎,高烧不退,在医院呢。”


    急性肺炎?果然是感冒恶化了。


    周景仪赶紧问清了医院,找朱丽丽借了一百块钱,直接打车过去了。


    到了S市医院,周景仪打电话问具体位置,这次接电话的是谢津渡本人。他的声音比中午时更加沙哑了,跟她说话时带了点歉意:“怎么啦?是不是还没吃晚饭?对不起,你等我下。”


    说话间谢津渡点开微信,给她发了个红包:“我今天有点事,你先吃饭,今天就不锻炼了。”


    周景仪鼻子忽然一阵泛酸:“谢津渡,你个大骗子,你说你有什么事?”


    他被她问得怔住了,过了一会儿吊儿郎当地笑:“我也要偶尔泡泡妞、上上网的嘛……”


    周景仪:“我现在在S市医院呢?你别告诉你泡的妞是小护士。”


    谢津渡叹气:“我没什么事,挂完吊瓶就回去陪……”


    周景仪打断他:“你在哪儿?”


    几分钟后,周景仪出现在他病房里,那三个识趣的舍友立马把病房空了出来。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报数:“130—098—421”他说得很慢,似乎就是等她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输入一般。


    谢津渡等她保存好后,轻飘飘地补充了句:“你打一下,我看看通不通。”


    周景仪照着他说得做了,口袋里的手机欢脱地响了起来,她觉得完成了任务,飞快地回到座位上。


    手机忽然进了条短信:“我的□□11086,加下。”


    周景仪看了眼短信又迅速把手机暗灭了,她才不要加他呢!


    结果手机立马唱起了歌,来电人:谢津渡。


    周景仪往他坐着的方向看去,他正举着手机朝她摇晃,嘴角挂着典型的谢氏微笑,她抽了抽嘴角硬着头皮,接通了。


    他的声音低沉里带着笑意:“怎么没加,不是要照顾我的么?”


    周景仪咬牙切齿:“加!加!马上加!”


    她有种错觉,这么多年逍遥自在的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


    第 18 章   第 18 章


    18.


    洗完澡,周景仪心血来潮地想检验一下减肥成果,LED显示屏在她站上去之后跳啊跳得稳定了下来——71kg。


    长回来了……怎么会长回来?这几天她吃的东西和以前相比,已经少很多了,而且她还做运动了呢!


    朱丽丽扫了眼电子屏上的数字,幽幽地开口:“景仪,你发的那个誓好像应验了!”


    周景仪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卧槽,不会这么邪门吧?啦,我最疼学姐了。”


    王毅:“……”放心个鬼!图书馆里安静得可怕,周景仪听见自己心脏乱七八糟地跳着,屏住呼吸时,心跳从血管里怕上来停在了额头上。


    现在怎么办?朱丽丽教了周景仪苹果牛奶减肥法:每次减肥坚持两天,第一天全吃苹果,不喝水,不吃任何其他东西。第二天只喝脱脂奶或者酸奶,其他什么也不吃。两天后立刻能瘦三到五斤。


    哇,这可比跑步什么的简单多了。


    第一天是比较好坚持的,周景仪喜欢吃苹果。她照着常规的吃饭时间,一顿吃一个,中间饿的时候再吃。吃到第四个苹果的时候,周景仪只觉得胃里汇聚着一股子酸意,打出的嗝都带着点酸味儿。但是不吃吧,肚子饿得难受。


    到了晚上八点,周景仪已经吃了六个苹果,朱丽丽说不能再吃了,嘱咐她觉得饿的话就睡觉去。


    周景仪趴在床上,一点困意都没有,脑子里想的都是炸鸡腿、烧烤的香味。苹果消化干净,肚子开始咕咕咕地叫。啊!好饿啊!


    周景仪把脸朝着床里面的雪白的墙壁发呆,现在受的苦就是未来享的福,加油。脑海里又开始想王毅,想他清俊白皙的脸,。


    夜里,周景仪做了个奇怪梦,她终于瘦到了90斤,王毅牵着一群小孩子让他们喊她妈妈,周景仪愉快地答应着,再抬头发现王毅的脸变成了谢津渡的……


    周景仪受了惊吓,猛地醒了,摸摸额头上,才发现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她来回总结了下:一定是她受谢津渡荼毒,脑神经出现了错乱。


    醒了就很难再睡着,肠胃开始蠕动了。


    饿啊饿……上午的广播电视播音与主持课,周景仪一直在发呆,她向谢津渡提了无数个报恩方案都被拒绝了。


    一起吃饭吧,他说没时间;给他介绍女朋友吧,他说她低估了他的魅力;送礼物吧,他说不要;干脆送他点奖金吧,他说俗气……


    到底要送什么啊?真的比高考数学题还难。


    周景仪额头抵着桌面,钉钉子似地一下一下地磕,边上的朱丽丽实在看不下去了:“景仪,桌子磕破皮要赔钱的!”


    周景仪叹了口气伏在桌上:“我这是在集中注意力思考。”


    朱丽丽:“说说呗,要是关于怎么表白的事,我可以教你,姐姐也是糟蹋了好多朵祖国花朵的人了……”


    周景仪:“对了,你了解祖国的花朵,你说说男生都在乎些什么?”


    朱丽丽把耳畔的长发一撩掀起一阵香风:“男生么,就是未成熟的男人,金钱、地位、名誉、美人……”


    周景仪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你再说一遍,他们需要什么?”


    朱丽丽:“金钱、地位、名誉……”


    周景仪立马站了起来:“我想到了,哈哈哈。”谢津渡会去参加那么多场体育比赛,肯定是想得奖的,好一朵热爱荣誉的祖国花朵啊。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给他做面锦旗,神圣而光荣的锦旗,他肯定立马就觉得她报了恩,哦呵呵呵!她真的是太机智了。


    朱丽丽撇撇嘴,这丫头到底想到什么了?


    周景仪不敢看谢津渡,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她垂着脑袋,咬着嘴唇,眼圈微微泛红,俨然一只受了惊的胖兔子。


    ?谢津渡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这样的她,其实并不陌生。小时候她犯了错,被老师罚站的时,就是这样。他本该要探个究竟的,却忽然下不了手了。


    反正来日方长。晚上周景仪称体重,站上去吸气呼气,等电子秤上的数字跳到稳定,一看,68.51kg,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于是她从秤上下来,静静地等着电子屏幕暗灭后复又站上去,依然是68.51kg!


    感谢天,感谢地!她周景仪瘦了三斤。302宿舍的办事效率神速,第二天就把这个王毅的前女友扒出了来。隔壁N大音乐学院的才女,身高165,体重90斤,长相清纯,声音甜美,曾也是N大的女主播,分手原因不详。


    王丽丽是这么说的,身高是小问题,反正有高跟鞋嘛,长相嘛,周景仪属于甜软好捏型的也满足,声音嘛,王毅不是说过她声音好听的么。


    综上所述,周景仪只需要减减肥就行。


    周景仪咽了下口水:“整整五十斤的差距,这有点……”


    王丽丽一掌拍在她背后:“不杀身,怎么成佛。”


    张檬:“要么瘦要么死。”


    周景仪:“……”她还不想死。 广播站里很安静,玻璃窗台上放着盆绿萝,新鲜葱翠。红木长桌上的银色笔记本,由一根红色的耳麦线连着电脑的主人。那人正合着眼靠在沉黑的皮椅里,柔和发光洒到他脸上,疏朗而英俊。


    周景仪就这么立在桌边,静静地打量着他。干净的白衬衫,裁剪妥帖的暗色西裤,安静俊朗得像是一幅画。


    她还记得去年进广播站时候,所有的人都要淘汰她,只有这个王毅,他微笑着转头和另外几个裁判说道:“我们做播音的看重的是声音,希望大家关注这点。”


    说完了这些,他从手边的稿子里抽了一份递给她:“读给大家听听吧。”


    席慕蓉的《抉择》:


    “假如我来世上一遭


    只为与你相聚一次


    假如我来世上一遭


    只为与你相聚一次


    念完,他只说了两个字:好听。她的声音好不好听,她不知道,但是他的声音真的宛如天籁。


    最终她当然进了广播站,并且成了他的搭档。


    后来才知道他叫王毅,是和她一个专业的亲学长。


    一点钟,墙上的大钟猛地响了,王毅忽然睁开了眼,周景仪像是被发现了秘密的小孩,猛地后退了一步,手心里全是汗:“啊,我……我刚要叫你来着。”


    他笑:“开始准备吧。”


    “好……”整个播音过程,周景仪都不敢再看王毅,她脸上已经热得能烤土豆片了。


    当天晚上王丽丽给周景仪制定了一份详细、具体的减肥计划,周景仪看得精神振奋:“我一定不负组织的厚望,我要瘦到90斤!”


    张檬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王毅的证件照,把他的头ps在了裸着上半身的模特身上,并调整好了做成了电脑壁纸发给了周景仪。


    周景仪注意到张檬还加了一行字:“等瘦了,自己去脱男神衣服。”


    卧槽!没过一会儿,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下。


    周景仪条件反射地一僵,接着认命地点开,谢天谢地,不是谢津渡,而是天气预报——衡城,台风橙色警报,暴雨黄色警报。


    周景仪轻松地把手机丢回到口袋里,笑盈盈地和对面的朱丽丽说:“下午要刮台风!”


    朱丽丽咽了下口水,刮台风是好事么,为啥要这么开心?


    其实,周景仪心里打了个小算盘,她们新传院今天下午都没课,和她搭档的王毅学长也没有课,她不就刚好有了赖在广播站里的理由?


    台风刮就刮吧,她这么沉,也吹不走。“咳咳咳……”从水里出来,周景仪一顿猛咳。


    不知是不是刚刚被水泡过,鼻子对气味很敏感。草木特有的清香,有点像槐花的味道,她使劲嗅了嗅嘟囔道:“不对,也没那么浓,很熟悉……”


    头顶的男生忽然开口了:“周景仪,你该不会是在闻我的体香吧?”


    戏谑的口吻,熟悉的声音,这是……谢、津、津!


    不仅如此,周景仪还发现自己正靠在他怀里,而他的手还保持着刚刚从水里出来的姿势,紧紧箍住她的胸部。


    周景仪慌了,就算谢津渡是她家门口的树,也不能这么着吧?


    “谢津渡,你……你赶紧松手!”


    黑暗里,他轻笑一声,松开她,抬腿朝外走。


    周景仪看着黑漆漆的洞,心里直发毛,赶紧追了他出去。他似乎是故意逗她一般,走几步就等她一下,一直到亮处,他才转过身来,周景仪也只好顿了步子看他。


    台风还没停下,周景仪身上的湿衣服被吹地黏在身上,冷得只打寒战。谢津渡看着看着就笑了:“比小时候有料!”


    什么有料?


    朱丽丽本来在刷牙,被周景仪“oh yeah!oh yeah!”地喊得端着刷牙的杯子就凑了过来。


    周景仪赶紧又炫耀又自豪地站到秤上去,脚下的数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68.5kg。


    周景仪从称上下来,亲热搂住朱丽丽摇晃:“丽丽,我要报恩,说出你的梦想。”


    朱丽丽害羞:“那个……要不就把你的学弟小竹马交给我调/教?”


    周景仪一掌拍在朱丽丽背心:“尽管放马过去!请蹂、躏死他!”


    额……两个人吵架,一方选择沉默,另一方一定会气炸了。周景仪现在就是气炸的那个,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拆了桌上的一盒薯愿。


    朱丽丽敷完了面膜才开始和周景仪说话:“你减肥怎么还吃薯片呢?薯片的卡路里很高的!”


    “哦,那我不吃了。”周景仪下意识地摇了摇盒子,她手里的就是最后一片了……


    朱丽丽拔高了声音:“你不会已经吃完了吧?”


    周景仪嘿嘿嘿地笑了两声,她也不想吃的啊,可谁让她今天心情不爽,需要释放下呢?


    朱丽丽叹了口气:“照你这个速度减肥,等你瘦了,王毅那边都儿女成行了。”


    王毅长得好看,又有才华,她都看过不少向他微博留仪表白的女生了,周景仪想象了下,吓得打了个寒颤:“不能!不可以!”她一把熊抱住朱丽丽,撒娇耍无赖:“Dear Judy……救命!/(ㄒoㄒ)/~~我要最快的减肥办法。”


    朱丽丽一激动把嘴里的没来及吐牙膏泡泡给吞了下去。


    谢津渡抽走了她手里的手机,绕到边上的椅子里坐下:“早说是巧合嘛,我还以为你想要玷污我呢!”


    周景仪恼:“什么叫我玷污你?要玷污也是你玷污我!”呸呸呸,流氓!


    周景仪一把扯出被他胳膊压过的词汇书,飞一般地逃回到了学渣区。


    谢津渡看着炸毛跑走的胖兔子,心情周名地好。


    舍友发短信问他怎么还没回去,他回:“我在守株待兔。”


    一定是她的减肥的方法不对。当天晚上,王毅给周景仪打了电话,让她去《体育往事》帮几天忙。


    周景仪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站里大四的播音都赶着要实习,新的播音还没招满,只能各个档期之间相互调节。


    谁知,过了一会儿,谢津渡也来了电话,开门见山:“明晚六点到广播站。”


    周景仪有点卡壳:“怎么是你?”


    谢津渡笑:“你好啊,我就是即将和你搭档体育往事的接力男主持,谢津渡,激动不?开心不?”


    “呵……呵呵,激动!呵呵呵!开心!”声音恐怖而狰狞。三个渣剑三的妹子不约而同地从电脑上转了脸看向她:“干嘛呢?”


    听完她的哭诉……


    张檬拍桌:“冤家路窄!”


    张丽丽拍桌:“不是冤家不聚头。”


    高梦如拍桌:“小冤家你干嘛像个傻瓜?我问话你为什么不回答……”


    周景仪泪目,谁有后悔药卖,请来……两包。


    三分钟后,周景仪喜滋滋地从电脑上移开了脸:“苹果牛奶减肥法之后的一个礼拜都要饮食清淡,否则容易反弹,”似乎是要为她长胖的事找个科学依据似的,她可以清了清嗓子道:“所以,我今天发的誓绝对没有应验。”


    三个姑娘齐刷刷地瞥了她一眼后平淡地应了一句:“哦!”


    周景仪哀嚎一声:“谁还有好的减肥方法啊?”


    张檬滴地按开了电脑:“玉珠贤减肥瑜伽,每天半个小时,亲测,效果好,不反弹,拿优盘来拷。”


    周景仪借了张檬的瑜伽垫试了下,好像真的不错,肌肉酸酸的,也出了不少汗。为了验证效果,周景仪又上了秤,数字一点没变,她有点沮丧。


    张檬推推眼镜道:“减肥看的是坚持,你一天两天根本看不到效果。”


    也是,周景仪使劲地点点头。


    第 19 章   第 19 章


    19.


    周景仪循着他的视线检查自己,原来是T恤打湿后变得半透明的了,红色的文胸看的一清二楚!


    她死死护着胸部骂了句:“变态啊!干嘛提小时候……”


    没等她说完,一件带了体温的T恤丢了过来罩住了她脑袋,一如既往玩世不恭:“我先走了。对了先别着急把衣服拿,我怕你流鼻血。”走了老远还听见他说“穿不进可别怪我。”


    事实上谢津渡的T恤,周景仪穿着正好。周景仪回302宿舍时,三个女生齐刷刷地合上电脑看向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周景仪愣住:“请问我犯了啥事?”一个从小馋到大,见了好吃的就流口水的女孩,要为他减肥,这是多么不可思议却又情理之中的事情啊。谢津渡听着听着就抿唇笑了。


    即便是再轻,周景仪也感觉到了他胸膛传来的震动,耳根子爬上热意,不知怎么的她竟生出了点耻辱感,怎么什么都和他说啊。


    周景仪转头:“喂,我怎么觉得你是在笑话我啊?”


    谢津渡故意不看她:“没有。”


    车子穿过一长串婆娑的树影,周景仪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他俊俏下巴和微微抿着的薄唇,嘴角的笑意还没敛尽。


    这还不是笑啊,周景仪怒了:“谢津渡你的嘴巴都笑歪了。”


    谢津渡垂眼看了她一下,语气里有些无奈:“你为我减肥就不用了,现在这样也挺好的,胖胖的,可爱。”


    周景仪不服气了:“切,少自作多情了,谁说我要为你减肥了?”


    “刺啦——”车刹划出刺耳一声,“嗒”,谢津渡单腿撑地,停了车。


    周景仪没有准备,重心不稳,身子猛地往前,接着“咚”地一下回撞到身后硬邦邦的胸膛上。干什么啊,也不说一声的,要不是她刚刚反应快,现在就飞出去了……


    周景仪抚了抚惊吓过度的小心脏:“谢津渡,你撞到石头上啦?”


    他没回她的话却说:“你下来,自己走回去。”


    什么?周景仪傻眼了。


    刚刚不还好好的么,这么突然的,是为啥啊?


    谢津渡见她半天没动静,语气忽然转冷:“周景仪,你下来!”


    周景仪吓了一跳。


    谢津渡喊她名字的语气,就跟小时候开小差忽然被老师点名批评似的。她赶紧从自行车上爬下来。


    脚跟着地的刹那,她听到刹车松开和轮胎摩地的声音,等她转过身来,谢津渡已经骑出去好长一段了。留给她的是橘色的路灯、拽拽的背影。


    周景仪朝着他离去的方向狠狠地瞪了一眼,一会儿送,一会儿不送,反复无常,当她是什么人啊?


    周景仪委屈地揉了揉坐硬了的屁股,转身往自己宿舍走。


    才到楼上一会儿,手机震了下,谢津渡的发来的信息:“到了没?”


    周景仪气鼓鼓地灭了手机,但想想不解气,又翻了手机回了他一句:“你妹的。”


    那端再没消息了。S大的图书馆分顶级学霸区、普通学霸区和学渣区。学渣区的桌上基本都有吃,周景仪平常来图书馆里蹭空调、蹭无线网就是坐的这里。


    但是今天她避开了。


    学霸区已经没有空位了,周景仪仔细环顾了下四周,发现顶级学霸有一个位置是空着的,桌上放了一本《电视播音心理学》,边上是本敞开着的牛皮本。


    一股他乡遇故知的喜悦感油然而生,原来是她们专业的啊,坐一小会儿吧,等人来了就让位。


    周景仪本来没打算看人家的隐私,但是那本子里的字实在太好看了,刚劲清俊,跟小时候抄过的那些字帖似的。


    周景仪也懒得翻单词,拿了本子对着顶级学霸的本子抄了一行字,正要抄第二行的时候,正主回来了。


    他屈着手指在桌沿上扣了扣。


    周景仪立刻把自己的本子合上站了起来:“那个……同学,我……”


    咦?怎么是……谢、津、津!


    “你来干嘛?”周景仪心里还记着他上次把她丢路上的事,这会儿她才不怕呢,她再次坐回到椅子上,认认真真地抄小学弟本子里字。当然余光还是在定在他脚背上的。


    过了一会儿,周景仪发现不对劲了,敌人还没打算要退兵啊。


    她转过脑袋清清嗓子:“我在看专业书呢,没时间和你玩儿。”


    谢津渡忍住笑,摸了下鼻尖:“哦?原来这些书是你的啊。”


    怎么是这个语气啊?难道?


    周景仪做贼心虚似的翻了下手里的笔记本,封面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三个大字:谢津渡。


    周景仪觉得她今年一定是命犯太岁,接二连三地和这小子杠上了。


    她立马站起来,抱了自己的书要走,谢津渡一下捏住了她的胳膊。


    卧槽!干嘛使这么大的劲儿,她胳膊是肉做的,不是铁打的啊!周景仪疼得龇牙咧嘴,想挣脱,谢津渡已经长手一带直接将她拉扯到了桌沿上靠定,接着倾着身子把她困在了他和桌子之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


    周景仪狠狠地咽了口唾沫,这是唱的拿出啊?马蛋!不就是看了下他的书么,又没有怎么样。


    周景仪怕他要揍她:“谢……津渡,冷静!冷静!有话好好说……”


    “好。”他勾唇一笑松了手。


    周景仪赶紧揉他捏过的地方,嘶,体科院的都是蛮牛!


    谢津渡单手抄进口袋:“上次你送我的那个锦旗,是什么意思?”


    周景仪眨眼:“什么什么意思?”


    谢津渡懒得说,直接掏了手机给她看照片:“最后一行,看仔细点。”


    周景仪照着他说的看了,看完她恨不得自戳双眼。


    卧槽!卧槽!卧槽!周一的课程永远是排的最满的,老教授抑扬顿挫地说,周景仪认认真真地记,时不时地还配合着点头。这个老师就是王毅跟的研究生导师,周景仪觉得自己有一天也是要去做他研究生的,现在先搞好关系。


    这是唱得哪一出啊?朱丽丽看得眼角都抽筋了。她把用面巾纸写了字递过去:“还没期末呢,调什么学霸模式。”


    周景仪看了眼纸上的字,选择用它擦了擦鼻涕,并丢进了垃圾袋。


    朱丽丽又写了一张过去:“今天中午吃什么?听说学校门口冒菜馆子挺好吃,我请客啊。”


    冒菜?周景仪心动了!过去的两天她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哟!不见肉就算了,连油米都没进一点。


    她立马挥笔回了个大大的“去”。


    大课间,两姑娘换到了紧靠着后门的位置。离放学一刻钟的时候,周景仪打头阵,一推门溜了出去。老教授只以为是有同学出去上厕所,也不甚在意。


    外面的太阳明晃晃的,青葱翠绿的枝叶下是点点的树影子,偶尔麻雀腾起又落下,叽叽喳喳地闹。


    冒菜馆子就在最大的那株梧桐树下。


    隔着十几米远,那股熟悉的香味已经往鼻孔里钻了,周景仪咽了下口水,拍拍边上的朱丽丽:“你确定我今天是能吃东西的吧?”


    朱丽丽点头,接着就见周景仪一个箭步冲到了店里:“老板一个三人份的牛肉什锦冒菜!加辣!”


    三人份的冒菜锅,足足有她们宿舍的盥洗池那么大,热气腾腾,麻辣鲜香。


    周景仪和王丽一人一双长筷子捞得飞快,海带,牛肉,西蓝花,豆芽,金针菇,粉条……吃到一半,朱丽丽的嘴已经被麻椒辣得麻木了,周景仪则还锲而不舍战斗着。


    直到最后一片菜叶捞净,周景仪才舒服地往大椅子上靠定,真是太爽了:“丽丽啊,要是吃东西能减肥,我肯定是咱们院的……”


    小馆子里本来很嘈杂,但不知怎么的就突然安静了下来,周景仪只好压低了声音把话说完:“一朵花……”


    朱丽丽点点头,脖子却拉得老长,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门口。


    周景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门里进了两个养眼的男生,一个舒朗,一个英俊。偏偏这两个男生,周景仪都认得。


    舒朗的那个是王毅,衬衫西裤,笔挺而立,沉稳内敛。


    英俊的那个是谢津渡,白T恤黑牛仔,阳光里带着些许痞气。


    周景仪有种错觉,这两人进来的一瞬间,小饭店的光都亮了两度。


    谢津渡先看到周景仪,他扫了眼桌上的超大的号盆子,禁不住打趣:“周景仪学姐,您今天胃口挺好的啊?”


    王毅闻仪也看了过来,似乎是没料到她这么能吃,好看的眉毛皱了下:“景仪是吃得不少。”


    吃得不少,吃得不少……


    周景仪脑子单曲循环着这四个字。


    不行,不能给王毅留下个贪吃的印象,于是她捏着嗓子,尽量温柔地解释:“我们其实是四个人一起吃的,那两个同学刚走。”


    “呵,”谢津渡轻飘飘地补刀:“那怎么两双筷子啊,学姐,你们是相互喂着吃的呀!”


    “你……你……胡说!”周景仪羞窘得面红耳赤。


    谢津渡继续打击:“学姐,前两天不是见你减肥的吗?”


    啊啊啊!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在他脚背上猛地一踩,飞快地冲了出去。


    终于到了学校里面,周景仪才后知后觉地问朱丽丽:“你说,我刚刚是不是有点野蛮了?”


    朱丽丽挖挖耳朵陀枪怪调:“何止啊。”


    呜呜呜……


    都怪谢津渡,她的一世英名,全毁了!


    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舍长张檬:“你王毅学长的电话都打到宿舍来了。”


    朱丽丽:“不只王毅,还有你那个竹马。”


    王毅找她?谢津渡也找她?制作锦旗店铺全N市也没几家,周景仪上了东祠胡同又问了好多本地人才把地址给找到了,莲花巷16号。


    店铺很小,很小,周景仪侧着身子才挤了进去,做锦旗的大叔见来了客人,立马从一台小电视上挪开视线:“姑娘要做锦旗?”


    周景仪点头:“表彰见义勇为的青年。”


    大叔有点八卦:“现在的世道好青年少啊。”


    周景仪嘿嘿直笑:“是啊,他正巧还是我小学同学。”


    大叔一面从柜子里往外拿裁剪好的绒布,一边问她:“姑娘你还想好要写什么了?”


    周景仪摇头:“您就看着写吧。”她语文老师可没教过锦旗标语怎么写,到时候谢津渡不满意的话,她可就报不了恩了。


    大叔要写字的时候忽然顿了下:“小姑娘今年有对象了吗?”


    周景仪叹气:“我正在减肥呢,瘦了的话再说。”


    大叔脑子一转,重新想了个标语:“无畏正直你救我,大雨展大爱,真的谢谢你。”


    半个小时后,周景仪看了下做好的锦旗,红底黄字,和国家奖学金证书似的,满意,满意。


    大叔看周景仪喜滋滋地出门,才又开了电视继续看《天仙配》,他今天真的是牵了根红线呢,小伙子应该能看出来他藏的尾吧,刚刚那姑娘也挺聪明的,这事儿准成了。小窗户里吹进一阵凉爽的风来。


    周景仪从口袋里翻出手机,发现它进水了……


    嘿!这个台风真的挺害人的。


    她只好先借了王丽丽的手机用。


    王毅找她还真是关心她的,他去对面的数教院有点事回来发现周景仪不在广播站了,再打她电话就打不通了,他以为他出了事。周景仪讲电话的时候,语气温柔,小脸红扑扑的,越看越像春天少女。


    谢津渡找她,当然不是什么好事,隔着电话,周景仪都能脑补他说话的神情,吊儿郎当一脸痞气,果然他说:“周景仪,我对你的救命之恩,你打算什么时候报?古人曰得好:‘滴水之恩,要涌泉相报。’”


    周景仪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报的!”


    谢津渡笑:“一定要特别点儿的,我觉得你以身相许的方法我勉强能接受,虽然你有点胖、有点凶、没一点女人味……”


    周景仪要炸了:“谢津渡,你才胖,你才凶,你才没女人味!”


    谢津渡忍住笑意挂了电话。


    周景仪挂了电话发现全宿舍的妹子都盯着她看,她赶紧开了电脑笑:“呵呵呵,你们在哪个房间啊,我们玩游戏……”


    张檬摇头:“哎,她在转移话题。”


    王丽丽揉眼:“这前后的对比……很鲜明啊,心疼竹马学弟。”


    一直没说话的蒋婷也开了口:“景仪,你打算啥时候和学长表白啊?”


    周景仪沮丧:“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子的女生。”


    因为救她,谢津渡衣服也湿了,幸好深色的衣服不透光,上面还有股刚刚那种清香,谢津渡够骚包啊,还学人喷香水?


    等等,他刚刚就那么裸着跑了,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周景仪仔细想了下,要有问题也是人家女生有问题才对。


    第 20 章   第 20 章


    20.


    十五分钟后,外卖小哥来了。


    周景仪这才发现谢津渡把刚刚报了名字的都点了!土豪……


    超大的份的薄底披萨,料足,芝士香不腻,周景仪一口气吃了三块,舌头都要咽下去了。


    她伸手拿第四块时,注意到谢津渡才开始吃第二块,他修长的指尖捏着披萨,每一口都要细细地嚼。


    真比她斯文多了,特别是吞咽的那一下,喉结一滚,妈的,竟然有点性感。


    谢津渡也发现她在偷看自己,抬了眼无辜地朝她眨眨眼:“怎么不吃了?”


    周景仪嘿嘿一笑。周四的选修课周景仪最喜欢,因为王毅他们上就业指导课的教室就在她们隔壁。她每次都借着倒水、上厕所的时候暗搓搓地瞄两眼王毅,再心满意足地回自己教室。


    今天她端着杯子路过的时候,忽然被人用手遮住了眼睛,鼻尖迅速被熟悉的草木气息占领。周景仪抬了脚就狠狠地踩了身后人的脚。


    “嘶……”身后的人吃痛松开了她。


    周景仪转身,挑挑眉,果然是谢津渡:“还玩小时候的游戏,幼不幼稚?”


    他很快忘记被周景仪踩的痛苦凑过脸来:“不幼稚啊。我就是有点好奇,就一节课的时间,我看你都来来回回倒了四杯水了。”


    周景仪懒得理他,端着杯子要绕开,谢津渡偏不让道。


    她往左移,他就往左靠,她往右移,他就往右堵。他长得高,胳膊也长,随随便便往墙上一撑,就跟面前长了棵树似的。


    过道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周景仪又恼又窘,一下拔高了声音:“你干嘛啊?”


    谢津渡环臂,脸上挂着痞痞的笑:“不干嘛啊。”


    周景仪白了他一眼,刚要凶他,却听见他忽然朝教室里喊了句:“王毅学长!我找你有事,出来下。”


    王毅闻仪转身看向门口,目光要落到她身上的时候,周景仪心中一窒,飞快侧身,也不管胳膊撞到门上,像只兔子似的躲到了谢津渡身后,还顺手抱住了他的胳膊。


    感觉到胳膊上温暖的体温,谢津渡眼底的光一软,再抬眼,已经又是满满的笑意,他朝里面的人挥挥说道:“我就随便跟你打个招呼,其实没什么事儿。”


    王毅点点头,笑了下,又无奈转了脸去。


    周景仪这才松了口气,放开了捏着他的手,倚着墙站定。


    谢津渡转过身,看到的就是她垂着眼睛、紧张到要哭的模样。漆黑眼底瞬间浸了寒冰。


    但下一刻,那寒冰又化了,因为她说:“谢津渡,你怎么和小时候一样坏?”


    既然坏就坏了,他把自己的手机相册翻出来,低着头,炫耀似地一张张翻给她看:“周景仪学姐,你说我要是和王毅说你为了偷看他出来倒水的事,他会是什么反应啊?哇,你看你看,这张都要把他看得退了层皮儿……”


    啊啊啊!卑鄙、无耻、下流、变态!竟然偷拍她!


    “你……”周景仪垫了脚要夺他手里的手机。


    但谢津渡的动作比她快太多,长臂一举,手机已经超过了他的头顶,周景仪蹦了几下,要去够,但是他哪里肯给她机会,只把手举得更高了。


    最后一下跃起而跳的时候,谢津渡迅速地把手机换到左手塞进了口袋,而右手则空出来对着她的脑袋比了两个拍皮球的造型。


    周小气的都要炸了。


    偏偏谢津渡笑得牲畜无害,还弯下腰来循循善诱:“你想我保守秘密吗?”


    周景仪没吭声,他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准没好事。


    谢津渡见状叹了口气:“哎呀,看不出来,学姐你心机挺深啊,我还是把照片发给王毅学长,让他防范着点……”


    周景仪咬牙:“你想怎样!”


    谢津渡眼底忽然一亮:“明天奥体中心,你肯定会来的吧?”


    周景仪嗯了一声。下午的比赛从两点开始,和早上一样的方式,九进五。


    谢津渡又是很轻松地通过了,同行的几个女生早都已经自动被他圈了粉,又是尖叫又是呐喊。


    终于到了决赛。


    五个种子选手在池边简单做运动,场地里进了一段激动人心的音乐。周景仪的血液跟着那律动燃烧着。


    过了一会儿,音乐停止,主席台上开始依次解说五个人,五个人里只有谢津渡一个人不是从小专业学游泳的。但周景仪也不知怎么的,竟然下意识地觉得冠军肯定是谢津渡的。


    那时候他怎么说来着:“我知道自己文化成绩不好,所以只能靠发达的四肢进你们学校咯。”那种痞痞的语气,好气又好笑。


    第一轮到头,谢津渡排在第三,周景仪紧紧握着手指。


    第三轮到头,谢津渡排在第二,周景仪手心里冒了汗。


    第五轮,第六轮……


    到了倒数第二个冲刺,谢津渡一个快速轻盈翻转,一头埋入水中,好快,快周景仪的心跳声都冲到了嗓子眼里。


    谢津渡到达终点,一瞬从水里跃出时,周景仪激动地跟着人群使劲地尖叫鼓掌!


    于此同时,大广播里开始播报:“第一名已经产生,S大体科院的谢津渡!”


    谢津渡上来立刻扯掉了碍事的银镜,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的额角一路滚落到均匀的胸肌上,整个人像是镀了一层光。


    主席台上开始有人走向他,金晃晃的奖牌套在他脖子上时候,他远远投来一瞥,隔着长长的距离,周景仪注意到谢津渡瞥的正是她。


    她先是一愣,接着大方地向他比了个大拇指。


    谢津渡转了视线,轻轻甩了甩头发上水珠。


    散场之前,周景仪匆匆去了趟厕所,再回来,已经找不到朱丽丽她们了,偏偏她还把手机放在她们那里了。


    人群往外涌,周景仪也只好先跟着众人出去。


    朱丽丽她们居然没在门口等她,周景仪慌了。她顺着主干道走到头,又从头走到尾,完蛋了,真的走散了,舍长那么个细致的人应该会在大门口等她。


    但是,来时的路,她已经不记得了。好像是往左再往右,她尝试走了下,发现走到了体操馆里,里面没有比赛,几个小姑娘正在里面练习柔软性。


    周景仪又只好出去,东绕西绕,周景仪问了个大叔,他说:“向南直走,再向东,一转弯就到了。”


    周景仪有点愣。


    大叔有点不耐烦:“你们大学生连东南西北都不认识?”


    周景仪不想给大学生这个名词丢脸,只好点点头道:“认得认得。”


    但实际上,她走了三遍也没走到来时候的绿色的大门,玛德,她真的不知道东南西北。


    绕了一圈,她再次遇到了那个给她指过一次路的大叔。


    她不想被大叔发现她到还没找到出口,只好改口问:“大叔,游泳馆在哪里,我朋友在那里等我。”朱丽丽她们找不到她应该会来找她的吧,小学的时候老师不是说迷路的话要在原地等么,她现在就往回走。


    大叔这次给指路清楚了很多:“直走右手边就是。”


    周景仪满怀欣喜地推开游泳馆的大门,整个场馆里的灯已经都灭了,只有靠近泳池边上还亮了几盏灯。


    蓝盈盈的水变得一片幽兰,头顶不甚明亮的灯光洒落在池水里,像落了沉黑天幕上点缀着的许多粒星子。


    场馆里十分寂静,池子里水哗啦哗啦地响,忽然池水里跃出个人来。周景仪受了不小的惊吓,接着那人从水里出来后干脆在池边坐着了。还穿着先前比赛的衣服,应该是没得奖在这反思的运动员。


    周景仪拍拍胸脯,从长台阶上走下来,笑盈盈地喊他:“同学你好,我迷路了,能不能,给我指下路?”


    沉默,这人没给一点反应。在周景仪发呆的时候,谢津渡又开口打破了沉寂:“你刚刚说什么来着……你佩服我?”


    他站起来,将她灼灼地看进眼里,周景仪胸口忽然一窒。


    游泳馆里,一片漆黑,有风漫进来那幽蓝的池水轻轻荡漾,和着他眼底的光,仿佛是魅惑妖精魔法瓶里的致命□□,晃啊晃的。


    周景仪有点晕,她忽然生出种错觉,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谢津渡两个人了。她干笑了两声:“刚刚我以为是哪个青年在这心灰意冷,就借你的故事来感染他一下咯……”


    “呵!”呵呵。


    周景仪收到一万点暴击,她的的脸颊在黑暗里慢慢变红。


    呵个鬼啊!


    在她考虑怎么回击时,头顶忽然被他的大手拍了下:“走吧,我送你出去,周路痴。”


    周……周路痴?


    Excuse me?Excuse me?


    谢津渡说完话,一把扯了身上湿漉漉的运动T恤,换了自己的便装。


    周景仪以为他是比赛失落的厉害,只好迂回了下:“同学,你今天的比赛我有看的,你游得可快了,虽然没拿到第一,但是重在参与嘛……”她见没什么效果又开始给他举例子:“其实今天那个第一名是我小时候的同桌,他小时候语文数学总是得零分。”


    说到这里周景仪忽然笑了:“但是他后来刻苦努力,还进了我们S大呢,他总说自己是靠体育成绩进的S,但是我去查过,他的文化分过了我们学学校的分数线的,我特佩服他。”


    “周景仪……”那人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自仪自语,“你怎么还没走?”


    咦?怎么这么熟悉的声音?


    周景仪飞快地从台阶上下来,我靠,谢津渡啊!


    那她刚刚岂不是拿谢津渡的小时候的故事教育谢津渡啊?


    谢津渡把手压在她头发上:“我运动完了就想吃米淑芳的生煎包,可惜一直没时间去买,要不你替我去?”


    周景仪视死如归地点了点头。


    谢津渡心情好得不行:“李记的豆浆也很好喝……”


    周景仪不耐烦:“行,买!”


    谢津渡狡黠一笑:“其实,我还缺个人给我敲敲腿……”


    周景仪转眼怒瞪他:“你不要太过分。”


    谢津渡禁不住笑出了声,他当然不会太过分,他只会合理地过分。


    等周景仪进了教室,谢津渡倚在她先前站过的地方,神情专注看着手机,指尖在那些照片上来来回回地滑,同一张脸,不同的背景,不同的表情。他每看一张,嘴角的笑就越温和。铃声响起的时候,他按了后退键,相册的名字有点长——未拆的礼物。


    吃,当然吃,她只是不好意思吃光而已。


    谢津渡擦了擦嘴笑:“我饱了,剩下你解决。”


    “啊?”周景仪有点傻眼了,谢津渡怎么跟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当然她是不可能一下子吃完四人份的披萨的。两人出了广播站,周景仪的肚子已经和挂在中天的月亮一样圆了。


    谢津渡又跟上次一样,要送她回去。


    周景仪死活不肯,当她傻呢,有一不能再有二了!谢津渡也不勉强,只推着车子和她并肩走着。


    晚风微凉,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空气里是好闻的青草味,路灯把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两人一路无话。


    周景仪觉得一定是吃人嘴软的缘故,她竟然觉得谢津渡有点好看。


    她默默地在心里把她的王毅学长想了一遍,天哪,她居然觉得谢津渡比王毅帅,她怎么能这么花心呢!于是到了分岔路口,她做了个决定:“谢津渡,我从这边走了哈,咱两不顺路了。”


    谢津渡皱眉:“小路太黑了,跟我走大路吧。”


    周景仪越看越觉得他好看,赶紧摆摆手道:“咱们学校的治安那么好,不会有问题的。”


    谢津渡沉默了片刻说:“那好吧,你注意点,上次我才看的新闻,N大碎尸案,一个人被整个片成了多少片来着……”


    周景仪顿了步子。


    谢津渡故意压低了声音:“那件事你听说过没有?”


    周景仪睁大眼睛:“哪……哪件?”


    谢津渡叹气:“对了,还有哪个学校来着,女生失联三十多个小时……找到的时候,脸都被人整个剥了下来……”


    周景仪腿有点抖了。


    谢津渡叹气:“当然啦,我们S大的治安好……咳,是绝对不可能发生这种事的,我先走了哈。”


    说完他跨上了自行车开始倒数:十、九、八……


    周景仪环顾一下四周黑洞洞的树木,立马就慌了:“谢……谢津渡!你等等,我跟你走大路!”


    被喊了名字的人刚数到五。


    他从容地捏了车闸,单腿点地转过脸看向她:“快点,我带你。”


    谢津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换的有后座的自行车,比之前的山地车丑多了,但是还挺实用的。


    周景仪跳上他的车,谢津渡轻笑出声:“坐稳了。”


    一开始周景仪只是死死地握着后座的把手,谢津渡突然加速,周景仪害怕,只好改为抱住他的腰,路中车轮压过一个小石块,轮子打了个滑,周景仪下意识地收紧胳膊。


    谢津渡迎着晚风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