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区区小命 这么忙?连饭都忘记吃了,难……
在叶祈安回完消息再抬头时, 于婷已经站到了面前。
于婷隔着空气点了点叶祈安的手机,试探一问:“你有急事要走吗?”
这话问的很巧妙。
有急事的话可以先走,她再另外找人, 如果不是急事,就暂且再留一留, 把问题解决了再下班。
叶祈安也是个不撒谎的人, 又总是把工作放在第一位,闻言摇了摇头, 看都没看手机,直接塞回了口袋, 问:“怎么了?”
“急诊来了个小孩, 好像动不了还是怎么,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于婷道,“他们那边喊人过去看看情况。”
叶祈安皱眉, “动不了?”
“是啊, 你先看看去吧。”于婷道,“神经内科的大夫也过去了, 估计要排查一下具体是哪儿出问题了。”
叶祈安应了声好, 便又将外套脱了放回办公室, 倦怠地套回白大褂, 一边系扣子一边进了电梯。
今天急诊的人出奇的多。
叶祈安刚出电梯就撞上了好几次医护人员推着车一边喊着“让一让”, 一边飞快地往电梯里推人的情况。
金属轮床碾过地砖的摩擦声伴随着永无止境的仪器滴答轰鸣声钻进耳朵。
叶祈安进了分诊区,扫视了一圈便注意到了一个僵直地躺在床上的男孩。
“他什么情况?”叶祈安走近后问。
一个大夫回答:“人突然动不了, 胳膊腿啊都没知觉。”
“多大年纪?先前没有征兆吗?”
“八岁。”急诊大夫瞥了眼一旁咬着手指, 一脸担忧无助地看着病床上的孩子的女人,又道,“半个月前孩子就开始说身上疼, 手疼腿也疼”
注意到了急诊大夫的目光,叶祈安也扭头看了眼女人。
女人的目光终于从孩子身上移到了叶祈安身边,咽了咽口水后才懊悔道:“我,我一开始没在意。”
叶祈安叹气,上前去看了看孩子的情况。
见叶祈安没理她,女人有些不安地搓着手继续说明儿子的情况,“他半个月前就说身上很疼,但是我给他报了跆拳道班,上课的时候有磕碰很正常,我就没当回事,谁知道”
“半个月前?”叶祈安简单检查了一遍男孩的情况,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眉心不自觉地拧了起来,又问,“疼了半个月,你都没带他去医院看看?”
女人讷讷道:“上个礼拜我带他去看了医生,照了个ct,但是没什么异常,我就带他回去了,后来他就开始头疼,然后突然就不行了”
说到最后,女人似乎积攒下来的全部的懊悔和恐惧都爆发了出来,尾音发颤,泣声抽噎着响了起来。
“求求你,大夫,你救救他,他才八岁啊!”
“我真后悔,早知道,早知道”
颈部也很僵硬。
叶祈安没太理会女人的突然崩溃,抿着唇专注地检查男孩的情况,按了一下脖侧后又倾身对男孩道:“小朋友,你试试能不能抬腿?”
男孩儿咬着下唇,似乎是想尽力完成叶祈安的指令,但是却无能为力,目光透着无助,但是连摇头都做不到,只能静静地看着叶祈安。
叶祈安的眉心蹙地更紧了。
“刚做了个全身体检,检查结果在这,各项指标都不太好。”急诊大夫将检查单递给叶祈安。
叶祈安接过后仔细看了一眼。
“可能是脊柱损伤。”叶祈安初步判断道。
女人倏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泣声也骤然变大了,嘴唇抖动地重复:“脊柱损伤?脊柱怎么会损伤?不可能啊,他身体一直都很好的,不可能啊”
闻言,急诊医生也有些难受,目光在男孩身上逡巡了一圈。
叶祈安道:“先送去做个核磁共振,等结果出来告诉我。”
估计一时半会是走不了了,叶祈安彻底打消了回家的念头,正准备回七楼的时候突然注意到外面开始飘雨了。
绵密充沛的水珠连点成线,不知疲倦地浇灌着这座天幕下繁华喧闹的城市,雨珠一片片砸在玻璃上,连绵不绝稀哗作响。
这雨倒是给闷热的天气降了点温。
叶祈安不由得往大门的方向走近了一点,想吹吹夜风再回去,但才刚靠近一点,就赫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焦躁喧闹的脚步声。
一大批医护人员神色匆匆地朝大门跑去,表情紧张着急,手脚麻利地做好了准备,在大门打开后没多久,连绵雨幕里就闯进来了一辆亮着灯,呜哇作响的救护车。
叶祈安心中蓦地涌上了一股不祥的预感,抬脚继续往前走,在靠近后意外地在人群里看见了许觅清的身影。
“你怎么在这儿?”叶祈安伸手扯了下许觅清的衣袖,问道。
许觅清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在这儿都能碰见叶祈安,呆愣了几秒后才解释:“哦,我帮谭医生送份文件下来,然后”
叶祈安歪着头侧目意味深长地看他。
许觅清尴尬地挠了挠脑袋,小声嘟囔道:“然后就被抓壮丁了。”
今天的急诊意外地很忙,人手完全不够。
许觅清交完资料正要跑路,就一次又一次地被路过的大夫薅去干活。
他拉心电图都要拉吐了。
好不容易完成了最后一项任务,许觅清正准备悄咪咪地在急诊消失,就又被这堆人一把揪住了。
然后就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这里。
还莫名其妙地碰见了他尊敬的叶老师。
叶祈安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没再理会许觅清,目光投向了不断驶向他们的救护车。
刺耳的鸣笛声让叶祈安没来由地有些焦躁,看向救护车后门的目光也急迫沉重了些许。
见叶祈安不理他了,许觅清也不自讨没趣地在这个场合和老师套近乎,老老实实地站在叶祈安身后,探着脖子往前看是什么情况。
救护车停稳,后车门也被打开了。
在看清楚车内的情况后,在场所有医护人员都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连叶祈安都有些意外,愕然消退之后,取而代之的便是凝重。
“我草。”
许觅清站的近,一眼就看清了状况,下意识地爆了句粗口,然后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地咽了咽口水。
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男生侧躺在救护车里的床上,一根细长的钢筋从他的下颌穿透,径直插进了他的头颅里,另一端的尖刺从眼周隐约刺出,整个脑袋几乎都被这根钢筋贯穿了。
许觅清视力好,他甚至都隐约看见钢筋的尖刺将男生的右眼眼珠都顶歪了一点,几乎都要从眼眶掉出来了。
我草,我草,我草。
许觅清的脑子瞬间懵了。
除了这两个字外什么东西都装不进去了。
整个人的思维都已经迟滞了,只有恐惧,惊愕,胆怯,不可置信等负面情绪不间断地涌进腹腔,像块冰冷的冰坨坠在肚子里。
他甚至共情到感觉自己身上也开始幻痛起来了。
救护车里的医护人员一路上都稳稳地控制着那根钢筋暴露在外的一小截,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道路颠簸之下钢筋一移位就直接撞破了主血管,见好不容易到医院了,连忙道:“赶紧,快,搭把手搭把手。”
下面的医生也回过神了,有条不紊地上前将患者从救护车上抬到轮床上。
“小心一点小心一点,来个人扶住钢筋。”
“侧过来一点,别压到。”
“好好好,来,一,二,三,起!”
紧张又谨慎地忙活了好一阵子,众人才在不移动到伤处的前提下把伤患转移。
叶祈安跟着一起推床,一边朝抢救室走一边飞快地观察患者的情况。
许觅清惨白着张脸跟在叶祈安后边帮忙,患者的脑袋就在他旁边,有了这个概念后,许觅清连头都不敢扭一下,直愣愣地盯着前面的路,注意到叶祈安一直在看患者,才不由自主地缓缓扭头看了一眼。
患者还醒着,但是神智似乎已经不清醒了。
一侧的眼珠被顶歪了一点,肿胀充血着,另一侧的瞳孔似乎也有些放大的迹象,整个脑袋血渍呼啦的。
他无助痛苦地张着嘴,舌根也被钢筋穿透了,只有舌尖随着他含糊哀嚎的动静徒劳地抖动着。
就看这一下,许觅清都感觉心快吐出来了。
他是医生。
不能这么脆弱。
专业一点,专业一点。
缓了缓后,许觅清又鼓起勇气睁开了眼,然后一眼就看见了患者口腔里粉粉水水的,黄黄白白的不明物质。
“他是不是吐了啊?”许觅清没忍住问。
声音不大,只有叶祈安听见了。
叶祈安扭头看了一眼,淡淡道:“没有,这是脑组织漏出来了。”
许觅清:“”
胃里突然一阵绞痛,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似的,然后酸水从胃里翻了上来,粗粝而干涩地挤上食管,嗓子蓦地像是被泡进了硫酸里似的发麻发疼,在即将吐出来的瞬间又硬生生地被许觅清咽下去了,然后一股酸气代替酸水顶了上来。
许觅清打了重重的一个嗝。
叶祈安又看了许觅清一眼,突然道:“待会儿你和我一起进手术室。”
许觅清呆滞:“?”
啥?谁?进哪儿?
患者被送进影像拍片子了。
等待结果的过程里,叶祈安又拿到了之前那位男孩的片子,一时间有些焦头烂额。
叶祈安初步看的结果并不好。
椎体存在着病变,而且逐渐呈现恶化的趋势。
病变的范围也比预期的要大得多。
这边的情况不好,另一边的结果应该也好不到哪儿去。
叶祈安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还是打算把谢共秋喊来帮忙。
谢共秋才是脊椎伤方面的专家,让他来看要比他效果好一点。
电话没打通。
叶祈安皱了皱眉,隐约记得谢共秋应该还在医院。
见许觅清紧张无措地待在角落四处乱瞅,叶祈安冲许觅清招了招手,喊道:“觅清,你来一下。”
意外于叶祈安对他略显亲切的称呼,许觅清愣了一下,然后才连忙跑了过去,“叶老师,怎么了?”
“你去七楼看看谢医生在不在,在的话喊他来看个片子,和他说是一个八岁男孩的,脊柱损伤严重。”叶祈安晃了晃自己的手机,道,“刚给他打电话没打通。”
许觅清连连点头表示明白,在转身跑走之前又有些迟疑地扭头看了眼叶祈安。
那他还要不要进手术室了?
其实许觅清也挺矛盾的。
一方面他确实很想参与手术,哪怕进去当个吉祥物干站着什么都不能干也行,另一方面他又觉得他参与的第一个手术的场面就这么惨烈实话实说,他真的有点害怕。
许觅清胡思乱想地跑腿去了。
叶祈安也进了讨论室,和其他科室的医生一起看起了片子。
“损伤路径是经下颌联合至舌骨上间隙,到蝶骨大翼后穿过眶上裂,最后抵达额叶底面。”
“风险区不少啊”
“关键还是先把钢筋弄出来,感染了就坏事了。”
几位医生看向叶祈安。
叶祈安默认点头,道:“我建议的拔管方向是逆着刺入方向取出,损伤风险会更小一点。”
“钢管贴着颈动脉,你要冒险直接拔吗?还是先开颅夹闭血管?”
叶祈安思索半响,道:“插个管吧,在腹股沟的位置,有出血风险及时堵上,他现在的情况估计撑不了那么久了。”
钢管距离脑干只有两毫米,风险很大,叶祈安其实也没那么大的把握能那么顺利地取出来。
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行,那就先这样,走吧,准备着吧,又是一场大战,哎,还刚准备下班来着。”
“可不是吗?诶,你吃晚饭了吗?要吃点垫垫吗?”
叶祈安回头看了眼勾肩搭背着聊天的两位医生,又一言不发地收回目光,然后掏出手机来看了眼消息。
自他那条消息后,封今就没回他了。
看来是会死。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给封今发了些什么的叶祈安伸手抵了抵鼻尖,轻咳了一声后,又若无其事把手机收了起来。
叶祈安其实也没吃晚饭,不过他午饭吃的比较晚,现在倒也不饿,也没想着去吃点东西填填肚子,而是自己安静专注地琢磨起了手术方案。
手术室已经准备好了。
收到消息后的叶祈安走去手术室,在路上还听见手术室护士一边发疯抱怨一边雷厉风行地指挥人把设备移进手术室。
叶祈安换好洗手衣,戴好帽子口罩后便去刷手。
许觅清成功完成任务后又紧赶慢赶地跑了回来,到处问了一圈才问到叶祈安的行踪,急匆匆地冲进刷手间,然后一眼就看见了在刷手池前的叶祈安。
叶祈安身姿挺拔,身形轮廓被白炽灯光修饰得冷淡凌厉,即使被衣物和口罩遮的严严实实,但依旧可以凭借独特出众的气质一眼认出。
叶祈安微垂着眼睫,额角有几根碎发沾在白净的皮肤上,顶光的白灯高高照落,面容似乎都在这发晕的光线下变得模糊了起来。
似乎是没有注意到有人来了,叶祈安专心致志地给自己刷手,许觅清在一旁安静如鸡地默默注视,看着叶祈安缓又重地呼了口气后突然扭头看向他。
许觅清:“嘎?”
“来了?”叶祈安似是愣了一下,而后很快便恢复了以往的喜怒不形于色,冲面前的刷手池抬抬下巴,继续道,“刷手,好了之后进来。”
许觅清更懵逼了,嘴巴张了好几下,才结结巴巴道:“叶,叶老师,真要我参与啊?我”
他啥也不会啊。
叶祈安似乎是猜到了许觅清的想法,将水擦干后径直朝许觅清走去。
许觅清视野范围内的景色从明晃晃的亮瞎人的灯光水雾变成了灰蒙蒙的对方投下的身影。
“总是有个过程的,不要这么没信心。”叶祈安道,“多看多学,不要浪费机会。”
许觅清怔怔地点头,然后目视着叶祈安进了手术室。
像是被一小颗石头砸进了一片平静无波的湖泊里,表面看似无动于衷,但一片又一片的涟漪无声无息地荡了出来。
许觅清按下心里的触动,老老实实地刷了手,然后紧张又激动地踏进了手术室,下意识地四处打量了一圈环境,看着一台又一台的只在教科书上见过的机器啧啧称奇。
叶祈安已经换好了手术服,站在手术台前摆弄手术器材。
手术室的其他人也都在各忙各的,没工夫搭理许觅清。
许觅清尴尬又局促地把手缠在了一起。
叶祈安若有所觉地抬眸看了许觅清一眼,问巡回护士:“还有衣服吗?给他一套。”
毕竟叶祈安还是个副主任,巡回护士很给面子地点头说了有,然后拿了套衣服给许觅清。
在巡回护士的帮助下许觅清穿好了衣服,然后又一脸茫然地四处张望了一圈,不知道自己站哪儿好。
“站过来。”叶祈安像是背后也长了双眼睛,头也不抬地开口指挥道。
许觅清感动极了。
他就喜欢被人指挥。
只要不让他干站着不知道要做什么就好。
“站直。”叶祈安抬头睨了紧张地拱着腰的许觅清,道,“别站的跟个问号似的,脸上写着还不够吗?”
许觅清:“”
还是熟悉的毒舌。
太好了。
这下舒服多了。
许觅清尽力地让自己放松下来,站在旁边听话地看着叶祈安的动作。
许觅清不知道他们在讨论室里讨论出来的方案是怎样的,纯靠现场观看着手术直播来判断。
见叶祈安切开了患者下巴和眼窝附近的皮肤和骨头,将钢管穿过头颅的路径暴露出来后,许觅清心口微微一跳,似乎隐约猜出了叶祈安接下来要做什么。
叶祈安紧接着拿了个临时气囊堵住了钢管旁的大血管,然后拿起了震动式异物取出器,伸手小心翼翼地握了一下钢管,又回头看了眼患者的各项指标,然后抿着唇试着将钢管往外拔出了一小点。
所有人的呼吸似乎都下意识地屏住了,直勾勾地盯着那出来的一小截钢管。
手术室的灯光并不强烈,温度也谈不上炽热,但许觅清没来由脊背发起热来,他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汗水悄然无声地从毛孔里渗了出来,打湿了额角的碎发。
“超声刀。”叶祈安道。
护士立刻递上。
将钢管周围的坏死脑组织打碎和吸除掉了一部分后,拔管的空间也大了一点,叶祈安似是完全不着急,只是谨慎又克制地一点一点清除,然后试探性地将钢管往外拔。
“吸一下。”
许觅清回神,立刻听从指挥地去吸血。
吸完之后许觅清就又怯怯地收回手,拘谨地站好,什么都不敢碰,生怕碰了什么不敢碰的东西,只是紧张又敬佩地看着旁边面不改色的叶祈安。
我靠。
这心理素质简直强的离谱。
感觉连呼吸都毫无波动。
沉闷的空气和过高的温度粘连在了一起。
光线似乎变性为了流体,挂不住这一小方天花板的边际。
叶祈安心无旁骛地拔动钢管,时间似乎也被按下了慢倍速,每一秒都被拉到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
许觅清感觉嗓子干到冒烟,像是被火燎了似的,又像是被人丢进了荒无人烟的燥热沙漠里,全身的水分都被蒸发了,每咽下一口口水都像是硬生生地往下吞刀片。
许觅清没忍住又偏头看叶祈安。
叶祈安沉着稳定地站在那里,微垂着头,额角覆着汗津津的水雾,棕色的眸子无波无澜地凝在自己的手下,专注得仿佛所有人类该存在的情绪都云销雨霁了,光是站着都能让人无端地感到安心和信任。
许觅清紧绷的脊背不由自主地松快了一点,面上的紧张和无措渐渐消退,缓缓吐了口气,极力忽视掉湿漉漉的口罩和发麻发僵的手脚,将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患者和听从叶祈安的指挥上。
叶祈安的手稳得可怕,拔管过程也出乎意料地顺利,既没有出现预期中可能存在的大出血情况,也没出现脑肿胀失控的状况。
大家嘴上虽然都没说什么,但是心里的巨石都在那个钢管完全从患者脑袋里抽出来的瞬间倏地放了下来。
大家的表情都轻松了不少,迟缓的呼吸也恢复了正常的节奏。
倒是叶祈安还是保持那一副从容镇静的模样,面无表情地将钢管放下,然后检查了一下那个受伤的眼珠还有没有挽救的可能性。
似乎希望不大,叶祈安很轻微地摇了摇头,将最后的判断留给眼科大夫,自己又屏气凝神地开始了下一步。
——修补脑膜。
时隔近七个小时,手术终于接近尾声了。
许觅清走出手术室后紧绷的神经才彻底松了下来,一直被压抑着的饥饿感也海浪般席卷而来,拧着旋着地折磨他空荡荡的胃。
腿也僵硬得不像自己的了。
许觅清疲惫地找了个位置坐下歇会儿,顺手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
已经凌晨十二点多了。
中途消失了好几个小时,闻折没少给他发消息,时不时就来一条问问他的情况。
许觅清颇为感动,心里一软,有些撒娇似地给闻折发了条消息。
【许觅清】:刚上手术室去了,忙得都忘记时间吃饭了。哭哭/
闻折回的倒快。
就是说的话不是那么动听。
【闻折】:这么忙?连饭都忘记吃了,难道工资很高吗?
许觅清:“”
果然只有最亲密的人最能刺痛人心。
许觅清冷笑一声。
【许觅清】:高不高你不是也知道吗?闻·倒贴上班·医生。
还不等闻折回消息,许觅清就见叶祈安从身边路过。
“叶老师。”许觅清打招呼。
叶祈安垂眸看了许觅清一眼,问:“你现在回家吗?”
“回吧,好晚了。”
“嗯。”叶祈安点了点头,又道,“我给你转了点钱,打车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说罢,叶祈安不等许觅清回复就抬脚走人了。
手术只是暂时结束,还需要反复观察血管有无出血点,还要等其他学科的答复检查患者情况,查查眼球的情况,查查颅底还有没有漏液
一时半会叶祈安肯定是离不了院的。
窗外的雨声渐响,叶祈安从沉浸中研究病例的状态中拔了出来,按了按开始发疼的胃,起身准备去买杯泡面吃。
刚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就响起了清脆的一声微信提示音。
【封今】:你还回来吗?快凌晨一点了噢。
叶祈安有些惊讶地停下脚步。
不会吧。
封今还在等他吗?
这么敬业?
【叶祈安】:暂时回不了了,你休息吧,不用管我。
很快消息就又回了过来。
【封今】:你吃过晚饭了吗?
叶祈安看了眼不远处的自助零售机,诚实地回了消息。
【叶祈安】:没有,准备吃泡面。
对面安静了小半分钟。
以为对方不会再回他了,叶祈安正要继续完成自己的任务,就见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封今】:那我把菜热热,给你送过来吧。
叶祈安蓦地一愣,许是担心封今真就这么过来了,连打字的动作都乱了两秒。
【叶祈安】:不用,没必要。
似乎猜到了叶祈安会拒绝,封今早早地就已经想好了理由。
【封今】:没事,正好我家在医院附近,刚好顺路,送完我就回家。
【封今】:现在是周六,严格来说我还在工作时间,叶老板。
叶祈安:“”
他当时的合同好像确实没写早九晚五之类的工作时间。
只是宽泛地写了个周末。
坏了。
感觉他成了压榨员工的黑心资本家了。
哪有人能一天到晚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工作呀。
叶祈安不自觉地抬眸看了眼墙壁瓷砖里他的反光
哦。
是他。
见封今似乎铁了心了要履行员工职责,叶祈安只得无奈地接受了封今的好意,放人过来了。
答应了人之后,叶祈安望着窗外的雨,没忍住又提醒了一句。
【叶祈安】:外面的雨很大,你路上小心一点。
封今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眼窗外,饱含着水汽的云沉积着覆盖在绵延的天际,夜风混入潮气显得更加肆无忌惮。
封今收回视线,不痛不痒地回了消息。
【封今】:区区小命。
【封今】:等我。
叶祈安失笑出声,表情不由自主地轻松了下来,目光在那两条消息上凝滞了许久,才轻轻地在键盘上按了几下。
【叶祈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