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柳欺霜回去之后,将卖蒜薹的钱交给了万母,卖野菜的钱放到自己的钱匣子里,又去地里打蒜薹了。
万家的蒜苗地挺宽敞的,足有二三分呢,且地里的蒜苗还不是一茬种下的,发蒜薹的时间自然也有早晚,地里蒜薹能从正月中卖到二月下旬,能卖不少钱。
蒜薹打了之后,可以拔一点嫩蒜头起来做糖蒜,剩下大部分都要让蒜头再长长,老蒜才能留种,才能长时间放置,大蒜可以配的菜可多了,况且万冬阳吃个面还要配生蒜呢,只他们自家人一年里就要吃不少的蒜头。
临近二月,日头大或是干活儿的时候穿不得厚袄子了,不然身上会发汗,柳欺霜今日穿的便是薄袄,裹了一个冬天的厚袄子终于脱了,他觉得身子轻快灵便了不少,连干活儿都顺手了。
打蒜薹也是个手艺,将蒜薹利落的从蒜苗杆子剥出来,也是需要技巧的。
柳欺霜脑子好使,林秋月教了他两次他就会了,他一边打着蒜薹一边想着,下午要不要去挖点儿野菜,身边突然传来大动静,他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身边多了张讨打的脸。
“你好好的路不走,干啥从路边飞过来。”万冬阳是直接从蒜苗地的另一头跳过来的,瞧着足有两米多远,柳欺霜很多时候都觉得万冬阳既像猴子又像野猪,滑头力气还大。
万冬阳刚从水田里回来,今日家里的秧苗弄好了,他能闲上两日,便准备去看看腊月上头定的东西弄好了没有,既要出门自然要顺便拉自己夫郎一程。
“我明日要去县里,我拉你去镇上。”万冬阳话间已经开始打蒜薹,这活儿他也会,干得快得很。
有人帮忙了,柳欺霜干脆停了手里动作,特意用左手在他的小布包里拿了块麻糖放嘴里。
他现在有两个布包了,一个大的一个小的。
大的用来装果子之类的大东西,小的用来装糖果瓜子。
新熬的这锅麻糖真好吃,入口虽有苦味,却是苦中带着一味焦香,这样的味道一点不会腻人,比纯甜的麻糖好吃多了。
万冬阳见人干活儿的间隙都要往嘴里放块糖,忍不住嘱咐他小心牙齿,要是虫蛀了可就完蛋了,他不是小孩儿没有牙齿换,坏牙要跟着他一辈子了。
“不会坏的,我含在嘴里没有嚼,只有舌头碰到了。”因着自己实在太爱吃糖,蛀牙的问题林秋月已经早说过了,柳欺霜继续说道:“大哥喊我吃了糖要漱口,我都听话漱口了。”
他一直记得大哥大嫂的话,一直很小心,他还要留着一口好牙吃好吃的,才不会让牙齿坏了。
万冬阳闻言放心多了,专心干活儿了。
柳欺霜不知道,今日他坐了地主家的马车,惹了别人眼红,美滋滋吃着麻糖看着相公给他干活儿,一点不知道宋赛雪今日要倒霉了。
邓家姐妹两个同钱小文通了气之后,那是一天都等不了,当日下午就让钱小文将宋赛雪骗出来了。
宋赛雪原是不想和钱小文来往了,可她一想两人也没有什么矛盾,突然不搭理人了不好,她准备把话和人说清楚,问人到底还要不要针对人,若是他对柳欺霜还是有意见,他们就不要来往了。
两人去的地方是村子北边儿那片水田附近,他们一路往水田边上去的时候,宋赛雪就发现钱小文神情有些不对,她还以为这是钱小文想要同他们和好,可又抹不开面子,她心里还高兴呢。
心想着若是钱小文能别对柳欺霜有成见了,他们还能一起玩,往后三个人干啥都有伴。
水田边上少不了的自然是水沟,这条水沟旁边有些矮坡,还有些杂草树丛和巨石,地形同万家旁边那条有些像,没到近处不易看见水沟边上的人。
宋赛雪出来的时候拿了篮子和镰刀,一路上已经挖了些野菜在篮子里了,到了水沟边上也没多注意,一边同钱小文说话,一边挖野菜,等两人走到一处草木茂盛比较隐蔽的地方,她才停了脚步。
时辰晚了不适合朝着草木茂盛的遮阳处走,她娘说这样的地方有鬼,喊她避着点儿。
“小文,我们不要往上走了,我们去另一边往回走吧,还有啊,我方才同你说的话你听进去没有啊,你去找霜霜道个歉咱们和好吧,霜霜不是小心眼的人会原谅你的。”宋赛雪这会儿正蹲在水沟边,挖一株肥嫩的荠菜,钱小文久不回话,她回头看了一眼。
可就是这么一个回头,她背后竟然多出了两个人来。
看着面色不善的三人,宋赛雪一下猜到了他们想干什么。
她咬牙看向钱小文,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巴掌。
她真是笨啊!怎么会觉得钱小文面色不对,是因为不好意思开口同她和好,如今看来,他分明是心虚啊!
宋赛雪和邓家姐妹虽也有来往,但交情不深,可钱小文却不一样,她同钱小文是好朋友。
宋赛雪看着人眼睛都红了,她这会儿不想再多看人一眼,她觉得是她太笨了,才会上人家的当。
那姓钱的连将人丢在深山这样的事,也能做得出来,足以证明他不是好人,她把人当朋友,人家未必拿她当朋友,是她错了,以为人人都像霜霜一样好。
宋赛雪回去的时候,不止头发乱了,一只鞋子打湿了,两条胳膊还多了好些淤青,嘴角也破了点口子,因着时间太晚,她家里人也没人瞧见她有什么不对。
今日的事,好像就这么安静的过去了。
隔日,万冬阳和柳欺霜早早就往镇上去了,两人在镇上吃了早饭,一个往县里去了,一个去菜市场卖蒜薹了。
今日没有野菜,收工还更早一些,但柳欺霜遇见了罗娘子,耽搁了些功夫。
今日,罗娘子身边还跟着一个小丫头,柳欺霜这才知道罗娘子家里雇了仆从,往后亲自到市场买菜的时间不多了。
家里雇了仆从必然是赚了大钱,柳欺霜还挺为人高兴的,罗娘子人也好,也没有看不起他一个乡下夫郎,还同人说了她家铺子名字,连具体位置都同人说了,喊人有什么稀罕东西可以拿去找她。
柳欺霜昨日卖蒜薹卖了一百一十文,今日托了万冬阳的福,卖的蒜薹多些,还多得了三十文,但再过几日大批量的蒜薹出来,就卖不上价了,也就赚这几日的钱。
揣着卖菜钱回家的时候,柳欺霜脑子里想的还是卖菜,但不是卖手里这些菜,而是他大嫂做的小菜。
他卖东西久了自然知道物以稀为贵,既然东西多了卖不了,那能不能等东西不多了再卖?
蒜薹也能做泡菜呢,做成泡菜就能长时间放置了。
大嫂手艺真的很好,做的下饭咸菜泡菜都好吃,今朝听闻罗娘子家里有个杂食铺子,柳欺霜想找个适合的机会,去看看里头小菜味道如何,若是赶不上他大嫂的手艺,看看能不能将家里的小菜拿去寄卖。
若不行,他可以推着板车吆喝着卖,家里蒜薹还多,到时候蒜头也多,卖上一批糖蒜,也能赚不少钱呢。
柳欺霜到了村子之后,没有从他家门前的小路回家,他进村去了,他得去宋家一趟,趁着今日还早,将花种挖回去。
他前些日子种的老鹰花活了,老鹰花在村子里是不好成活的,这都能给他种活,这证明他有侍弄花草的天赋,种的花一定种得活养得好。
柳欺霜高高兴兴到了宋家,见是宋赛雪给他开的门更开心了,他同人说了是来家里挖花种的,宋赛雪让人进屋之后就去屋子里拿锄头了。
宋赛雪家里的花草都种在院墙根下,等到了三月四月,她家院墙下头可漂亮了,什么花都有。
两人到了墙根下头,柳欺霜才小声问人,“赛雪,你是不是挨打了?你娘怎么能打你脸啊,你都这么大了。”
宋赛雪刚开门的时候,柳欺霜就注意到她嘴角有些破口,还有些淤青,一看就是被人撕了嘴巴,他下意识觉得宋赛雪是挨家里人打了,也不敢大声说话,就怕她娘听见,回头还打她。
宋赛雪这会儿正给人挖胭脂花,她吸了吸鼻子摇了摇头,但多余的话没说。
柳欺霜见人不说话只当人是默认了,他不知道宋赛雪做了什么事要挨这么重的罚,但他知道怎么讨好父母。
“赛雪,下午我们一起去挖野菜吧,我知道什么野菜能卖钱呢,也知道好多有鲜嫩野菜的地方,咱们明早一起去卖菜。”
宋赛雪闻言没有一点高兴样子,只摇了摇头,好一会儿之后才开口道:“我这几日不出门。”
“哎呀,你先别捣鼓你的绣活儿,绣活儿什么时候都能做,咱们先把眼下能赚的钱赚了吧,再过几日卖野菜的人就多了,就不好卖钱了。”柳欺霜将一坨黑乎乎的根块抓手里,示意宋赛雪别挖了,去挖下一样。
两人去挖水仙花之时,柳欺霜又说起让人同他去挖野菜,宋赛雪这回忍不住了,眼泪不停掉,还让人最近都别来找她了。
“赛雪,怎么了?你娘不让你同我来往了吗?”不可能啊,宋婶子同他大嫂还有来往呢,怎么可能不让赛雪同他来往啊。
柳欺霜急了,宋赛雪也实在是忍不住了,丢了手里锄头往地上一蹲,一边哭着一边将昨日的事儿说了。
且昨日的事儿,还不只是她挨了打那么简单,所以宋赛雪才不让人近日来找她。
“她们喊我骗你出去,不然往后碰到我一次要打我一次。”
第92章
柳欺霜蹲在宋赛雪身边半天没说话,他被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好半天之后才冲人说道:“赛雪,你想不想打回去。”
柳欺霜仔细想过了,那几个人,看他和赛雪不顺眼已经是事实,若是这次不打回去,他也就算了,不常去村里,他们不容易逮着他,可赛雪家里在村子中心,好找得很,往后赛雪会成为他们的出气筒,只要他们有个不顺心的事儿就会想着拿赛雪出气。
还有便是,他这次躲过了,早晚也会被他们找上。
因为他们敢让赛雪骗他出去,便是认定了他是个好欺负的胆小鬼,迟早会找机会收拾他,与其惦记着什么时候被他们堵人,还不如早些把事情解决了。
“赛雪,我和你说,咱们这样。”
柳欺霜拿着花种回去的时候,万冬阳还没到家,他一个人去屋后种了花,还在屋后呆了好一会儿才回去。
他在想事情,在想这事儿到底要怎样做,他们才能不吃亏。
柳欺霜从屋后回来的时候,林秋月在台阶上教万小花做衣服,万小花也学的有模有样,瞧着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样子。
想起那日二嫂教小花做衣服时,母女两个都充满怨气的脸,柳欺霜一下子反应过来,可能不是小花不聪明,而是二嫂没有做老师的天赋,大嫂教的就挺好。
但也可能,二嫂更适合做另一个行当的老师,她教人打架指定行。
柳欺霜去屋子里捡了碟子麻糖出来,也坐到了她们身边去,一边吃糖一边同林秋月打听,家里的小菜都是怎么做的,他有好几日没有在家好好歇息,明日不想上街了,想喊大嫂教他做小菜。
林秋月见人在旁边默默吃糖,面上还有些出神,好像有什么心事的样子。
“怎么了啊霜霜,今天去街上遇上什么难缠的客人了吗。”林秋月偏头看人,手上的活儿也没停下。
万小花见人眼神没有落在手里的料子上头,下针却一点错没有,惊的眼睛都睁大了,还满心的佩服,神情又更加认真专注了一点,大伯娘太厉害了,她要好好学,以后同大伯娘一样厉害。
柳欺霜不打算和家里说那几坨臭狗屎的事,但他脑子聪明,因为林秋月这话立马想到了借口,便说今日在镇上看见一群人打一个人,那个被打的人好惨。
说罢这事儿,他又干脆说了他想学做小菜,想拿去镇上看看好不好卖。
别人打架是别人的事,林秋月不感兴趣,但家里夫郎想学手艺是好事啊,她立马来精神了。
她娘家便是做这个的,不然她也不会这个手艺,可她天生面皮薄,不喜同生人打交道,小时候在外人面前,还没张口先红了一张脸,如今年岁大了虽不至于此,却也不想同生人多说话。
做买卖要吆喝还要来回的讲价,一文钱要与人掰扯半天,她实在是干不来这活儿。
干脆应了人,林秋月又想着他家霜霜不喜欢做针线,若是吃食做的不错也好,也是个赚钱的手艺。
柳欺霜将碟子里麻糖吃了大半,也进屋去将他的绣绷子拿了出来。
他虽不喜欢做绣活儿,可也不想日日在山林里穿梭,犯懒的时候拿了绣绷子出来装样子打发时间,也挺好。
万母今日在万小花家里帮着二嫂做醪糟,两人过来家里的时候,柳欺霜正将碟子最后一块麻糖往嘴里塞。
马翠兰瞧着那同锅巴颜色一样的麻糖,不明白这孩子舌头怎么回事,白白净净香香甜甜的麻糖他不吃,偏要熬上一锅黑不溜秋的来吃。
马翠兰一来,柳欺霜精神就来了,他赶紧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喊二嫂过去坐,等人坐下之后将方才的事儿又说了一遍,喊人同他说说,一个人也能打赢很多人的法子。
“还能有什么法子,比狠啊,狠劲儿上来不要命了,便谁都怕你。”
“”柳欺霜不吭声,这法子不行,因为他想要命啊,他现在命很好,这条命得要。
马翠兰根本没注意柳欺霜脸上情绪,想了想又继续开口道:“打架嘛别想着自己毫发无伤,也别想着顾头顾尾,这个要给一下那个也要给一下,你就逮着一个人使劲儿揍。
这人啊都是欺软怕硬的,见到硬茬他心气弱了气势也就弱了,手里力道也就小了,甚至可能都不敢动手了,如此不就不用一对多了,一个个打过去就行了。”
柳欺霜脸上神情随着马翠兰这些话慢慢高涨,还不断点头,他觉得这个有些用!
晚些时候,万冬阳回来了,且瞧着还很高兴的样子,柳欺霜随意问了一句,“有什么好事儿。”
哪知道万冬阳还给他卖起了关子,他原本没兴趣也来了兴趣,同人缠了半天,万冬阳也不告诉他,只说再过几个月就知道了。
万冬阳怎么也不说,柳欺霜想起正事,放弃了同他打听今日得了什么好东西,倒是七拐八拐的同人讨了些揍人的法子,这回万冬阳嘴巴不紧了,给他说了一堆,但基本同马翠兰说法一样,就是得狠。
如此,柳欺霜心里便有成算了,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隔日,柳欺霜正在蒜苗地里的拔蒜头,宋赛雪上家门了,两人拔蒜的时候,宋赛雪同人说了,他们喊她将人骗到村子北边儿那条水沟边,也就是宋赛雪上回挨打的地方。
柳欺霜原是打算,将人喊到家里防风地旁边去,他先让小花在一边候着,若是他打得赢那几个人就算了,若是打不赢就让小花跑回去喊人,让家里人去帮他打,也不算吃亏。
他这两手准备倒是完美,可他这会儿,又不打算这么做了。
他觉得,还是不要让家里人掺和进来比较好,否则算不得他自己解决问题,那些人照样看不起他,往后还会找他麻烦。
“不怕,周老幺我都敢打。”
柳欺霜临出门的时候,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来了这么一句话。
两人在路上的时候,宋赛雪打了好几次退堂鼓。
她觉得,他们两个不是那几人的对手,那邓大英都十七岁了,她妹妹也十五了,钱小文力气也大,万一他们两个打不过,岂不是自己送上门去,给人白白打一顿啊。
“赛雪,别怕,我会给你报仇的,让他们往后再不敢打你,相信我。”计划多时的事情怎么可能放弃,柳欺霜脚下的步子甚至加快了,没有一点退缩的意思。
宋赛雪心里害怕,可听见‘报仇’二字她就不怕了。
她那日,被那几个人按在地上打,有人掐她,有人扯她头发,还有人扇了她耳光,甚至撕她的嘴巴,她也想打回去。
“算了,走吧!”宋赛雪目光坚定了不少,想着大不了再挨一顿打,但这回,他们几个也别想全身而退。
钱小文他们还挺谨慎,这回让宋赛雪领着人再往上走了一段路,那里不止有山坡土堆,还有一片小树林和一林茂密的竹林,若是不走进树林里头,根本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两人进了树林之时还一个人没看到,等到穿过树林到了一片有竹林遮挡的杂草碎石堆,眼前突然多了三个人,那几人从水沟边的大石头后头出来了。
“赛雪,你可以回去了。”邓大英看着宋赛雪满脸笑,很是满意的样子。
可剩下两人不同意邓大英的话,反而问道:“赛雪,你要走吗。”
两人意思很清楚,他们要宋赛雪留下来,要么看着他们揍人,要么同他们一起揍人。
宋赛雪没吭声,只是迅速将头埋下,一副羞愧样子。
柳欺霜回头看了她一眼,并不多话,只默默慢慢上前,同那几人说道:“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这还看不出来啊?咋蠢成这样啊哈哈哈。”邓小英捂着嘴笑,其他两个人也在笑。
钱小文激动不已,一想到一会儿就要将人按在地上打,他脸上的笑便怎么也藏不住,他冲着柳欺霜说道:“你不是很厉害吗?卖野菜卖草药的,赚了很多钱吧?买这个买那个的,一身搞得花里胡哨的,了不起呢。”
“切,指不定是谁的本事呢,他爹娘又穷又抠,能教他的本事除了讨好男人就没了吧,那钱怎么来的谁不知道啊。”邓小英撇嘴看着柳欺霜,满脸的看不起。
柳欺霜听他们说了这么多,还是有些不明白。
“和你们有什么关系?”这些事情不管真假,同他们有什么干系?那又不是从他们手里抢来的钱,何必眼红成这样?
几人大概是没想到,柳欺霜还敢和他们顶嘴,顿时笑脸没了,钱小文甚至一副被气到的样子激动喊道:“你个不要脸的臭哥儿,我们就是看你不顺眼,就是想收拾你,你能拿我们怎么样?”
“小文,别和他废话,今天好好收拾他!”邓小英说罢开始慢慢往柳欺霜身边去了。
柳欺霜则是慢慢往后退,只他没有回头,也就没看见,他在往水沟边上退。
邓小英见了欣喜不已,赶紧跟了过去,甚至冲着宋赛雪喊道:“赛雪,你堵住他别让他跑了,你放心吧,今天的事儿他要是敢说出去,往后咱们见他一次打他一次,谅他也不敢乱说!”
柳欺霜听见邓小英这话才回头看了一眼,偏生这个时候还不小心踩到一个浅坑,往后趔趄几下差点摔了,稳住身子之后才没有继续往后退。
邓小英见人没有滚到水沟里,面上有些失望,但转瞬脸上又有了欣喜神色,自己掉进去哪有让她推进去爽啊!
邓小英快步往前,那边的邓大英和钱小文一副看戏样子,可几人没想到,邓小英朝着人跑过去之时,柳欺霜会迅速闪开,邓小英一个没有稳住,自己倒是差点掉进了水沟里。
“你个小贱人你敢躲!”邓小英恼羞成怒,骂声立马就来,但也是在她这话出口之时,柳欺霜突然动作起来狠狠一脚踢了出去,直接将她踢进了旁边的大水沟里。
和邓小英落水的声音一起响起的还有她的尖叫,也还有柳欺霜的声音。
柳欺霜对着那边慌张过来的两人一笑,很是正经同人说道:“你们自己说的啊,今日的事儿谁敢说出去,往后见他一次打他一次,反悔的是猪啊。还有啊,不止如此,谁敢说出去,往后见了我就得喊爷爷!”
柳欺霜话落人也冲出去了,对着邓大英冲过去了。
他直接一头撞上去,将人撞翻在地,之后想着马翠兰的话,学着揍王家兄弟的样子,脑袋双手都不停歇,不是双手按着人用头猛撞,就是弓着身子用力压住身下的人,轮圆了胳膊往人脸上身上招呼。
一边的钱小文都懵了,他何时见过这么打架的啊。
小姑娘小哥儿打架,顶多扯扯头发,抓掐一下胳膊肉,最多往人脸上招呼两下,哪有这么凶狠的啊,那脑袋死命往人脸上胸口撞,这是打定主意要把人弄死啊!
柳欺霜这会儿哪里顾得上钱小文,他牙齿咬得死紧,嘴里没有一句话漏出来,耳朵里全是邓大英的哭喊也没有停。
感觉身后有人在撕扯,在喊叫的时候,他肩膀后背也有痛意传来,柳欺霜统统都没管,他心里很清楚,若他放开邓大英那便是换他躺在地上,被两个人按着打,再也翻不得身。
钱小文拉不开人,也不敢下死手,害怕惹毛了柳欺霜,让人丢开了邓大英过去打他,只能拉扯着柳欺霜后背的衣服,死命喊邓小英过来,可邓小英自己还自顾不暇呢。
这条大水沟水流颇大,便是冬日也不会干涸,如今开春了,上游冰雪融化水流慢慢变大,加之沟里还不平整,全是高低错落的石子,她落水之后,在水沟里摔了好几次才爬了起来,朝着沟边去。
可她好不容易到了沟边,正想爬起来,面前却是多了一只手。
她立马笑了,以为宋赛雪是拉她上去,她高高兴兴将手伸出去,她也确实是被拉了起来,可她刚刚站稳,胸口又多了一双手,她被那双手狠狠一推,竟又再次栽倒了下去。
“下去吧你!”宋赛雪一点没客气的将人推下去之后,还快速捡起了早就瞅好的木材棒子,将之狠狠往人身上招呼。
邓小英脑袋手上被打了好几下,一边闪躲一边懊恼得不行,她万万没想到,那姓宋的竟然骗人!
那破哥儿不是她骗出来的,是他们商量好了才来的!今日根本不是他们四个人对付那个破哥儿一人,是三人对付两人!
“小贱人,你别得意,我姐不会放过你的!”邓小英被打的一边痛叫一边骂人,可宋赛雪也会骂人。“你才是小贱人,只会欺负人的小贱人!”
“你这个叛徒,只会给别人当狗的叛徒!”
“你才是狗,你是你姐的狗,钱小文的狗!你全家都是狗!”宋赛雪这会儿才不管邓小英说什么,她只知道,她拖住了邓小英,霜霜才能打得赢另外两人。
宋赛雪骂回去之后又笑了,她这会儿还有空去想邓小英的话,心情便更好了。
霜霜他同邓家姐妹不一样,他从没想过同谁要好,也要分个高低出来,这姐妹两个就不一样了,谁同她们来往,平时还得听她们使唤,她们才能高兴。
邓小英在水沟里,占不了便宜,柳欺霜这边也慢慢占了上风。
他后背虽然被钱小文拉扯,还挨了好几下拳头,头发也被人扯了,但他今日可是做了准备的,头发包在发包里,而且还将绳结系得死紧,轻易不会散开。
只要不被人扯头发,失了重心力道,他就不怕。
有人在身后揍他,他手里拳头捏得更紧,一个狠心,往后挥手的动作变得更大,感觉身后有吃痛的闷声传来,拉扯他衣服的力道也变小了。
他心里一喜,下手更狠,直到感觉挥出去的手打在了身后的人脸上,他终于得了自由,再没有人拉着他了。
“我也要把你嘴巴撕烂!”得了自由,柳欺霜二话没说,直接朝着邓大英嘴巴去了,赛雪那日一定被他们撕了嘴巴,不然嘴角不会烂!
柳欺霜双手扯着邓大英的嘴角,用力往两边扯,邓大英吃痛,挣扎着要拉开他的手,柳欺霜手背手腕被人又掐又挠也没松开,邓大英感觉自己脸上的肉都烂了,这才怕了,赶紧喊人帮忙。
“哇哇,打哇!”邓大英嘴角被扯住,话也说不清楚,可她眼神看向的是近处的钱小文,明显是在同钱小文求救,可钱小文这会儿已经怕了!
他被柳欺霜吓到了,他方才被人打了一拳,现在嘴巴还是木的,他再看向头发散乱,还流了鼻血的邓大英,心里更怕了!
他觉得他过去的话,被按在地上揍的人就得是他!
他捂着嘴巴蹲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只能哭着埋下了头,假装听不见邓大英的喊声。
邓大英等不着钱小文帮忙,下了狠心想要拼命反抗,可她刚起了一点儿身子,就被人一巴掌拍在脑门上,直接给她打了回去,之后压着她的力道更大了!
她又试了一次,竟然还是一样的结果,她竟然是真的起不来!
邓大英这会儿终于害怕了,柳欺霜也没再动手,她才有机会求饶,“柳哥儿别打了别打了,我们和好,和好!”
“和好你娘啊和好,谁要同你好!”柳欺霜再一个巴掌给人扇了过去,正准备站起来,发现手背上好几个指甲印,有两个还见血了,反手又给了人一个耳光,这才站了起来。
可他站起来之后却没有拔腿就跑,反而是站在原地,冷冷看着地上的邓大英,同人说道:“还打吗。”
“不打了不打了!”邓大英赶紧摆手,她也不过是个十六七的小姑娘,爹娘偶尔教训,也不过是背上拍她几下,何时吃过这样的苦头。
邓大英这会儿又后悔又恼怒,可她面上一点不显,她正祈祷着柳欺霜快些走,柳欺霜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接着还在他们三个身上来回扫视,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咱们先头说好的啊,今天的事儿谁也不准说出去,若是谁敢说出去,往后见他一次打他一次,更重要的是见到我就得喊我爷爷。”柳欺霜这话说了,才往宋赛雪那里去了。
此时,正好爬到沟边的邓小英见到他,又赶紧缩了回去,甚至爬到水沟另一边去了。
邓小英躲着,邓大英也坐在发了新芽的草地上抹眼泪,她以为人走了,刚想骂人,柳欺霜竟然又折返回来了。
她被吓得不轻,拼命往后挪动,柳欺霜见了冲着她摆了摆手,同她还有钱小文说道:“我仔细想过了,就这么算了我划不来,其实你们回去可以告状的。”
邓大英不知道柳欺霜是什么意思,怎么会特地同她说这个,她回去自然是要告状的啊。
她们先头威胁人不要说出去,是害怕万家人是了,万家人会找他们算账啊。
邓大英刚反应过来,柳欺霜的话更是将她吓得不轻!
“因为我回去也是要告状的,你们总不会无缘无故就想欺负我,一定是你们爹娘没有教好你们,所以你们爹娘也有错,我今日打你们,也是我爹娘没有把我教好,你们也可以找他们两口子的。
但,我可是被你们骗出来的,我这挨了一顿打,可不能白挨,我亲生爹娘不疼我自有人疼我,我回去了,还是得同我相公还有哥哥嫂嫂告一状,喊他们给我做主才是。”
“柳哥儿!”邓大英彻底慌了,她知道柳欺霜话里的意思了。
他的意思是,他打了他们,还要让家里人去打他们的爹娘!
“柳哥儿!”邓大英都要哭了,她这会儿恨死宋赛雪了,恨宋赛雪骗了他们。
柳欺霜是他们喊出来的,今日挨打的虽然是他们,可没理的也是他们,这事儿若是闹出来,万家人定不会罢休的。
还有啊,家里还种着万地主家的水田,若是事情闹大了,万地主将家里水田也收回去了,她爹娘会把她打死的!
“柳哥儿,今日之事是我心肝被狗吃了,失心疯了,才会想着害你,求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同你婆家说今日的事,求你了求你了!”邓大英双手合十在胸前,一副多诚心模样。
柳欺霜轻轻眨了下眼睛,看了眼邓小英又看了眼钱小文,那两人显然也已经回过味了,今日之事,闹出去了,没理的是他们,他们讨不了好。
再说了,那马翠兰和万冬阳也不是讲理的人,只一味护短,便是他们有理,也讨不了便宜的。
两人赶紧点头,显然是认同了邓大英的话。
柳欺霜见事情解决,而且还是如他所愿的解决,并没有让家里知道,这才舒服了。
但他这会儿还不算真正畅快。
“你们同赛雪道个歉,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柳欺霜拉了宋赛雪到那三人跟前,那三人也赶紧照做。
“赛雪,对不起。”钱小文首先开口,可宋赛雪脸上却没有笑。
“不要喊我赛雪,我没有你这个朋友了,你连名带姓的喊我吧,以后也是。”这三人里,宋赛雪同钱小文关系最好,自然也就最生他的气。
钱小文一下红了眼睛,别过头重新说到:“宋赛雪,对不起。”
钱小文同人道歉之后,便是邓家姐妹两个,宋赛雪得了三人的道歉,他们也要走了。
两人高高兴兴回家的时候,柳欺霜却突然叹了口气。“可惜了,没怎么打那个钱小文他们就停手了,我们也不能打了。”
“霜霜,你放心吧,他会吃亏的。”
宋赛雪很明白,那邓家姐妹两个都不是好人,今日她们姐妹都惨,唯独钱小文独善其身,她们怎么可能甘心。
第93章
宋赛雪到底是同那几人接触更多,确实要比柳欺霜更了解他们。
钱小文见两人走后也想赶紧回家了,可他却被邓家姐妹两个拦住了。
邓家两姐妹这会儿都是一身狼狈。
邓小英一身衣服全打湿了,身上还被棍子打了不少下,这会儿两条胳膊还有手背都是火辣辣的疼。
邓大英更不用说了,她觉得自己嘴角还有两只手在往两边拉扯着,感觉嘴巴都有些合不上了,且不止如此,她头上脸上胸口也被撞了很多下,这会儿整个人都不舒服。
“你们想干嘛。”钱小文觉得这姐妹两个神情有些不对,他想跑,可他哪里跑得掉。
邓家姐妹心里有气,自然不可能便宜别人,自然要将心里的怨气发泄出去。
姐妹两个一人拽了钱小文一只胳膊,将人拖到水沟边,直接扔到了水沟里,之后堵在水沟边不让他爬起,还捡了沟边石子砸他。
“钱小文,这就是你不讲义气的下场。”邓大英这会儿,将宋赛雪都抛在了脑后,她觉得最讨厌的就是眼前这个胆小鬼和自私鬼!
“若不是你只顾着自己,我们何至于被打成这样?你是猪吗?那姓柳的背对着你,你也不敢打他?”邓大英越说越气,方才她被柳欺霜按在地上,若是钱小文能将他拽开或是直接狠狠往他身上招呼拳脚,她也不至于吃那么大的亏。
邓大英还在怨恨钱小文胆小,可因着宋赛雪的‘叛变’,邓小英却已经怀疑上了钱小文。
“姐,别和他废话,他同那个宋赛雪不是好得很吗,我看啊,不只是宋赛雪,他也和他们串通好了,否则那两人怎么不揍他,专门和我们作对!”
“我没有!”钱小文赶紧否认,他现在确实是后悔了,后悔和这姐妹两个勾搭,可便是再后悔,现在也不能说出口,否则他只会更惨。
眼下还差几天才到二月呢,春寒料峭,这深山里流出的雪水可冻人得很,两姐妹将钱小文推下水沟,还用石子砸了人也算是出气了,一边骂着人一边想着借口往家去了。
今日的事,可不能让家里知道,还有那个扮猪吃老虎的哥儿,她们也再不能惹了。
那姐妹两个走后,钱小文才敢爬上来,他也没立即回去,而是坐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他是真的后悔了,他原本以为,便是有万家又如何,那哥儿是个没用的,他们狠狠收拾人一顿,再警告人一番,他就不敢回去告状了。
如此,既能给自己出气,也不用担心万冬阳打回来,谁知道那哥儿会那么厉害啊,根本用不上万冬阳,他自己就把他们揍了!
“合着以往都在骗人啊!”钱小文都要气死了!
他不明白,这全村都知道的事儿,怎么会不是那样呢?
这谁人都知道的啊,那个徐哥儿一点脾气也没有,是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受气包。
他成婚前是个没用的,成婚后也是窝囊废,被他爹娘坑害了十几年,成婚后有了婆家做靠山还是屁用没有,竟然还要拿婆家参片去救他爹,真是窝囊到了极点了。
换了他,就该让那无情无义的爹去死,如此便再没有人管束了,岂不正好。
他见不得那个什么都不如他的人,嫁了那么好的人家,甚至还成了地主家的亲戚,他见不得旁人夸他,讨好他,他想打人一顿出气,却落得如今下场!
他真是笨啊,竟也不想想,像万冬阳那样坏脾气的人,怎么会看上一个没用的哥儿,原是他被骗了!
他们根本就是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那两口子都不是好人!
柳欺霜先头不知道钱小文被邓家姐妹教训,还有些小小遗憾,但他也就郁闷了一小会儿,行至家门附近的水田处,心情已经好了起来。
他今日,也算是干了一件大事,他不止替赛雪报了仇,还出了心头恶气,怎么能不痛快啊。
他和邓家姐妹的恩怨,可不是上回到了南山上才有的。
或许那姐妹两个从来不记得,或是从来不在乎,可他没忘。
他自小没少受那姐妹两个欺负,她们两个自小就讨厌得很,路上遇到的时候平白无故也能给你一个白眼,甚至骂你打你,他早就想打回去了,只是以前年纪小打不赢,而且打了,回去还得被打,划不来的。
他爹娘从来不管他在外头是不是受了委屈,只要有人上家门告状,他们就会给他一顿打,好让别人消气从而息事宁人,所以他在外头被人打骂也只能忍了。
“有点疼啊。”兴奋劲儿过去之后,柳欺霜觉得自己左脸有些疼,他停了步子,走了几步到路边的田埂上,想看看脸上有没有伤口。
看着水田里的倒影,柳欺霜发现脸上没有破口,只是有个抓痕这才放心了。
脸上没有伤口,柳欺霜又看了自己手背一眼,他两只手手背都有伤,虽说手上的伤不要紧,可他想让伤口早些好,便抬眼四处望去,准备找点儿野棉花的叶子敷一下伤口。
也就是这么一个抬眼,柳欺霜发现远处有人,但他没在意,他也没干坏事,没什么好怕的。
野棉花叶子利伤口恢复,且不易留疤,他手上伤口不深,敷了药不止不会留疤,还能好得快些,手上有伤,干活儿不自在。
开春之后,万物复苏,路边野草一天一个样,有些荒草覆盖的地方眨眼就换了衣裳,披上了一片新绿。
柳欺霜没一会儿功夫,便找到了还是柳芽绿的野棉花叶子,他摘了几片叶子到手里,正要送到嘴里咬碎,就听背后一片啧啧声。
不用回头,柳欺霜也知道那是谁。
“呀,柳哥儿这成婚后还更爱美了啊。”周老幺的大嫂曹春燕在路边停下,朝着水田看了一眼满脸的笑,只是是嘲笑。
淡定往路边走去,听着那烦人的笑声,柳欺霜一下子想到了上回戴花环被嘲笑的事,他正想着他怎么这么倒霉,每次都能碰上这个刻薄的女人,就见人头上顶着一坨东西,他瞬间不生气了。
高高兴兴到了路边,柳欺霜还对着人笑了一下。
“周大嫂,你头上有坨鸟屎。”柳欺霜见曹春燕一脸的坏笑没了,也不和人多话,直接快步走了。
但他走出去了一会儿又突然回头,大声同人喊道:“你还是多照照镜子吧,你不嫌弃别人嫌磕碜啊。”
这下笑容转移到了柳欺霜的脸上,他捏着野棉花的嫩芽高高兴兴回去了,一点没管背后传来的懊恼骂声。
曹春燕的骂声到了家里还没停,她一回家丢了背上的背篓,往家里瞅了几眼,发现周老幺在家,就将人拎到了堂屋里。
“老幺啊,这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你看看人万家,单身的汉子讨了夫郎了,原本就成器的儿子成了村医了,这会子是更有面子了,就连原本不怎么来往的地主亲戚,也开始来往了,眼见着那日子是越来越好了,可咱家呢?不中用的还是不中用!
你能不能争点儿气赶紧成亲啊!我们一家子人的脸都要给你丢尽了!你以为你还小得很啊?我反正不管,今年你必须得把亲成了,最好明年就能生儿子!到时候我看那万家还如何猖狂。”
曹春燕气冲冲回来的时候,周家人就注意到了,但他们没多管,还是看见她拉着家里老幺往屋子里去了,才跟着过去了,都担心是家里老幺出事了。
周家两个老的听见曹春燕这话,立马跟着点头,大儿媳妇儿说的不错,这亲事是该赶紧定下来的。
“老幺啊,你和王家哥儿的事儿赶紧定了吧,我瞧着那哥儿虽然娇气得很,但嘴巴倒是甜还是讨人喜欢的,而且那屁股那腰一看就是好生养的,你赶紧同人商量商量,喊他说服他爹娘别要那么高聘礼,咱们找日子去下聘吧。”
“还下聘呢!那贱人收了老子那么多东西,花了老子那么多银子,如今却翻脸不认人了,早不理老子了!”说到这个周老幺就气。
他原本,也不太想搭理那个脾气大的哥儿了,可他还没真正占到人便宜,哪里甘心就这么算了。
可他不想算了,人家不乐意搭理他了。
他年底的时候买了东西去找人,想将人哄高兴了真正将人吃到嘴里,结果那小贱人竟是一副生疏模样,喊他莫要乱说话,他们可什么关系都没有。
他娘的!什么关系都没有给他摸给他亲啊!若不是担心易家那个飞了,他一定将他们关系捅出来,让那小贱人名声扫地,到时候给他做小他都嫌弃!
周老幺在心头将王春雨骂了一通,他家里人却因为他的话全急了。
他老子娘还有两个嫂子,都围在了他身边,都是一脸焦急的样子,可这会儿他不急了。
“死小子,你还笑什么笑啊!那这咋整啊?可不能便宜了那个小贱人啊!”周老爹急的屋子里乱转,他知道的,他家老幺给那家哥儿送了不少东西去了!
周老爹急,周家其他人也是一样,周老幺也没让他们着急多久,赶紧将另一件他得意的事儿说了。
“阿爹,阿娘,还有嫂子,你们都放心吧,我的亲事黄不了,有个犯贱爱倒贴的贱丫头有了我的种了,不出一个月,她肚子就要大起来了,到时候不说聘礼了,她家里得倒贴银子喊我们上门提亲,你们别着急,你们儿媳孙子都有了。”
“什么?都有了?!那你这个死小子怎么才说啊!”周老爹往人头上狠狠招呼了一下。
虽说这是好事,可这死小子说的也太晚了啊,这让家里一点准备都没有啊!
周家人这会儿都高兴了,就等着媳妇儿孙子一起进门,下半年大胖孙子落地好好炫耀一番,他们周家可是人丁兴旺的人家,村子里可没有几家比得上。
那快要断子绝孙的万家,更是一点都比不上
柳欺霜手上的伤自然没逃过家里人眼睛,可他小嘴一张就是理由,一点没提出去同人打架的事儿,只说今日同宋赛雪一起摘野果,被果刺给划了。
涂了药的伤处糊了药汁,有些看不出形状,加上那伤口确实不深,家里人也就不多在意,这便让他给糊弄过去了。
柳欺霜昨日拔了不少蒜头,林秋月已经用盐水泡上了,等泡上两日去了辣味,就能做了糖醋水给泡上,只之后泡制的时间就长了,得要二十来天才入味儿。
万家人从不亏待自己嘴巴,好些菜都需要放蒜提味,家里自然要留不少干蒜的,加之那糖蒜还不知道好不好卖,且成本又高,柳欺霜便准备泡个两坛便是,若好卖,明年再多泡些。
二月里,田地里的活儿渐渐多了起来,但谁人都没想到,这段日子家里最忙的人成了万冬阳,他时不时要跟着他大哥上山,且几乎每日都要往防风田里去一趟,每回都要蹲下瞧个老半天,马翠兰还笑话他,说他这样子,就和偷偷生了个儿子在田里一般,日日要去照顾一番。
万冬阳被笑话也不在乎,照样日日都去,且心里还在回嘴,他想说,他照顾的可不是儿子而是老子。
银子就是老子,他可不得殷勤伺候着。
万冬阳忙,家里人也不闲,万父要更加殷勤的照顾快要育雏的鸽子,还得去糊秧田撒肥料,万母既要忙活田地里的事儿,也要忙着家里的事儿,万永安要去山里采药备用,还要同姜阿爷学号脉,林秋月要忙一大家子的饭食,还有一大家子的衣物要做,一日里也没多少空闲时间。
至于柳欺霜,他若是不那么勤快,倒是最悠闲的,因为家里几乎不给他安排活儿,只让他在家做点杂事,可他哪里能闲得住啊。
二月头上鲜嫩可口的野菜更多了,家里菜园的菜也不少,除了蒜薹,还有霜雪淋过的包菜,正脆嫩的青笋,还有数量稀少的花菜,他日日都要去卖菜,也没个清闲。
柳欺霜去年卖香椿和草子花得了不少钱,今年自然不会放过,他同万小花日日一起上山,一起上街卖菜,虽只一年时间,柳欺霜却觉得万小花好像长大懂事了不少。
去年上山还只顾着摘花呢,今年开始勤快挖野菜,惦记着赚钱了。
两人这日进山,在一片蕨菜地里还碰上了易冬梅,两人同易冬梅都不熟,虽一个村子里住着,却是从没有说过话。
因着易大伟的缘故,两家关系更差了,又因着易冬梅和周老幺的事,他觉得易冬梅不自爱自轻自贱,更是不喜欢她,自然不可能主动和人打招呼
他和小花原本打算离开的,哪知道易冬梅竟然开口喊他了。
“表嫂,你们也上山摘野菜啊。”
易冬梅一声表嫂,将柳欺霜喊出了一身的别扭。
他不太喜欢这姑娘,可人家竟然亲亲热热喊他。
“嗯,这几天正吃香椿。”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柳欺霜还是回了人。
柳欺霜这话一说,万小花犹豫了两瞬,跟着开口喊了人,“表姑。”
万小花开口喊人,可把易冬梅高兴坏了,她高高兴兴应了人,还给他们指了几棵香椿树,喊他们去那边一片野棉花地里,她刚从那里过来,那里有好几棵红香椿。
红香椿味浓,可比白香椿更值钱,两人高高兴兴走了,柳欺霜对易冬梅成见都小了。
今日,易冬梅穿着一身薄袄,两根扎起来的长辫子上头绑着漂亮的红色发带,配上她一脸和善的笑,活脱脱一个招人喜欢的小姑娘。
柳欺霜觉得,或许她和周老幺胡混都是被人骗了,那周老幺不是好人。
两人今日收获颇丰,各自摘了小半背篓的红香椿回家,起码能卖五六十文钱,回家的时候都带着一脸笑。
可大方给他们指了香椿位置的易冬梅就高兴不起来了,她甚至是哭着回去的。
第94章
万家人都没想到,万长莲还会上家门,而且还是大晚上来的,家里人都要睡了。
万长莲这回上门,目的同上次一样,还是为了易冬梅的亲事来的,但有些不同的是,她这次明显着急了不少,刚进家门已经哭得不成样子,瞧着哭了有些时候了。
万父万母被人哭的一头雾水,甚至心里发毛,不知道她家冬梅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竟然这么着急嫁出去。
万冬阳一家人态度都比上回软和了不少,说是会帮着留意,万长莲便一刻不多留立马走了,瞧着那着急的样子,应该是还要去别人家里。
万家人倒是没猜错,万长莲确实是还要去别人家里,今日,她已经将能求的人都求了,她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赶紧将女儿嫁出去,而且要嫁的越远越好!
万长莲来万冬阳家里之前,还去了她亲大哥万长命家里一趟,可她只是含含糊糊说了几句话,只说女儿可能同村里某个男子有些来往,万长林已是激动不已,直言直接将易冬梅弄死,免得败坏两家名声。
万长莲何尝不知道,自家女儿错了,错的离谱,合该狠狠教训,可那是她的女儿啊,是她一把年纪才生下,好不容易才拉拔长大的女儿,要将人打死,她如何舍得。
她实在无法,只能往二哥家里来了,这会儿她心里头多少有了些安慰,虽说二哥一家没有给个明确的话,好歹没有看笑话一般的说风凉话,这已经比她所想好了不知道多少了。
眼下天色已晚,万长莲心里慌乱,时不时还要伸手抹着脸上眼泪,也没注意脚下。
她一个不慎掉下路坎之后,试了一次没有爬起,干脆卸了全身力道,直接趴在地上哭了起来。
她不知道,她怎么这么命苦!
两个亲生的哥哥,只能同一个来往,亲生的女儿眼看着就要成亲嫁人,却惹出了天大的祸事,眼看着一辈子都要葬送了。
“老天爷啊,你是要逼死我啊。”万长莲闷声哭着,双手还不断捶打着地面,便是一双手都印出了碎石印子,有些地方甚至被砸破,她都没有停下来。
她现在仿佛被人扼住喉咙,胸口又闷又胀,恨不得几拳头砸个口子出来,好让她痛快呼吸几口,不然她就要憋死了。
她万万没想到,家里丫头哄骗他们的事竟然成了真,她家冬梅竟是真的有了身孕了!
先头那丫头为了哄骗她答应周家亲事,谎称已有身孕,她无奈妥协,可那周家却左等右等也不登门提亲,那丫头肚子也没有动静,她便知道是被骗了。
假孕之事被拆穿之后,她既愤怒于女儿自甘下贱,也愤恨周家人的混账无耻,便生了将女儿远嫁的心思。
可那死丫头却要死要活不答应,还给人开脱,非说那周老幺只是在存聘礼罢了,一定会上门提亲的。
她家里那些个睁眼瞎也跟着劝她,两个儿子原就觉得周家不错,这会儿更怕事情闹大,觉得将人嫁过去息事宁人也不错,等等就等等吧。
她无奈,想着看周家态度如何再说,可那周家什么意思?竟是一直拖着不登门,连差一个人上家里商量一下都没有,全没有将他家女儿将他们家当回事!
且不止如此,后来那周老幺还和王家那个哥儿不清不楚,传出了不少风言风语。
她原就不乐意结周家这门亲,那两人的闲话传出之后,心里更加明白,那周老幺果真是个不堪托付的。
可家里丫头吃了秤砣铁了心,就认定周老幺那个无耻贱货,偏说没有那回事,还说什么周老幺同她保证过,都是旁的哥儿为了搭上他,故意传的谣言,他是一定会娶她的。
周家平日里风评是不错,家里条件也还可以,所以易家上下都觉得这门亲不错,可万长莲看人向来准,她总觉得那周老幺像个色胚子,不像个好人。
虽说,他平日里看着一副好脾气样子,可他献殷勤的尽是些好年岁的姑娘哥儿,也没见他帮扶老人小孩,这一看就是别有用心啊!
她不乐意女儿嫁个分不清轻重的人,怕人成婚之后也要乱来,从始至终都不答应这门亲。
如今,心头想法也都印证了。
今日,她那瞎眼的女儿,亲眼看见那王家哥儿手里捏着她送给周老幺的帕子,那周老幺竟拿她送的东西讨好人,且不止如此,人王家哥儿还到她跟前冷嘲热讽,直言她捡的是人家不要的烂货。
她那傻女儿这才知道,那周老幺果真和那王哥儿不清不楚过,一直都在骗她。
女儿悔悟,万长莲自然开心,可老天无眼啊!这回她家那逆女是真的有孕了!
万长莲又急又怒,却是谁都不敢说,就连家里人都不敢说,生怕多一个人知道,女儿就多一分丢脸可能,甚至连命都可能没了。
她千般思量万般考虑之下,干脆下了狠心,想着一副药给女儿喝下去,再迅速给人找个远些的婆家,便能甩开那坨狗屎了。
万长莲心里有了打算,又求了好些人家,心里总算是安稳了一些,便也不知道周老幺又偷偷找过易冬梅几次。
只是,这一回,被哄骗的人成了周老幺了
万长莲今日实在太反常,万家人虽不想惹麻烦,但既应了人自然不能只说说而已,万母同家里两个媳妇儿说了,喊她们帮着看看娘家亲戚里面,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若是有,给两家牵牵线。
家里人都一头雾水,但柳欺霜和万冬阳可是亲自逮住过两人厮混的,自然猜出了一点门道来。
“会不会是两人事情,让易家知道了,她家里不同意,所以她娘才着急将人嫁出去?”两口子在被窝里自然能无话不说,柳欺霜憋了好一会儿的话,终于有机会说出来了。
万冬阳默默点头,还补充了一句,“可能不止如此。”
万冬阳觉得万长莲第一次上门的时候,就是察觉了家里女儿和周老幺的事,可这回明显要更加严重,怕不是厮混那么简单。
男女之事好猜得很,两个人既有了首尾,珠胎暗结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且好些无耻之徒,又喜欢拿姑娘哥儿清白做文章,故意要了人身子,让人揣了娃娃再将人晾在一边。
如此,着急的便是旁人了,他们娶这个媳妇儿或夫郎,不止一文聘金没有,还得让人倒贴一大笔嫁妆,他们一开始就是打算做一笔无本的买卖。
怕是这两人如今也是如此,所以那万长莲才会那般样子。
如此腌臜之事,万冬阳不打算同怀里的人细说,免得污了人耳朵,只交代人什么都不用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嗯,我知道的,我就是觉得周老幺太坏了,不能便宜他。”柳欺霜觉得那易冬梅固然蠢笨,竟拿女儿家清白不当事,可周老幺更可恨,帮一把易冬梅也算坑一把周老幺,他心里也是痛快的。
周易两家的事儿,两人也就私房夜语之时言语几句,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因为隔日又是一天的忙碌。
隔日一早,万冬阳就同万永安一起进山了,两人出门早,人是什么时候走的柳欺霜都不知道,他醒来之时,连身边被窝都冷了。
起床之后,柳欺霜和万小花也不多耽误,两人也背着昨日摘的香椿,还有自家的蒜薹上街了。
柳欺霜今日上街除了要卖菜,还想去各种小菜铺子转转,今日大嫂又要做糖蒜,他想看看街上的那些小菜,有没有他大嫂的手艺好。
两人将手里的菜卖完,才去了铺子上转悠,还正巧转到了罗娘子家的杨记杂食铺,罗娘子不在铺子上,柳欺霜还是买了些东西,且先头那几个铺子他也买了。
柳欺霜只在杨记买了些手里没有的腌萝卜,便准备走了,他原本还想打听一下,这铺子里的一应东西,是他们自己做的还是有来头,可话到嘴边他却什么都没说。
做生意的人,哪会和客人说铺子里东西不是自家做的,这不是砸自家招牌,给旁人介绍生意嘛。
两人回家之后,柳欺霜第一时间让家里人尝了他买回来的小菜。
家里人都觉得,那泡蒜泡杂菜都没有家里的好吃,但那腌萝卜味道挺特别的,同他们家里的做法不一样,吃着有些麻麻辣辣的味儿不说,还有嚼劲,不说下饭了,当个零嘴也挺不错。
柳欺霜也挺喜欢那萝卜,连着吃了好几口,林秋月瞧见了也往嘴里放了一个,还细细嚼了一会儿,之后轻轻一个点头,像是已经琢磨出里头放了什么东西。
外头铺子上的小菜味道也并未惊艳到哪里去,一家人也就放心了,觉得柳欺霜想要卖小菜这事儿能成。
今日时辰还早,尝过了柳欺霜买回来的小菜,大家坐在台阶上一起剥蒜头,做泡蒜的蒜头要将蒜皮剥到只剩最后一层,如此才好入味。
这会儿家里男人都不在,林秋月提了一嘴易冬梅的事儿,昨晚上答应了人,她娘家也确实是有合适的人,只她想了一夜,还是觉得他们不该管这事儿。
他们和易家关系尴尬,万一亲事成了,娘家亲戚那边同易家成了亲家,易家会怎么说他们,他们也不知道。
别到时候人家夫妻两个关系好,他们倒是弄得亲戚都做不成了,若真如此,她娘家哥嫂定会怨她。
万母也知道林秋月的担心有道理,便随口说道:“他们家又不是只有我们一家亲戚,八成也托了别人办事,端午的时候再说吧,若是端午的时候那边还没合适的,就帮着说说吧,总归事关一个姑娘家终身,别太计较了。”
万母这话一说,林秋月想了想才点了头。
万母又补充道:“再说了,也不是咱们牵了线就能成,还得看缘分不是。”
“也是。”林秋月面上神情轻松了不少,她娘说得对,这亲事哪有一说就成的,且端午还早呢。
昨晚上,他们小姑急成那个样子,八成是等不了那么久的。
剥蒜皮容易手疼,若是没经验,一会儿功夫就容易受不了,柳欺霜每日都要干活儿,指甲留不起来,他觉得右手拇指的指甲缝有些不舒服的时候,万母正好要去地里拔豌豆,他赶紧跟着人去了。
到了二月头,去年十月种的豌豆有些能吃了,万母准备去拔点儿回家煮稀饭吃。
家里不会将菜种的太远,家里豌豆就在屋旁的风山地里,母子两个一到地里,柳欺霜就被地坎上几棵,花开正好的李子树夺去了心神。
去年,就是在这棵五月李下头,万冬阳喊他同他成亲,做他的夫郎。
眼睛看向的是一枝枝纯白的李子花,可心里想的全是去年今日,柳欺霜自己都觉得神奇,只一年罢了,他的日子,他和万冬阳的身份,竟然能有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霜霜,喜欢就折啊,这五月李果子结的最好,不差那几颗李子吃,你尽管折。”万母见人望着一树的李子花傻笑,让人尽管去折。
她知道,小孩子都稀罕花,今年屋后种了不少花了,托他们家霜哥儿的福,今年家里要多个小花园了。
柳欺霜听了万母的话,摇了摇头,他只是想看看罢了,赶紧收回眼神往人身边去了。
眼下豌豆还有些嫩,不能随意拔,得选颗粒饱满的才行。
柳欺霜挑着挂了饱满豌豆荚的豌豆苗,顺手摘了两个往自己嘴里扔,发现味道不错,还咂巴了两口那嫩嫩的豆荚。
他原本只想尝个甜味,不想因为这口嫩豆荚还得了个秘密,他知道万冬阳为什么喜欢喊他小耗子了,因为小耗子是他自己。
“那小子小心眼得很,因为偷青的时候被人骂了,便同长青小子一起装小耗子,给人家豌豆荚嚼了个稀巴烂,且豆荚也不摘下来,嘴巴就着豆荚啃的,瞧着就和耗子啃了的一样。”
柳欺霜满脑子都是万冬阳装成耗子,趴人家地里嚼豌豆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一边笑一边说道:“他可真是个坏蛋啊。”
“可不是吗,那回家里赔了人好几斤豌豆呢。”万母也笑,说来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可她觉得这也没过去多久呀,那时候的事儿,她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呢,可一眨眼,老三再不是小屁孩儿,都娶夫郎了。
柳欺霜既然得了这么个秘密,哪有忍着的道理。
等到一家人洗漱歇息,身边又只有彼此两个人,柳欺霜照常往人胸口爬去,然后小声喊道:“小耗子。”
万冬阳听乐了,揉了揉怀里小耗子那头已经长了很多也顺了很多的头发,也小声说道:“怎么?又喜欢这个称呼啦。”
“没呀,我在喊你啊。”柳欺霜嘴巴都要给自己咬烂了,他一直憋着笑呢。
早已经抛到了不知何处的记忆慢慢开始回来,万冬阳死鸭子嘴硬,坚持不认,装着糊涂继续道:“你不喜欢我喊你小耗子就不喊嘛,干嘛又要喊我。”
柳欺霜见人不认,只有一句话,“我们今天晚饭吃的什么。”说罢这话,柳欺霜就一直注意着身边人反应,发现这人果真有些不对劲儿,又补充道:“我今天和阿娘一起去地里拔豌豆苗了。”
“好哇!你早想好了要逗我是吧?”万冬阳不装了,但他准备收拾人了。
“小耗子是吧?今天我再当一回小耗子,你呢,就当豌豆吧。”
第95章
柳欺霜被人当豌豆荚咂巴了一晚上,隔日还挺高兴,乐呵呵跟着万冬阳一起去地里,给他的防风揭谷草了。
万母见人出门的时候还蹦了两下,笑着冲林秋月说道:“没见过去地里干活儿还这么高兴的。”
林秋月也跟着笑了,她想了想往些年里见到那小哥儿的样子,摇摇头道:“原先还以为他是个沉静内敛的性子,不想比咱家小花还活泼好动些呢。”
活泼好动的柳欺霜这会儿倒是没动,他坐在田埂边干净的石头上,一边吃糖一边同万冬阳说他这些日子都赚了多少钱,还同人讲,等到糖蒜卖了,还能再赚一笔。
万冬阳见人这些日子没有白忙活,还真赚了不少钱,夸奖的话立马出口,“真聪明,要不要喊大哥教你习字啊,咱家发家致富就靠你了。”
“好呀,我想认字,也能教我打算盘吗?我觉得柜台里头的账房可威风了,都是拿眼尾看人的。”柳欺霜已经开始想象自己赚大钱的样子,他将手里的糖丢到嘴里,开开心心去帮忙了。
现在地垄上的防风已经有半寸高,且天气也开始回暖,不需要再担心幼苗被冻死,地垄上头的谷草自然要揭了,不然碍着苗子长高。
揭谷草不是什么重活,小心着不要将幼苗也跟着拔起就行,万冬阳原本没打算让人干,可柳欺霜坚持要跟着做,按他的意思,他得学着照料这东西,若是赚钱明年还要种更多,他哪能闲着啊。
两人干活儿倒是快,五分地只花了大半个时辰就忙好了。
回去的路上,万冬阳同人说了件让两人都不高兴的事儿,昨日万父喊万冬阳去选地基的位置了,万冬阳的意思是让柳欺霜自己看看,他们的屋子要建在哪个位置。
知道分家是分定了,柳欺霜倒也认真思考起了这个问题,他觉得建在二嫂家对面就挺好,离着哪里都近。
“行,听你的。”一件稍稍让人郁闷的事儿出口,万冬阳神色一变,带了些笑模样,又同人说了件高兴的事。
知道柳欺霜要去卖糖蒜,万冬阳准备给人做几双长筷子,夹蒜头的时候方便,顺便再备一点小木碗,泡蒜毕竟有些汤水,推到家门口去卖倒是方便,谁家都有几个空碗,若是在街上市场里,人家没有家伙也不好带回家啊。
除此之外,最好是能再搞一个推车,那装蒜的坛子原就不轻,再装了东西,一直背着哪能受得了。
柳欺霜一听自己能有个属于自己的小推车,瞬间觉得他是个小老板了,高兴的同个兔子一样蹦着回去了。
家里第一批糖蒜是正月末尾几天泡的,眼下都二月中了,眼看着就能吃了,两人回去之后便开始算账,想看看这里头能有多少利润。
蒜头虽是自家的,可两人也给算了本钱,外头的嫩蒜头卖三文钱一斤,糖二十文一斤,听说醋在前朝的时候也不便宜呢,一般人家都吃不起,本朝开国之后制醋的工艺提高,醋价才慢慢低了,眼下只能卖上三文一斤的价格。
他们家的小坛子,一坛也就泡个十斤左右的蒜头,需要差不多三斤糖六斤醋,如此算下来成本就是一百二十文左右,糖蒜价格大多时候都是二十文一斤,也有零卖的,三文钱两个。
一斤个头中等的生蒜头大概就是二十个左右,但泡好的蒜头一斤便没有二十个了,顶多十二三个,也就是说,十斤蒜他们就能赚个一百八十文。
“如果生意好的话,还是很有赚头的。”利润出来了,柳欺霜干劲也足了,只等着糖蒜出坛就上街赚钱去。
今年开年之后,不算一些小事,家里也算是事事顺利,人就是这样,自己顺利对旁人也会宽容不少,家里煮荠菜鸡蛋吃的时候,万母多煮了些,还给捡了一碗糖蒜,喊柳欺霜一起给他阿爷拿回去。
柳欺霜拿着六个鸡蛋和一碗糖蒜回家之时,想着老天爷真是不公平,有的人啥好事没做,偏偏就是有一副好命。
就拿他那个娘来说吧,当人女儿是个不孝女,偏生爹娘都对她好得很,当人阿娘的时候也当得后娘不如,偏生又遇上个好亲家,她的儿子想和她计较,她的亲家倒是不同她计较。
“六个鸡蛋呢。”他阿爷哪里吃得了那么多,这分明就是给那两口子也准备了。“哎,阿娘心肠也太好了。”
柳欺霜有些不乐意给他爹娘吃鸡蛋,一路都在唉声叹气,临进门之前还拍了下脑袋,觉得自己命苦,想当孝子的时候爹不疼娘不爱,想当不孝子的时候又当不成,因为他嫁到了一户良善人家去。
柳欺霜郁闷,他爹娘倒是高兴得很,他不乐意看人一脸笑,一到家就剥了两个鸡蛋出来,亲眼看着他阿爷吃了便回家去了。
很快又是四五日过去,二月二十这天早上,柳欺霜同万小花一起推着个小推车往镇上去了,两人进城之后没有去菜市场,反而朝着居民巷子去了。
柳欺霜仔细想过了,菜市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很多东西会被人直接忽略,可到了眼前的东西,不是那么想买也会顺手买了。
柳欺霜脑子倒是聪明,且又豁得出脸去,进了巷子便大声吆喝着,很快的就有人家打开了院门。
第一日很顺利。
可做生意都是不容易的,但凡有买卖,别人定会挑拣一番,柳欺霜他们做了几日干脆买卖之后,在第三日遇到个挑剔的婆子。
那婆子买两头蒜,选了半天也不入眼,瞧着那架势,像是想让人将坛子里的蒜都给她倒出来,让她随意挑选。
“婆婆,我家泡蒜的时候选的都是差不多大小的,你也看了十几二十个了,这都是差不多的。”柳欺霜有些不耐烦了,可又怕这婆子往左邻右舍胡说八道,败坏他名声耽误他生意,只能耐心同人解释。
那婆子嘴一瘪,继续示意人往外夹蒜头,一边还不赞同的摇头道:“差不多就是有差啊,你可别想欺负我老婆子,将那没人要的小蒜头卖给我。”
“”柳欺霜给人气到了,小花在一边也黑了脸,柳欺霜害怕小花骂人,干脆停了往外夹蒜的动作,甚至将外头木碗里的蒜头也往坛子里夹,脸上还笑着冲那婆子说道:“婆婆,你年纪大了眼神怕是不好了,你挑不到满意的,我们也不敢让你吃亏,你上别家看看吧。”
柳欺霜抓起推车把手就走,万小花实在忍不住还是朝着人做了个鬼脸,那婆子果真不是个好脾气的,立马指着两人骂了起来。
柳欺霜想着做生意都是和气生财也没搭理她,但许是老天爷帮忙,老婆子尖利的骂声倒是招的隔壁几家人户开了门,柳欺霜多做了几笔生意不说,还做成了一笔大买卖。
那几户人家,有一户正是罗娘子婆家,罗娘子不止将他手里的蒜全买了,还将他家里的泡蒜也预定了,他这才知道,原来确实是和他想的一样,镇上铺子的吃食也不全然是自己做的,好些都是别人的手艺。
他便顺嘴问了一句,杨记的那腌萝卜是不是自己做的,罗娘子摇头柳欺霜心里高兴了。
不是好啊,不是他们就有机会了。
那萝卜可是最不值钱的东西,若是不想自己种,直接去别家买也成的,他和大嫂琢磨了一番那腌萝卜做法,已经将那嚼劲从何而来琢磨出来了。
两人回家将这事儿一说,全家都高兴,倒是柳欺霜有些遗憾想着,那他的推车不是用不着了吗?但到底家里买卖更重要,柳欺霜很快将推车抛到了脑边,开始想着明年早些准备,多赚点钱。
他们今年的泡蒜不多,萝卜的钱也没赚到,明年这两样一起赚个十两银子不成问题。
家里有个进项一家子自然高兴,但近日高兴的事儿还不止一件。
万永平马上要成亲了,正宴定在三月初八,去旁人家里吃喜酒可比自家摆酒舒服多了,只管吃好喝好就行。
柳欺霜他们一家子,从正月十五之后就没好生歇过一日,正好趁机歇两日,但除了万冬阳,他这两日可歇不了。
万冬阳要同万永平一起去接亲,还要帮着上菜招呼亲戚,一天里都没什么空闲的时候。
正宴这日,基本所有客人都到了,万永平家里到处都是人堆,柳欺霜拉了万小花和宋赛雪一起,到屋旁的竹林下头说话做针线去了,宋赛雪绣工好,柳欺霜想喊人教他和小花绣花,打发一下时间。
三人年岁差的不多,如今关系又都很好,好些不好同旁人说的话,这会儿都能没顾忌的说出来。
宋赛雪和柳欺霜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人,如今柳欺霜都成亲大半年了,她的亲事自然也是她家里着急的事,但他们只开了个头就说不下去了,因为有外人来了。
看着周老幺黑着一张脸,还捂着胸口往竹林这里来的时候,三人自觉闭了嘴巴,周老幺路过几人身边之时,还狠狠瞪了柳欺霜一眼。
柳欺霜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他也不是好惹的,也看着人瞪了回去,那周老幺被他一瞪,倒是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脸上还有着一瞬懊恼,赶紧走了。
“走,咱们过去看看。”柳欺霜这会儿哪里还能坐得住,赶紧拉着两人往万永平家里去了。
他们过去的时候,院子里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正糊涂,林秋月和马翠兰对着他们招手,几人过去人身边坐下,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今日,易家周家都来喝喜酒了,且那周老幺还说了胡话干了傻事,他一登门连着好几次喊错了万家人称呼,之后还寻着易冬梅身影,对着人一脸笑,让人一看便知他两关系不一般。
周老幺那样子,这会儿又是喜宴,未婚男女的亲事也是人们津津乐道的事,大家开始调侃两人,易冬梅直接黑脸,万长莲也说了些不好听的话,大意就是她家女儿同姓周的没有一毛钱干系。
这母女两个这般态度,周老幺自然急了,他原本是想趁着人多,赶紧将他和易冬梅的事儿坐实了,可他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出口,没得到那家母女的配合,反而迎来了一盆冷水。
他有些清醒之后再看易冬梅身形,顿时觉得大事不妙!
按时间来算,易冬梅应该是马上四个月的身子了,可他怎么瞧着那腰身还没有一点变化,哪里像是有孕的样子啊!
王家那里已是完了,另有两家他看不上,这会儿易冬梅要是脱手了,他的亲事还真成了棘手的问题,周老幺一下子就急了,说了几句更明显的话,万长莲不干同人吵了起来。
但两人没有吵几句,因为万冬阳和万长青很快就来了,两人一人给了周老幺一脚,嘴里只有一句话,今天是万永平大喜的日子,谁要闹事别怪他们不客气。
万长青就是个不好惹的人,总是带着一张笑脸干坏事,加之还有把人往死里揍的万冬阳,周老幺根本不敢闹,周家人也是个个黑沉着一张脸,一句话说不出来,因为不止他家老幺,万长莲母女两个也被赶走了。
别人家的喜宴,谁人闹事都是要被收拾的,他们还能说什么。
周老幺回去之后,周家人也陆陆续续都回去了,反正现在离着开席还早,还是赶紧回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的好。
周老幺一到家就捂着肚子干呕了几下,他被万家那俩臭小子踢得厉害,这会儿实在是难受,更让他难受的是易冬梅的肚子!
“贱人!贱人!”
周家一家子回去的时候,还在院门外头呢就听见周老幺的骂声了,他们着急进去,一个个都在问周老幺怎么回事,周老幺被问的心烦,大声吼道:“还能是怎么回事?那贱人把我儿子搞没了!我说她这个月怎么不出来,合着是他娘的在坐小月子!”
“你小声点儿!”周家老两口都急了,这种事可不能让人知道!
“有什么可小声的!”周老幺方才被打,便是他们周家人没了面子,曹春燕这会儿也火大得很,她更大声说道:“丢人的也不是咱们家爷们儿,咱们怕什么!”
“老大媳妇儿,话不是这么说啊,老三还是要讨媳妇儿的啊。”易家那里虽然不成了,但也不能破罐子破摔啊。
周家老两口的意思是,就当和易家那丫头的事儿没有发生过,赶紧寻别的人家吧。
周老幺两个哥哥同家里老爹老娘一个意思,觉得事情只能这样了,可周老幺不甘心,不甘心一个被他玩弄了一年的贱女人到最后竟然玩了他一把。
曹春燕也咽不下这口气,觉得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那易家八成是攀了高枝儿了,不然不可能突然变脸,咱们得注意着易家动向,要是有生人上门八成就是说亲的,咱得做回好人,让她未来婆家知道她是个什么浪荡货!”
“大嫂说得对!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第96章
多亏了万长青和万冬阳两人那干脆的一脚,周老幺并未在万永平的喜宴上掀起多大热闹,晚上一家人回家之后,万长莲还专门往家里跑了一趟,感谢万冬阳没让周老幺继续胡说八道。
万家人心里都明白,周老幺不是胡说八道,可也不会多说什么,还顺嘴问了易冬梅亲事怎么样了,万长莲只说挑了两户人家,但还要再看看。
易冬梅亲事还算顺利,万冬阳一家都高兴,也就将易家的事儿放下了。
万永平的亲事过后,这日子也渐渐忙碌了起来,大家也没功夫去管周易两家的事儿了。
三四月,田地里的活儿多得很,除了插秧种苞谷,还要移植红薯藤,收拾菜园子种上春菜,今年万家多了五亩田,还种了从没有种过的防风,还有万冬阳他们的地基要打,家里的活儿比往年多了不少。
往年这个时候,万冬阳都喜欢跟着万永安进山淘山货,今年却一头扎进了防风地里,他得给防风疏苗、除草、施肥,家里其他人也闲不了,大事干完了,小事做不完,田地里总有事情等着干。
一家人忙忙碌碌,柳欺霜还多了个活儿,从家里的枇杷开始挂果,他便开始收集枇杷花,起初家里人还以为他是要拿去卖,不想大家都料错了,他收集的枇杷花全给了万永安。
柳欺霜去年的时候,为了几片枇杷叶子没少受姜家的白眼,没人比他更明白,家里有各种困难的人,病了之后想要喝一口药有多难。
他想着,反正那枇杷花掉地上也是浪费了,卖去医馆和去医馆买,又是天差地别的价钱,那他干嘛要卖去医馆,自己留着多好啊,到时候村里人有个咳嗽不适,直接给人多方便啊。
林秋月听他这么说,便以为他是要做好事,届时若有村人受凉,却不多严重,只需喝点儿润肺止咳的药草便好,他们便将这枇杷花送人,哪知道柳欺霜却摇了头,一本正经道:“这枇杷花是要卖钱的。”
林秋月一听他要卖钱,又夸他聪明会赚钱,柳欺霜又摇了头,“大嫂,这个咱们不赚钱。”
柳欺霜明白,是人都喜欢占便宜,要是白送人的话,怕是好些身子没有不适的人都会上门讨要,很麻烦的。
“这枇杷花咱们卖钱,但卖的便宜点儿,如此,只有真正需要的人才会来买,那些喜欢占便宜的人只喜欢一文钱不出,便是咱家草药只卖两文钱一副,那些贪便宜的人都不会要的。”
柳欺霜将自己的心头想法道出之后,万永安满面惊喜的看向柳欺霜,他没想到,这孩子小小年纪考虑事情还挺周全。“霜哥儿这话说的不错,是不能白给,不然要浪费咱家霜哥儿的一番辛苦和好心了。”
那枇杷花可是家里孩子辛辛苦苦一瓣瓣捡起来,重新晒过收好费了一番心思的,可不能白白给人糟蹋。
日子在忙忙碌碌中眨眼一个多月过去,到了四月中,山林里多了好些山货,除了各种竹笋,还有野蕨和山菜,柳欺霜又动了去老林的念头,但他害怕麻烦别人,便歇了心思,准备去后山挖点儿笋子算了,想吃山菜去街上买点儿就行。
他现在有钱。
今日,家里得了一篮子早桃,是前日来家里拿了咳嗽药的人家送来的,晚饭过后,一家人在屋檐下吃桃子闲聊家常,大家都说这是托了柳欺霜的福,才得了桃子吃。
柳欺霜听着开心,却也不会揽功劳,他觉得这是大哥的功劳,但万冬阳执意要犒劳他,准备带人进山拔笋子。
万母觉得儿子脑子里塞糠了,尽说胡话,哪有这么奖励人的啊,可她不知道,柳欺霜听了却高兴得很。
他早就想进山了,只是近日家里事多,而且近来雨水多,山路难行,加之他心里有旁的顾虑,便一直没有上山。
这些日子,他在村子里碰上过周老幺两次,每次都觉得周老幺恨不得在他身上盯出两个窟窿来,他有些害怕,不敢一个人走的太远,害怕被周老幺算计了。
若是有万冬阳同路,不说周老幺了,遇上鬼他都不怕。
万冬阳要带人进山,高兴的可不止一个柳欺霜,万小花也想去呢,这几日山溪里的白鱼最多了,而且也是山花最多的时候,她也想去!
默默跟着点头,万小花已经想好明日穿哪套旧衣,背什么背篓,可隔日她起床准备进山之时,家里哪还有那两个人身影,他们早走了。
“我都长大了!”万小花对着山里方向一声大吼之后,哇哇哭了起来,她娘哄了她一会儿她还哭,也就没管她了。
她哭够了,背着背篓自己出门了。
她去找宋赛雪,看看宋赛雪有没有出门,没有的话,她们一起去打猪草,摘刺果。
四五月的清晨,总是雾气缭绕,露水自然也重,万小花她们就在村里的田地水沟边打猪草,也不免湿了衣袖和裤脚,进山的两人可就没这么轻松了,大半个身子都湿了。
两人回来的时候,都快未时了,家里人吃罢早饭多时,见两人一身湿衣,万母一边喊人赶紧换衣服,一边给人张罗饭菜,但很快的家里就没人有功夫搭理他们了。
因为,村里易家出事了。
易大伟的妹妹易小杏哭了一脸到家里,说是家里出了事,喊人过去帮帮忙。
易小杏一开始只是哭,话也说不清楚,家里同易家也没有来往,因着油桐果的事儿,马翠兰还狠狠给了易大伟一顿打,他们哪会轻易去管易家的事。
易小杏见人不动,便是心里的话再难启齿,也只能同人说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万家人这才知道,易冬梅亲事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定了,今日男方家里来下聘。
这本是大好事,可周家人却闹上了易家门,说是易冬梅已经是他周家人了,肚子里还有了周家的娃娃,喊易家高抬贵手成全一对有情人。
“一坨狗屎!”马翠兰气得直接骂出了口,她是有女儿的人,自然看不惯这种拿女子哥儿清白说事,想要白得一个媳妇儿夫郎的下贱人户,气冲冲出门了。
马翠兰一走,万父万母也跟着去了,倒是万永安两口子没动,安生在家里待着。
万冬阳和柳欺霜换好衣服之后,万冬阳连吃饭的功夫都没了,直接拿了个盆出来,将饭菜往里头一倒,端着盆就跑了。
柳欺霜原本是想吃了饭再过去看看,可家里给他们留的饭菜都给万冬阳端走了,他拿着个空碗捏着双筷子也跟着追去了。
万冬阳家里离着易家还挺远的,柳欺霜到易家的时候,易家院门口堆满了人,他找了半天没找到万冬阳的影子,便弓着身子拨开人群往里头钻。
他身子灵巧一会儿功夫就钻了进去,一到易家院子里,还没找到万冬阳,就听到那头的万长命骂道:“还说什么说,直接将这对狗男女打死算了!”
万长命一家人都在呢,他是一家之主,他说了这话就走了,其他人也跟着他走了。
柳欺霜这会儿在院门口,还被经过他身边的万长命瞪了一眼,他瞪了回去,然后赶紧找人,一眼就瞧见了易家灶房院墙那里,万冬阳正高高坐在木梯上吃饭,万母和马翠兰也在他身边。
“万冬阳!”柳欺霜赶紧朝着人过去,他饿了半天了,这坏蛋饭菜全给他端走了!
柳欺霜的一声吼给他吼出了一条道,就连正吵得不可开交的周易两家人都往他这里看了看。
他根本顾不上旁人,几步去到万冬阳身边把自己的空碗递了过去。
万母见状瞪了万冬阳一眼,“死小子,你咋把饭菜全弄走了。”
万冬阳没接他娘的话,只冲着来人笑得一脸讨好,赶紧将盆子放矮了,让人看了里面饭菜才解释道:“我知道你会追来的,你看我都隔开了,这里的饭菜我都没有动,都是给你留的。”
万冬阳话落,赶紧给人拨了米饭,又将盆里的好菜往人碗里夹。
两人这样子,家里人见惯了都没觉得有什么,万母和马翠兰只顾着看院子里的两家人吵架了。
可家里人习惯了,别人不习惯啊,他们身边的人这会儿惊的下巴都要掉了。
他们从来不知道,这万家老三脾气这么好,也不知道,那柳家哥儿脾气这么大!
这可是奇事啊,这热闹可比那边乱七八糟的男女之事还精彩。
柳欺霜不知道,他和万冬阳这会儿也成了别人的热闹,他往人堆里看了好一会儿都没瞧见生面孔,便小声同身边的万冬阳说道:“不是说是男方来下聘吗,怎么没人啊。”
“走啦!早走啦!”不用等万冬阳回话,就在他们旁边的一个老婆子一点顾忌都没有,声音也不加掩饰,直接大声同人说了出来,之后还指着院子中央,正对峙的两家人继续说道:“出了这么丢人的事儿,这媳妇儿谁还敢要啊,人家早走了。”
“放你娘的狗屁!”万长莲突然对着方才多话的老婆子骂出口,之后指着周老幺骂道:“丢人的是谁啊?丢人的是那个空口白牙说胡话,一句话就想毁了我女儿清白,就想白得我家女儿做媳妇儿的下贱胚子一家,和我女儿有什么干系!”
“就是!平日里可没见人易家姑娘和他周老幺有来往,人家要定亲了他来捣乱了,什么人啊真是,见不得别人好啊。”
这会儿,易家院子里除了自个儿跑来看热闹的,还有好些是易家人亲戚登门喊来,让人给他家撑场子做主的人家,自然就有不少人替易家说话。
“对哦,那周老幺不是和王家那哥儿好上了吗?怎么会是易家丫头?不会是人王哥儿不要他,他才同疯狗一般逮谁咬谁吧。”
万长莲眼见普通的亲戚尚且还在为家里说话,可她的亲哥哥却为了撇清关系,不去拖累他家儿女,竟是直接提议打死她的女儿!
万长莲寒心不已,红了一双眼睛,只是为了女儿一直忍着没有流泪,她不想在外人面前先失了气势。
有人替易家说话,周家人自然不干,曹春燕单手叉腰,指着方才话语的几人道:“放你娘的狗屁,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免得风大闪了舌头,一会儿事实摆眼前也不好收场。”
曹春燕原以为,他们闹上门,将两人事情说破,易冬梅没脸见人,只能倒贴嫁妆嫁给他家老幺了,哪知道这易家人这么不要脸,死不承认不说,还喊了好些人过来帮腔,想要以势压人,甚至还倒打一耙,说他家胡说八道!
曹春燕急,周家其他人也急啊,周老幺看了一眼正大口吃饭的万冬阳,瞧着人没有一点要插手的样子,又想着万冬阳家里和易家关系可不好,他许是特地来看易家笑话的,便放下了心头顾虑。
周老幺拉了他大嫂一下,然后朝前走了两步,直接同易冬梅爹娘跪了下去。“叔,婶子,你们就别再为难我和冬梅了,冬梅都有了我的骨肉了,我们周家会好好待她的,求你们不要棒打鸳鸯了。”
周老幺倒是会做戏,他这么一跪一求就是在告诉众人,他和易冬梅确实是有那么回事,只是易家不同意,所以才死不承认。
周老幺会做戏,可易家人也是早做好了准备的,周老幺这话一说,易冬梅阿爹上前就给了人两耳光,直接将周老幺打翻在地。
周老幺挨打,周家人自然不干,周老婆子愤恨的盯着易老头,一边往外喷着唾沫星子,一边指着躲在易家人身后的易冬梅道:“哼!怎么就空口白牙了?你家丫头有了我周家骨肉是千真万确的事,有种你们喊个大夫来,咱们当场把脉验货!”
周家人不是傻子,他们知道易冬梅孩子没了,可他们早问过大夫了,妇人落胎之后,只要时间不长,还是能看出来的,便是把不出喜脉也不要紧,只要能证明那丫头落过胎,他们家也完了!
到时候,这犯贱的丫头他们家还不要了呢!免得坏了他家名声,他们家可不要不检点的媳妇儿。
周家人一说要把脉,所有人都激动了,甚至已经有人去喊姜土医了,还有人去喊万永安。
周家人知道万家易家关系不好,倒是放心得很,可把脉的结果却让周家人傻了,姜土医和万永安都只有一句话,人家姑娘哪有落胎啊,人家清清白白一个大姑娘。
“不可能!你们两个庸医!”曹春燕对着姜土医和万永安就是一顿骂,这下好了,自有欠了两人人情的村人替他们骂回去,都觉得周家是在胡搅蛮缠。
“你们家够了啊,这姜家和易家可没有交情,永安兄弟家里和易家怎么回事,大家也都明镜似的,人家有必要帮易家吗?这怕是你家儿子看上了人家姑娘,见人姑娘有了好亲事,才用这种肮脏的法子破坏吧。”
有村人说了这话,大多人都跟着点头,觉得事情可能真是这么回事,觉得这周家太不要脸,太恶毒了。
“难怪他家老幺一直不说亲,合着是看上了人易家姑娘,可人家看不上他啊哈哈哈。”
脉象一出,周家人站不住脚,自然全是帮着易家说话的人,但其中有两家人虽没有帮着易家说话,却一直死死盯着周老幺,恨不得当场把他活剐了。
大家这个态度,周家人急了,曹春燕冲着易家一家子骂道:“放屁!放屁!她不过是我家老幺玩过的破鞋,谁稀罕谁稀罕啊!”
“臭婆娘!给老子闭嘴!”易冬梅大哥指着人也骂了回去,还想上手,可周家人也不是吃素的,自然要护着人,两家立马的又开始吵了起来。
就在两家吵得不可开交之时,周老幺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声冲着所有人喊道:“你们别吵了,既然易叔和婶子坚持要棒打鸳鸯,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这样了。
叔,你们不承认我和冬梅的关系不要紧,但我有证据,希望在场的乡亲为我主持公道!”
周老幺这么一喊,易家人一下子有些慌了,只从周老幺神情他们也能看的出来,他想干嘛。
果然,周老幺一出口的话,就说中了他们心头担心的事。
“众位乡亲,我和冬梅既然有了肌肤之亲,她身上有什么疤什么痣,我自然清楚,若我说中了,他易家自然抵赖不得了吧。”
周老幺的话说急了易家人,也说得看热闹的村人更加兴奋了,事不关己,事情自然是越热闹越好的。
“周老幺你说啊,她身上有啥啊。”有个汉子扯着一脸坏笑开了口,众人都开始起哄,这下易家人根本拦不住,周老幺已经开口了。
“她左胸位置有个痣,后背也有个痣,左肋位置还有个小伤疤。”
“真清楚,怕不是真的吧?”
“验!马上验清楚!”曹春燕可激动了!终于到她周家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一会儿,当众扒了他家丫头衣服,让众人看了她身上那些东西,看他们家还如何狡辩!到时候要不要他家这只破鞋,可就是全看他周家心情了。
周家人这会儿都是满脸的得意,柳欺霜见此着急的不得了,赶紧看向身边的万冬阳,“万冬阳,怎么办啊?”
两人的事儿,他们早就知道了,柳欺霜跑来可不是为了看热闹这么简单,他想着,若是能帮易冬梅就帮她一把,总不能让她毁在周老幺那个色胚贱人手里。
柳欺霜急,一边的万母和马翠兰也急,马翠兰甚至开始撸袖子,一看就是想打人,万母赶紧把人拉住了,可不能先动手。
万冬阳这会儿刚把盆里的饭菜吃完,他抹了下嘴巴,将手里的筷子丢到了盆里,还朝着柳欺霜示意,喊人将碗筷丢到他的盆里。
柳欺霜丢了手里的碗筷之后,双手也腾出来了,也有功夫拽着万冬阳衣服,喊人想办法了。
万冬阳任凭夫郎求他,一直无动于衷,直到周家人要当众撕了易冬梅的衣服,他才从木梯上下来,还将手里的盆塞到了身边夫郎手里。
“我说那什么”万冬阳慢慢朝着正拉扯的两家人去了,等到了院子中间,才指着周家人说道:“凡事得有来有回才公平啊。我记得,你们先头已经验过易冬梅的脉象了,这回是不是轮到易家人来验验你们了。”
“验什么?”曹春燕都懵了,他家老幺是个汉子,干了那事儿还能验出来什么?
不对呀,验出来才好啊,这不正好证明他们有关系吗!
尽管觉得不用心虚,可曹春燕又无端心虚,总觉得这万冬阳没憋好屁。
万冬阳最是善解人意,也没让周家人疑惑多久,指着曹春燕和周老幺道:“咱们先来验验他们吧。”
“万冬阳,你胡说八道什么!”事关自己婆娘,周老大自然不能无动于衷,可他吼错人了,他这么一吼,万冬阳没有一点犹豫,指着曹春燕就说道:“她左胸口有颗痣,后腰也有一颗,手肘上头还有个疤,来,验吧。”
万冬阳这话刚落,最先闹起来的就是曹春燕,她什么都顾不得了,几乎使用嘶吼的声音喊道:“万冬阳,你疯啦?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万冬阳什么话都没有,只看了易家人一眼,然后一个摊手。
他想着话到这里,易家人还不动手,他也帮不了他们了,好在易家人不算笨,立马同家里亲戚一起,要去扒曹春燕的衣服,好证明万冬阳的话。
曹春燕吓得哇哇哭,不停骂着万冬阳,骂着易家人,甚至万家人,说他们胡说八道不要脸。
挨骂了,万冬阳自然不干了,指着周老幺说道:“我怎么就胡说八道了?方才周老幺也是这么说的啊,和我有什么干系,咱们一起验证验证啊。”
所有人都被万冬阳这理所当然的样子说的无语了,但也明白过来他什么意思了。
“吓死我了,还以为他俩有一腿呢。”一直乐呵呵看热闹的罗忘被万冬阳方才话语吓了一跳,这会儿正不停抚着胸口。
他身边的杨华拍了他脑子一下,嫌弃说道:“你闭嘴吧,冬阳哥咋可能看上她,他和周老幺一样胡说八道呢。”
事关自己女儿,易家人反应也快,有了罗忘和杨华那几句话,赶紧说道:“是啊!那周家胡乱几句话就要当众扒人衣服,若我家丫头真被当众扒了衣服,到时候她身上有没有那些东西,还有什么重要的啊?
这么多人看着呢,她还怎么活?她还怎么活啊!这周家是想我家丫头去死啊!”
“就是,咋这么恶毒啊,娶不到人家姑娘就要毁了人家。”
“怪不得他们家不让私下验,硬要当众扒人衣服,原是故意胡说八道,只为毁人清白啊。”
村人一人一句,说的周家人全乱了也慌了,个个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要怎么好了。
他们害怕把脉的事儿重来,去验身的人替易家说话,又白忙活了一场,加之他们又打定了主意不要易家女,只想着败坏易家名声,这才生了当众脱衣,将人名声毁了的心思,哪知道这半路杀出个万冬阳啊!
“姓万的!你不要多管闲事!”周家老两口都要气死了!
他们都不明白,这两家明明是对头啊,那姓万的怎么会帮着易家啊!
“我哪儿多管闲事了?我这是为了村里所有未婚的姑娘哥儿考虑好吧。”万冬阳给了周家老两口一个白眼,之后还看了周老幺一眼,然后才冲着众人说道:
“今日,周家来这么一出,往后人人学他家怎么办?看上了谁家姑娘就给人泼脏水,泼了脏水人家也不同意就要毁了人家,那往后谁家还敢养姑娘哥儿?都去养小子吧,到了年纪就去祸害人,白得一个媳妇儿或夫郎回家。”
万冬阳这话和先头有个村人的话差不多一个意思,这下子大家才反应过来这事儿的严重性。
“什么都不要说了,打死这家子不要脸的!”
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家喊了这么一句,周家人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好些人围着他们一家人开始动手,直接将他们未尽的话语堵在了喉咙里。
这下子,不说当众验身,便是喊几个妇人去给易冬梅验身都不可能了。
周家人不少呢,光是壮年的汉子就有好几个,加上两个媳妇儿,周家老两口还有孙辈,上上下下十多口人,没有一个人例外,全都给人压着打,其中周老幺和曹春燕被打的最厉害。
易家人还有易家两边的亲戚都是冲着那两人去的,就连马翠兰都趁乱去踢了曹春燕和周老幺几脚。
万冬阳看着被围殴的周家一家子,心里还挺郁闷的,他准备的话还没说完呢,收拾了曹春燕,还差周老幺呢,他这心里还没痛快呢,结果话全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真气人!
万冬阳心头郁闷,正想回家,忽然盯着人堆里的尤为卖力揍人的两家人愣住了。
那邓家和苟家怎么那么积极收拾人?不会他们两家的女儿也同人有一腿吧?
第97章
万冬阳跑去易家看了场热闹,还帮了大忙,但他刚到家就被训了。
他爹娘都觉得他胆子太大,什么话都敢说。
“他们都有胆子做,我说说怎么了。”
万冬阳不高兴了,他觉得他爹娘就是对他有偏见,他办什么事情都觉得他办的不漂亮。
万冬阳不高兴了,立马拉下了脸,手里的饭盆也塞到了他娘手里。
万永安见了,顺了顺他的背,开始帮着人说话,“阿娘,你说他干嘛,今天这事儿多亏了老三啊,他多聪明啊,要不是他那几句胡言乱语,这事儿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呢。”
“你也知道他是胡言乱语啊?他那话,是个人都知道是在替易家出头,是在说周家扒人衣服无理,我这不是害怕有人装糊涂,逮着他那几句话到处造谣,硬说他和曹春燕有关系吗,我们家可不想粘上那坨狗屎。”
“还不想粘呢,这差点就粘上了。”马翠兰从回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好,听了万母的话脸色更不好了。
林秋月没去看热闹,这会儿一头雾水,柳欺霜赶紧同人将方才事情说了,林秋月一下子就知道马翠兰在气什么,她接过万母手里的饭盆,拉着马翠兰往灶房里去了。
妯娌两个一边去说话,柳欺霜也跟着去了,他也想知道二嫂在气什么。
马翠兰自然是生气的,因为她不是傻子,她心里明镜似的,那易冬梅和周老幺就是有一腿!
“那周家又不是狗日疯了,平白上易家去撒野,他们家丫头可真是出息,未婚同人苟且还珠胎暗结,可真是厉害啊!”马翠兰嘴里这么说着,但她生气却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前阵子的事。
前阵子,万长莲两次上家门,喊他们帮着易冬梅找婆家,却一个字没透露和周家的事,如今看来这不就是坑人嘛!
“什么人啊,什么缺德事都敢做!”马翠兰想着,还好大嫂当初顾虑多,没对易冬梅亲事太上心,甚至喊他们拖一拖,这才免了一桩大麻烦。
若是他们真给人寻了人家,偏巧两家还看上了,这成亲之后,人家发现娶的不是黄花大闺女,这不得记恨他们啊!
“对哦。”柳欺霜先头还没想那么多,只觉得易冬梅的麻烦也算是解决了,如今这么一想,才发现二嫂说的有道理啊!
他们晏国没有寡妇守节的规矩,寡妇亦可再嫁,且还有不少寡妇嫁头婚的汉子,可寡妇和未婚失贞可不是一回事,谁能不介意啊。
易家瞒着一切将姑娘嫁了,若是给婆家发现她婚前已不是清白身,她在婆家日子定然不好过,更甚者退婚都有可能。
柳欺霜想明白之后,心里正生气呢,就听到堂屋那里传来了万冬阳嗷嗷叫唤的声音,他赶紧跑了出去,正好看见万冬阳在堂屋里乱窜,他娘正追着他打。
“阿娘,怎么啦。”柳欺霜赶紧去护着人,跟来的林秋月和马翠兰,看向正一脸笑的万父他们,满脸疑问。
万父指了指万永安,让人给几人解释,然后往屋后去了,万永安憋着一脸笑摇了摇头,也往他的药房去了,只留下涨红了一张脸的万小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妯娌两个都急了,一起去拉着万母,万母被人拉住打不了人,只能指着万冬阳喊道:“你说,你自己说!”
“哎!我这是生了个什么东西出来啊!”万母狠狠瞪了万冬阳一眼,之后冲着两个媳妇儿说道:“你们喊他自己说,他那些话,他敢说我还不敢听!”
万母话落,甩手走了,瞧着是真的很生气的样子。
柳欺霜这会儿还拉着万冬阳袖子,万冬阳看着一脸好奇的两个嫂嫂,还有自己夫郎,突然伸手将夫郎耳朵捂住,然后噼里啪啦一顿解释,一边的林秋月和马翠兰听罢,齐齐扬手给了他好几下。
“你这臭小子!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啊!”马翠兰脸都皱成了一团,却又还能看见笑模样,那表情既是嫌弃,又觉好笑。
林秋月看着在万冬阳手下挣扎的柳欺霜,瞪了万冬阳一眼,赶紧走了。
林秋月一走,马翠兰也拉着万小花走了,柳欺霜一边催着人一边将人往他们房间拉,一进门就关上了房门,急急问道:“你快说啊,我都没听清楚啊,什么狗啊?”
万冬阳见人满脸焦急,想着全家人都知道了就夫郎不知道,也不太公平,便俯身在人耳边,将他在易家院子里没说完的话同人说了。
万冬阳又不傻,自然不想粘上曹春燕那坨狗屎,他张口说曹春燕身上那些痣和疤的时候,脑子里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他原以为,他那话一说,别人自然会问他怎么知道的,他想好的理由这不就来了。
他自然不可能同曹春燕有什么,那自然是曹春燕在外头乱来的时候他看见的,且不止如此,他还给周老幺也想好位置了呢。
他还准备说周老幺屁股上有颗大痦子,至于怎么知道的,那自然是瞧见了他和一条狗在山里打滚,屁股都露在外面了。
“你咋这么缺德啊!”柳欺霜一张脸也跟着红了,还在人身上打了好几下,这坏蛋,说曹春燕偷情,还说易冬梅是狗啊。
万冬阳一把将人手抓住,一本正经说道:“他们缺德的事都做了,还不准我说几句缺德话啊?再说了,管不好自己裤腰带的人,不管男女都和畜生无异。”
“那你不怕他也这么说你啊。”柳欺霜突然反应过来,这空口白牙的话谁都能说的啊。
柳欺霜这话一说,万冬阳立马笑了,双手一摊一脸无所谓道:“脱啊,只要别人敢看,我是不怕的。”
“”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柳欺霜心里蛐蛐了人,想到坏心眼的周老幺,他拽着人衣服往人胸口一趴,有些担忧道:“你今天坏了周家好事,要是他们报复咱们怎么办啊。”
凭着周家人性子,柳欺霜觉得这是很有可能的。
他将心头担忧说了,还将前些日子遇见周老幺被人瞪的事儿说了。
他心里明白,周老幺之所以怨恨他,是因为万永平成亲的时候,他的好事被万冬阳坏了。
先头,只是没让他胡说八道,他就记恨上了,这会儿,万冬阳彻底打碎了他白得一个媳妇儿还有一笔嫁妆的美梦,他不得怨恨死他们啊。
“在村子里遇见他,我是不怕的,若是在山里遇见怎么办?我打人都是突袭的,人家有防备我怕打不赢。”越说越怕,柳欺霜都不咋想去山里了,就怕被周老幺蹲点。
柳欺霜的话,也算是给万冬阳提了醒,他心里明白,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的,可没有千日防贼的,既如此把贼弄死得了。
“你在家同大嫂一起剥竹笋,我出去一趟。”
万冬阳话落就走,干脆得很,柳欺霜下意识以为他要去打人,赶紧喊道:“你别打他啊,他家今日都被打了,你打了要背黑锅的。”
“放心,我不打他,我去村里找人商量事情。”
万冬阳喊声太大,原本在灶房里的万母听见他这话,又赶紧出来了,柳欺霜同人解释一番之后,跟人一起去灶房做事了。
他们今日掰了不少笋子回来,其中还有不少水竹笋呢,水竹笋最是鲜嫩,用来清炒最好吃了。
几人在灶房剥笋,话头自然绕不过周家易家的事。
万母连着叹了好几口气之后才说道:“往后易家丫头的亲事,也难了。”便是没有让周家得逞又怎样,他们家赢来的只是表面上的名声,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事儿说到底,只是明面上过去了,可暗地里怕是好几年都不会消停,也不知道会被人念叨多久。
柳欺霜原想安慰人,想了想没有开口,他不知道说什么。
柳欺霜不吭声,只专心剥笋子,林秋月却没忍住,她将马翠兰方才那番话又说了一遍,只是一点没提是马翠兰,只当是她自己说的。
万母一听这话脸色更不好了,好一会儿之后又变了脸色,脸上没了方才的愁绪瞧着心情好些了,她还夸了林秋月几句,夸人先头那些顾虑是对的,否则家里还真的要惹祸。
林秋月见万母想开了,才说了这是马翠兰想到的,易家一家子坏心眼子,只知道坑人。
万母一个点头,同人说道:“算了,不想了,也别提了,各人都有各人的命,都是自找的。”
万母这话一说,柳欺霜看向林秋月冲人笑了一下,大嫂真会开解人,只要让阿娘知道,易家也是活该,而且还算计人,她就不会白白替人操心了。
周易两家的事儿,在旁人那里只是热闹,他们两家人可就惨了。
村里人散了之后,易冬梅立马被她爹打了几个耳光,她两个嫂嫂也是一脸怨恨的瞪着她,只有万长莲抱着她护着她。
易家人都明白,今日这么一闹,他们家名声算是完了,不说易冬梅找不到好婆家了,便是家里丫头也完了。
“一家人都给她一个人拖累了!”易冬梅大嫂是恨不得易冬梅去死了算了,“那姓周的不是你不惜和全家作对,也要偷摸着来往的人吗?怎么就不嫁了?”她的女儿再过两年就要说亲了,如今却遇到了这样的事!
“就是,还不如直接嫁过去,那周家也不是过不起日子的人家,如今闹成这样,咱家也没讨得好啊。”易老大也不满意,在外人面前定是要护着自家妹子的,可只有自己人了,他难免埋怨。
万长莲见一家人都垮着一张脸,揉了揉已经哭不出眼泪的眼睛,还是替女儿说了几句话。
“你们以为,咱们安生在家等着,那周家就会上门提亲?他们早晚要拿捏我们的。且那周老幺人品,你们又真的能狠心将冬梅推进火坑?”
“那不也是她自找的!”
“不是!”万长莲看着一声不吭只不停掉眼泪的女儿,只能将前因后果都同家里人说了。
原来,易冬梅和周老幺不是相互看对眼了勾搭上的,是周老幺用借口将人骗了出去,强占了她身子才成了事。
易冬梅失了身以为只有死路一条,偏周老幺同她保证,会备上厚厚的聘礼娶她过门,且之后对她也算殷勤,她也就慢慢没了分寸,走到了如今这一步。
“爹,娘。”易冬梅突然同她爹娘跪了下去,之后还给人磕了好几个头。
易冬梅如此,家里人都以为她是要求家里给她一条生路,不想易冬梅开口的话,却是惊呆了他们一家人。
“爹,娘,还有大哥二哥,你们疼我一场,我不能连累家里,将我嫁去高山上的蛮子村子吧,我听说蛮子讨媳妇儿聘礼给的重,且不计较什么清白之身,他们更愿意讨生过孩子的妇人。”
她本就是个该死的人,能给家里换点银子回来也好。
“女儿啊!你糊涂啊!那高山的蛮子就是土匪啊,你这不是找死吗!”万长莲同女儿跪到了一处,易家人也全都慌了,只易冬梅一副铁了心的样子。
“娘,嫁去高山还能搏一把,若还妄想嫁去条件好的人家,我才是真的活不成了,我这个身子是瞒不了人的。”易冬梅话落又是几个头磕了下去,她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易家人几乎都在责怪易冬梅,周家人倒是乐呵团结,他们没有一个在骂周老幺,全都在骂万冬阳。
“都怪那个天杀的万冬阳,咱们家已经够忍着他,让着他了,他有病啊管旁人的闲事!”
“就是!他脑子被驴踢了吗?那易家可不认他家这门亲,他上赶着倒贴上了!”
周家老两口骂过之后,相互搀扶着往他们屋子去了,他们老两口也没逃过村里人拳脚,也给打了一顿,这会儿他们啥也不想干,只想躺下。
老两口进门之后,剩下的周家人都各自回了屋子,原因无他,他们剩下的每个人都是一身伤,特别周老幺和曹春燕,他俩怕是要好几日都下不了床。
周老幺躺到床上之后,嘴里一句话没有,眼睛也闭上了,可他心里却不断重复着一句话,他要万冬阳生不如死!
哼!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更何况那姓万的还三天两头往外跑,他就不信了,他逮不到机会弄他夫郎!
“只要能弄了他,老子一条命不要了也认了!”
周老幺打定主意要报复之时,万冬阳正高高兴兴往家赶,他好心情藏不住,柳欺霜自然要盘问,他想着这事儿没有瞒着的必要,便一股脑全和人说了。
“你放心吧,他们家蹦跶不了几天了。”
易家出事是在四月中,眨眼半个月过去,周家易家的事儿不止没有消停,还更热闹了,但这会儿热闹的不再是易家,而是村子里的邓家和苟家。
这些日子,村里都在传,他们两家的女儿也和周老幺不清不楚,有了这些传言,易家日子倒是好过了,原先认定他家女儿和周老幺不清不楚的人,都觉得或许事情就是周家泼的脏水。
这不,易家没得手,又去攀扯别家了,这总不能这么些人都和他家老幺不清不楚吧。
原本这只是些风言风语,可五月初五小端阳这天,周老幺在村子里拉扯王家哥儿,王家一怒之下喊上了邓家和苟家人,一起打上周家去了。
他们几家人,将周家屋里所有东西砸了稀巴烂,还直接告到了村长家里,说周家人疯了,为了讨媳妇儿夫郎,胡乱攀扯他们家孩子。
几家人直言,周家这一家子就是祸害,留他们一家在村子里,满村子未婚的姑娘哥儿都完了,他们想要村长写份请愿书,他们自个儿挨家挨户去喊村人按手印,然后去衙门过明路,将周家赶出村子,还他们村子清静干净的名声。
可惜,周家人不认那些流言是他们家放出去的,嘴里也不承认周老幺和那几家的姑娘哥儿有什么干系。
村长是个老好人,见周家人一身伤动了恻隐,苦口婆心的劝了半天,喊所有人不要再胡说八道,败坏村里姑娘哥儿名声,败坏村子的名声,就让众人散了。
“哎,可惜了。”万母听万小花说了这事儿之后,连连摇头。
若是真能将那周家赶出他们村子就好了。
万母遗憾,万家其他人也一样,特别柳欺霜,他想着若是周家人赶出了村子,他出门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五月中,山上笋子更多了,而且慢慢还有了菌子,他想日日出门捡菌子啊。
“老三,你干嘛,李子都给你捏烂了。”万母突然一脸嫌弃的看着万冬阳。
大伙儿朝他看过去,果真见他手里有个捏爆的李子。
万冬阳将手里李子往撮箕里一扔,只有一句话。
“看这李子不顺眼,想弄死他。”
第98章
万冬阳话落就往灶房去了,很快出来的时候手已经洗干净了,还将手上的水珠往人身上撒,而且撒了就跑了。
柳欺霜被人撒了一脸的水珠,找人算账去了,一进屋就瞧见万冬阳在床上打滚,而且还有一片叹息抱怨的声音响起。
“哎。”柳欺霜也跟着叹了口气,接着便哄人去了。
他知道万冬阳在心烦什么,他也烦。
两人进屋好一会儿都没出来,万母伸着脑袋往里面看了一眼,心想这咋还不出来。
林秋月见万母那担心样子,忍不住笑道:“娘,这大白天的能做什么啊。”
“谁说大白天的就不能做什么了。”万永安正往嘴里塞李子,还特地摇了摇头表示林秋月这话说的不对,才将李子塞进了嘴里。
林秋月立马一个眼刀过去,“你要是闲得慌,去帮阿爹和二弟多干点儿活。”
万冬阳和柳欺霜的屋子在二月底就动土了,家里人只要有空就会去帮着挖地基,打土砖,为着这个,还在附近搭了个棚子,不然打好的土砖要被夏日的雨水淋坏的。
万永安刚从山上采药回来,累得很,不怎么想动,一听林秋月这话,立马背过身去不说话了。
万母方才还愁着一张脸,这会儿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笑了,而且还是看着两人屋子的方向笑的。
“我们霜哥儿眼瞅着就十六了。”万母这话一说,林秋月跟着笑。
她知道什么意思了。
两人刚成亲的时候,柳欺霜年纪小,家里人叮嘱过万冬阳好几次,让人老实点儿不要乱来,得等柳欺霜年纪大些再圆房。
后来见两人感情越来越好,万母也担心儿子把持不住,又偷偷提醒了人好几次,她方才担心的自然也是那种事,可突然想起来,两个孩子成亲马上一年了。
他们家霜哥儿不止年纪大了一岁,个子也长了一头,现在瞧着不再是去年那细藤似的小模样,脸上身上都有肉了,可以圆房了。
想着两个孩子的大事,万母脸上的笑就下不去了,连村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都不想管了。
眼看着家里就有喜事了,万母连地里的活儿都不让柳欺霜跟着干了,柳欺霜不解,他去地里也不干什么重活儿,就帮着拔点儿杂草罢了,这么简单的活儿,也不让他干啊。
万母听罢,只是笑着同他说,规矩就是这样的,旁人家待嫁的姑娘哥儿,也是不去田地里干活儿的。
柳欺霜先头还糊涂,他明明都成亲一年了,怎么就待嫁了啊,反应过来万冬阳同他说的圆房时间,这才知道他们阿娘的话是什么意思,瞬间不好意思,却也期待了起来。
他马上就要做万冬阳的夫郎了,真正的夫郎。
既然都要做人家的夫郎了,曾经夸下的海口自然要认,柳欺霜难得认真的同林秋月学起了针线,往后万冬阳的贴身衣物,他都要自己做。
安稳跟着人干了四五日的活儿,柳欺霜终于收获了他亲手给万冬阳做的第一条裤子,虽只是个大裤衩,可那也是他亲手做的。
两人虽然成亲日久,亲嘴也亲了好多回了,可要给人如此贴身的东西,柳欺霜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睡前,柳欺霜就把裤衩藏在了床尾,睡下之后还同人说明日有个惊喜给他。
“什么呀?”既然是明日的东西,万冬阳也不细想,只伸手捞人准备睡觉,不想被人躲过了。
柳欺霜见人瞪着他,摇了摇头理所当然道:“现在不冷了。”
“不冷了就不给抱了,合着拿我当暖炉用呢?”万冬阳给人气笑了,管他愿不愿意,强制将人搂到了怀里。
柳欺霜趴在人胸口,嘴上虽然乖巧,一点没有再反驳什么,身子也顺从,老老实实待人怀里,可心里却开始担心上了。
现在还是耕天就热了,到了伏天还不知道多热呢,到时候抱着个火炉不得热死他啊。
抱着个火炉的柳欺霜还是睡得很沉,他的火炉也一样,所以两人一点不知道今晚发生了件大事。
村里杨家有个守节的寡妇,这寡妇娘家姓秦,村里人背地里都喊她秦寡妇。
秦寡妇守寡那年不过二十岁,眨眼十年过去了,也不过三十岁罢了。
她样貌出众,身段窈窕,刚守寡那两年,娘家婆家都劝她再嫁,不要耽误大好年华,可她都没听,为此还给两家博了美名,让杨家秦家的姑娘哥儿们都得了好名声。
守节的寡妇向来受人敬重,杨家对秦寡妇也挺好,不止没有抢夺她手里任何东西,她家田地里的重活儿都会帮她干,年节时候还会给她送东西,又时常叮嘱家中孩儿,往后要给他们这婶娘养老。
村里人几乎人人认定,秦寡妇就这么一辈子了,可哪里料到这秦寡妇的门早被人敲开了。
周老大和秦寡妇被捉奸在床的时候,秦寡妇立马撞了墙,顶着鲜血淋漓的脑袋,同杨家人控诉周老大都是如何强迫她的。
因着捉奸的人是杨家人,事实如何不重要了,杨家对外统一了口径,周老大翻墙欺负他家守节的寡妇。
那周老大有心反驳却根本没人相信,毕竟他家周老幺和村里姑娘哥儿的流言可还飘着呢,谁能相信他是个好东西啊。
这事儿,他承认了就是强迫人家守节寡妇同他苟合,不承认就是死不悔改,想要拖人下水,总之,杨家只有一句话,如此失德无耻败坏人伦的畜生,该被活活打死或者干脆活埋了!
隔日,万冬阳他们知道此事之时,已经过了早饭时间,万冬阳拍了下自己屁股得意道:“惊喜不止一个啊。”
万冬阳高兴,万家人也高兴,这事儿对万家是惊喜,对整个村子来说也都是大好事。
因为杨家重新提了要将周家赶出万家坝的事儿,先头没能办成此事的那几家人,重新起了心思,跟着杨家人一起闹到了村长家里。
村长见周家实在是不成样子,连守节的寡妇也欺负,因着先前的心软还有些自责。
他觉得,都是他一念之仁害了人家秦寡妇,这会儿终于下了狠心,准备将周家一家子赶出村,免得村人继续被祸害,村子名声被连累,赶紧写了请愿书交给了杨家。
并直言,若是村里三分之二的人家都要赶周家走,他就拿了这请愿书去找镇守,让镇守大人去县衙将此事办了,到时候自然有官差来没收他家的房子土地,将人赶出他们这个镇子。
杨家为首的那几家人到万冬阳家里之时,万冬阳恨不得十个指头都在上头戳个印子,可惜的是他一个都没戳,因为只有户主可以按手印,他现在还跟着爹娘过日子呢,没资格。
这边,杨家人在忙着将人赶出村子,那边周家人也没闲着,分批去各家各户求人了,求村里人给他家里人留条活路。
周家人倒是聪明,几乎不登同万冬阳家里关系好的人家的门,周家人哭的要死要活,在村里人转了不知道多少圈回去之时,周家老两口还在喊全家人镇定。
他们周家在万家坝也好几代人了,同村里的人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不信了,只几户人家能翻起什么风浪。
“别人不一定会为了杨家得罪人,且等着吧,还不一定会到那一步。”周老头自觉周家为人不错,从不在村里树敌,且两个女儿也出息,旁人应该会给周家几分薄面,心里还期盼着只是虚惊一场。
“是啊,不过几户人家翻不出什么风浪。”周老婆子也开始安慰全家,想着将人赶出村子可是从没有的事,村人应该不会这么狠心。
“一家人一条心,万事都能过得去,不要内讧,惹人笑话。”
周家人当日还盼着村人发善心,因为他们上门求人的时候,别人都是答应的好好的。
可他们不知道,谁都是养儿养女的人,怎么可能容忍周老幺这种祸害姑娘哥儿的人渣继续留在村里,人家当着他们答应的好好的,转头就毫不犹豫的在请愿书上落了名字按了手印。
隔日,一份厚厚的几乎印上了万家坝所有户主手印的请愿书,便递到了镇守手里。
镇守只是小吏,没有资格在百姓户籍上做主,只能赶紧拿着村民的请愿书上报县里了。
县里收到请愿书,会派人私下查访,证实了那上头所言皆属实,才会有正式的公文下来,让县里官差上门,没收他们在本村的房产田地,将人赶出本镇,甚至本县,安排人在外地落户。
周家一家子在被赶出村子那日,还都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到了如今这步田地,可他们不知道,万冬阳知道啊。
因为这事儿就是万冬阳处心积虑促成的。
他听自己夫郎同他言说,害怕周家报复之时,立马就有了这个念头。
他先头替易家出头,只是为了防止村子里不长眼的混账小子有样学样欺负他家小花,可既然明面上得罪了周家,往后想要相安无事自然不可能。
周家人都是坏胚子,什么恶心事都做得出来,他不想日防夜防,日夜担心,只能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当日,他就去找罗忘和杨华两人了,这两小子自小就喜欢跟着他混,他交代的事儿都会办的漂漂亮亮的,他很放心。
万冬阳也没喊人干什么,就让人在他们家里人面前,特别是阿娘嫂子之类的亲眷面前,提一嘴邓家苟家的反常反应,事情果然如他所料传了出去,而且越传越靠谱,传成了他想要的效果,都在说那两家姑娘也同周老幺有一腿。
王家也掺和了进来,是万冬阳没有想到的,他不管周老幺是不是真的大白天的冒犯了王家哥儿,但他可以肯定,这王家也是不想周家留在村子里的,毕竟他家哥儿确实是和人偷摸有过一段。
三家人打上了周家还闹去了村长家里,他可开心了,唯一没算到的是,村长心肠过于好了,这样的祸害竟然还想着给机会。
但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万冬阳一番安排终究还是有了回报。
周老幺不中用,不是还有个周老大吗。
他可是亲眼见过有人翻那寡妇墙的,因着那人身形,他原本就怀疑周老大,再有周老幺那些恶心事,他几乎认定了那人就是周老大。
既然有了怀疑目标,万冬阳立马喊了杨华商量,那秦寡妇是杨华的堂婶,杨华气愤之余夜夜蹲点,果真给他蹲到了那个奸夫,且那奸夫还真是周老大。
万冬阳只同人言语几句,就干成了心头所想,这会儿高兴的找不着北了,又在床上打起了滚,只是这一次,发出的是笑声,不再是叹气声了。
第99章
周家被赶出村子之后,向来和乐的一家子终于还是闹翻了。
周老二一家子怨恨两个兄弟连累家里,曹春燕也同周老大打了起来,觉得都是因为他去敲寡妇门,才害了全家。
一家人在官差上门的时候就打起来了,出了村口又狠狠打了一架。
周老二一家子,不想被赶到穷乡僻壤的村子去,准备去丈人家的村子落户,曹春燕也想回娘家,甚至还想和离,可惜她娘家不接收她,她没法子只能继续跟着周老大过,但周老二一家子,倒是如愿在丈人家所在的村子落了户。
谁人都知道,因德行有亏,而被赶出村子的人,若是没有村子收留,就会被赶到偏远的村子去。
周老头两口子,不想去买斤盐巴都要走几十里山路的破村子,只能豁出老脸求女儿给个落脚的地方,可他们连女儿家门都没能进去,还被狠狠埋怨了一通。
“阿爹,阿娘,这就是你们纵容老幺的下场,我们姐妹也被你们害惨了,如今在婆家都抬不起头,如何帮得了你们,赶紧走吧!”
周家人被亲女儿赶走,附近村子自然也都不愿意他们落脚,没办法,他们一家子只能由县里做主安排去了别处,至于去了哪里就不得而知了,总之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周家的事儿在村子里闹了好些日子了,如今总算有了个好结果,大家都开心,特别柳欺霜,他是知道一切事情的,知道这都是万冬阳干的。
到了晚上,他不嫌弃万冬阳是个大火炉了,躺到人身边不说,一只手还要放在人腰上。
万冬阳感受着身边人无声的笑意,心头也得意,还好他想起那晚上的事儿赌了一把,不然周家那坨狗屎还黏在村里。
“万冬阳,你真聪明。”柳欺霜想伸手揉揉万冬阳的脑袋,可听说男人的脑袋摸不得,忍了又忍只能捏了捏万冬阳的腰。
万冬阳得了夫郎夸奖自然高兴,顺手捞了腰间那只手到手里,在人手上亲了一下,夸起了身边人。
“要说,这事儿功劳最大的还是你,若不是那晚上陪着你出门,咋可能遇见那对兄弟出去偷人,又怎么可能给我想到法子,所以说啊,这都是你的功劳。”
“那,那算我们两个的功劳就好了。”柳欺霜这会儿也想起来那晚上的事儿了,觉得万冬阳说的很对。
他也是有功劳的。
都有功劳,心情都好的两人,美美一觉到天明,只是隔日一早,万冬阳心情就不那么美了。
“你那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吗?”一觉醒来,柳欺霜一睁眼发现身边的人还在,还挺高兴,可他刚准备同人一起起床,就发现身边的人正盯着他的脸在看。
他原以为是脸上睡出印子了,他正准备摸摸脸,身子却突然起飞了,万冬阳竟然一搂他的腰,抓着他后背衣服将他拎到胸口趴着了。
“你干嘛!”柳欺霜趴在人胸口上,脸颊却突然红了,因为他这会儿坐在一个非常尴尬的位置上。
万冬阳也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脸皮厚,一点没在意他那硌人的东西,伸手指了指柳欺霜的脸咧嘴一笑道:“霜霜,你眼睛怎么一样大了啊?”
“啊?”他眼睛一样大了?
几乎没有一瞬犹豫,柳欺霜赶紧一个翻身下了床,两步到了镜子前,可他仔细看着镜中人,却怎么看都是一大一小的两只眼。
方才的兴奋和欢喜一下子散了,柳欺霜叹着气丧着脸滚回了床上,还往人身上揍了两拳,“骗子,哪里一样大了啊,明明还是一只大一只小。”
“我真没骗你,方才就是一样大了嘛。”万冬阳也不瞎,自然看见了夫郎眼睛又变了回去。
见人满脸失落,万冬阳将人重新拉了回去,在人额头重重亲了一下安慰道:“不一样有什么关系,我就喜欢你这样。”
听见喜欢二字,柳欺霜原想抬起的脑袋又趴了回去。
他安静趴在万冬阳身上,心里复杂得很。
他知道万冬阳不嫌弃他的大小眼,可因为他的眼睛,他自小没少被嘲笑,他想着大就大小就小,干嘛要一大一小啊。
他曾偷偷分别捂住半边脸看过自己,不管是大眼睛还是小眼睛的半张脸都不难看的,可合在一起就奇怪得很。
村子里人喜欢双数也喜欢对称的东西,连建个房子做个家具都喜欢对称,像他这样的大小眼会被说没福气。
“阿爷说我娘小时候也这样。”可他娘才十二三岁就变了,两只眼睛都双了,他都十六了还这样,他有点害怕。
他不想别人嘲笑万冬阳娶个没福气的夫郎,也害怕自己面相坏了万家的福分
四月一整月的忙碌之后,到了五月中旬,日子就会稍稍清闲下来。
万冬阳知道夫郎想要进山去找山货,提前几日到山溪里放了鱼篓子,十三这天,带着夫郎还有侄女同自己大哥一起进山了。
万永安进山是为了找蛇艾,春夏时节皮肤容易起疹生疮,这蛇艾便是对付这些病症的一剂良药。
几人一到后山就没了万永安影子,他要满山跑,一个人方便。
柳欺霜上山是奔着箭竹笋去的,他们直奔箭竹林速度倒也快,等到了地方,看着一茬茬刚出土的嫩笋,就连万小花都没了玩乐的心思,开始积极拔笋子。
初夏的笋子同冬日里的不同,不用挖开地面,直接掰去出土那段就行。
三人连话语都少了,一手拿着惊蛇的小棍子一手不停拔笋,耳边只有一声声笋子掰断的‘卟卟’声。
大概半个时辰过后,柳欺霜见背篓里竹笋不少了,这才停了动作,“小花,歇会儿吧,我腰都酸了。”
柳欺霜弓着背脊半天了,乍然站直了身子,觉得后腰酸得很,忍不住捶了起来。
万冬阳见他们背篓里的笋子都不少了,一边用长棍清理脚下的落叶笋壳,一边指着竹林边缘的空地,示意他们到那处休息。
三人出了竹林,柳欺霜立马抬头看了天色,今日是他们特地挑的上山的日子,没有太阳却不是灰蒙蒙的天,有一丝风气,却又不显得压抑感觉风雨欲来,还挺舒服的。
几人今日带上山的干粮,是今年的新麦子做的馒头,新粮总觉得味美,三人只是啃着干馒头都觉得香得很。
歇息之后,三人迎着山里清新的山风,慢慢朝着竹林山下的溪流而去,柳欺霜记得清清楚楚,去年他在山里碰见大哥,大哥还给了他一尾鱼,山里的白鱼炖豆腐可好吃了。
几人很快到了山溪处,万小花忍不住的挽了裤脚脱了鞋,立马下水玩去了。
柳欺霜也跟着去了,两人在浅滩处仔细寻摸,想看看有没有小鱼小虾或是小螃蟹,山溪里的虾蟹最鲜了。
眼下已是五月天,可这山里的溪水竟然还有些冻脚,柳欺霜感觉脚冷之时,立马断定这条溪水是山泉水,只有地下浸出的山泉水,夏日里才会这般冰凉。
连着忙了大半个时辰,自然有些口渴了,柳欺霜正埋头找泉水出水口,万冬阳兴奋的叫声就在上游响起。
“丰收,大丰收啊!”万冬阳抓着鱼篓子,站在一块大石上头,还兴奋的晃了晃拖着篓子的那只手,一看手里东西就不轻,定是捉到了不少的好东西。
柳欺霜这会儿也没功夫找泉水了,赶紧朝着人过去,万冬阳也跳下了大石头到了浅滩处,赶紧给人看手里的东西。
“捉到好几条一斤多大的白鱼,里头有一条竟然还有泛黄的鱼鳍,这可是吉兆啊!”万冬阳兴奋得不得了,一边抓鱼给前后赶来的两人看,还一把捞了好些青虾和小蟹上来,但小蟹基本都被他扔了。
柳欺霜见网子里那么多鱼虾,舔了舔唇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他们万家坝所在的镇子临着江河,自是有不少河鲜,可河里的鱼虾没有山里的鲜,更重要的是还贵!
所以,能在山里弄到鱼虾,那是好运加好运,运气好到没边了。
三人一边找地方放鱼篓,一边开始商量这些东西带回去都要怎么吃,柳欺霜任由那叔侄两个争执,反正他是无所谓的,他只要有得吃就行。
大嫂手艺好得很,怎么做都好吃,他才不挑。
趁着叔侄两个争执拌嘴的功夫,柳欺霜找到了泉水出水口,他用手刨了个坑洞出来,等着浑水变清凉的功夫还看了一会儿戏。
万冬阳伸手推着小花脑袋,不让人靠近,小花伸长了手脚都打不到人,干脆直接用脚往人身上踢水,万冬阳被人弄了一身水知道逃跑了,还不要脸的躲到了柳欺霜身边去。
“你踢啊,你有本事再踢,踢你小婶身上去。”万冬阳下巴一抬,还往柳欺霜身上指了指。
万小花翻了他一个白眼,只有一句话,“哼!反正我不管,我要吃炸鱼。”
万小花这话说了,就跑去捡了又小又薄的石子,玩水弹子去了。
柳欺霜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同身边说道:“那么多鱼呢,你逗她干嘛,大不了单独给她炸一条嘛。”
“嘿嘿,你都知道我是在逗她,干嘛还说我。”万冬阳说的理所当然。
柳欺霜都忍不住的翻了他一个白眼。
山里的空气仿佛是掺了山泉水,只是正常的呼吸都觉得喝了润喉的泉水一般,喉间舒服不已,等到水坑里的清泉下肚,更是浑身舒畅。
几人不着急下山,便在溪水边玩了会儿,万小花玩石子,跳石桩玩得起劲儿,柳欺霜哼着小调往溪水边一坐,开始朝自己胳膊小腿上浇水,冰冰凉凉的山溪浇在身上可舒服了。
万冬阳挤到他身边去坐着,将自己的长腿挨着人,忍不住道:“你怎么这么白,我还没见过像你这么白的人。”
“不白我能叫这个名字吗。”柳欺霜得意一仰头,还摇晃了好几下,就连泡在溪水里的脚丫子,也忍不住抬起来打了好几下水面。
柳欺霜话落,眼神落到万冬阳腿上,忍了笑,学着万冬阳方才的语气说道:“你小腿上的毛毛怎么这么长,我还没见过腿上毛毛这么长的人。”
“你懂什么,冬天多层被子,可暖和了。”万冬阳这会儿也挺得意,但不是因为冬日里多了层不要钱的被子,是因为他从旁人那里听来的浑话。
但这浑话他现在不太好说,只能憋着一脸笑,一把搂过身边人,在人脸上狠狠亲了一口,狠狠说道:“往后看我这毛裤就够了,旁人的一眼都不要看,再看也没我的有看头。”
柳欺霜给人亲的一颗心怦怦跳,忍不住骂道:“小花还在呢!”
“我亲得快,她没看到。”万冬阳一脸不在意,仿佛在说看见也没什么。
柳欺霜被他气到,还想说什么,突然想到之前这人说过的一句话,慢慢悠悠同人说道:“亲嘴有什么好亲的啊,不过是两片嘴皮子一碰罢了,也没个什么滋味。”
“”
第100章
万冬阳不说话了,这家伙,厉害了,竟然知道拿他说的话,堵他口。
几人一起下山的时候,几乎没遇上什么人,柳欺霜心里偷着乐了一把,想着没人上山好啊,没人上山他们能拾捡的山货就多了。
近日少有村人上山,也不是只今年这样,往年也是这般。
眼下临近大端阳,忙碌了差不多整两个月的村人,终于有了几日闲时,自要在家里逍遥几日。
但好一口野味或是想赚多点银钱的人家,也不是没有,只是今日他们运气好,并无旁的村人上山罢了。
可他们没有遇见村人,遇见了旁的东西。
三人到了一片苦蒿地之时,万冬阳突然扔了背上的东西,直接蹿进了苦蒿地里去,柳欺霜和万小花都被他吓了一跳,一边焦急喊人,一边追着那片颤动的苦蒿寻人,心里都担心得不行,都不知道这人突然是怎么了。
好在,万冬阳没有让他们担心太久,几瞬功夫罢了,他从苦蒿地里出来了,手里还抓着一个大东西。
“小叔!你好厉害,好厉害啊!”万小花一边往后退一边夸人。
她眼睛都亮了,瞧着很高兴的样子,连双脚都跟着蹦了两下,可惜她背上笋子不轻,没有蹦起来,也就肩膀耸动了两下。
柳欺霜也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他现在和小花一个想法。
他的相公真的好厉害啊!他竟然徒手抓到了一条蛇,一条又粗又长的黑乌梢!
“今天运气也太好了,咱们可以饱口福了。”万冬阳压根儿没在意两人的反应,话落就开始到处瞅,然后朝着一处水源去了。
活生生一条蛇,自是不好一直抓在手里,他应该是处理手里的蛇去了。
柳欺霜和万小花这会儿已经放下了背上的东西,开始捡万冬阳扔背篓之时掉出去的笋子。
两人忙活好,在原地等人,万小花正美滋滋同人讲那蛇肉多味美,家里人都爱吃,万冬阳回来了。
“原想直接剐了,可一条没皮的蛇有些瘆人,而且沾了脏东西可就吃不成了,先弄死回去再剐吧。”万冬阳晃悠着手里的死蛇,仿佛手里抓着的不是蛇,只是一把稻草。
柳欺霜默默往后退了退,嘴上一句话没有,心里却想着,这被砸了个稀巴烂的蛇头,也没比活剐了好多少,瞧着也瘆人。
想到方才那人没有片刻犹豫,直接往苦蒿地里冲的样子,柳欺霜忍不住看了人一眼,心想着这什么人啊,这胆子他先捏拳看了看,觉得拳头还是太小,又摸了摸自己的头,觉得这个靠谱!
心想着,这人胆子也太大了,怕是比他的头还大!
几人今日上山收获颇丰,回去的路上都是一脸笑,等到了家里,家里人见他们手里的东西也高兴,林秋月当即放下手里的绣活,立马准备做饭去了。
林秋月去灶房忙活,柳欺霜和万小花跟着去帮忙了,万冬阳也没闲着,去折腾蛇了,今日的蛇羹得他自己来炖。
今日弄回来的东西,鱼虾肯定是要自家吃的,可那竹笋量多,林秋月的意思是,将万冬阳背篓里的竹笋留下就好,除了鲜炒,她给他们做泡笋吃,剩下的,背去镇上卖了,能赚点儿钱也好。
“大嫂,那我们明日上街去。”柳欺霜摇晃了两下脑袋乐滋滋的,他也打算拿一部分去卖呢。
笋子各自有了归处,柳欺霜赶紧给林秋月看那条金色鱼鳍的鱼,林秋月也觉得惊奇,逮着看了好半天。
“大嫂,就给小花炸那条金黄鱼鳍的鱼吧,让小花自己吃。”
“什么就她自己吃啊,既然是好东西,自然要大家一起吃。”马翠兰还在门外呢就摇头驳了柳欺霜的话。
她进来之后,将半篮子黄里透着红的端阳李放到灶头上,又冲着林秋月道:“大嫂,别惯着她,炖了吧,”
林秋月配合的点了点头道:“这么好的意头,自然得大家都沾沾,鱼有的是,另外给小花炸一条。”
柳欺霜想让小花吃那鱼,是想让这个好意头落到小花头上,心想或许这样就能给她一个好运气,让她得一段好姻缘,一辈子顺顺利利。
两个嫂子都这么说,他自然也没意见,家里人都好,小花自然不会差,总会护着她的。
五月里已经有些热了,马翠兰一来就不让柳欺霜烧火了,喊人过去吃李子,这几日的端阳李最甜了。
端阳李的果肉纯甜,只有果皮和挨着果核的地方有酸味。
端阳李不是脱骨李,用牙咬难免咬到果核,所以果子完全成熟之时,轻轻在果皮上头咬个小洞,直接用力将果肉吸到嘴里,便一点酸味都尝不着了。
柳欺霜一口气吃了几个,速度才慢了下来,之后慢慢吃着李子,还惦记着给他阿爷送点儿回去。
他家李子很多,送一点给阿爷尝尝家里不会说什么的,而且这李子不用怎么嚼,也合适阿爷胃口。
柳欺霜嘴上吃着李子,心里想着事情,还顺便同小花商量了明日上街的事。
卖了笋子回来,他们要去河边逛一圈,马上到六月天了,这是一年里难得的农闲时候,他们准备去捡一副石子回来,到时候在家里抓石子玩。
家里两个小的商量他们自己的事,林秋月和马翠兰也在商量事情,后日就是大端阳了,她们在商量今年的大端阳怎么过,妯娌两个商量了半天,决定今年两人都不回去娘家了,一家人一起过个节。
时间慢慢过去,万永安回来了,就是脸上没笑,他没找着蛇艾,万父他们也收工回来了,脸上都有笑,今年苞谷长得不错,眼看着又是个丰收年。
不多时,万家烟囱里没了烟雾冒出,一大桌子菜也跟着上桌了。
今日,桌上的主食是豆角土豆包子,至于菜几乎都是三人弄回来的野味,竹笋炒了腊肉,青虾直接白灼,那白鱼还做成了三道菜,给炸了不说,还炖了豆腐汤,做了红烧鱼。
除却这些,今日最少不了的,自然是万冬阳亲手料理的那锅蛇羹了。
万家坝这个地界上统共也只有几种蛇类,竹叶青、麻子蛇、红花蛇,再有便是这乌梢蛇了。
其中,竹叶青有毒还少见,除了捕蛇人,没人敢碰,红花蛇虽无毒,数量却更少,好几年也不一定遇上一条,也就不提了。
麻子蛇数量最多,常去野外的人,一个夏日里,不知道会遇见多少条,但不知是何原因,长辈们口口相传的话,说是这蛇不能吃,也就真没人吃。
没毒还能吃的只剩下这乌梢蛇了,或许就是因着这个,乌梢蛇数量也慢慢少了,好不容易才能遇见一条呢。
柳欺霜很怕蛇,也没吃过蛇,但变成了蛇羹的蛇,他就不怕了。
看着碗里奶白色的汤汁和蛇肉,他先喝了一口汤,起初感觉没什么味儿,再来第二口的时候,才觉得喉间嘴里都一股子鲜香滑嫩,他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再喝了两口,便彻底爱上了。
有了汤汁润喉,再有一口蛇羹下肚,柳欺霜第二次觉得,只放一点盐巴的东西滋味竟也能这般好。
“好吃。”这蛇羹的鲜和馄饨的鲜又不是一回事,馄饨汤能喝出底汤里的调料味儿,这个蛇羹的汤和肉都是食物的本鲜啊,真好吃。
两段蛇羹下肚,柳欺霜一下子理解小花今日那番样子了,害怕蛇却爱蛇羹,所以双脚在往后退,眼神却落在了蛇身上头。
吃蛇羹吃的就是一个鲜,一家人都是先吃了蛇羹,再吃其他的东西,等到动筷吃别的,林秋月就把那盘子红烧鱼放到万冬阳面前去。
万家人里,就万冬阳口味最重,若不是他想吃辣口的,林秋月准备将鱼全炖了,这么鲜的山溪鱼红烧可惜了,鲜味儿都没了。
今日桌上的东西,好些都是柳欺霜没吃过的,除了蛇肉,虾他也没吃过。
河鲜价格不便宜,他家里也少买,自然不可能给他吃,他又没工夫去溪里捉虾,便从来没吃过,他还是到了万家,才吃过一些晒干的小虾米。
万冬阳见夫郎眨巴着眼睛看着一盘子虾,想吃又不知如何下口,直接夹了一筷子到碗里,三两下就给人剥干净丢碗里了。
“吃吧,这玩意儿啥都不蘸也好吃。”
点头的瞬间,一只虾已经到了嘴里,柳欺霜发现,这虾肉有些像多了些许甜味且更有嚼劲的鱼肉,还挺好吃的。
他们捉的虾子不算多,也就一人几只的量,万冬阳剥了六只全丢到了夫郎碗里,便不再动手,柳欺霜在吃上头是最有眼力见的,自然不会装蒜都给吃了。
他知道虾子不多,不能随心吃,连着吃了几只之后,便夹回两只给万冬阳,开始吃鱼了。
今日这鱼也很好吃的,白鱼和一般的河鱼不一样,白鱼是无鳞的,肉质是所有河溪鱼里最鲜嫩的,价格也是最高,肉质是鲫鱼草鱼之类的鱼不能比的,一斤能卖上几十文呢。
白鱼味美还少刺,柳欺霜一筷子夹到一块带着鱼鳍的鱼腹肉,见那鱼鳍有异样,都没想就夹给林秋月了。
他拜了菩萨也有些日子了,菩萨一直不显灵,再想想别的法子吧,希望这带着好意头颜色的鱼给大嫂带来好消息。
吃罢晚饭,一家人都不想动,顺便在饭桌上闲聊了一会儿,商量端阳节那日要做点儿什么吃,大家都说了想吃的东西,只万冬阳一个没吭声,但也没人留意他,甚至都没察觉他脸上有一股子心虚。
明日又要上街卖东西,且后日家里过节,柳欺霜不打算将卖笋子的钱存起来,准备买点儿东西回来,便先清点了一下近日赚的银钱。
他前阵子卖糖蒜和野菜赚了些钱,统共加起来有二两多银子了,若不是顾忌周老幺能赚更多钱呢,他今年都没能去卖陈艾和菖蒲,损失了起码几百文。
还好那脏东西滚了,往后再也见不到,再也不用顾忌他了。
“九十九,一百。呀~正好八钱呢。”数完了银钱,柳欺霜发现手里银钱正好一个整数,十八两八钱,这个数还挺吉利的。
万冬阳这会儿已经躺到了床上,他见人合上了木匣,侧躺着对人招了招手,柳欺霜还没意识到他想干嘛,乖乖上了床之后,一下被人按住,被人快速亲了好几口。
“我就亲,我就亲。”万冬阳亲完了人还要得意的念叨,而且双手还要作乱,这会儿还在揉柳欺霜的脸。
柳欺霜没想到这家伙这么记仇,白日里的事情在这儿等着呢!
他力气没有人家大,反抗不了,干脆原地挖陷阱也不挣扎了,甚至还嘟嘴找亲。
万冬阳见了乐了,刚扑过去就啊一声叫了出来,他被咬了
隔日,柳欺霜早早就起床了,同小花一起出门的时候还一直拉领子,他昨晚上使心眼咬人,被人咬回来了。
还好,小花没留意,根本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对。
明日就是大端阳,今日街上热闹得很,市场上卖菖蒲陈艾的人也多,柳欺霜他们还碰上了邓家两姐妹。
柳欺霜同她们两姐妹可是有恩怨的,他原以为这姐妹两个又要找他麻烦,最次也会言语为难几句。
哪知道,这姐妹两个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不止没有为难他,还客气的同他打了招呼,甚至问他家里割了陈艾回家吗,没有的话送他两把。
家里陈艾和菖蒲都早挂上了,且就算没有,柳欺霜也不会要这姐妹两个的东西。
他摇头拒绝之后,那姐妹两个也是一脸笑,他做着生意脑子里也琢磨着事情,慢慢也就想明白了。
这姐妹两个原是欺软怕恶的人,他以前总是一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好欺负样,这姐妹两个自然不把他放在眼里,经过那次的事,她们心里明镜似的,他可不是好惹的人,自然不敢再招惹他了。
想明白前因后果之后,柳欺霜还挺开心的,做生意都更有劲儿了,吆喝声都更大了。
今日,市场里卖笋的人有好几个,但两人卖的是最鲜嫩的箭竹笋,这种笋不用怎么费心处理,只需要过水捞一下就没了苦味涩味,最是受欢迎,两人带来的笋子全卖了,一人得了差不多一百文钱呢。
两人回去的时候,按计划先去了河边,只是他们刚埋头捡了一会儿石子,总觉得有人在喊他们,两人一个抬头,远处村口还真有好些人朝着他们招手,且耳中隐隐听到的声音是
“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