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 粉红小马俱乐部


    ◎我依然爱着你◎


    那似乎是布鲁斯, 又似乎不是布鲁斯。


    他长高了很多,脸颊不再圆润,黑色的贴身西服衬得他身形修长, 微微皱起眉时像极了那个对着韦恩塔的设计图嘀嘀咕咕,说要给自己的孩子留一间办公室的托马斯·韦恩。


    而那双和玛莎·韦恩如出一辙的蓝眼睛漫不经心地垂着,它们不再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像是两块沉进深海里的石头。


    ——于是当他抬起脸时, 他的脸顺理成章地被屋外的阳光轻柔地蒙上了一层朦胧的亮纱。


    真奇怪。


    明明什么都看不清,但在这一瞬间,我似乎看见那对韦恩立在晨光里,对我温和地微笑起来。


    可那怎么可能呢?


    在短暂又漫长的三十年里,布鲁斯明明已经随着哥谭一同长大,变成了我不认得,我不适应, 我不明白的样子了啊。


    复杂的情绪和身边嘈杂的声音似乎都变成了一个个漩涡, 它们拉着我的思绪在谁都摸不到,找不到的地方旋转游荡,最后悄悄钻进了我砰砰直跳的胸腔里, 堵住了我的喉咙, 压住了我的舌头, 最后变成了某种柔软的东西, 即将从我的眼睛里淌出——


    “汪!”


    ——然后一声狗叫响彻了客厅。?


    谁在狗叫?


    答案在当我看清那个脖子上栓着绳,张着嘴呼哧呼哧地吐舌头的德牧时就呼之欲出了。


    布鲁斯牵着他。


    布鲁斯牵着这只刚刚对我叫了一声的德牧, 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当着我的面,走进了韦恩庄园的客厅。


    我立刻感到那些黏在我肚子里喉咙里眼睛里的东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阿福?”男人在诡异的安静中露出了夹杂着细微疑惑的神情, “怎么了, 为什么这么安静?”


    手里端着冰毛巾的老管家沉默地看着他。


    而一向叽叽喳喳的养子们此时也忽然一言不发,一个个眼睛睁得老大,聚精会神地盯着他。


    “汪!”王牌又朝某个方向叫了一声。


    于是布鲁斯顺着狗头的方向望去——然后他看见了另一颗脑袋顶似乎在冒烟的,看起来非常眼熟的狗头。


    狗头的主人无声地立在地毯正中央,默默地看着他。


    它黑白色的皮毛,比正常体型要大上一圈的身材,以及与记忆中分毫不差的站姿是那么清晰,清晰到布鲁斯能瞬间想起出现在自己意识海里的小狗,以及那些更久远的记忆。


    不过和三十年前不一样,她的嘴边不再有白色的小碎毛,眼睛也明亮了起来,仿佛青春和活力一同回到了那具衰老的身体里,令它突破了死亡的限制,重新回到了人间。


    依旧牵着王牌的布鲁斯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僵住了。


    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渐渐模糊的视线,以及情不自禁张开的嘴。


    “墨……”他说,“墨提斯?”


    几十年前幼儿时期的记忆早已褪色,但在泛黄的回忆里,他依稀记得只要自己踉踉跄跄地跑进家门,就能看见那道等在客厅里,黑白分明的亮眼身影。


    从蹦跳着迎接,到小步在原地转圈,再到懒洋洋地趴在地毯上。


    最后的最后,黑白色的小狗虚弱地在窝里睡过一个又一个日夜,只在家人靠近时勉强地睁开眼,对着除了玛莎阿福以外的手不满地喷气。


    ——她总是有很多借口生气。


    占理的,不占理的,荒谬的,刻意给他找麻烦的,连原因都没有就要上来踹他的。


    可能是不喜欢今天的护手霜味道,可能是阿福给他的蓝莓比她多了一颗,可能是莫名心情不好。


    所以布鲁斯五六岁时其实也短暂地讨厌过墨提斯——她总是抢他饭吃,总是在玛莎摸他头装作不经意地用不那么健壮的身板挤开他,总是耀武扬威地叼着饭盆一瘸一拐地追着托马斯跑。


    不过就像每个家庭关系还不错的孩子那样,他依旧很快地原谅了她。


    ……咳,也有她曾经把飞进卧室里的蝙蝠踹昏的原因在。


    后来墨提斯生气反而变成了一件好事。


    她还有力气发火,那她的情况就还没糟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布鲁斯记得玛莎用每晚给他读童话时的语气讲道,这是好事呀。


    那如果墨提斯死了,她会去哪呢?


    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呢,你觉得她会去哪?


    我觉得她会继续待在你身边,她最爱你了,妈妈。


    哈哈,玛莎笑了起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墨提斯会选择待在我们所有人身边,宝贝。


    彼时的布鲁斯还没意识到死亡究竟会以何种方式将他的人生撕成两半,也不知道小狗不能像童话里的精灵一样围着自己最爱的人没日没夜地打转。


    所以他打了个呵欠,在父母的温和的注视中揉了揉眼睛。


    明天还有没做完的手工,还有没写完的半夜偷巧克力吃的道歉信,还有一家人要去看的电影。


    ……也许他可以在看完电影后给墨提斯带一颗爆米花回来,布鲁斯想,她现在不怎么吃东西,闻闻甜甜的东西,说不定她就有动力张嘴巴了。


    布鲁斯就是这么思考着钻进了被子里,渐渐沉入了梦乡的。


    ——毕竟对当时的他来说,除了需要烦恼道歉信之外,那只是平常的,毫无记忆点的某一天而已。


    所以时隔多年,再次和自己的童年、过去、记忆面对面时,布鲁斯其实还想说点什么的。


    他想说你真的回来了,他想说你是怎么回来的,他想说欢迎你回来。


    他想说,我很想你。


    ——可墨提斯没给他这个煽情的机会。


    在众人的注视中,这只边牧先是小步快走,然后步伐逐渐变大,最后经过了提速和蓄力后——它猛地起跳,直直地飞过了面露惊恐的王牌的头顶,躲过了布鲁斯伸展开的手臂,最终一脚踹在了他的脸上!


    [“我都听阿尔弗雷德说了!”]挂在它脖子那的录音机的音量简直震耳欲聋,[“就是你把我的专属餐具和餐桌给扔了是吧!臭小子?!”]


    ·


    布鲁斯的泪光没有打动我。


    一是因为我小时候见过太多次他哭到喷鼻涕的场面了,二是因为我现在真的想暴揍他一顿。


    领新狗回家是吧?把我餐具和餐桌扔了是吧?敢让这条新狗对你姐汪汪叫是吧?


    三十年不见!你这臭小子的胆量确实变大了不少啊?!


    所以我炸着尾巴毛,在一片寂静中朝他冲过去,尽我最大的力气弹起,躲过了我弟的拥抱,对着他的脸就是迄今为止最结实的一脚!


    周围立刻响起了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而外面的花园里传来了什么交通工具翻倒的巨响!


    ——我不在乎,我只想再给布鲁斯一脚。


    可布鲁斯居然在我空中转体,准备落地时稳准狠地像抓鱼一样抓住了我,然后用力地抱紧了用嘴筒子疯狂攻击他的我!


    “墨提斯,”他沉闷又潮湿的声音紧紧地贴着我的耳朵,“墨提斯。”


    一旁的德牧已经吓飞了,它躲到沙发后,用哨子音大气不敢出地哼哼唧唧。


    刚刚围在我身边聊天的人类们捂嘴的捂嘴,瞪眼睛的瞪眼睛,举手机的举手机,只有迪克在表情千变万化后憋出了一句:“哇!”


    几秒前传来巨响的花园里此时又传出了一阵可能是我听过的人类最快活的大笑声,不过这个笑声在布鲁斯单膝跪地将我越抱越紧时就狐疑地变弱了不少,直至慢慢消失。


    这仿佛死了几个人的诡异沉默令我寒毛直竖,连带着疑似埋头在我毛里哭的布鲁斯看起来都更不顺眼了些。


    放手!我努力蛄蛹,快放手!


    布鲁斯没放手,他依旧紧紧地抓着我。


    我心头火起,在布鲁斯终于抬头时,毫不犹豫地用嘴筒子猛地扇了过去!


    ·


    “好了,别乱动。”阿福说,“不然毛巾会掉下去的。”


    几分钟前遭遇了复活的姐暴打的布鲁斯坐在沙发里,脸上敷着一块冰毛巾。


    我挎着脸趴在他对面的沙发里,嘴筒子上搭着一块冰毛巾。


    “请您下次动手前考虑考虑后果,”阿福轻轻地隔着冰毛巾揉摁我的嘴筒子,“还好牙齿没划破口腔,不然又得吃药和上药——”他疑惑地停下了动作,摸了摸我的额头。


    “奇怪,”他说,“怎么这么热。”


    我用热情的眼神瞥了一眼缩在狗窝里的德牧,又瞥了一眼用冰毛巾捂脸的布鲁斯。


    我头顶热热的,你有什么头绪吗?弟?


    刚刚的围观人类早就被清走——准确地来说是被阿福很温和地劝回了自己的房间——所以阿福为什么要对花园大喊‘您直接用钩爪上楼就好’——于是客厅里只剩下了阿福,那只装死的德牧,我和我弟。


    按肥皂剧里的发展,现在应该是男女主交心并吸取教训的时刻。


    可我不会说话,布鲁斯像哑巴了似的一声不吭,而阿福没有当我们的传话筒的兴致。


    布鲁斯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抬起和那双我妈妈如出一辙的蓝眼睛,用复杂的目光和我对视,咬了咬后槽牙。


    准备解释了?行,我听你说——


    布鲁斯闭上眼,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我:“?”


    我挣扎着想站起身去抽他,却被阿福摁了回去。


    ……还我餐具!还我餐桌!还我这个家里只有我是狗的特殊地位!


    “王牌……”布鲁斯声音哑哑地开口了,“王牌不是故意的,他的情况比较特殊——”


    “不是这个。”阿福很冷静地打断了即将祸从口出的布鲁斯。


    “——你的东西我没扔。”布鲁斯丝滑改口。


    我瞪着布鲁斯。


    “韦恩老爷的确没有将你的物品清理掉。”阿福单手握着我的嘴筒子,“也许我当时的表达不够精准,所以您误会了我想要传递的信息,墨提斯小姐。”


    我不瞪布鲁斯了。


    那么那只德牧呢?我有点委屈地哼唧了两声,它又是从哪跑来的!


    “关于王牌的来历……”阿福的声音犹豫了起来,“韦恩老爷?”


    布鲁斯那带着两块淤青的脸露出了十分微妙的神情。


    有点像他不小心把我爸好不容易拼好的拼图撞掉了一个小角,纠结要不要和我爸坦白时的状态。


    “王牌是……是我在一次意外后捡回来的,他原本的主人遇到了些谁都没预料到的情况。”布鲁斯谨慎地说,“哥谭大部分的动物收容所都没什么位置了,考虑到王牌的性格和状态还不错,所以我……”


    所以你把它带回来了。


    而且它的性格好在哪?好在一进门就冲我叫吗?


    我一想到那只缩在窝里装死的德牧之前被布鲁斯牵着,对我汪汪叫的画面,就控制不住地脑袋发热。


    “墨提斯小姐……”


    我凶狠地喷气,一脚把腿旁的靠枕踹向了布鲁斯。


    ……布鲁斯稳稳地接住了。


    ……刚刚被点名的德牧从窝里悄悄抬头,又在看见布鲁斯徒手接靠枕的画面后将头塞回了窝里。


    ……怂货!


    算了,事已至此,我总不能把它赶出去当流浪狗。


    我用后爪挠挠被丝带刺激得发痒的脖子,任由布鲁斯小心地坐得离我近了些。


    “你脖子上的录音器,”他说,“是提姆给你的?”


    对啊,我仰头,怎么了。


    布鲁斯捏了捏眉心,就好像头痛突然袭击了他似的。


    “新的按钮今晚就能到。”阿福给傻不拉几的我弟换了条冰毛巾,“不过既然条件允许,我觉得墨提斯小姐可以拥有一些新颖的沟通方式……”


    阿福显然意有所指,但我弟看看我,没吭声。


    阿福施施然地走了。


    于是客厅里只剩下四目相对的我和我弟,以及那只装死装得很成功的德牧。


    ……你怎么长得这么大个了?我心情复杂地用尾巴抽了抽坐到我旁边的布鲁斯,天呐,我还记得你够不到饭桌,摔得像个□□的样子。


    布鲁斯显然不知道我在心里骂他是□□,他将手虚虚地塞进我的肚皮下,半天没有动静。


    “……真令人难以置信,”在我即将失去耐心时,他轻声开口,“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跨越了死亡的个体。”?


    第一个是谁?


    布鲁斯像小时候一样对我絮絮叨叨起来:“所以你确实去到了我的意识海里……那不是我的幻觉,或是被捏出的幻象——”


    是啊,我冷漠地把他的手从我肚皮底下扒拉出去,当时差一点就能踹到你了。


    布鲁斯对着他被我挤出去的手发呆。


    ……发什么呆。


    但还没等我扒拉脖子上的录音机,准备把剩下录好的话也放给布鲁斯听时——一颗毛茸茸的白色狗头突然出现在了王牌的狗窝里!


    “咦?!”狗头叫道,“这又是哪呀!”


    ——在它出声后的一秒内,客厅里瞬间发生了很多事。


    转脑袋后刚好和狗头面对面的王牌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惨叫,一边大喊一边拼命舞动四肢,试图逃离自己温暖的小窝;布鲁斯像个弹簧一样猛地跳了起来,背绷得很直;我则在短暂的怔愣后认出了这狗头到底是谁,于是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贝拉?!”我叫道。


    “咦?咦!墨提斯!”我上狗狗天堂时第一个见到的狗,还热心肠地给我介绍了天堂的构造的贝拉瞪大眼睛,“终于找到你了!听我说,天堂现在出了好大好大的问题——呀!!!”


    萨摩耶毛茸茸的脑袋被向后吸去,顷刻间,她就不见了——就好像她身后有个强力吸尘器似的!


    我当即就是一个大惊失色!


    “贝拉?贝拉!”我脚忙脚乱地冲到刚刚钻出狗头的那团空气旁,“贝拉,你还在吗!”


    王牌绝望又无助地缩在布鲁斯脚边,眼睁睁看着我把它的窝踩得歪七扭八。


    在确认贝拉的气味彻底消失后,我百思不得其解地站在王牌的窝上,疑惑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首先,根据贝拉的证词和她能把脑袋挤回地球的震撼画面,狗狗天堂肯定是出了些谁都想不到的意外状况。


    ……但我实在想不明白狗狗天堂能出什么意外。


    ……倒不如说,我连狗狗天堂这个东西的原理都弄不懂。


    我只是一只边牧!不要为难我!


    “墨提斯?”布鲁斯问道,“发生了什么?”


    ·


    在布鲁斯的视角里,那只白毛狗头汪汪叫了几声,然后墨提斯叫了一声,于是白毛狗头对着墨提斯继续汪汪汪。狗头消失后,墨提斯一边叫一边围着它消失的位置打转,脸上是十分拟人的担忧和不解。


    ……作为在哥谭横行霸道(迪克言)了十多年的蝙蝠侠,布鲁斯掌握的语言不能说一只手数不过来,只能说完全可以列满一整张PPT。


    ……他甚至专门学了氪星语和亚马逊语。


    ……但哪怕能对着神奇女侠叽里咕噜,也不代表着布鲁斯能像某位身着花哨长袍的白胡子老头一样听得懂魔法生物的语言。


    ……墨提斯甚至不是魔法生物,她只是一条健壮的边牧。


    所以无论是白色狗头的惨叫,还是墨提斯急促的叫声,布鲁斯全都没听懂。


    全都没听懂。


    ——真是久违的感受,他想,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和墨提斯看纪录片,结果选到了没有任何字幕的法国电影,一人一狗看不懂又听不懂的时候。


    “墨提斯?”布鲁斯果断发问,“发生了什么?”


    墨提斯回头,用‘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的眼神瞪着他。


    ……于是布鲁斯终于意识到自己这句话其实很炸裂了。


    ……墨提斯又不会说话,她怎么告诉自己发生了什么。


    ……听斯蒂芬妮问王牌‘你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快说啊’听得太多,被传染了。


    布鲁斯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先去书房吧。”


    ·


    啪嗒啪嗒啪嗒。


    我飞快扒拉着布鲁斯专门从落灰的抽屉里搜出来的老式键盘,认认真真地打字,解释我是怎么回来的,我是怎么跑到韦恩塔,刚刚的狗头又是什么情况。


    狗爪子毕竟是狗爪子,我打一会儿字就得休息一会儿,防止指头抽筋。


    “所以刚刚那只萨摩耶——也就是贝拉,是你在天堂里的朋友。”布鲁斯皱眉,仔细地读着夹杂着错字的长句子,“你是从天堂裂缝里跳出去,从宇宙里坠落到地球的,对吗?”


    我点头。


    布鲁斯好像经历了一场头脑风暴。


    “……好的。”他说,“至于你遇到的那个风衣男人……我知道他是谁,你当时没同意他的交易是件好事,做得对。”


    还用你说,我白眼都要翻上天了,他闻着就很不对劲啊。


    对了,蝙蝠侠到底是谁?


    我想打字问布鲁斯,可他还牢牢地占据着电脑。


    “你被传送到了不认识的地方,”男人摁了摁太阳穴,“然后——见到了一个和我很像的孩子?你确定?”


    确定,百分百确定。


    我没打出那个孩子的名字,主要是被他砍了的那个叫他艾尔古尔,另一个女声叫他达米安。


    ——所以蝙蝠侠到底是谁?


    我用自己满是肌肉的屁股挤开了布鲁斯,好奇地打字道。


    布鲁斯假装没看见:“我知道了,那现在先让阿福给你准备下一餐——”


    ……臭小子!别转移话题!


    我蹦着去咬他的下巴,布鲁斯连忙站起,于是我选择在椅子上立起,弥补身高差距——布鲁斯开始在书房里绕圈跑,我跳下椅子,紧跟在他身后咬他脚踝。


    站住!我汪汪大叫,给我站住!你这讨厌鬼!


    布鲁斯一开始还在无声地快步奔逃,但在跑过第三圈后,整件事的性质就变了。


    他开始笑,笑得我心头火起,遂加大了咬他的力度——然后布鲁斯笑得更大声了。


    神经啊!


    我气得飞起来踹他屁股,结果踹是踹到了,布鲁斯的脚步却根本没乱。


    这场忽如其来的追逐战结束于阿福推门而入的时刻,老管家出现的一瞬间,理智仿佛瞬间回到了呼哧带喘的我和头发都跑歪了的布鲁斯的身上,让我俩齐齐停步,安静又乖巧地看着他。


    “我听到了笑声和地板震动的声音。”阿福挑眉道。


    有吗?我抬头看天花板,我什么都没听见呀,阿福。


    没有的事,布鲁斯低头看地毯,什么都没发生,阿福。


    “好吧,也许是我这个老人家的耳朵终于出了点小问题。”管家说,“顺带一提,各位少爷和小姐已经在客厅里待了有一会儿了。”


    ……我看了一眼突然僵硬的布鲁斯。


    ……呃,从客厅里应该不会能听见我俩在书房里激情追逐的动静吧。


    ……应该不会吧。


    “墨提斯小姐。”阿福向我行礼,“我想您是时候和这个家里的其他人打个较为正式的招呼了——请跟我来。”


    ·


    客厅里全都是人。


    刚刚那几个红的金的白的黑的都坐在沙发里,小声地聊着天,偶尔爆发出几声明显没忍住的笑。


    我个人觉得最活跃的迪克的本名是理查德·格雷森,他说自己曾经是马戏团的演员,不过家人在演出时遭遇了意外。


    当时刚好在看表演的布鲁斯毅然决然地选择成为了迪克的监护人,并将他带回了韦恩庄园。


    第二活泼的是一个金发青少年,她看上去和提姆差不多大——斯蒂芬妮·布朗,父亲经常入狱加失踪,和母亲的关系较为紧张。出现在韦恩庄园里一部分是因为认识布鲁斯,一部分是因为和接下来的嘉宾是好朋友。


    接下来出场的嘉宾是那个摸我耳朵的黑发姑娘,卡珊德拉·该隐(听着像什么杀手的名字,还挺酷的)。


    和前两位叽叽喳喳的家伙不同,她的自我介绍是最简洁的那个。


    “我是孤儿。”她说。?


    啊?


    哦哦,所以我弟收养了你对吧,懂了懂了。


    红发坐轮椅的女人是芭芭拉·戈登,她的父亲是GCPD的现任局长,母亲在很久之前就离开了哥谭,至于她本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和斯蒂芬妮差不多,”她微笑起来,“我们都和布鲁斯认识了很多年,不过唯一不同的是……这边这个是我前男友。”


    被她指到的迪克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至于提姆就更简单了,毕竟阿福已经给我介绍过一遍了——所以我跳过了他,将怀疑的目光投到了角落里那个格外熟悉的身影上。


    是你!我惊悚大叫,臭鼬头!


    臭鼬头显然也挺惊讶的,可当别人问他我俩是不是见过时,他非常坚定地摇了摇头。


    ……亏我还想着给你打钱!


    给我洗澡差点把毛扯掉的臭鼬头本名是杰森·陶德,他父亲死了,母亲也死了——两个都死了是什么意思——至于和布鲁斯的关系?


    “之前是B的养子,签了协议的那种。”迪克叹了口气。


    “嗯。”杰森很自然地说,“不过后来出了点和坟墓有关的小意外。”


    ……?


    ……什么是和坟墓有关的小意外?


    可屋子里的每个人似乎都知道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们默契地绕过了这个话题。


    听完了这些人的自我介绍和删删改改过的背景故事后,我沉思片刻,突然找到了一个很诡异的共同点。


    ——是我的错觉,还是这屋子里除了父母双全的芭芭拉和提姆,其他人都多少没了几个家人?


    以及布鲁斯是怎么认识这么多人的?他半夜闲的没事不睡觉往街上跑,专门捡小孩吗?


    ……我目前真的很怀疑我弟目前的精神状态,可我不会说话,质问不了他。


    “对了,从刚开始我就想问了——”迪克把脸凑了过来,“你好像比普通小狗聪明不少啊?”


    呵呵,天生的。


    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斗赢了同一窝的姐姐妹妹,硬是把自己送到了一看就很有钱会对宠物很好的韦恩家里的?只靠脸吗?


    “要不要联系联系瞭望塔那边?”提姆似乎来了兴趣,“那边有脑电波转换器,适当加工后完全能当作同传器来用——”


    “或者博士那边?”斯蒂芬妮加入谈话,“同传器不太酷欸。”


    逐渐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的我:“……”


    “我想布鲁斯会处理的,他的动作比我们要快多了。”芭芭拉开始玩轮椅上的小狐狸挂件,“刚刚是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以来,布鲁斯笑得最大声的一次——虽然笑得有点吓人。”


    像是回想起了什么,杰森的脸因为憋笑开始发红。


    看着所有人突然开始憋笑的我:“……”


    我好像知道为什么布鲁斯不和我一起下楼了。


    ——如果他下楼的话,就要面对这些青少年憋笑憋到变红的扭曲面孔了。


    客厅里的气氛有所缓和,王牌也在卡珊德拉的鼓励下凑到我身边,讨好意味很浓地用嘴筒子贴了贴我的嘴筒子。


    我用力地喷了口气。


    王牌背着耳朵离开了。


    ·


    韦恩庄园里似乎热闹了不少,那些崭新的,陌生的,有趣的小东西更是让我目不暇接,一整个白天都在每个人的房间里转来转去。


    阿福将一楼的阳光房稍稍改动了一下——它以后就是我的专属房间了,没经过允许不能进去的那种。


    但当夜幕降临时,我窝在阳光房的躺椅里,感觉浑身上下都不太对劲。


    ……在我的狗生后期,我一直躺在客厅的小窝里。


    ……客厅的窝现在是王牌的窝了。


    ……那么再往前推推时间线,我一直是窝在我妈和我爸中间睡的。


    啪嗒,啪嗒。


    我悄悄地溜出了自己的房间,踏上了楼梯。


    啪嗒,啪嗒。


    指甲落在木头上的声音格外清晰,我踢踢踏踏地接近了那扇熟悉又陌生的木门,用鼻子挤开了它。


    屋子里的摆设丝毫未变,于是我走向那张熟悉的大床,咬了咬垂在面前的被角。


    床里的人一动不动。


    我喷气,然后轻松地蹦了上去,一屁股躺在了他的肚子上。


    “呃!”布鲁斯咳嗽一声,“墨提斯!”


    现在轮到我装死了。


    布鲁斯又是推又是蠕动,但我的屁股一直死死地黏在他的肚子上,仿佛开了自动跟随。


    最后,也不知道究竟是累了,还是懒得动了,布鲁斯终于放弃了挣扎。


    “……”轻柔的叹息声响起,“你也睡不着?”


    我分开耳朵,让人类温暖的手掌摸过我的脑袋,感受着他肚皮的起伏。


    三十年对在天堂待了没多久的我来说简直是转瞬即逝,所以当我回到韦恩庄园时,我依旧会下意识地去寻找我妈和我爸的身影。


    她和他似乎已经离开了,但在转过每个拐角,走过每条走廊时,我还是能看到虚幻的影子,嗅到记忆中的气味,听到独特的脚步声。


    ……我想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无法摆脱这些记忆了。


    ……但还有你陪着我。


    我悄悄把屁股从布鲁斯的肚皮上滑下去,变成用后背紧紧地贴着他身侧的姿势。


    ——你变高了,变严肃了,变得痛苦了。


    但你还在,你还是布鲁斯。


    所以我会像小时候那样陪着你,你也得像小时候那样陪着我。


    就像我妈爸和阿福都没赶回家的那个夜晚,我俩挤在沙发上困得直点头,但谁都不愿意闭眼的时候。


    我从天堂回来是为了揍你,这不假。


    但揍完后,我还是你姐,你也还是我那个看见蝙蝠时,会哭得冒鼻涕泡的傻人类崽子弟弟。


    我不会像人类一样说话,拥抱,亲吻。


    可我依然爱着你。


    希望你能明白这点——


    我闭上眼,把布鲁斯往床沿挤了挤。


    ——然后乖乖地把床给我让出来!


    出乎意料的是,布鲁斯居然乖乖让开了,我虽心生疑虑,不过还是沉入了柔软温暖的梦乡里,决定在清晨时用亲切的飞踢唤醒肯定在睡懒觉的布鲁斯。


    多么美好的预想啊。


    ——在我半夜迷迷瞪瞪爬起来,却惊恐地发现身侧空荡荡的三小时前,我就是抱着这种心态入睡的。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四舍五入一下也算是万字了(咳嗽)(喘息)(倒地)


    之后会日更两天,然后恢复隔日更的频率


    22  ? Oi!大半夜不睡觉!


    ◎这个家里的人是全都失踪了吗◎


    平心而论, 我的睡眠质量一直不错。


    可这不意味着我会睡得死沉。


    所以当我半夜迷迷糊糊地翻身,却没压到本应被挤到床脚处的布鲁斯时,我当场清醒了不少。


    人呢?掉床底下了?


    我疑惑地用后脚挠挠耳朵, 往床下看了一眼——除了地毯啥都没有。


    难道躲到衣柜里睡觉去了?我打着呵欠下床,用鼻子拱开布鲁斯的衣柜,又拱开一大堆也许能藏人的地方,结果毫无收获。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我若有所思地抖抖毛, 走出了布鲁斯的卧室。


    ——某些人想象中的狗能通过气味精准定位人类,但如果将它扔到一个生活气息很浓且十分混乱的房子里,气味的作用聊胜于无——到处都是人味,到处都是人留下的痕迹,新新旧旧叠加在一起,除非那只狗天赋异禀加上长时间的训练,不然根本没办法找到目标。


    白日里嘈杂温暖的走廊在黑夜里似乎变成了通往森林的小道, 隐隐的月光在两边墙壁上挂着的长刀间流动, 如同活物一样缓缓爬行,最后消失在昏暗的角落。


    我一个个房间走过去,将耳朵贴在门缝处, 仔细聆听着屋内的动静。


    静默。


    无尽的静默。


    没有呼吸声, 没有被子的摩擦声, 只有一片诡异的寂静。


    白天那些带着我在不同房间里穿行的人似乎都蒸发在了空气中, 只剩下一些混乱的气息,以及锁得紧紧的房门。


    ……我打了个哆嗦, 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我妈讲的恐怖故事。


    ……阿福!阿福!你在哪,我害怕!


    在画像们的注视里, 我加快脚步, 一路奔下楼梯。


    啪嗒啪嗒啪嗒——


    指甲和木头相撞的声音在黑夜里回荡, 客厅里亮起两盏小灯——王牌被我吵醒了,正懵懵懂懂地趴在窝里,连嘴皮子都是歪的。


    “你看见布鲁斯去哪了吗?”我问他。


    王牌摇摇头。


    它在摇头后用力甩甩毛,然后跟上了去找阿福的我。


    阿福?我用爪子拍拍面前的门,阿福?你在吗?


    ……


    阿福阿福!我再次抬爪,加大了拍门的力度,你在吗!


    ……


    我收回爪子,有点惊恐地看看门,又看看身后的王牌。


    要不是它还在,我都要以为这房子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超自然现象了。


    “之前出现过这种情况吗?”我真挚地发问道。


    “什么情况?”王牌说。


    “这种所有人都不见了的情况。”我抖抖毛,努力给自己释放放松信号,“如果之前没出现过的话,我一会儿就去报警。”


    王牌语焉不详:“还好吧。”


    ……什么叫还好吧?


    “你的意思是之前他们也这么在深更半夜失踪过,所以你习惯了吗?”


    “……”王牌转了转眼睛。


    它不太会掩盖情绪,我很容易就感觉到了它正在拼命地头脑风暴,试图把这事给掩盖过去。


    “你要玩球吗?”王牌故作活泼地原地蹦了几下,又俯下上半身,对我做出邀玩姿势,“好啦,别这么紧张,他们早上就会回来了!”


    我:“……”


    你这和自爆有什么区别,这不是直接给出了‘集体半夜消失事件不是首次发生’的结论了吗?


    “行,”我说,“我自己去找。”


    ·


    韦恩庄园虽然在这三十年里一定有些许变化,但某些我爸为了好玩特意建的小密道和小密室都还在。


    我先是在现在属于布鲁斯的卧室的画像后找了一圈,一无所获后又弄开了走廊里的小密道,在里面哒哒哒乱跑了两个来回,最后来到了书房,准备看看我爸藏在保险箱后的小密室里有没有塞着一大堆人。


    ——可一进书房,与白天忙着咬布鲁斯时不同,全神贯注找人的我立即感到这里的味道不太对。


    前面说过,在有浓烈生活气息的房子里,狗是很难定位某个人类的具体位置的——但它们还是能嗅出那些层层叠叠的痕迹。


    在这个书房里,气味最混乱的地方不是书架,不是沙发和扶手椅,而是那座立在墙侧的落地钟。


    我竖着耳朵,凑过去,开始用力在落地钟上嗅嗅嗅嗅嗅。


    嗯嗯……布鲁斯的,阿福的,迪克的,卡珊德拉的……再闻闻……提姆,以及虽然很淡但还是能闻到的芭芭拉……


    嗅嗅嗅嗅嗅嗅嗅——


    终于,在某个瞬间,我的湿乎乎的鼻尖忽然感到了一股微凉的风从落地钟里飘了出来。


    不,不对,不是从落地钟里飘出来的,是从落地钟后面钻出来的!


    我脑子转得很快,瞬间就意识到了落地钟后要么有密道,要么有密室——里面的空气也肯定是流通的,不然不会有风。


    ……我爸之前有在这里建耗子窝吗?


    我疑惑地开始扒拉落地钟,不过这玩意太沉,我不能像一脚把布鲁斯的被子蹬成大团子的方式把它给蹬开。


    所以大家不睡觉是因为都跑到落地钟后面了是吧!我愤怒又不安地喷气,好啊,集体去开派对了是吧!


    ……我尽力忽视了布鲁斯为什么能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离开卧室,忽视了走廊上那一道道紧锁的门,也忽视了没有回应的阿福。


    在围着落地钟最后转了两圈后,我疲惫地叹了口气,在沉重的落地钟前趴下,将自己盘成一坨黑白面团。


    就在这里等着吧,我想,等到这些人从密室里出来——


    我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我只知道我的眼皮开始打战,直到它们控制不住地合上,让我的眼前重回一片漆黑。


    ·


    “墨提斯小姐……”


    呃……


    “墨提斯小姐,墨提斯小姐?”


    我猛地睁开了眼!


    ……咦?!我怎么睡着了?!!


    半跪在我面前的阿福用纸巾给我擦了擦眼睛:“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墨提斯小姐,现在已经是早餐时间了。”


    有阳光从我身后的窗户里洒了进来,将老管家眼角的细纹照得清清楚楚,像是巧克力脆皮上的裂痕。


    我愣愣地看着他。


    脸对得上,声音对得上,声音也对得上。


    ……你昨晚去哪里了呀?我用嘴巴蹭他膝盖,我去敲门,可你不在。


    “下次别在这里睡了,容易感冒。”阿福把我的脸擦干净了,“墨提斯小姐。”


    啊?哦……


    我垂着尾巴,跟在阿福脚后走出了书房,穿过走廊,直到来到了楼梯前——


    ——我看见了坐满的餐桌。


    昨晚那些无端消失了的人正坐在餐桌旁,有人懒洋洋地打着呵欠,有人一板一眼地切着餐盘里的煎蛋,有人撑着脸和隔壁的朋友聊天。


    在晨光中,他们看起来是如此自然和放松,就好像这些人真的好好在各自的房间里睡了一觉似的——仿佛昨晚寂静的走廊,紧锁的房门都是我的幻觉。


    “墨提斯小姐?”已经下了楼的阿福疑惑回头,用我再熟悉不过的温和眼神从下而上地看着我,“怎么了?”


    餐桌上的人们也同时看了过来。


    他们好像在期待我发现什么,又似乎只是热情地对我打了个招呼。


    ·


    “你觉得她会发现吗?”迪克低声问道。


    “嗯……不好说,”芭芭拉也低声回复道,“她虽然足够聪明,但应该还是想不到我们晚上跑出去究竟是在干什么吧?”


    “其实只要布鲁斯别露馅——”提姆满意地喝了口饮料(他昨晚夜巡时承担了最大的工作量,于是阿福特批了一杯可乐给他),“那么墨提斯其实是很容易发现真相的,当然,如果布鲁斯做得太显眼,那当我没说。”


    为了掩盖紧张一直举着报纸的布鲁斯:“……”


    斯蒂芬妮噗噗直笑:“你这是在内涵你是怎么发现蝙蝠侠和罗宾的真实身份的吗?”


    “关于这个嘛,我想责任其实在迪克身上。”提姆也跟着噗噗笑了两声。


    “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腿,不是吗?”被强行拉来表演合家欢的杰森怨气有点大,“非要表演招牌的空中四连后空翻就是这种下场。”


    迪克低头吃煎蛋,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因为过去的搭档太过招摇所以被跟着爆了马甲的布鲁斯咳嗽两声,放下了报纸。


    “要告诉她吗?”芭芭拉兴致盎然地挑眉,“她毕竟也是‘韦恩’,不是吗?”


    “再过一段时间吧……”布鲁斯端起马克杯。


    芭芭拉很冷静:“你知道拖得越久,她就会越生气吧。”


    布鲁斯:“……”


    “和你见的第一面就敢飞起来踹你的脸,”芭芭拉补刀,“之后她殴打你的方式我都不敢想。”


    布鲁斯狼狈地放下了马克杯。


    “再等等,”他咳嗽着说,“再等等吧。”


    就在他这句话落下后,阿福领着那只黑白边牧出现在了楼梯上。


    所有人立刻将头扭向了它,关注着它的表情和动作,期待它会不会飞下来给布鲁斯一脚。


    ……让大家失望了,墨提斯似乎僵在原地愣了几秒,然后垂着尾巴飞速下了楼,跟着阿福进了厨房。


    迪克叼着煎蛋,发出了遗憾的声音:“看来没发现。”


    年轻人们继续聊天,而只有重新端起马克杯的布鲁斯意识到墨提斯已经起了疑心,即将开始她的调查之旅。


    ……布鲁斯摸了摸脸上还没消失的淤青。


    ……至少,至少现在还不能让她发现,还是再瞒几天吧。


    ——他是这么想的,可是突然空降进哥谭的达米安彻底打乱了蝙蝠侠所有的计划。


    【📢作者有话说】


    夜巡后回到卧室看到团成一团的被子,大开的衣柜,拉开的抽屉,斜斜歪着的画像的布鲁斯:“……”


    ·


    感觉这文的情绪起伏实在太大了,昨天是喜剧加泪点,今天就变成了恐怖悬疑,我在写无限流吗


    以及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过那个边牧拼命嗅主人的视频,真的好好笑,那个鼻子动得都快抽筋了


    23  ? 刺客登场!


    ◎亲人相遇就在此刻!◎


    其实在塔利亚的原计划里, 达米安本不应该这么早被扔去哥谭的。


    她想挑个更合适的时机——也许是她终于无法再教些什么给他,或是她认为他需要一个更‘好’的引导人时——再将这个年纪轻轻就杀伤力极强的小刺客像给仇人送比格犬一样送到布鲁斯手里,然后扭头就走。


    可还是那句老话, 计划赶不上变化。


    ……哥谭的丧尸危机让塔利亚的父亲,同时也是刺客联盟当前的首领,雷霄古感到了危机。


    ……塔利亚试图向父亲解释‘丧尸和能够复活人的拉撒路池水大概没什么关系’,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却从未涉及网络游戏的雷霄古不信, 非要她做出点行动。


    久违地说不出话的塔利亚:“……”


    事已至此,那就带着达米安去趟哥谭吧。


    达米安倒是百分百遵守母亲的指令,小小的孩子抱着手臂坐在自己的专属座位里,看着潜艇外游过的小鱼,安静得像个吃了502胶水的哑巴。


    ……塔利亚觉得他一半是遵守指令,一半是出门前和她互殴时叫得太大声,嗓子还在疼。


    “我们要去哥谭。”黑发绿眼的小孩突然开口。


    “我记得我在出发前就说过这次的目的地了。”塔利亚听出达米安的嗓子果然有点哑, “这会是一次记忆深刻的旅行……我的儿子, 你会见到你的父亲。”


    达米安那双和她一模一样的绿眼睛转了过来,折射出幽幽的冷光:“……蝙蝠侠。”


    “同时也是布鲁斯·韦恩。”塔利亚让潜艇偏移了些。


    “我知道,母亲。”傲慢的小白衣刺客露出了一丝冷笑, “我会拿回属于我的一切——无论是儿子的身份, 还是罗宾的位置, 都将回到奥古的手中。”


    塔利亚:“……”


    考虑到她之前把那些再也教不了达米安什么的教师去喂了鲨鱼的行为, 她觉得布鲁斯的那群小鸟恐怕要受上一段时间的偷袭和暗杀了。


    但那不重要。


    因为这就是刺客联盟的法则——你不够强就得死,优胜劣汰。


    更何况塔利亚和布鲁斯的那群前任现任未来任小跟班的关系算不上太亲近, 达米安才是最重要,最需要培养的那个孩子。


    在这对母子交流时, 潜艇已经无声地破开了海面, 向着预定的目标而去——达米安起身, 一边检查手中长刀的光泽,一边向塔利亚点了点头。


    “母亲。”他认真地说,“我们再次相遇时,您一定会见到您想要的东西。”


    塔利亚没有回头:“去吧。”


    刺客的动作几近无声,他像一只薮猫一样钻出了潜艇,飞快地融进了岸边的影子里。


    ·


    又是平平无奇的一天。


    我今天特意趴到了客厅里,专门等在了一个能隐约看见二楼书房门的位置。


    “墨提斯小姐,”阿福面露疑惑,“我要关灯了?”


    关吧,我点点头,我今天睡客厅。


    阿福看看被我抢到屁股下的狗窝,又看看无助地在角落里缩成一团的王牌。


    “您有自己的房间,”老管家试图劝阻,“房间里的躺椅要更软些,毯子也更厚实些……”


    没关系,我一动不动,偶尔吃点苦也没什么。


    阿福知道我强硬起来谁都薅不动,于是他向我和王牌道了晚安后将客厅灯关掉,自己回房间休息去了。


    灯灭掉后,王牌开始小声地哼哼唧唧。


    “你怎么抢我的窝……”


    “哼。”我喷气,“你,过来。”


    王牌垂着尾巴,用不安的小碎步挪了过来。


    我动动屁股,给他让出了三分之一的窝——刚刚还在委屈的王牌立刻欢天喜地地趴了下来,从鼻子里呼出了长长的一道气。


    “你几岁了?”我打量着这个体型看起来没比我大多少的德牧。


    “三岁?四岁?”王牌扭头时,那两只大大的耳朵就跟着东倒西歪了起来,“记不清了呀!问这个干什么?”


    ……那就是已经成年了。


    ……已经是成犬了,可体型却没有达到他该有的体型。


    “闭嘴!”我凶他,“睡觉!”


    王牌抖了抖,很乖巧地将下巴搁在了两只前爪上,尾巴一摆一摆。热乎乎的温度从它的毛毛里飘了出来,将我靠着它的那侧身体烘得暖呼呼的。


    它的作息和普通小狗没什么区别,都需要大量的睡眠和休息时间。


    于是王牌的呼吸很快就平和了下来,大大的脑袋也开始歪斜,直到以一个第二天醒来后绝对会脖子疼的姿势进入了梦乡。


    而我还在硬撑。


    其实我已经开始困了——该死的不该把王牌叫过来的,他睡得太香了——说到底,我只是个不能通过咖啡和茶水提神的边牧,硬是熬上一整晚的难度相当之高,我就没期望自己能撑到天亮过。


    但撑不到天亮也无所谓,确认我入睡前有没有人往书房里走的话,至少能给我点头绪。


    我就这么熬过了前半夜,当我开始眼皮打架,脑袋也控制不住地下垂、下垂、再下垂,直至压到熟睡的王牌的天灵盖上时,我听到了隐隐的脚步声。


    ——可我真的太困了。


    我艰难地睁开眼缝,想要努力看清那个大半夜不睡觉,悄悄走进了书房的人。


    短发,不太高,似乎穿着套能够有效掩饰身形的外衣。


    是卡珊德拉。


    我抽抽鼻子,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将眼睛合了起来,压在王牌的脑袋上安然入睡。


    ——在我的预期中,明早起床后先吃个早饭,然后跑到书房那里开始嗅嗅嗅嗅嗅,再次确认和检查气味是否有所变化。检查完后去拱莫名其妙睡得很熟的弟,闻闻他身上的味道,再把他踹下床。


    我不急着扒布鲁斯的小秘密——如果是妈妈和爸爸在这里,她和他肯定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要是没什么危险,就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发现;要是有危险,那就仔细分一下到底是什么危险,再根据危险程度给他不同力度的飞踢。


    ……这倒不是我脾气好,主要是家教使然。


    ……好吧!其实家教里根本没有飞起来踢人的规矩,这是我自己加的。


    而且时间还很多。


    我不需要像过去那样和时间赛跑,努力在离开这个世界前记住更多想要记住的东西了。


    回到人间的我拥有足够的寿命,如果天堂不来抓我这个bug,那我强得足以把布鲁斯给送走。


    所以先自己慢慢调查看看吧,我砸吧砸吧嘴,觉得自己很是聪明。


    ·


    第二天,双双把嘴皮子给睡歪的我和王牌吃掉了各自的早饭,它继续回去睡回笼觉,我则跑到书房闻味儿去了。


    嗅嗅……卡珊德拉的气息似乎比其它的气息要新了一点点点,勉强能证明昨晚的身影确实是她……咦,布鲁斯的味道怎么淡了?


    我狐疑地顶着落地钟闻来闻去,感觉事情变得奇怪起来了。


    ……不对,如果布鲁斯带着一家人每晚溜到密室里玩的话,那他不会只有一条暗道的!


    ……我能得出这个结论是因为我爸在家里建密室时得到了我妈的倾力支持,足以证明两个韦恩的冒险精神格外强大,绝对能遗传给布鲁斯。


    以及还有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事——今早吃早饭的只有我和王牌,昨天还坐满了餐桌的那些人类们根本没有出现(甚至连布鲁斯都没有)。


    去哪儿了呢?我眯起眼,是昨晚玩得太晚,还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思考不如行动!总之先去他们的房门前看看!


    迪克不在,芭芭拉昨晚回她家了,阿福告诉我杰森吃完那顿欢迎饭后就毫不犹豫地骑着机车出了庄园,卡珊德拉和斯蒂芬妮双双玩失踪。


    在这些找不到人的家伙之间,提姆就显得格外眉清目秀了——可惜他虽然在卧室里,但是不仅睡得像个死人,昏暗的房间内还弥漫着浓浓的药味,让我打着喷嚏退了出去。


    咋?我百思不得其解,这是撞到哪了?上药为什么上得这么多?


    ……先记下来,未来说不定能把它当疑点看。


    而当我跑到卧室时,布鲁斯毫不意外地不在床上——我随意瞥了一眼摆在枕头上,写着‘别乱动我东西,拜托了’的纸条,然后开始卷被子,开衣柜,拉抽屉。


    不在,不在,还是不在。


    ……很好。


    事情变得更有趣了。


    ·


    布鲁斯捏着眉头,感觉自己的脑袋正在一抽一抽地疼。


    眉毛和他简直是一比一复制的黑发小孩笔直地背手站在他面前,狼一样的绿眼睛里满是傲气和不屑。


    “你不能,”布鲁斯吸了口气,“你不能去谋杀提姆,达米安。”


    “为什么不能?”达米安的眼里除了不满,居然浮现出了几分真实的疑惑,“他占着罗宾的位置,而我对他发起了挑战——说到这里,你不应当介入这场对决的,父亲。”


    旁边的卡珊德拉露出了古怪的表情,好似那个猫闻到难闻味道的表情包。


    ……顺带一提,当达米安毫无前摇地抽出长刀冲提姆砍去时,前·人型武器卡珊德拉是第一个做出反应,并成功缴械了小刺客的。


    布鲁斯显然也想起了这事,他板起了脸,用上了蝙蝠侠的语气。


    “我不清楚刺客联盟是如何培养你的,”他冷冷地说,“但这里是我的哥谭,这里是我的庄园——现在开始,你需要遵守这里的规则,而不是塔利亚教给你的那些杀手准则。”


    他清楚达米安并不会听,但布鲁斯仍需表明自己的态度——尤其当提姆的后背被划出了一道伤后——他并不希望看到更多的攻击行为。


    达米安的嘴角抽了抽,似乎有些不屑。


    可布鲁斯等了又等,发现他居然没从嘴里蹦出什么反驳的话,而是满脸不耐地别开了头。


    人生第一次见亲儿子,结果几秒后亲儿子就吐槽爹比自己想象中的要矮,之后举刀砍了不是养子但胜似养子的倒霉提姆,所以现在头痛得想给哥谭罪犯邦邦两拳的布鲁斯:“……”


    算了,至少没当场杠起来,不是吗?


    “看来两位的聊天可以告一段落了?”阿尔弗雷德问道,“那么请让我带您去您的房间……达米安少爷。”


    “TT,”毫无耐心的小刺客昂起脖子,“带路吧,仆人。”


    ……卡珊德拉默默活动了一下手腕。


    一直有在观察她心情的布鲁斯拍拍养子的肩膀,让她别太生气。


    “他需要一个机会。”布鲁斯神情复杂地看着那个越走越远的白色小影子,“刺客联盟的准则太过扭曲,这也是我始终无法认同塔利亚的原因……”


    也许是一次谈话,也许是一次午餐,也许是一次对练后的复盘——作为总能抓住机会的蝙蝠侠,布鲁斯觉得自己的胜算还是很大的。


    ……但他实在没想到,父子之间首次不含任何火药味的谈话是因为走廊墙壁上,那张新挂起来的家庭照片而诞生的。


    【📢作者有话说】


    写塔利亚和达米安的对话写的我好想笑,但这俩人说话就是很有那种微妙的文绰绰感(所以写的很头痛sos)


    ·


    大半夜写文困得神志不清,睡醒后我看看要不要修一修。


    明天不更新


    24  ? 错综复杂的关系


    ◎布鲁斯你孩子好多◎


    韦恩庄园里的画像和照片其实并不是在一开始就这么多的。


    玛莎和托马斯刚结婚时, 墙上挂着的大部分都是昂贵的风景画和美丽的花卉特写——前者是为了展示自己的收藏,后者是为了给闲的没事玩插花的玛莎找点灵感……虽然这位女士玩插花的时间比丈夫在游泳池里待着的时间还短。


    后来墨提斯来了,于是第一张家庭合照被小心地挂在了巨大的婚纱照旁。


    然后是她的油画头像, 趴在草坪上咬球的水彩画,在沙发角落里睡得四脚朝天的丙烯画。这些密密麻麻的小随笔画里记录了小边牧的成长,几乎能看到她的幼年是如何度过的。


    当这些五颜六色的小玩意将巨型婚纱照彻底包围的三年后,不会说话只会哇哇哭的布鲁斯被放在挎着脸的墨提斯背上, 和憋笑憋到龇牙咧嘴的玛莎托马斯拍了第二张家庭合照。


    画像越来越多,照片越来越多,相册变得越来越厚。


    第一本相册彻底塞满时,长大了一些,能够穿着小西服又是跑又是爬地追着墨提斯满屋蹿的布鲁斯站在玛莎身旁,与缩在玛莎怀里的墨提斯和立在家人身后的托马斯拍了第三张家庭合照。


    ——玛莎很喜欢这张照片,因为她觉得这张合照里的墨提斯是她表情最纯良的一次。


    ……托马斯就很怀疑墨提斯表情这么纯良是因为她在开拍前把布鲁斯从玛莎怀里挤走了, 但他没有证据。


    ……总之, 由于女主人十分喜爱这张合照,男主人十分果断地在结婚纪念日时送给了妻子一幅以这张照片为基础的巨型油画。


    ……据说因为玛莎把结婚照换下去的速度太快,当年的哥谭甚至怀疑这对行事优雅的韦恩离婚时会因为孩子和狗的抚养权打起来。


    再然后, 一些鬼画符般的纸片也被挂在了墙上。


    它们都是布鲁斯初学画画时的成果, 包括但不限于被画成瘦长鬼影的玛莎, 被画成双开门冰箱的托马斯, 被画成人型企鹅的阿福,以及被画成了一大坨毛栗子的墨提斯。


    人类们对小孩子的画没表现出什么太大波动, 只是笑了笑。


    但墨提斯气坏了,她那几天追着布鲁斯踹, 把布鲁斯在铺满地毯的玩具房里踹得如陀螺般旋转——伤害性不大, 可布鲁斯未来又不准备学芭蕾, 所以紧急介入的玛莎阻止了这种蓄意的报复行为。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和墨提斯交涉的,反正第二天,那些乱七八糟的纸片旁边就挂上了一幅崭新的水彩画。


    水彩画正中央是一个毛茸茸的狗爪印。


    后来的后来,沉默的管家小心翼翼地将这些承载了回忆的东西一个个地拿下来,直到曾经五颜六色的墙壁上只剩下了那副巨型油画,以及昂贵的风景和花卉特写画。


    又过了好多好多年。


    有人带着叽叽喳喳的小嘴巴,用几个灵活的空翻跳进了韦恩庄园;有人惊慌又茫然地拎着撬棍,大张着嘴巴被带进了蝙蝠洞;有人一声不吭地跟在哥谭的黑夜身后,用乌黑的眼睛悄悄盯着餐桌上的甜点;有人鼓起勇气和父亲决裂,带着灿金一般的发丝飞进了这座华丽的庄园;有人坐在轮椅上,用五味杂陈的眼神看着自己曾经的黄黑制服。


    于是墙壁被填满,新的照片被挂上。


    脸上涂着小鸟图案的蓝眼男孩对着镜头比出两个剪刀手,胳膊上系着蝙蝠头的气球,面容青涩的男人则蹲在他身旁,对着镜头露出了有点尴尬,又有点高兴的笑。


    神色拽拽,脸颊鼓鼓的小孩单手插兜,似乎不太好意思对着镜头继续啃手里的五球冰淇淋,而气质成熟了不少的男人将手搭在孩子的肩膀上,笑得十分平静。


    黑发黑眼的孩子愣愣地蹲在毛绒玩具的海洋里,眼睛睁得很圆很大,似乎想对给她拍照的人说些什么。


    相册里还塞着一些大部分都没全员到齐的家庭合照——那个神色拽拽的男孩出现得最少——倒不是因为被霸凌了,而是因为他是当年这个家里最喜欢上学的人,导致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都很难抓到认真学习、完美完成作业、夜巡时很专心,回家到时间就上床睡觉的他。


    厚重的相册一本接一本,墙壁上的画像一幅接一幅。


    崭新的,温暖的,快乐的。


    ——‘过去’似乎已经消失在了这些层层叠叠的记忆里,只在月光淌过那副家庭画像时才会从深蓝色的海里短暂地翻涌出来,轻得仿佛一道柔软的微风。


    阿尔弗雷德一如既往地沉默。


    可当今天他带着达米安走过那道再熟悉不过的走廊时,他的余光发现某处的颜色变了。


    ——管家停住了脚步,偏头向那块格格不入的小照片望去。


    正在给达米安介绍家庭成员的阿尔弗雷德眨了眨眼:“……”


    “怎么停了?”达米安皱眉。


    “真是巧合,”阿尔弗雷德似乎有些释然,还有些高兴,“居然刚好在介绍到墨提斯小姐时看到了这幅画……刚好,可以给您介绍一下她了。”


    达米安看了一眼那幅画,然后又看了一眼。


    他没忍住,还是在阿尔弗雷德走过去时又又看了一眼。


    “这位就是墨提斯小姐。”老管家显然已经陷入了回忆,“她曾经是韦恩老爷的姐姐,在这个家里生活了很长的时间……那真的是很久以前了,久到这张合照都开始褪色了。”


    达米安神色凝重地皱紧了眉。


    “我还记得韦恩先生和韦恩夫人在她第一次喊出声时的欣喜,他们如何亲吻墨提斯小姐,又是如何抚摸她柔软的脸颊的。”


    达米安犹豫地张嘴,又犹豫地闭嘴。


    “墨提斯小姐来到这个家后的第三年,韦恩老爷——当然,那个时候是韦恩少爷——同样来到了这个家,不过这并不代表墨提斯小姐失去了韦恩夫妇的爱。”阿尔弗雷德怀念地看着照片,“她没有在那份溺爱里迷失自我,依旧礼貌,安静,优雅……这张照片是韦恩老爷七岁时,这对姐弟的合照。”


    站在老管家身旁的达米安终于憋不住了:“等一下。”


    “达米安少爷?怎么了?”阿尔弗雷德掏出手帕。


    “你确定这是我父亲和墨提斯小姐?”达米安问道。


    “当然,”管家轻轻地用手帕拭了拭眼角,“不过墨提斯小姐那时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她清醒的时间变短,胃口变差,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满地乱跑了……这时的她只能躺在沙发上和韦恩老爷合影……”


    达米安欲言又止地将目光放回到那张照片上。


    ——说是姐弟合照,实际上还是能看到背景里模糊的韦恩夫妇的,不过因为聚焦点主要在沙发处,所以倒也不是不能忽略这俩人。


    如果是普通的照片,达米安不会说什么,甚至不会听阿尔弗雷德介绍完。


    可这张照片的主角们有点特殊。


    达米安看着那只格外眼熟,以一种俯瞰天下的神色躺在沙发上的边牧,和坐在它身旁龇着个大牙笑到没眼睛脸上身上糊满了奶油的幼年版父亲,陷入了沉默。


    这对吗?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在母亲口中,父亲是战士、是英雄、是能引导他变得更强的蝙蝠侠——这样的人,怎么会露出这么傻兮兮的笑容呢?


    还有那只边牧。


    达米安对自己的记忆力非常自信——尤其在记住动物的体态特征时——所以他一眼就能看出,照片的狗和那只莫名其妙出现在他卧室里,后来又莫名原地消失的狗长得很像。


    可照片里那个所谓的‘墨提斯小姐’显然已经年龄很大了,她模糊的双眼,嘴边的白毛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那只从垫子和毯子里蹦出来的边牧明显很年轻,正处在她最身强力壮的年纪。


    Cpu开始拼命运转的达米安皱着脸被阿尔弗雷德带去了自己的卧室,甚至忘了在管家贴心关门时颐指气使地要求温度刚好的红茶,以及配套的茶点。


    ·


    我狐疑地抬起脑袋,在空气里嗅来嗅去。


    嘶……怎么感觉……怎么感觉味不太对呢?什么情况?


    和我一同早起的王牌蹲在我身边打呵欠:“吃饭吗?”


    “你没闻到吗?”我皱眉,继续闻闻闻,“这屋里好像多了个人的味道,奇怪,我就睡了一觉……发生什么了?”


    “习惯就好。”王牌砸吧砸吧嘴,“这个家里一直在添人,多出个味道简直太正常了。”


    我:“……”


    提姆此时也刚好从楼上下来了,他像王牌一样呵欠连天,走路摇摇晃晃。


    我心情复杂地等在阿福给我摆好的新小餐桌前——之前的拿去修了还没送回来,阿福言——看着这位不是养子胜似养子的家伙在客厅里溜达来溜达去。


    ……说起养子的问题,我对布鲁斯的孩子们的心情有点复杂。


    迪克,曾经是被监护人的身份,成年后才和布鲁斯成为养父子关系。不过阿福在谈论杰森时似乎有意模糊了很多信息,我只知道他小时候就成了养子,后来出了点小意外,现在身份定位有些微妙。卡珊德拉的状态倒是很稳定,签了协议后就一直是布鲁斯的孩子。


    没一个是亲生的。


    没一个是亲生的!


    然后还冒出了个一点血缘关系没有还有自己的妈自己的爸的提姆!布鲁斯甚至把公司扔他手里,让他帮着管了!


    我真的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布鲁斯不把工作扔给养子而是扔给提姆的行为——倒不如说布鲁斯干出的很多事都相互矛盾。


    ……只是动物的直觉,我认为这些矛盾之处和他藏着的秘密有关。


    ……没关系,慢慢来,我就不信我调查不出来——


    就在此时,客厅的门突然开了。


    刚好把我的饭碗放在我面前的阿福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对着连忙低头咬肉片的我开口:“对了,墨提斯小姐。是时候为您介绍一下家里的新成员了——”


    在金色的晨光中,一个小小的身影背着光,提着比他腰还高的长刀走了进来。


    当我终于看清他的脸,以及那两道和布鲁斯长得一模一样的眉毛时,我其实还没震惊到失去表情的程度。


    ……哈哈!不就是之前见过的会砍人砍柱子的小孩嘛!


    ……不过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反正不可能真是布鲁斯的孩子吧,毕竟收养了这么多孩子还把工作扔给提姆,足以让我得出他到现在还没有结婚对象所以也没有亲生孩子的结论——


    “——达米安·韦恩少爷。”


    听到他姓氏的那一瞬间,我嘴巴里的肉片掉了出去,清脆地砸回了满满的饭碗里。


    【📢作者有话说】


    墨提斯:这个弟弟我曾经见过的


    还是墨提斯:不对!不对!怎么关系越来越乱了,我不懂,我真的不懂啊!(宇宙狗狗头.jpg)


    ·


    我一想到布鲁斯大半夜夜巡回来,蹑手蹑脚地躲过所有人,悄悄把照片挂上后转身开溜就想笑


    25  ? 我当姑姑了?


    ◎侄子你怎么说话这么礼貌◎


    这对吗?这好像不对吧?


    我感觉脑袋痛痛的痒痒的, 有种自己要变成不是很聪明的伯恩山的错觉。


    第一,这孩子是从哪蹦出来的?


    第二,我和他见过面, 但他明显不是个好惹的家伙——倒不如说能摊上人命本来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啊!


    第三,如果这真是布鲁斯的孩子,那为什么一开始不在家,而且阿福要用‘新成员’来介绍他?


    ……我感觉自己的大脑要停止运行了。


    在我蹲在原地消化过多的信息量时, 黑发绿眼的小孩已经收好了刀,理了理领口,用郑重的神情蹲到我身前的位置,伸出了右手。


    “你好,我是达米安·韦恩。”他说,“你就是我的姑姑吗?”


    我:“……”


    “这也许不是我们的初次见面,但我希望你能忘记那些不好的回忆。”达米安说, “我希望我们未来的每次见面都是轻松的。”


    我:“…………”


    “墨提斯小姐?”阿福显然对我迟迟没做出回应的行为有点疑惑。


    我:“………………”


    放弃了思考的我伸出左爪, 和达米安握了握手,然后麻木地走到铺了一地的按钮旁。


    【你好】【早上好】【欢迎】


    我啪啪啪地连按三个按钮,一气呵成, 连犹豫都没有。


    达米安却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嗯, 早上好。谢谢你的欢迎。”


    “那么我就不打扰你的早餐时间了。”小孩说话相当礼貌, “我一会儿准备绕着韦恩庄园走一走,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散步。”


    我沉默地看着他走到餐桌前, 施施然地坐下,开始吃沙拉。


    咋了?吃完自己的饭的王牌溜达到我身旁, 用嘴筒子拱拱我的嘴筒子。


    我总觉得他是不是有点太客气了……?我皱眉, 用后腿把凑得太近的王牌给踹开, 而且我总觉得他对阿福的态度有点——奇怪。


    可达米安吃饭时格外安静,几乎没有多余的动作和声音,我一边吃自己碗里的肉片蔬菜脆脆零食,一边盯着这个气质古怪的小孩看。


    ·


    这顿饭吃得我几乎什么都没尝到,脑子里的问题蹦来蹦去,让阿福辛辛苦苦做出来的饭都变得杂淡了起来。


    疑惑太多了,实在太多了。


    夜半无人的庄园,书房落地钟后的气味,行为逻辑成谜突然蹦出来的侄子。


    ……等等,刚刚下楼的提姆呢?他什么时候消失的?


    我把最后一口胡萝卜咽进肚子里,昂着脖子看了一圈客厅——达米安进客厅前正呵欠连天的提姆真的不知何时已经溜走了。


    是我的错觉,还是提姆真的在躲着达米安?


    ……我想找布鲁斯聊聊天,所以当达米安很客气地来问我要不要出门时,我摇了摇脑袋,很干脆的拒绝了。


    “好的,我明白了。”达米安看起来挺平静的,“我每天在这个时间段都会出门跑步,如果想的话,你随时可以加入。”


    他很酷哥地走了。


    我很说不出话地噎住了。


    ……算了,总之先去找找布鲁斯。


    现在是早上八点,按理来说布鲁斯已经醒了——他小时候一般就是这个时间段起床的——所以我甩甩尾巴,懒洋洋地上楼,挤开了布鲁斯的卧室门。


    起床——起床了——傻弟弟——


    我像火车一样呜呜呜地进场,脚步轻快地绕着大床跑了两圈。


    可被子鼓起的弧度连变都没变一下,要不是能隐约听到呼吸声,我都要以为床里躺着的是个假人了。


    起床起床起床——


    我加大了呜呜呜的音量,还加大了小跑的力度,试图吵醒布鲁斯。


    “呃……”布鲁斯口齿不清地说,“阿福……再五分钟……”


    我:“?”


    赖床是吧!分不清你姐和阿福是吧!


    我嗖地一下蹦上床,咬住被子,开始用力拽拽拽!


    本来裹在被子里的布鲁斯像寿司卷一样被迫翻滚了起来,本就乱糟糟的黑发更是团成了一团海藻,十分狂野地糊在了那张睡眼惺忪的脸上。


    ……重了不少啊!我在男人迷迷糊糊的声音里松开嘴,缓了缓发麻的嘴筒子,好了,快起床!


    ……嘴歪眼斜的布鲁斯皱巴巴地分开眼皮,又一头倒回了柔软的枕头里。


    “汪汪汪!”我一个大跳蹿到他脑袋旁,“汪!”


    起床了!起床了!瞌睡虫!


    布鲁斯这次甚至连眼睛都没睁,他翻过身,用枕头紧紧地捂住了耳朵。


    发现他真的又睡着了的我:“……”


    怎么回事?你现在的作息这么不健康的吗?


    不行,哪怕是为了我妈,我都不能让你赖床!


    我使出浑身解数——把嘴筒子塞进布鲁斯脖子下,用杠杆原理把他的头抬起来;四爪立在他的肩膀上疯狂地蹦蹦跳跳;用身体把他撞下床,然后咬他的胳膊;猛踹他的屁股……


    大汗淋漓呼哧带喘的一小时后,我不敢置信地立在裹着床单躺在地上睡得安详的布鲁斯身旁,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突发了什么醒不过来的疾病。


    至于我为什么没怀疑自己的力度……看看那飞到门口的枕头,看看那仿佛被轰炸过的被子,看看半截还在床上但另半截裹在躺得很平的布鲁斯身上的床单。


    都乱成这样了,再质疑自己的能力就不太好了。


    就在我终于下定决心去叫阿福时,布鲁斯终于动了动,顶着乱蓬蓬的头发爬了起来。


    “呃……”他说,“墨提斯……你怎么这么早就来叫我……”


    都九点了!我汪汪两声,你小时候都是八点起床的!现在这是在干什么!


    布鲁斯迷迷糊糊地搓了搓脸:“现在几点了……?”


    九点九点九点!


    “怎么感觉今天没睡多久……”布鲁斯在我的催促中艰难地站起身,踉踉跄跄地往卫生间走,“别咬我的脚踝了,墨提斯,我这就去洗漱……”


    他勉强梳好了头发,洗好脸刷好牙,穿着被我蹬得皱巴巴的睡衣走出了卧室。


    对的对的,我满意点头,好了,现在去吃早饭吧!


    布鲁斯慢腾腾地下了楼梯,用放空的表情坐在了餐桌旁,蓝眼睛没什么焦距地看着阳光明媚的窗外。


    本来在吃饭的卡珊德拉在布鲁斯出现的一瞬间就停止了咀嚼,腮帮子鼓鼓地瞪着他,好像特别惊讶似的。


    在惊讶什么?我好奇地看看她,用按钮对她说了早上好。


    卡珊德拉没听到,依旧惊讶地盯着布鲁斯看,明亮的黑眼睛圆得惊人。


    “早上好,韦恩老爷。”阿福施施然地端着餐盘从厨房里走出来。


    “早上好……”布鲁斯神游天外,“阿福……”


    “我已经很久没见到您起这么早了。”阿福微笑着摆好餐具和食物,“您上一次吃早餐还是在两个半月前的星期三呢。”


    布鲁斯好像回过魂了:“……什么早餐?”


    早餐就是早餐啊?我疑惑皱眉,你睡傻了?弟?


    布鲁斯开始四处张望:“……等等,现在到底几点了?”


    “早上九点十五分,老爷。”阿福把花茶放在了餐盘旁,“提提神。”


    布鲁斯愣愣地看着他,又愣愣地看了我一眼。


    卡珊德拉突然开始加速咀嚼。


    “等等?”疑似睡傻了的我弟问道,“不是你让墨提斯来叫我的吗?阿福?”


    “我想这是墨提斯小姐自己的意愿。”阿福摸摸我的头,“也许她只是希望您能早点起床吧,毕竟对她来说,您平时闲得要命,那早起肯定会更健康些。”


    从重逢到现在,我第一次看见布鲁斯的脸上出现了无助的表情。


    但阿福说的对啊!我砸吧砸吧嘴,既然你假装你晚上好好睡觉好好待在庄园里,那我也就默认你确实是个早睡的好孩子……早睡的好孩子肯定得早起呀!逻辑完全正确!


    “墨提斯……”布鲁斯小声地说,“其实我不习惯起这么早,所以你能不能……”


    我安静地看着他。


    “……”布鲁斯拿起刀叉,“当我没说。”


    很好,我满意地趴了下来,用后爪挠挠耳朵。


    嘶……就是我的爪子该修一修了,毕竟毛毛和指甲的形状现在不怎么好看。


    楼梯处又传来了脚步声,我歪头望去,看见迪克搭着满脸抗拒的杰森的肩往餐桌这边走。


    “好多人啊!”迪克很热情地打了个招呼,“早上好,姑姑!”


    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杰森好像想说点什么,但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最后还是满脸尴尬地咬紧了后槽牙,和热情洋溢的迪克形成了鲜明对比。


    布鲁斯明显没反应过来:“……什么?”


    “记得听听录音,”迪克心情很好,“不过你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卡珊德拉再次加快了咀嚼,让人怀疑她的腮帮子到底能不能承受住这样的速度和力度。


    “咳。”布鲁斯低头切早餐,“偶尔也需要早起。”


    “看上去不太像,”杰森冷不丁地突然开口,“你刀拿反了。”


    经过杰森提醒才发现自己正在用刀背切培根的布鲁斯:“……”


    “而且你脸没洗干净,”迪克热情地补刀,“下巴那里,对,就是那里——有牙膏印。”


    洗漱时迷迷瞪瞪连自己都快忘了是谁的布鲁斯:“……”


    “我吃完了。”卡珊德拉说。


    她说完这句话后,就像风一样飞速飘走了,连头都没回。


    趴在地毯上的我眯起眼,又挠了挠脖子,很满意地叹了口气。


    哼哼,我想,明天几点叫布鲁斯起床好呢?九点?八点?还是七点?


    ……对了,叫他起床时,布鲁斯的手指上好像有一点熟悉的味道……但味道实在太淡了,几乎唤醒不了我的记忆。


    ……所以他昨晚到底干啥去了?


    【📢作者有话说】


    早上八点就被叫醒的布鲁斯:很好笑吗


    卡珊德拉:憋笑,努力憋笑,憋不住了快跑.jpg


    26  ? 蝙蝠做手工


    ◎一定要我这样看着你吗◎


    布鲁斯昨晚夜巡回来后一直在修墨提斯的餐桌。


    ……准确的来说, 是她过去的餐桌。


    当年墨提斯四腿一翘原地登天后,哭得眼皮发肿的布鲁斯和心情沉重的阿尔弗雷德商量了一下,觉得一家人还是埋在一起比较好——于是小狗获得了属于自己的棺材和小墓碑, 像过去那样依偎在了妈妈身旁。


    小狗是不需要再伤心,再发愁些什么了。


    所以这些痛苦的情感只能由生者来接收和承受。


    最要命的是因为韦恩夫妇和墨提斯走得太突然,庄园里到处都是残存的生活痕迹——布鲁斯在和阿福一起叠好玛莎的大衣时哭了,又在整理游戏室里的卡带时哭了, 还在把墨提斯的东西都放进仓库里时哭了。


    当哭到失去表情管理的布鲁斯好不容易与同样眼泛泪光的阿福把该收拾好的东西收拾完了,坐在椅子上休息,努力平缓情绪时……墨提斯经常叼着的球突然从沙发下滚了出来。


    于是布鲁斯又开始喷眼泪。


    阿福倒是勉强抗住了,但在三天后他从洗衣筐里意外翻出一根黑白长毛时,万能的管家侠蹲在筐前,半天都没起身。


    ——就像墨提斯曾经冷不丁突然踹布鲁斯一脚一样,她的毛毛也会在谁都意想不到的时候成功偷袭到人类。


    “也算是她与您同在了。”韦恩夫妇离开的第二个星期, 阿福在布鲁斯抱着从夹缝里飘出了狗毛的沙发靠垫哭时这么安慰道。


    小小的木质餐桌和略显粗糙的手工圆碗默默地沉在仓库角落的阴影里, 它们看着布鲁斯渐渐停止了哭泣,开始在落地钟后敲敲打打,每周定时出门……生活仍在继续, 而过去的记忆安静地躺在被刻意遗忘的无名地, 逐渐变色和腐朽。


    直到某天, 这些带着灰尘气味的玩意被小心地带出了仓库, 放在了无影灯下。


    黑沉沉的蝙蝠侠面无表情地看着它们,他的脸隐在了一片漆黑中, 身后的披风宛如死神的长袍,沉重又肃穆地拢在他的手臂旁。


    木质餐桌的连接处突然咔吱一响!


    ……蝙蝠侠连犹豫都没有, 立刻就是一个猛伸手扶桌脚的大动作!


    “韦恩老爷, ”在称号数都数不过来的蝙蝠侠身后, 阿尔弗雷德拎着工具箱下了楼梯,“预订好的木材和涂漆已经到了。”


    本来表情宛如下一秒要生吃三个小丑的蝙蝠侠摘下头盔,松了口气。


    ·


    托马斯的手艺其实没那么好。


    虽然他给墨提斯做餐桌时掺入了一定的场外援助,可当年那位兴致勃勃的青年人坚持要由自己完成最终的成品——阿尔弗雷德实在看不下去——倒不如说墨提斯要怎么在歪斜的餐桌上吃饭?饭碗会直接滑走吧——所以偷偷调整了一下桌脚的长度,总算让餐桌整体能看得过去了。


    可偷偷调整毕竟是偷偷调整,所以餐桌本来就有的问题依旧没被修正。


    ……倒不如说这桌子能被墨提斯用七年已经是个奇迹了。


    ……所以当布鲁斯小心翼翼地把三十多年前造出来的餐桌从仓库里抱出来时,它毫不意外地裂开了。


    ……玛莎捏的圆碗没事是唯一的好消息。


    战损的餐桌需要修复,毕竟裂成这个鬼样子,别说往上面放东西了,恐怕随便踢一脚都能碎成满天星——庄园里其实有闲置的木材,可新的问题出现了。


    庄园里的木材和墨提斯餐桌的木材不一样。


    本来相当自信,认为自己一晚上就能修好餐桌的脸上还带着被踹出的淤青的布鲁斯沉默了。


    老管家明显也被难住了——当年托马斯是突然拎着几块木板回庄园的,好似那种叼着超长大棍子回家的猎犬——当时的阿福光顾着震惊了,没来得及问托马斯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原材料。


    倒不如说当时他根本想不到原材料这回事!


    毕竟谁会想到这桌子在三十多年后还需要修啊!


    ……好在布鲁斯现在变蝙蝠侠了。


    ……他掏出了蝙蝠电脑,以及为了分析毒药和毒气特意研发的特殊分析仪。


    ……旁观的芭芭拉心情复杂,可能这辈子没想到蝙蝠侠有对着狗用餐桌使出了浑身解数,只为了弄明白原材料到底是什么的一天。


    总之,在叮叮咣咣后,布鲁斯总算找到了材料源——然后天亮了。


    在第二天夜巡结束后,涂漆和木材被送到了韦恩庄园。


    布鲁斯叮叮咣咣了几个小时,终于在早上六点时终于把餐桌修得和三十年前差不多了,大蝙蝠揉揉眼睛,准备明天在桌脚弄出点磨损的细节——为了假装这餐桌根本没坏过——再看似不经意地把它放到墨提斯眼前。


    ……然后他刚躺下两个小时,即将被送礼的对象就开始疯狂地拱他,踹他,咬他。


    大脑根本没开机的布鲁斯:“……”


    哪怕是蝙蝠侠,也不能在只睡了两个小时的情况下进行足有理智且有逻辑的思考。


    第三天,因为面对了突然冒出来的亲生儿子而身心俱疲的布鲁斯困倦地磨了磨桌脚,然后萎靡地去睡觉了。


    ……然后他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


    睁眼发了一会呆,才意识到墨提斯居然没来叫他起床的布鲁斯:“……?”


    狗呢?


    他躺在床上思考了一会儿,在‘墨提斯烦他了’和‘墨提斯忘了叫他’之间摇摆了一会儿,觉得两个可能性都不是很美妙。


    所以布鲁斯在被子里挣扎了几分钟,久违地在阿福来叫他前逃离了床铺,穿着睡衣走出了房间。


    “墨提斯?”他试探着叫了一声。


    ……没有回应。


    布鲁斯飞快下楼,看了一圈客厅——王牌趴在窝里睡得很熟,嘴皮子一动一动的,明显在做梦。


    但墨提斯不在。


    于是当阿尔弗雷德从花园里走出来时,刚好和半截身子在门里,半截身子在门外,抻着脖子左右看还穿着睡衣的布鲁斯对上了目光。


    布鲁斯立刻缩回了门里,过了好几秒才表情自然地将半开的门重新推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对阿福说了声下午好。


    “下午好,韦恩老爷。”管家心态平稳,“我这就把盐烤肉卷拿出烤箱——”


    “咳,嗯。”布鲁斯眨巴眨巴眼,“阿福?”


    “是?”


    布鲁斯又往窗外看了一眼:“……你有看到墨提斯吗?”


    阿尔弗雷德看看布鲁斯:“我还以为您不是很想让墨提斯小姐叫您起床呢。”


    布鲁斯:“……”


    “说不定墨提斯小姐察觉到了这点,”老管家慢悠悠地路过了自家主人,“所以没叫您起床,不是吗?”


    确实对墨提斯太早叫自己起床感到头疼,但的确做好了每天被踹醒的准备的布鲁斯:“……”


    “您要是没事干可以去花园里走走——”阿尔弗雷德已经进了厨房,“今天天气不错,老爷。”


    穿着睡衣,刚睡醒的无助中年男人:“……”


    ·


    总算换下了睡衣,穿得像个人样的布鲁斯默默吃完了盐烤肉卷,拿着杯阿福塞给他的鲜榨兑水苹果汁去花园里遛弯了。


    ……为什么是苹果汁,他平时也不怎么喝这个啊?


    ……甚至兑了水。


    布鲁斯闻闻杯子,不太理解地皱了皱眉。


    可就像阿福说的那样——今天天气确实很好,阳光晴朗,万里无云,花园里则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刚刚修剪过草木的清新味道。


    好久没站在花园里发呆的布鲁斯就很放松地杵在玫瑰花丛旁深呼吸了一会儿,感觉心情都好了不少。


    沙沙——


    他忽然听见了什么东西掠过灌木的声音。


    如果是夜巡模式的蝙蝠侠,他也许会抽出蝙蝠镖或是万能腰带里的妙妙小工具——但他现在人在满是陷阱和警报的韦恩庄园里,所以布鲁斯只是揉了揉脸,然后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所以……这样……我懂你的意思了……”


    是达米安。


    ……其实布鲁斯硬是辨认了好久才认出这确实是达米安的声音。


    ……主要是太过平静了,实在和对他叽叽喳喳的炸毛小刺客联系不到一起去。


    “嗯……那要不然……”


    他在和谁说话?


    布鲁斯用上了蝙蝠侠的潜行技巧,悄无声息地潜进茂密的灌木里,继续向声音来源走去。


    “谢谢……我也觉得我……嗯?为什么不行……”


    终于,布鲁斯看清了达米安到底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在和同伴说话了。


    黑发绿眼的小孩子很放松地躺在草坪上,一只手挡在眼前,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肚子上,看起来懒洋洋的,和那个对提姆挥刀的狂野杀人魔形成了鲜明对比。


    而趴在他身旁的是——


    “呜呜,”墨提斯用后脚挠挠耳朵,“汪。”


    “我能感觉出你的大概意思,”达米安说,“但是不行,我必须要击败德雷克,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本来就两眼一黑,听到达米安的话后更两眼一黑的布鲁斯:“……”


    墨提斯叹了口气,将脑袋搁在了达米安的肚子上。


    别愁了,布鲁斯很轻松地就明白了她想说什么,躺会儿放松放松吧。


    小时候经常和墨提斯这么躺在草坪上看云看月亮看星星的布鲁斯:“……”


    墨、墨提斯……你早上没来叫我,就是因为你去找达米安玩了吗……?不来找我,而是去找一个刚来韦恩庄园的陌生孩子?


    ——你不是最讨厌小孩,讨厌到了甚至连我也一起踹的程度吗?现在这是在干什么?


    一向觉得自己和墨提斯玩得最好的蝙蝠侠蹲在灌木丛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茫然和无助。


    【📢作者有话说】


    布鲁斯:明明……明明是我先来的……


    墨提斯:叽里咕噜地说什么呢,听不懂


    27  ? 话又说回来了


    ◎人好狗好◎


    布鲁斯没在灌木丛里蹲多久。


    因为墨提斯忽然抬起了脑袋, 鼻子一抽一抽的——连带着达米安也警觉了起来,一人一狗的脑袋转来转去,似乎要把空气里可能存在的威胁给揪出来。


    ……布鲁斯面色如常地出了灌木丛。


    “父亲!”达米安立刻从草坪上弹了起来, 站得笔直,“我没想到您会在这里。”


    墨提斯甩甩尾巴,斜眼看了一眼布鲁斯,不太感兴趣地叹了口气。


    她闭上眼, 重新昂起脑袋,享受着温暖的微风与柔和的阳光。几块淡淡的光斑穿过了层层叠叠的树叶,像蜂蜜面包顶层的芝麻碎那样洒在了边牧粉粉的嘴角,厚实的背毛,以及有点毛茸茸的前爪上。


    看着墨提斯舒舒服服吹风的布鲁斯:“……别这么紧张,达米安。我只是随便出来走走。”


    可达米安依旧紧绷地站在他面前,那双和塔利亚很像的绿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布鲁斯, 像是正在观察人类的小型猫科动物。


    ——那个懒洋洋躺在草坪上, 神色放松地和小狗聊天的孩子似乎只是一闪而过的幻影。


    当幻觉消失,达米安依旧是那个傲慢地对蝙蝠侠大放厥词,追着提姆创, 对家里的每个人都横眉冷对的古怪刺客。


    布鲁斯用指尖敲了敲杯身。


    “你喜欢动物?”他问道。


    “……”达米安的眼神闪了闪, “算不上喜欢, 父亲。”


    还在吹风的墨提斯打了个呵欠。


    “好吧, 我只是觉得……”布鲁斯说,“你和动物相处时很放松。”


    如果是普通的小孩, 这时恐怕要为了莫名其妙的面子开始大吵大闹,或是若无其事地表示父亲看错了——他只是随便在草坪上躺躺, 什么喜欢动物, 什么比起人更喜欢和动物相处, 都是大人想多了而已。


    但达米安不是。


    他不仅不是普通的小孩,他甚至脑回路都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我认为与会说谎,会因为自己的私心搞砸本能完成的任务,会用个人偏见进行评判的人类来说——”达米安双手抱胸,“动物是更好的同伴选择。”


    布鲁斯:“……”


    有道理,但你知道墨提斯也会说谎、不小心搞糟任务、会用个狗偏见疯狂评判人类和动物吗?


    被他悄悄在心里说小话的墨提斯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达米安瞬间回头,“有点冷吗?还是花粉过敏了?”


    体格健壮的边牧慢悠悠地爬起来,在父子的注视中神色自若地抖了抖毛,拖着脚步走到布鲁斯腿旁,然后开始用爪子扒拉他的裤脚。


    她一边扒拉,还一边用嘴筒子指了指布鲁斯手中兑了水的苹果汁。


    ……布鲁斯蹲下身,把杯子递到她嘴边。


    ……墨提斯开始呱唧呱唧地喝兑水苹果汁。


    布鲁斯:“……”


    等一下,所以阿福是把我当成专门去递水的跑腿使了吗?


    他五味杂陈的心情没影响到墨提斯的胃口——她大半个嘴筒子已经塞进了杯子里,嗦果汁嗦得相当起劲。


    “她喜欢喝果汁吗?”达米安谨慎地发问道。


    “……”布鲁斯沉默了一下,“在我小时候,她经常抢我的水果奶昔喝,所以我觉得……她应该是喜欢的吧。”


    呱唧呱唧呱唧。


    “哼,我知道了。”达米安撇撇嘴,“以及墨提斯的沟通问题——父亲,我以为你会让她的交流方式变得更轻松些,而不是只能踩那些愚蠢的按钮。”


    吧嗒吧嗒吧嗒。


    “这个还需要商议。”布鲁斯听懂了达米安是在暗戳戳地让他搞来一点‘蝙蝠侠’能弄到的妙妙工具,然后给墨提斯用上,“那些道具大部分是给人类用的,没在动物身上进行过实验,所以我不能保证墨提斯的安全……”


    哒哒哒哒哒哒。


    狗喝水的动静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布鲁斯一低头,才发现杯子已经空了,而面露难色的墨提斯正用舌头抵着杯底,黑眼睛乌溜溜地转来转去。


    ……布鲁斯试探着挪了挪杯子。


    ……墨提斯的嘴筒子也跟着挪了挪。


    ……在边牧的瞪视中,布鲁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墨提斯这是一不小心把嘴筒子卡住了。


    布鲁斯不敢笑,也不敢安慰她,只能默默地一手扶墨提斯的脑袋,一手缓缓调整杯子的角度,总算让墨提斯的嘴筒子重获了自由。


    成功被解救的下一秒,墨提斯对着布鲁斯就是一串连环喷嚏!


    莫名被骂的布鲁斯:“……”


    我又做错什么了?


    好在边牧小发雷霆后就平复了心情,把前爪放到布鲁斯膝上,用指甲划拉了几下他。


    “嗯?”布鲁斯抓住她的爪子,摇了摇,“是要握手吗?”


    ……墨提斯猛地把爪子从get不到她意思的傻弟弟手里抽了出来,扇了他的膝盖一巴掌。


    达米安又发出了自信的冷笑声:“所以我说墨提斯需要更有效率的沟通方式,父亲。她的智力和词汇量比普通犬类要高出不少,按钮过于笨重,还不能准确传达出她想表达的意思。”


    “是吗,”布鲁斯假装没听到儿子的不满,“那你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意思吗?”


    “很简单,父亲。看看她的视线落点。”达米安骄傲地说,“她的意思是她的爪子该修了。”


    蹲在布鲁斯腿旁的墨提斯用力地点了点头。


    ·


    我的爪子确实该修了。


    指甲太长太不好看,肉垫之间的毛毛也长得太长了点,走在地板上时难免会打滑。


    我不喜欢!我要修爪子!我要做美容!


    ——过去我一般是和妈妈一起修指甲,修完后,她坐在椅子上欣赏美甲,我趴在椅子下看着她欣赏美甲。


    唉,事已至此,只能让我弟勉强当个平替了。


    半小时后,经过阿福的处理,四个爪子清清爽爽的我高兴地立在沙发旁边,在管家举起的颜色板上看来看去,给我弟挑他的指甲颜色。


    黑色?蓝色?还是我妈最喜欢的蔷薇粉呢?


    好难选啊!


    你也挑一挑!我开开心心地蹬了不知为何心如死灰的布鲁斯一脚,哪个最好看?


    “我认为黑色更合适一些,”阿福很配合我,用小棍子在颜色板上轻轻敲了敲,“蓝色也许太亮眼了,蔷薇粉配衣服的话很难配……”


    哦哦,这样,我其实不是很懂人类的衣服搭配呢。


    不过阿福都这样说了,那我也只能忍痛放弃让我弟涂个和我妈同款的指甲色,用鼻头戳了戳那块浓墨一般的黑。


    ……


    ……等一下,那个亮晶晶的是什么?


    ……哦哦!好有意思!它好闪好好玩啊!能把这个加到指甲油里吗?


    真的可以啊?那加!我要闪亮亮的指甲!


    ·


    提姆低头调试了一下设备。


    哥谭最近意外地风平浪静,阿卡姆精神病院也好好抗住了超能力罪犯们的冲击,一向喜欢针对超人的卢瑟不知道干了什么,实验室莫名爆炸,把他炸进了医院,恐怕好几个月都不能参入进什么恶性事件了。


    迪克杰森芭芭拉卡珊德拉斯蒂芬妮精神和身体状态都不错,也没听说布鲁德海文和哥谭东区有什么棘手的案子。


    但提姆总觉得虽然作为义警的危机少了很多,但他作为提摩西·德雷克的危机多了不少。


    ——一切的源头是达米安·韦恩。


    当刚见面就差点被劈开后背,被可以在墙壁天花板上嗖嗖滑行的白衣小刺客连追带跑,甩都甩不开时,提姆就产生了他未来的日子恐怕要很难过了的直觉。


    而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没出错。


    短短两天,提姆已经遭遇十五次暗杀——包括但不限于藏在枕头里的尖刀,设在门后的机关,马克杯里无色无味的毒药,打呵欠打到一半然后迎面飞来一把打磨得很尖锐的叉子。


    其实达米安还是很有创造力的,提姆冷静地把忽然发烫的电脑扔出窗户,听着轰然炸响的爆鸣声时想道,能想出这么多杀人方式也是个奇迹。


    不过可喜可贺的是一向对他横眉冷对的杰森的态度软化了……很难说是因为提姆先被他打又被墨提斯踹最后还要被布鲁斯的亲儿子砍,还是因为他最近的神色看起来实在太过虚弱。


    ……至少当杰森状似不经意地把装满了气泡饮料的马克杯放到提姆手旁,并用身体挡住了阿福的视线时,提姆确实小小地感动了一下。


    ……可惜这点感动缓解不了达米安的暗杀攻势。


    好在布鲁斯明令要求达米安半夜不许出家门,必须在卧室里好好睡觉。


    当然,达米安肯定不会睡的。


    可当布鲁斯下达这个命令,而他选择了接受时——这个小刺客就不能在蝙蝠侠和罗宾夜巡时跑出来攻击罗宾了。


    感谢达米安对布鲁斯那微妙的尊敬,提姆调试好设备,长出了一口气。


    “检验结果是?”刚邦邦邦三拳抡晕了守卫的蝙蝠侠无声地飘了过来。


    “不是人血,凝固很久了,没有毒药反应。”提姆揉揉脖子,“但这个质感有点奇怪,要不然我摸摸看?”


    他们面前的仓库墙壁上糊着一团颤抖的,不断蠕动的血红色果冻状物体。


    这团砰砰直跳,宛如未知生物心脏的诡异物体很大,直径差不多有五米,内部暗乎乎的,时不时能看到一些块状物在里面互相挤压,碰撞,最后跟着跳动的频率一起轻轻地摇晃起来。


    呜呜……呜……叽叽……


    “……”蝙蝠侠说,“你有听到什么吗?罗宾。”


    “嗯?”提姆眨眨眼,“没有。”


    咕……叽叽……


    布鲁斯听见了黏腻的,痛苦的,悲伤的声音从眼前这团巨型物体的内部钻了出来,它们带着十成十的茫然在空气中摸索来摸索去,像瞎了眼的小孩子一样无助——直到它们爬上了蝙蝠侠的披风,然后惊喜地发现这个人类可以听见它们的声音。


    耳边的世界在一瞬间变得嘈杂起来,声音们像发了疯,拼命地往布鲁斯的耳朵里钻,想用断断续续的破碎噪音告诉他什么,让他帮忙传递些什么,或是单纯地在询问什么——


    很难受,很想吐。


    但不知为何,布鲁斯没感到任何的敌意和攻击欲,这些声音似乎无意伤害他,更像是不太明白现在的自己能对人类造成什么伤害,所以依旧像往日那样拼命地凑了上来,呜呜咽咽地想要说话。


    蝙蝠侠犹豫片刻,摘下了手套。


    “如果有什么异样,”他对面露紧张的罗宾说,“就立刻把我从这团物体前拉开。”


    罗宾点点头,后退两步:“明白。”


    布鲁斯深呼吸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尽可能轻地将手掌伸向了不停颤动的果冻状物体的表皮。


    心脏一样的怪异玩意砰砰跳动着。


    当掌心离表皮越来越近时,布鲁斯感到了有风拂过了皮肤——很湿,很热,像是湿哒哒的舌头舔过掌心,又像是新鲜的血肉散发出的温热潮气,让人情不自禁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布鲁斯做好准备,然后摁在了不断散发出湿热暖风的表皮上。


    ……


    ……那整个果冻状物体突然停止了鼓动。


    声音消失了,温度消失了,本来相当规律的运动也停止了。


    仓库里一瞬间安静得惊人。


    正当观战的罗宾已经抽出了绳索,准备像牛仔套马蹄子一样将蝙蝠侠拖离危险范围时,那几乎铺满了大半个墙面的果冻状物体大力地弹动了两下!然后——


    ——然后它忽然消失了。


    布鲁斯:“?”


    没钻进他的手掌里,也没钻进墙壁里,而是彻彻底底的‘原地消失’了。


    “魔力检测器停止活动了,”提姆适时看了眼仪器,“它离开了?还是死了?”


    蝙蝠侠轻轻地搓揉了一下掌心。


    那种诡异的亲昵和湿热感仍然停留在他的皮肤上,让人莫名地感到难过和愧疚。


    “……蝙蝠侠?”


    “……”布鲁斯回过神来,重新戴上了手套,“没什么,继续夜巡。”


    “好吧,都听你的。”提姆眨眨眼,“对了,布鲁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你的指甲为什么不仅黑了,还会闪出星星碎屑一样的微光?”


    “……………………”


    蝙蝠侠一声不吭地发射出钩爪,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任由跟在身后的罗宾发出了轻快的笑声。


    【📢作者有话说】


    阿福:王牌美甲师,战绩可查


    墨提斯:小狗觉得闪光的东西好看,咋了,有本事打我啊


    28  ? 美甲悬疑片驾到


    ◎水面下的真相◎


    “哈哈!”迪克快乐地叫道, “怎么样?布鲁斯,好看吗?”


    坐在蝙蝠电脑前的布鲁斯坚持着没回头。


    “我其实觉得纯蓝会更好看点,但小芭最后还是决定贴上一层碎钻。”迪克在白炽灯的光晕中反复摆弄着自己涂满了指甲油的十指, “虽然这样就和你的不太一样了。”


    布鲁斯的脖子仿佛被焊住了似的,连动都不动一下。


    “可惜我们进行夜间活动时通常得戴着手套,”迪克还在输出,“不过白天的时候倒是能摘……你最近要出席什么活动吗?我能跟着你一起去吗?”


    “迪克。”布鲁斯说, “不要添乱。”


    “那就是确实有活动的意思咯?”迪克笑嘻嘻地溜达到布鲁斯身后,伸出手,在大蝙蝠眼前晃来晃去,“要不然我把卡珊也叫上?一家人都涂指甲油的话,就没人会光盯着你看了。”


    “卡珊德拉对指甲油不感兴趣,”布鲁斯久违地流露出几丝虚弱,闭上眼不去看迪克闪蓝闪蓝的十指, “别晃了, 迪克。”


    白天是兢兢业业的格雷森警官,晚上是穿着紧身衣邦邦揍人的夜翼的迪克见好就收,转而用胳膊撑着椅背, 试图去看蝙蝠电脑上的东西。


    布鲁斯对迪克这种好奇心极强的奶牛猫行为选择了容忍——倒不如说他小时候更疯, 像个每天沉迷大喊大叫的暹罗猫——甚至还微微侧了侧头, 好能让迪克看得更方便些。


    迪克本来还在笑嘻嘻, 但他看着看着就皱起了眉,最后用拳头抵着下巴, 好半天都没吭声。


    布鲁斯很耐心地等着自己曾经的搭档消化过多的数据和信息,准备听听他的看法。


    “……唔, ”又过了几分钟后, 迪克开口了, “卢瑟不知道这事吧?”


    “他还躺在医院里呢。”


    “好吧,我的意思是……嗯……你知道的,这种宇宙能量之类的东西。”迪克比比划划,“卢瑟知道了恐怕又要发疯了。”


    布鲁斯没吭声。


    “所以克拉克写完稿子后太过高兴,原地飞上太空转了一圈,结果看到了很多波动的圆圈——他认为那是未知能量造成的。”迪克开始做简化过的总结,“你认为这和哥谭的……这都是什么和什么,你现在做笔记为什么越来越抽象了?”夜翼努力辨认那些稀奇古怪的涂鸦,“总之,你认为那些圆圈和几团软乎乎的肉质物体有关?”


    “还不能确定。”


    “你不能确定的事可太多了,”迪克吐槽道,“把它们排起来能绕满一整个太阳系——所以你弄明白墨提斯是怎么回来的了吗?”


    “……”布鲁斯说,“没有。”


    这回换迪克沉默了。


    他近乎是惊讶的,不解的,疑惑地盯着布鲁斯那张没什么表情起伏的脸,像是想拨开这层柔软的皮肤,看清里面的血肉究竟是什么模样似的。


    “哦……”十几秒后,迪克慢慢地说,“那如果……”


    “没有如果,迪克。”布鲁斯关掉了密密麻麻的档案,“没有如果。”


    迪克捧着脸,看着蝙蝠侠脱掉了装备,十年如一日地踩着拖鞋走进了小电梯。


    经常露出笑脸,活泼地在家人和罪犯面前蹦蹦跳跳的夜翼活动了一下脖子,天蓝色的眼睛眯了眯……然后他略显遗憾地呼出一口气。


    ——如果墨提斯重回人间会让无辜的人受到伤害,如果墨提斯的‘复活’牵扯到了太多事,如果它活着就代表着无穷无尽又血淋淋的灾难呢?


    这些就是迪克想问布鲁斯的问题。


    不过布鲁斯肯定已经想过了,迪克俯身,从布鲁斯经常藏零食的抽屉里翻出一袋坚果——拜托,他可是蝙蝠侠,根本不需要主战场在布鲁德海文的夜翼来提醒什么。


    更别提墨提斯的‘复活’和杰森的‘复活’其实是有很大不同的。


    杰森死了,但不知为何自己从坟里爬出来后被塔利亚捡走,激情泡拉撒路池后才彻底找回神智,现在正在哥谭黑//帮里创来创去。


    墨提斯也确实死了,但它可没从坟里爬出来!


    迪克专门去看过,韦恩一家的墓好好的,僵硬的小狗尸体恐怕早就变成了一堆落灰的骨头——所以现在这个‘墨提斯’的状态就很微妙了。


    ……布鲁斯不忍心,迪克想,布鲁斯确实经常不忍心,可他原本是不会表现出来的。


    ……因为他是蝙蝠侠,蝙蝠侠是坚定的,不会动摇的,永远强硬的——这是蝙蝠侠必须有的态度。


    ……所以,为什么布鲁斯这次会露出这么明显的情感波动呢?


    迪克咔滋咔滋地嚼起了坚果。


    好吧,其实也不用问,作为这个家里为数不多的理解‘爱’到底是什么的人,他自己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所以现在只能祈祷事情别滑向那个最糟的可能性,别让布鲁斯亲自做决定了。


    咔滋咔滋。


    迪克拿着那袋坚果溜溜达达地上了楼,出了蝙蝠洞——蝙蝠洞的出口多得像兔子洞——窝在客厅里玩玩具的王牌刚好和他打了个照面,欢天喜地地叼着小球跑到迪克腿旁,哼哼唧唧地要人类陪玩。


    “唉,”迪克又叹了口气,“要是墨提斯和你一个智商水平多好啊!”


    没听明白的王牌:“?”


    ·


    我完全不知道一场以我为主题的谈话结束了。


    因为我在给达米安挑指甲颜色。


    达米安一开始是想拒绝的,但当阿福掏出宠物用的指甲油后,他就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和我一起看颜色板了。


    ……至于我为什么突然这么亲达米安……嗯……


    “拜托啦拜托啦!”那个叫斯蒂芬妮的金发人类泪汪汪地双手捧着我的前爪,“你能不能多消耗消耗达米安的精力,或者让他把注意力转移到你身上?要不然达米安一天到晚都在追着提姆跑!”?


    追着提姆跑?他俩关系原来还不错吗?所以现在是提姆嫌小孩烦?


    “提姆又得上学,又得工作,晚上还有……呃!吉他表演!”斯蒂芬妮说,“他真的需要一点休息时间,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世界上最聪明最好看最强壮的墨提斯——”她眨巴眨巴眼睛,努力让眼泪淌出来。


    差点被她一连串的话砸晕的我:“……”


    话好多!好能说!


    在我消化信息时,斯蒂芬妮已经从蹲着变成了躺着,然后哭唧唧地在我面前滚来滚去——你是什么见不到家长就会闹的人类幼崽吗?!


    别滚啦!我单脚踩住她的肚子,让我想想!


    斯蒂芬妮用真诚的眼神看着我。


    我用怀疑的眼神看了回去,然后扭头去踩发声按钮。


    【为什么】【墨提斯】【我】


    “你在问为什么让你去牵制达米安吗?”斯蒂芬妮又滚了滚,“很简单,他最喜欢你呀。”


    我:“……”


    【为什么】【王牌】【不】【为什么】【墨提斯】【对】


    斯蒂芬妮移开了目光:“唔……王牌最近好像不太精神,而且达米安其实也在陪他玩,不过王牌明显没你这么……这么……聪明!”


    你是不是想说王牌没我这么能折腾人?


    小屁孩!我哒哒哒地跑过去,咬了她的鼻子一口,居然敢对长辈出言不逊!


    “哇呀呀呀呀呀!”斯蒂芬妮立刻很drama地尖叫起来,“好痛!好痛!我的鼻子要被咬掉了,墨提斯!呜呜呜!”


    让你演!让你演!我扭头又去咬她的耳朵,敢再演下去的话我就要开始飞踢了!


    斯蒂芬妮呜呜地假哭起来,很刻意地踉跄爬起身,一瘸一拐地跑掉了——她过于夸张的动作让我情难自禁地翻了好几个白眼。


    ……不过提姆为什么要在晚上出去弹吉他?


    ……等等,半夜庄园里没人不会是因为你们全都跑出去玩乐器了吧!不要告诉我你们还有乐队!


    ……扯远了,总之,这就是我为什么在和名义上的侄子一起看指甲颜色的原因。


    绿色?或者和布鲁斯一样的黑色?要不要挑战一下我妈咪很爱的蔷薇粉呢?


    我的鼻子在板子上点来点去,留下一个个湿乎乎的印记,充分展现了一只边牧的颜色品味。


    反正都五颜六色的,我很喜欢。


    “纯绿色怎么样?”万能王牌管家阿福问道,“我个人推荐孔雀石绿和苔藓绿。”


    啊……不加闪闪亮的东西吗?好吧,也算是和布鲁斯的指甲有点差别,挺不错的。


    “唔,墨提斯。”达米安皱皱眉,“你更喜欢哪个?”


    我看看亮一点的绿和暗一点的绿,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用鼻子戳了戳和达米安眼睛更像的那个颜色。


    “那就这个吧……”达米安似乎有点不自在,在阿福平静的目光中摸了摸手腕,“仆……潘尼沃斯。”


    阿福挑起了眉。


    我疑惑地回头看达米安。


    他刚刚想说啥?我摸不着头脑,无论是阿尔弗雷德还是潘尼沃斯都不是S开头的啊?达米安记错名字了?


    察觉到我滴溜溜乱转的目光,达米安伸手摸摸我的脑袋,幅度很小地笑了一下。


    嗯嗯,好孩子好孩子,我也用爪子摸了摸他的小腿,那我们一起涂同色指甲吧!


    【📢作者有话说】


    哈哈!我也没想到我今天居然成功挤出了3000!我背刺了我自己的请假条!


    布鲁斯:可以和我组一辈子的姐弟吗


    墨提斯:(满是嫌弃的电吉他.mp3)


    29  ? 网络世界迷狗眼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这场诡异的美甲风波很突兀地出现, 又很突兀地在韦恩庄园里出现了病毒式传播的迹象。


    布鲁斯迪克墨提斯和达米安是第一批涂了指甲油的,紧接着就是斯蒂芬妮芭芭拉和卡珊德拉——女孩们的指甲都是统一样式的——然后睡得歪七扭八的提姆被卡珊德拉涂上了亮红色的指甲油。


    一到安全环境里警惕心就直线下降的罗宾睡醒后揉眼睛时吓了一跳,然后才看到了躲在旁边偷笑的斯蒂芬妮和不吭声的卡珊德拉。


    杰森由于不怎么回庄园, 所以最开始本来是逃过了这一劫的——可夜翼出手了。


    “哈!你觉得我会怕你?”小巷里,刚揍晕了一大群黑//帮的红头罩举枪,气焰嚣张地说,“不就是打一架吗?来啊。”


    “勇气可嘉!”本应在布鲁德海文巡逻的夜翼笑了一下, 然后很反派气质地为自己的弟弟鼓了鼓掌,“但你确定你不害怕?”


    “谁会害怕你?反正你别想让我涂指甲油!”


    “别这样——杰森——家里的每个人都涂了!就差你了!”


    “……我宁愿你把我踢出家人的行列。”


    “哼哼,好吧。”夜翼叹气,“看来我劝不动你了。”


    “你早该知道这一点的,”红头罩的声音里流露出了胜利的喜悦,“行了,让开, 让我干完今晚的活——”


    “——所以我叫了场外援助。”迪克说。


    杰森:“?”


    “卡珊, ”迪克抬高了声音,“上!”


    看见浑身上下黑乎乎的遗孤从阴影里冲出来的杰森:“我*…¥##&%??!”


    事实证明杰森对上卡珊德拉时毫无胜算——倒不如说同辈人里几乎没人打得过她——几个回合后,凶残的地下新星就被憋笑的遗孤和猖獗大笑的夜翼联手控制住, 并绝望地获得了十片暗红色的指甲。


    “哈哈哈, ”迪克给咸鱼趴的杰森涂完后还脱掉了自己的手套, 在卡珊德拉面前晃了晃自己带碎钻的美甲, “没我的好看。”


    卡珊德拉的小黑脑袋坚定地点了点。


    趴在地上的杰森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


    我在阿福的手指间嗅来嗅去,好奇地歪着脑袋盯着他变亮了一点的指甲看。


    你真的涂了吗?我用湿鼻头蹭蹭他, 看不太出来呀。


    ……好吧,应该是涂了, 因为阿福很少骗我。


    “小姐, ”阿福揉揉我的脸, “自己一个人玩会儿,我得去给韦恩老爷准备早午餐了。”


    别嘛别嘛别嘛!我哼哼唧唧地跟在阿福脚边,饿一顿又饿不死他,而且他到现在还没起床!是坏小孩!


    “看在他把您的餐桌和餐具都拿出来了的份上,”老管家开始洗手,“今天就放过他吧,墨提斯小姐。”


    我一屁股坐在厨房门口,不太高兴地喷了口气。


    ——好吧,我看到我的木餐桌和手工圆碗时确实挺高兴的……我还以为布鲁斯把它们都给扔了呢。


    行,今天就放布鲁斯一马吧,我回我房间里继续学学怎么玩电脑。


    ……毕竟电脑真的很好玩。


    ……视频都好清晰!电影也好清晰!看东西也根本不会卡来卡去的!


    提姆给我注册了好几个网站的账号,还给我把账号和密码都写在了便签上,贴在了和我脑袋一边高的位置,防止出现需要反复登录时我摇不到人的尴尬场面。


    我这几天看了不少好玩的东西,成功熬夜熬到眼皮发肿,第二天早上根本爬不起来的程度。


    ……对不起,阿福,我也变成了晚起的坏小孩了。


    ……但电脑真的好好玩啊!


    我哒哒哒地溜回我的阳光房,很高兴地趴到亮着的电脑前,开始找前几天我看的小猫视频。


    但也不知道是我点到哪儿,还是点错了什么——我的电脑屏幕忽然闪了闪,然后页面变黑,弹出了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网站。


    黑底白字的网页读起来格外困难,我疑惑地眯着眼,看了半天才看清屏幕上的字。


    【蝙蝠监听失败版】


    【小丑快乐屋】


    【稻草人的素材库】


    【阿卡姆树洞】


    【哥谭警局内网】


    ……


    我:“…………?”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蝙蝠是什么?小丑是谁?稻草人又是?


    唯一让我熟悉的就是阿卡姆和哥谭警局内网——但前者好像只是普普通通的精神病院,后者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进去的东西吧?!


    我不安又好奇地用绿指甲扣了扣毯子,犹犹豫豫地转动脑袋,在空荡荡的阳光房里看了一圈。


    思考了一会儿,我还是没抗住未知小网站的诱惑,用鼻子在屏幕上撞了一下,点进了【蝙蝠监听失败版】。


    [各位,最近有什么推荐的时间点吗]


    [蝙蝠侠罗宾照片交换楼][HOT]


    [几代罗宾的分析和推测]


    [我真的不想在双面人手下工作了]


    [有没有加班的?出来走两圈]


    ……


    瞬间被大量帖子淹没的我:“?”


    诶不是?


    我晕晕乎乎地看了一会儿,还是没从大量的词汇中缓过神来,只好先点进了有[HOT]标签的帖子里,准备先摸摸底。


    ……然后我就看到了一大堆糊得让我想起三十前的照片的图片,意义不明的刷屏词,以及一边骂骂咧咧一边问楼里有人拍到‘第一视角的蝙蝠侠从天而降’的照片了吗。


    ——


    【匿名用户#35070】


    【有的,朋友,有的。我前几天刚被蝙蝠侠突脸,还好当时开着录像机,虽然画质有点糊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不介意。】


    【图片.jpg】


    【匿名用户#00100】


    【你这个是目前为止我见过最清晰的蝙蝠侠突脸照了。】


    【匿名用户#79244】


    【我这里有蝙蝠侠站在钟楼上的照片,背景是满月。谁有蝙蝠侠抱着初代罗宾从火海里冲出来的照片?】


    【匿名用户#23105】


    【呃,初代罗宾……这个难度有点大啊,可能得问问还没死的老古董,比如上面那个#00100】


    【但你这张照片听起来很有氛围感,能和我换吗?我有二代罗宾用企鹅玩具砸蝙蝠侠的珍贵影像。】


    【匿名用户#79244】


    【不换,我是初代罗宾厨。】


    【匿名用户#19000】


    【你是初代罗宾厨?算了先别提你为什么不去布鲁德海文那边的问题,你这个编号不应该啊?】


    【匿名用户#79244】


    【之前的号炸了。】


    【匿名用户#19000】


    【那没事了。】


    【匿名用户#00100】


    【我手里有几张,但都是比较普通的初代罗宾照片,画质也不太行。你要换吗?】


    【匿名用户#79244】


    【唉……也行吧……】


    【匿名用户#22222】


    【我有。】


    【图片.jpg】【图片.jpg】【图片.jpg】


    【匿名用户#46098】


    【我去是连拍!好清晰的连拍!怎么还是第一视角的?!火感觉都要扑我脸上了,好近!】


    【匿名用户#19000】


    【图片.jpg】


    【匿名用户#79244】


    【图片.jpg】


    【匿名用户#23105】


    【图片.jpg】


    【匿名用户#99321】


    【等一下,为什么突然开始用蝙蝠侠照片刷屏了?】


    【匿名用户#23105】


    【哦呦居然是活新人,欢迎来到哥谭啊,记得看规则。】


    【发蝙蝠侠照片是因为那个222哥已经出名了,他每次都会在求照片的楼里甩出几张超近的第一视角图片,然后就开始问有没有新的蝙蝠侠照片,久而久之在这里混久了的人已经能预判222哥的行为逻辑了。】


    【匿名用户#99321】


    【意思就是他超爱吗?】


    【匿名用户#23105】


    【差不多吧。不过有个奇怪的点,222哥的号老是被封,过了几天又正常了,就像他在跟管理员激情搏斗一样,搞不懂。】


    ——


    看得脑子发晕的我:“……”


    好、好多字,好多图片,好多我看不懂的话……怎么……怎么感觉……像是回到了我妈教我数学题的时候……


    不过我倒是勉强弄明白蝙蝠侠到底是谁了——其实我还悄悄谷歌了一下——这个脑袋尖尖的大家伙是在十几年前出现的,大部分情况下会在夜间绕着市区巡逻,殴打、威胁、把罪犯送进哥谭警局,成功给了原本群魔乱舞的哥谭一点小小的义警震撼。


    更离谱的是他不是一个人在行动,这十几年来,哥谭的义警开始了无限增殖。


    先不提那些没什么名声,但的确被蝙蝠侠鼓舞了的普通义警——她和他们通常会悄悄帮助好警察,偷偷为哥谭骑士提供新鲜的信息,努力在自己能做到的领域做到最好——名声较大的超级义警也冒出了好几个。


    首先是有点世袭制味道的罗宾。


    虽然官方坚称罗宾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可这个网站里依旧有人用合理且清晰的分析写明白了确实有三个不同的罗宾,而且和仿佛不会老去的蝙蝠侠相比,罗宾们是会长大的。


    初代罗宾长大后跑去了布鲁德海文,开始用卡里棍邦邦敲人,马甲掉了的原因是当着所有人做出了初代罗宾招牌的后空翻以及话太多。


    二代罗宾倒是比较神秘,有人说他受伤退役了,有人说他失踪了,有人说他死了——无论如何,这个说话有一点哥谭东区味道的罗宾的确再也没出现过。


    现任的三代罗宾的风格则与前两任有很大不同,他不像前辈们那样会叽叽喳喳地围着蝙蝠侠闹,也减少了和犯人拳拳到肉的交战次数,于是大量的罪犯表示‘现任罗宾在某些方面有点像蝙蝠侠’,怪不适应的。


    罗宾之后是蝙蝠女。


    蝙蝠女出现的时间不太久,现在疑似转到了后勤位,可她在任时给罪犯们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因为她揍人实在揍得太猛了。


    甚至有人表示蝙蝠女揍人的力度和蝙蝠侠有的一拼,前者有时候下手的力度还特别可怕,发出的动静也震耳欲聋,搞得罪犯见了她就开始尖叫逃跑,连打都不想打。


    蝙蝠女后就是搅局者和遗孤。


    搅局者独特的紫披风和半脸面具算是独特的logo,她轻快活泼的动作则经常让人联想到初代罗宾……据说她其实也短暂地当过罗宾,不过也只是据说而已。


    其实只要多看看,就能看出搅局者和初代罗宾的作战风格有很大不同——初代罗宾是靠着一身怪力把自己当主力进攻方使的,搅局者则更偏爱辅助队友进行攻击,话其实也没有旁人想象得那么多。


    遗孤则神秘得不能再神秘了,这姑娘(从外形上来看应该是个姑娘)从来不说话,从来不摘掉那个包着脑袋的黑头套,从来不有过多的肢体动作。


    她像一只独立于人类社会的野生动物那样,只是静静地跟在搅局者身旁,然后像野兽一样对目标发起无人能挡的致命一击。


    ……当然,不是真的致命。


    ……但给人的感觉很像要徒手拧脖子了。


    我看过这么多信息后,将发热的脑袋顶在凉凉的墙壁上,发了一会儿呆。


    这三十年里,哥谭确实变了很多啊。


    无论是这个突然杀出来的蝙蝠侠,还是猛降的犯罪率,还是高耸入云的楼房……都是我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但我确实找到了一点微妙的熟悉感。


    我重新用鼻头点开那个换照片的帖子,开始慢慢地往下滑,直到停在了一张拍到了蝙蝠侠正脸的照片。


    ……


    我眯起眼。


    是我的直觉出了问题,还是这个下巴确实有点像我弟?


    【📢作者有话说】


    对现代网络没什么概念的墨提斯:晕晕


    还是墨提斯:狗狗直觉发动!


    ·


    发现大家投了好多营养液,妈呀已经过万了……非常感谢非常感谢非常感谢,爱你们!


    30  ? 你不对劲


    ◎而你又是哪位?◎


    是我的错觉, 布鲁斯低头看着盘子里的龙虾肉,还是墨提斯今天真的一直在盯着我看?


    他假装不经意地转了转眼珠,果不其然看到了蹲在自己的木质小餐桌后, 一边慢慢嚼海虾,一边直愣愣地看着他的墨提斯。


    ……其实墨提斯这么直勾勾看人的时候还是有点压迫感的。


    ……她体型比普通边牧要大上一圈,还特别结实。


    ……再加上她这么看人通常意味着她在蓄力飞踢,布鲁斯就觉得自己越被盯越幻痛。


    咔吱, 咔吱。


    墨提斯嚼到了虾尾,烤得酥脆的虾皮在她尖锐的牙齿间被咬碎,和柔软的肉泥一起滑过喉咙,消失在了布鲁斯的视线范围外。


    她依旧用那双圆圆的黑眼睛专心致志地看着布鲁斯,耳朵微微立起,态度显然十分认真。


    于是布鲁斯汗流浃背地喝了一口蔬菜汁,试图平复自己莫名慌乱的心情。


    难道我又做错了什么吗?


    喝蔬菜汁的短短两秒, 布鲁斯脑内已经闪过了一大堆记忆——托马斯和玛莎牌餐桌餐具都修好了, 王牌现在彻底成墨提斯跟班了,达米安今早带着王牌跟着墨提斯在庄园附近逛了两圈,家里所有人的状态都很正常, 从墨提斯围着阿福打转来看阿福那边应该也没出什么问题——


    蝙蝠侠感觉自己的大脑有点过载。


    吱嘎, 吱嘎。


    墨提斯开始嚼胡萝卜。


    可她依旧死死地盯着布鲁斯的脸看。


    布鲁斯就很无助, 他只能假装自己突然爱上了蔬菜汁, 拿着玻璃杯去厨房找还在烤曲奇的老管家询问情况。


    “阿福……”黑发蓝眼的大只中年人走到检查烤箱温度的管家身后。


    “怎么了?韦恩老爷?”阿尔弗雷德抬头,“离餐后甜点时间还有一小时呢。”


    “不是, 我不是在催甜点。”布鲁斯小声地说,“我只是想问问……我是不是、呃, 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不该忘的东西?”


    阿尔弗雷德挑起了眉。


    他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了一会儿面前的男人, 然后在对方难掩紧张的目光中站起身, 摘掉了自己手上的烤箱手套。


    布鲁斯就更慌了。


    因为和阿福相处了这么久,他也摸清了阿福大部分时间的表情究竟意味着什么——现在老管家这个反应明显是他确实忘记了什么不该忘的东西,而阿福在思考用什么方式来提醒他。


    “嗯……”阿尔弗雷德叠好手套,“您真的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什么?”布鲁斯紧张地捏紧了玻璃杯。


    老管家眨眨眼。


    布鲁斯紧张地眨了回去。


    “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阿尔弗雷德偏头去操作榨汁机,“交给提姆少爷也是没问题的,老爷。”


    ……到底是什么啊?!


    可能是布鲁斯的表情实在丰富过头了,老管家最后还是没忍住笑,慈爱地给他又倒了一杯蔬菜汁。


    “今晚有酒会啊,”阿尔弗雷德温和地说,“韦恩老爷。”


    ·


    啊?


    ·


    布鲁斯蹲在更衣室里卡了一会儿机,才勉强想起来半个月前好像确实接了某位和韦恩集团有合作的‘朋友’的邀请,要去参加她家的酒会。


    ……最近事太多,差点忙忘了。


    ……但这还是不能解释墨提斯为什么死死盯着他的原因。


    正在将皮肤切换成【哥谭花花公子布鲁西宝贝】的布鲁斯放空大脑地给自己打好领带,理了理西装外套。


    很好,脸上没伤口,腿和胳膊最近也没折,笑起来时牙齿依旧闪闪发光。


    于是他深呼吸了一下,顶着花里胡哨的西装和五分骄傲三分甜美二分天真的表情出了屋,准备随机挑选一辆车库里的他自己都忘了什么时候买的跑车去参加那个什么破酒会。


    ——然后当他走进客厅时,脑袋上顶着个钻石小王冠的墨提斯看了过来。


    布鲁斯:“?”


    “这条长项链好看一点,还是珍珠短项链比较配呢?”坐在墨提斯左边的斯蒂芬妮兴致勃勃,“又或者这个钻石蝴蝶结小发卡?可以卡在她胸前!”


    “不行,不行,都不行。”坐在墨提斯右边的达米安绷着脸,将斯蒂芬妮的建议全部打回,“她的毛发会卡在珠宝的缝隙里。最好还是上面有细碎装饰的布料,比如这个——”他掏出一条末端坠满了蓝宝石的丝带,松松地系在了墨提斯的脖子上,还不忘打了个宫廷蝴蝶结。


    “会不会太素了?”


    “那就把她的头饰换成更华丽的。”


    “有道理诶!”


    旁观的布鲁斯:“……”


    达米安在和斯蒂芬妮给墨提斯配衣服?我现在是在梦里吗?


    但被他内涵的对象先一步发现了布鲁斯:“……父亲!”


    小孩子飞快地站直了,双手背在身后,认真地看着自己穿得像个花孔雀的父亲。


    斯蒂芬妮倒还是懒洋洋地盘腿坐在地上,冲布鲁斯摆了摆手。


    ……墨提斯不屑地从鼻子里喷出了好大一口气。


    “你们这是……”布鲁斯假装没听见墨提斯对他的辱骂,“这是在做什么?”


    “嗯?”斯蒂芬妮歪头,“阿福说每次韦恩要外出时,墨提斯也会一起出发——所以让我们给她搭配一下今晚的服装。”


    顶着钻石小皇冠,打着漂亮丝带的墨提斯冲布鲁斯猛翻白眼。


    还等啥呢?她走到弟弟腿旁,用爪子踹了一下不知为何面露难色的布鲁斯,走啊!


    “要不然,要不然下次再——”布鲁斯绝望地说,“下次再和我一起外出吧,墨提斯,今天其实不太方便——”


    话音刚落,他就收获了达米安和斯蒂芬妮不赞同的眼神。


    ……还收获了墨提斯毫不犹豫踹在他膝盖上的一脚。


    ·


    我就不明白了,布鲁斯为什么那么抗拒和我一起出门?


    我耀武扬威地指使布鲁斯给我系好安全带,然后美滋滋地往座椅上一趴,任由我弟为我兼职司机。


    说实话,经过了大半天的观察,我发现我弟那个非常平整的下巴和蝙蝠侠的下巴确实有七成像——所以蝙蝠侠为什么不学遗孤那样,直接把整个脑袋都裹起来?


    ……哼,再观察观察……我用爪子挠挠肚子,看着窗外的景色飞快向后退去,直到车速慢慢降下来,窗外开始亮起了闪光灯时,我才抖抖毛,准备和我弟一起下车。


    走了!我汪汪两声,看向布鲁斯,到营业时间了——诶不是你谁啊?!!!


    ——从重逢到现在,布鲁斯其实一直都是很正常的。


    他说话很正常,没有夹着或者故意弄出低沉的声音,表情也是普通人会有的喜怒哀乐(虽然有时候幅度不太大),每天吃饭喝水更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衣着打扮虽然略显松弛,可睡衣T恤长裤也是正常人类会穿的东西。


    可现在的我一扭头,立刻被鬼迷日眼的我弟吓了一大跳!


    说不好是哪里变了!但感觉眉毛眼睛鼻子嘴巴都不在原来的位置了!跟看到外星人一样!


    我大惊失色地看着他打开车门,然后对着记者怼过来的话筒发出了牛蛙般低沉的声音!


    布鲁斯说他过来玩一圈,说工作的事情他不清楚,说他今天邀请了一位特别的女伴——


    说实话我根本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因为我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他那个诡异的嗓音上了!


    弟!你的脸和嗓子怎么了!你出什么问题了?!!


    我痴呆地打开车门,在一片惊呼和awww声中跳下车,魂不守舍地走到了我弟腿旁。


    而我弟咬着下嘴唇对那些镜头抛了个我很难用狗语形容的wink——我感觉我背毛已经炸了——很做作地理了理额前那根头发,施施然地走上了楼梯。


    够了,我说够了。


    我大脑发光地跟在他身后,觉得这应该就是今晚的极限了。


    ·


    但我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


    “这是你的狗?”一个有着卷卷黑发的人类挤到了我弟身旁,“天呐,她可真漂亮……看看那顶钻石小王冠!”


    “不不,比起王冠,还是脖子上的丝带更好看些。”另一个衣服红红的人类把卷卷黑发的人类从我弟身旁挤开了,“多美的蓝色呀!正配你的眼睛,亲爱的布鲁西!”


    “我有这个荣幸知道这位可爱的小淑女的名字吗?”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耳朵上有大宝石的人类笑道,“她太漂亮了。”


    “哈哈,女士们!女士们!”布鲁斯面色微红地笑了起来,用手背轻轻推了推那个就差亲到他胸口的红衣人类,“你们今晚太热情了,天呐,难道我的吸引力比不上一只毛茸茸的小狗吗?我要伤心了!”


    “哦……别这样说,布鲁西宝贝。”新入场的金发人类说,“你很可爱,但她也很可爱呀!”


    “我怀疑你们只是在想办法撬开我的嘴,”布鲁斯和这个新金发人类贴了贴脸,“晚上好,博森女士。”


    “晚上好,韦恩先生。”金发人类咯咯笑了起来,“欢迎你来参加我的酒会。”


    “我的荣幸,女士……”


    ……我大脑停转地坐在布鲁斯身后,看着他身旁和身上挂着的五颜六色的人类。


    弟,你到底在干什么?


    这三十年里,你在外究竟是个什么形象?


    告诉我,你就是用这样一张鬼迷日眼的脸和牛蛙的声音去参加这些商业活动,然后不断地和往你身上涌的女人聊天的吗?!


    韦恩的优雅在哪里!韦恩的礼貌在哪里!韦恩的名声又在哪里!


    我绝望地闭上眼,不愿去看穿得衬衫扣不好好系的我弟,试图凭空召唤我妈和我爸,让这两位来殴打我弟。


    ……可不知道是哪出了错,我‘召唤’出来的对象好像有点小问题。


    “诶呀……”我听见了一个柔软的声音挪到了我面前,“你就是墨提斯?”


    我敏锐地睁开了眼。


    蹲在我身前的是一位脸颊圆润,已经有些年纪了的先生。


    他穿着米色的老式西装,系着浅棕色领结,外面松松地套着一件奶油色的厚实大衣,整体的气质非常柔和,就像一位会坐在店外慢慢吃草莓蛋糕的书店老板。


    可这不是令我惊讶的地方。


    令我惊讶的地方是,这位先生身后延伸出了一对巨大的白色翅膀。


    ——而在这个本该人流涌动,满是交谈声和故作热情的欢迎拥抱,金碧辉煌的大厅里,我们所处的位置仿佛忽然安静了下来。


    钻石折射出的光,高跟鞋踩过光洁大理石地板的声音,裙摆飘起时荡出的弧度,香槟杯碰撞时荡漾的水液。


    它们似乎都渐渐慢了下来,就像一部被摁下了0.5倍速的电影。


    无人看向我们的方向,就好像他们看不到警觉起身的我,也看不见这个生有双翼的不明人士一样。


    “我是亚茨拉斐尔,”色系温和的先生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我是来带你回天堂的,墨提斯。”


    【📢作者有话说】


    危


    但也不是特别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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