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我会讨厌我自己。
席亦然这话介于委婉和直白之间。
顾星熠听是听懂了, 但没敢把这话太当真。
他觉得席亦然这话夸张了。
哪怕是当初演戏的时候，顾星熠都没有生出过“我原来是个在这个领域很有天赋的人”诸如此类的想法。
长期的言语打压滋生不出自信。没有自卑已经是解夕朝长期鼓励教育的结果。
于是他只是道：“他可能只是想多练一会儿。”
所有人都只当他是谦虚。
谦虚归谦虚，效果摆在这。
这场示范之后, 肉眼可见的，整个练习室的人都打起了精神。
这个下午，整个《春舞》A组从未有过如此高效的练习。当然, 这也得益于丁云的带练。
“他还挺厉害的。”顾星熠实话实说。
“盛弘的人实力都还可以。”霍椿道，“公司的训练体系还是挺成熟的。就是想出头难, 他的资质太普通了。”
这句话算是说了句刻薄的大实话。
丁云综合实力还可以。从顾星熠的口述中, 他应当也有一些做队长的潜质。
但是他的长相只能勉强算作清秀，没有特长, 综合实力也没有到ACE的级别。
如果是小公司, 可能还能包装一下塞进固定团里试试水。放在盛弘, 他根本都不会有通过成团考核的可能。
能被盛弘送来选秀，已经是公司能给他的最好机会了。
“盛弘的主推应该是于焕。”宋轻越道，“次推估计是吉晨。他的话，比纯陪读好一点吧。但也就这样了，除非意外爆了。”
他顿了顿：“但我觉得可能性不大。”
红是玄学, 但也要遵循客观规律。
顾星熠默然-
这天的最后，宋轻越单独叮嘱了顾星熠一句话。
他说：“尽量不要在镜头前跟裘琰正面起冲突。丁云代理队长，那就让他代，反正你也说了, 他有这个能力。”
他是为顾星熠的风评考虑。
顾星熠道：“说了，节目组应该也不会放出来。”
“那肯定啊。”宋轻越道, “放出来就是得罪SunL, 他们还指望裘琰断层C呢。”
语气阴阳怪气的。
顾星熠被他逗乐了。
笑完，他认真地道：“他不会断层C。”
“你早晚会超过他的。”他说, “说不定已经。”
这话不是空穴来风。
这两天他去找宋轻越和霍椿的时候顺便看过他们组的练习和彩排，他觉得管衡对他们组的夸赞一点都不夸张。
尤其是宋轻越。
他和霍椿同期进曜欣，满打满算其实也就练习了两年。但是能力和经验却远超和他差不多练习时长的练习生。
顾星熠有的时候觉得，如果不是他的负面黑料吸引了太多的注意力，宋轻越受到的关注度应该远比现在高。
而这件事或许也不是他觉得，是事实。
他抿了抿唇，那边宋轻越却没注意到他的纠结。
平心而论，宋轻越不是变态。
但他觉得无论性别，一个又漂亮又乖的人站在你的面前用一种非常真诚的语气夸赞你，是个人应该都受不了。
他被顾星熠夸得感觉脊椎都麻了。
为了不让自己内心的爽暴露在脸上，他甚至咳嗽了一声才能正常说话。
他说：“……我也没有那么厉害。”
顾星熠：“有的。”
宋轻越认输了。
他说：“你赶紧给我滚回去睡觉。”
顾星熠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凶，但是宋轻越一向小少爷做派，不是在阴阳怪气就是在阴阳怪气的路上，他也没有大惊小怪。
两人互道了声晚安，就各自回了房间。
第二天，顾星熠照常去了练习室-
顾星熠原本以为，裘琰所谓的请假不过是当天下午的赌气之言。
但是事实是，第二天裘琰也没来练习室。
这已经是公演前的最后一天。
“杨泓早上路过我宿舍跟我说了一声。”丁云的声音很平静，“他说裘琰昨晚突然又发烧了，晚上最后一轮彩排的时候会到场的，有什么不合适的到那个时候再调整。”
谈清音嘀咕：“我还以为他俩不熟呢。”
他的想法单纯，倒是一旁的席亦然面露担忧。
他小声说：“至少彩排前先走个位吧。”
一旁的夏晨唯和花灿虽然没说话，但心里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
丁云没多说什么，只是道：“本来也练得差不多了，影响不大。”
他这么说了，大家也就没再有意见。
几个人跟着丁云又重新把整首曲子的细节一点一点过了几遍。
等丁云勉强满意，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两点。
花灿体质不好，饿得昏天黑地。夏晨唯拽着他去吃饭了。
席亦然本来似乎是想等丁云一起，但是丁云跟他说“没事，你先去吃吧”，他便走了。
临走他看了谈清音一眼，后者浑然不觉，还坐在落地镜前发呆。
顾星熠坐在不远处一边看风景一边喝水，看着丁云收拾音箱，后面接着的线被谈清音一屁股坐着，丁云扯了一下：“挪挪。”
谈清音就挪挪。
丁云头也不抬：“可以去吃饭了。”
谈清音说：“你不去？”
丁云把线收拾起来，然后说：“不。”
谈清音看了他一会儿，悻悻的。
他又招呼顾星熠，顾星熠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你先去吧，我有点累，想先坐会儿。”
他平日里冷，很少说这么多话。
谈清音惊讶之余又大惊小怪真的担心上了他，过来絮叨了一阵身体重要，最后扒拉口袋掏了半天，把最后一块巧克力留给了他，这才舍得离开。
巧克力包装略显皱巴，甚至还有些化。
顾星熠拿在手里，垂着眼耐心地剥开糖纸，挑着能吃的默默吃完了。
等他再抬头，丁云看向他，神色复杂。
*
丁云坐在顾星熠身旁的第一句话是：“你别太纵容他。”
“你纵容，他就会得寸进尺。”他说，“你没注意到他这两天一直在缠着你说话吗。上下班也一直在特意等你。”
顾星熠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这个“他”是谁。
然后他才道：“也没有一直。”
谈清音最近的确找他比较频繁。但根据顾星熠的判断，是因为团里其他人都有了更亲近的伙伴，他只能找他。
加上他又是个耐不住寂寞的性格，亲近他很正常。
丁云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他不看则已，一看，顾星熠忍不住开了口。
他说：“你好像不是很喜欢他。”
他又开始直来直往，丁云眼神已经有些无奈，但并不算排斥。
顾星熠问得直，他答得也坦然。
“是有点。”他说，“我不喜欢目的性太强的交朋友。”
他顿了顿：“你应该知道他想和我炒CP吧？”
顾星熠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这件事他之前有听霍椿提过一嘴，虽然不是自己看出来的，但也算知道。
“你居然知道。”丁云有些讶异，“我一直觉得你很……”
他在“单纯”和“纯净”之间来回犹豫，前者感觉怪怪的，后者就更怪了。于是他把两个词都咽回去，换了个话题：“好吧，既然你知道了，那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想找人炒CP，先找的于焕。于焕没搭理他，一来是忙，二来是于焕他这人性格就挺b的，直接就躲了。”他说，“退而求其次，他找的我。”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语气有些嘲讽。
“反正挺拙劣的一些操作。”丁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想泡我呢，不过他也挺笨的，想什么都写在脸上，看出来不难。”
顾星熠看着他：“你好像没怎么拒绝。”
丁云顿了顿。
片刻后，他耸了耸肩：“无聊啊。”
“他挺好看的。”他说，“我又不吃亏，炒就炒呗。就当谈个短期恋爱了，反正他长相性格都挺像小姑娘。”
顾星熠张了张口。
“不过绑得太死就没意思了，对谁都不好。”丁云说，“就这样吧。”
他道：“也不想真做人渣。”
房间里很安静。
正是最平和的下午，两个人都没喝酒，精神清醒。
但顾星熠觉得丁云的话听着却不太清醒。
他听得出丁云说的是实话，正是因为是实话，所以才显得有点儿悚然。这一刻，他意识到他开始慢慢深入选秀的内里。
那些光鲜亮丽、被包装得如梦似幻下真实的内里。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这说到底跟他没有丝毫的关系，而丁云看上去也不想要他的评价。
于是，他问了一个他从昨天开始就想问的问题。
他说：“你讨厌他，是不是有部分原因，是因为你是他的‘退而求其次’？”
话音落下，丁云拿着矿泉水瓶的手僵了僵-
顾星熠问出这个问题之前并不觉得有什么，但看到丁云的脸色，他才意识到他似乎不小心触及到了问题的核心——
也就是对方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丁云脸上风云变幻，看着他的目光非常复杂。
顾星熠难得有了点被套麻袋揍一顿的担忧，默默缩了缩脖子。
他说：“……你可以当我没问。”
丁云被他气乐了。
他先是往顾星熠光洁的额头上来了一下，然后捏了下他的脸。一系列泄愤的动作做完，他坦然承认：“是。”
“我讨厌被当成备选。”他说，“无论是公司还是任何谁。”
“公司那边我认了，能有机会陪太子读书已经是我运气好。”他说，“谈清音跟我非亲非故的，我凭什么包容他。”
说到底，还是不甘。
尽管丁云知道，对谈清音来说这是人之常情。
他垂了眼：“我也讨厌裘琰。”
这句话说完，空气里安静了一瞬。
丁云握紧了瓶侧，他下意识地就看向了顾星熠。
对方眼里没有他想象中的惊愕和退避，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是如湖泊般的沉静和宽容。不知怎么的，他的心突然就颤了一颤。
他眼睛发酸：“……我以为，我可以出头的。”
他以为，他可以靠《春舞》这个舞台出头。
按照定位，他其实更偏舞担，《春舞》是他最想去的舞台。
当初选曲第一个就被选到，他其实是很激动的。
那个时候裘琰在他眼里还是一个在神坛之上的带着无数光环的大热选手，被这样的选手认可，对他来说是少有的体验。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美好，他以为幸运这一回终于降临在了他的头上。
但是随后，裘琰的选人、裘琰的做法让他心灰意冷。
他意识到，《春舞》这个舞台大爆的可能性很小，哪怕他们现在已经在紧急修正。但练习生的资质摆在这里，不出差错就是万幸，这注定不会是一个会让观众多印象深刻的舞台。
而有裘琰和顾星熠在，无论如何，故事线也落不到他身上。
他连靠人格吸粉的机会都没有。
日光绚烂，丁云长久地看着被阳光照耀的树叶。
世界那么美好，明明一切都未成定数。
但是他好像已经看见了这段旅途的终点。
而同一时刻，也有人在看日光。
*
裘琰自光怪陆离的梦里醒来的时候，时钟已经指向了下午两点十五。
吊针已经拔了。
病好了又睡够了，这会儿他难得地觉得身体充满了力量，就是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让他心口发慌。
他眯着眼看窗外灿烂的日光，就在他纠结着要不要冒着“病重”谎言被打破的风险去食堂打饭的时候，门被推开了。
他抬头，像是受惊的猫。
杨泓把盒饭放在他旁边的小桌子上，言简意赅：
“吃。”
裘琰悬着的心又落到地上。
他打开盒饭，先是因为里面千篇一律的菜色皱了皱鼻子。
正要抬头控诉，触及黑T男生一脸“爱吃吃不吃拉倒”的冷淡眼神，又默默把吐槽咽了回去。
他扒拉着饭，杨泓看着他吃，平铺直叙：“跟他们说过了。”
“说你病得快死了，来不了。”他道，“你晚上去彩排的时候记得带上氧气瓶。”
裘琰：“……”
好强的攻击性。
他说：“你就是这么诅咒一个病人的。”
杨泓牵了牵嘴角。
“好吧，我承认，我这两天是有点不厚道。”裘琰耸了耸肩，“给你的小可爱造成了一点麻烦——哎哟别瞪我，你就是很喜，好吧，欣赏，欣赏行了吧！”
他护住盒饭，确认杨泓没有要真的不让他吃饭之后才松了口气。
他说：“但我也很难过啊。”
他说：“顾星熠那么说，你让我怎么下台？到底谁是队长？”
他终于露出了一点锋锐，语气却依然漫不经心。已经全然没有了昨天被顾星熠激出的失控。
杨泓看着他：“所以你报复他们。”
“不算报复。”裘琰道，“都练得差不多了。我在不在都一样，不耽误正式舞台。”
杨泓慢慢地说：“反正再怎么练，这舞台也出不了圈，注定平平无奇，是吗？”
裘琰往嘴里送了口饭菜，没说话。
他不说话，杨泓也不说。
两人一个坐，一个站。
过了很久，杨泓才道：“我是喜欢顾星熠。”
“……”裘琰说，“需要传授一点追人经验吗，虽然我也并没有这种东西。”
杨泓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我喜欢他。”他说，“是因为他坦荡、干脆。他让我觉得，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身上有一股特别安定的气质。”
不仅是自己安定，和他在一起，好像周围的人也会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
“那是没什么大不了的。”裘琰说，“星二代，还有个护着他把他当自家崽的顶流老板。有这样的背景，我也能无欲无求。”
他说得没心没肺，触及杨泓的眼神，却突然停了一下。
他垂了眼，等着杨泓的答案，却迟迟没有等到。
杨泓说：“裘琰，别这样。”
裘琰不说话了。
杨泓看着他，眼神很复杂。
在某个瞬间，他想说什么，却又被他自己咽了回去。
最终，他垂了眼。
“我先走了。”他说，“既然晚上再去彩排，下午就利用这个时间好好休息，别总是看手机。药也记得吃。”
说完这些话，他就往外走。
一直走到门口，他听到了裘琰的声音。
他低声说：“我也不想这样。”
很轻的一句，要不是房间太安静，杨泓就要错过这句话。
他看着面前雪白的墙面，不知想到了什么。
好半天，他说：
“我知道。”
“你别讨厌我。”裘琰平静地说，“不过讨厌我也没关系。我也讨厌我自己。”
杨泓抬起眼。
他顿了顿，片刻后才道：“没。”
“别多想。”他说，“好好休息，好好养病。”
说完这句话，他往外走。
房间内，裘琰垂了眼，一口一口地吃已经凉了的饭菜。
整盒饭被他吃得干干净净。
吃过饭，他躺回了床上，闭上眼睛。
日光又重新落了下来，但是这一回，窗帘将它阻挡在了外面。房间里重新陷入了昏暗。
*
杨泓走出医务室的大门的时候胸口还有些闷。
他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才慢慢地朝着练习室走。路过某一间的时候他鬼使神差走了进去，却没看到想找的人。
“小熠吗？”谈清音道，“他这会儿应该去吃饭了。先会儿他说没胃口呢。”
杨泓说：“好。”
顿了顿，道：“你们练得怎么样？”
“刺探军情吗。”谈清音眼神警惕。
杨泓：。
他不是不识趣的人，礼貌地道过谢转身就要走，就听到谈清音扭捏的声音：“不过也不是不能告诉你啦。”
他扑上去，抓住杨泓的手哀哀戚戚：“这歌真的好难跳啊呜呜呜……菜菜，捞捞！”
杨泓：“……”
真是世道变了，神经病也越来越多了。
他本来想走，实在是顶不住谈清音期待的神情，最终还是耐着性子给了一点指导意见。
只是半个小时之后，他却依然没碰到据说是去吃饭的顾星熠和丁云。
“不应该啊。”谈清音道，“他俩吃饭挺快的还。”
众人一头雾水，而此时此刻，在园子里的一隅。丁云两眼发直，看着面前的波光粼粼的小河。
“不是……小熠，”他说，“其实哥哥也就随口一说，真没那么脆弱。”
他顿了顿：“你不会要把我踹下去冷静吧？”
顾星熠有些迷茫地看了他一眼。
丁云干脆地闭上了嘴。
顾星熠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道：“我知道面对现实，你很难受。”
“很多事情我们没办法改变，因为这些事情我们决定不了。”他说，“你也决定不了，我也决定不了。因为命运很强大，你想象不到的强大。”
他顿了顿：“我以前想不通的时候，会往外面走。大自然很漂亮，我们每个人的生命只有短短的百年，但是这个世界一直就在这里，这么一想，好像什么事都变得没那么大不了了。”
丁云有些意外地看向了他。
片刻后，他才用一种很谨慎的语气道：“你……也有想不通的时候吗。”
说不羡慕顾星熠是假的。
这个比赛里没有谁不羡慕顾星熠，哪怕他前段时间被全网唾骂。
顾星熠笑了笑：“很多。”
他垂了眼：“最想不通的时候，我会讨厌我自己。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很没用的人。”
“但是我一直在想。”他说，“命运是什么呢？是不是它给了我的东西，我就得全盘接着？真的一点点都不能改变吗？”
他抬起眼，看向丁云，眼神平静。
他说：“我觉得不是的。”
在某个瞬间，丁云眼睫微颤。
“你说，你被宣判了死刑。”顾星熠说，“好像是这样，你是太子陪读，出道的机会渺小。你最有可能爆的机会，就是在第一次公演。但是进入了一个好像有点儿糟糕的队伍。”
他顿了顿：“你很努力地练习，但是好像没什么用。以你的经验，你这次旅途已经到了终点。”
他看着丁云，笑了笑：“好像是这样，所以呢。”
“因为对抗的是命运，赢的希望很小，所以就要在战争来临之前就选择放弃。那它会嘲笑你的。它会耀武扬威，得意洋洋地来欣赏你的恐惧、痛苦，最后收割你的失败。”
“然后你就真的失败了。”他说，“以一种很狼狈的，自己也很痛苦的状态。”
“我要是你，在结果降临之前，我什么都不会想。”他嗓音平静，“命运要我死，死之前的那一秒，我都要和它抗争到底。然后，我接受所有结果。”
他看着丁云：“你觉不觉得，这样好像更酷一点？”
他的话音落下，丁云攥紧了掌心，闭上了眼。
第42章 藏得太深。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 丁云都没有说话。
他不说话，顾星熠也不自在。
他从十二岁开始就没有跟任何人剖白过内心，哪怕是知道他所有秘密的解夕朝, 也就他们俩刚认识的时候，他跟对方说过一两次。
当然解夕朝不用他说就能懂他。
也当然，他此时此刻说的也只是比较表层的心里话。
但他还是有种紧闭的蚌壳被撬开了一点的感觉。
这种感觉并不算太坏。
哪怕——
“或许吧。”丁云说。
哪怕他的剖白对象, 最终并没有把他的话太当真。
丁云还是跟他道了谢。
他说：“谢谢你星熠，跟我说了这么多, 我的确不应该这么沮丧。你放心, 再怎么样，我公演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不会拖大家的后腿。”
顾星熠看着他, 眼神澄澈。
丁云有些不自然地别开了眼, 没继续说下去。
有感触吗？
也不是没有。
刚刚听到顾星熠的话，在某个瞬间，丁云真的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
他在想或许他真的不应该这么轻易地就否定自己，陷入放弃的泥沼中不可自拔。
直到他看到了水里顾星熠的倒影。
丁云……
他抽了抽嘴角。
你在想什么啊，丁云。
他对自己说。
现在站在你身边的男生, 他的父亲是国内外都知名的鬼才导演顾喻，他的母亲苏缘月是获得过顶级大奖的一代影后。
他含着金汤勺出生。哪怕是转行，也有解夕朝这样的行业天花板做老师。
你不会觉得他所谓的想不开和你会是一种感受吧？
他甚至怀疑顾星熠这辈子经历过最大的挫折就是他前段时间被全网狙。
这话他当然不会说出口，再怎么样, 他能听得出来顾星熠纯粹是出于好意和关心才来安慰他，这在这样竞争类的选秀节目中已经很难得了。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那么多的感同身受。
想清楚了这一点, 丁云刚刚那种受触动的感觉霎时烟消云散。
顾星熠没说话, 他主动咳嗽了一声。
他说：“时间不早了，一会儿还要去彩排, 不如我们先回去吧？”
顾星熠说：“好的。”
他看上去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好像刚刚那个因为说话说得声音都有些哑的十八岁男生只是丁云的错觉。
丁云突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好像自己错失了什么很珍贵的东西。
他把这种感觉归结为伤春悲秋之后的后遗症，于是不再多想，一前一后地跟顾星熠回了寝室-
刚回寝室，他们就碰上了从里面走出来的杨泓。
因为裘琰的缘故，丁云对SunL整个公司现在都没什么好感。
当然他是不可能在面上表现出来的。于是他还是客气地和杨泓打了个招呼。倒是一旁的顾星熠不知道杨泓是来找他的，只是对对方点了下头就准备进去。
杨泓叫住了他：“顾星熠。”
丁云嘴角抽搐，越过他们进了门。
谈清音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他递了瓶水。丁云破天荒接了，谈清音愣了，随即露出了一个有点儿傻的笑。
门外，杨泓和顾星熠走到了一旁。
他开了口，言简意赅：“裘琰晚上会来的，你放心。”
顾星熠说：“不来也行。”
这话听着像赌气，杨泓先是一噎。
看着顾星熠的眼睛他才意识到，对方只是在平铺直叙。
他道：“……行。”
这话他就不转达了。
顾星熠看他，干净的眼睛里写着“你还有事吗？”。
杨泓没什么事。
但他从走出裘琰房间就闷得慌，他想找顾星熠聊天，却不知道聊什么。
最终他说：“我刚刚给谈清音提了点意见，关于舞台的。不过……”
顾星熠有些意外。
“还是多考虑考虑自己吧。”杨泓对他这样说。
这话委婉又直白。
顾星熠默然。
杨泓走了。他队友来叫他了。
顾星熠回到练习室，同样也加入了《春舞》A组最后的练习。
*
其实不用杨泓说，顾星熠也知道《春舞》A组注定不会有太好的结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丁云的沮丧还是有理有据的。
不过最后一刻，大家还是练习得很努力。
至少他们去彩排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鼓励他们，管衡还是夸了他们。
“好很多了。”他说，“明天加油。”
说这话的时候裘琰也在。
他的气色看上去比之前好了许多，端了杯冰美式小口地喝。
管衡经过他的时候没忍住提醒了一句：
“生病少喝冰的。”
裘琰笑得很甜，说：“谢谢管老师。”
等结束的时候，一杯冰美式还是空了。
顾星熠看在眼里，只当没看见。
这天晚上，他是最后一个离开练习室的。
落灯关门的时候，他看到了夜色下安静的城市。墙的角落，写着《春舞》两个字的曲谱被月光映出模糊的影子。
他看了一会儿，返回身把所有零散的谱子收好，然后起身离开了练习室。
第二天上午，顾星熠在定好的闹钟响起前准时醒来。
洗漱完，他去了化妆间。
而此时此刻，录制场地外，已经是一片沸腾的海洋。
*
陈拾今天早早地就从学校出发，来到了距离学校十万八千里的郊区，也就是《星计划》这次一公的公演现场。
这是一个斥巨资修建的场馆，不大，但精致漂亮。
用网上的话说，星云这回真是要将重金打造这四个字贯彻到底。
早起不是来玩的，和她一起到的还有各家的后援会。
有的早的其实昨天晚上就来了，这会儿公演门口各家的应援已经是初具雏形。她走在路上，还能看到迎风招展的应援旗。
“裘琰粉还是有钱哈。”她说。
她身旁是一个矮个子的小女生，波波头，挺萌的一个妹子。身上却背着看上去就很沉的摄影设备。
她说：“好不容易有个虐粉点了，虽然在意料之外，但总得利用一下。”
陈拾乐了。
她说：“你小心点，这可是线下。”
女生耸了耸肩。
两人一路往里走，一直走到一个已经布置得初具雏形的应援花墙边，她放下了手里的设备，先走向了一旁正在收拾东西的两个女生。
“你好。我来领下应援物。”她说。
她拿出手机，把页面调到了超话等级。
对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目光落到了她手上的手机上。
三秒后，她发出一声尖叫：“潮汐！Starlight姐来啦！速速接驾！”
霎时间，女生被团团围住。
她眨了眨眼，没忍住笑了。在众人灼灼的注视下放下了手上的设备。
“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她有些腼腆地说-
Starlight0206，也就是顾星熠第一张神图的拍摄者，真名名叫陈云乐。
她不是A市人，不过也不算远。早上的高铁到了之后她联系了同担，也是同为站姐的TH.0107唐禾。
唐禾在上班，她说：“你等着啊，我让你本家来带你逛逛，她大学生，她闲。”
于是，她就这样认识了“宇宙星河”陈拾。
站姐就是一个圈，虽然两人不是同一个担，但聊了一路也熟悉了。
陈拾把她带到地方也没急着走，就倚在这儿跟她们聊天。聊了一会儿，周围人渐渐多了起来，她又到自担赵跃澄的花墙那儿领了应援物。
几个人一起吃了饭，到了下午，重头戏终于开始。
陈拾见到了好几个熟人，大家彼此嘲讽了一句“说好的再也不追星怎么兜兜转转又是你”，热热闹闹的时候，陈拾又回到了顾星熠的应援摊位前。
安静下来了之后，她了一会儿顾星熠应援的情况，心下暗地有些惊讶。
解夕朝采访事件之后，顾星熠的风评有了明显回转，这件事，大家都是有感觉的。
在此之前，他的粉丝几乎是露头就被秒。
据陈拾了解的，顾星熠粉丝最常玩的地方根本不是各大社交平台，而是一个又一个的小群，里面基本都是亲友。
也就是最近，超话才慢慢活跃了起来。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分析目前的各个练习生热度的时候，顾星熠的热度居然成了一个公认的未解之谜。
用数据博主的话说：“你说话题度，那这位简直是一骑绝尘，但是有多少人会为他投票和花钱嘛……”
就没什么人清楚了。
这里有一个很有趣的小插曲。
《星计划》每周的正片末尾都会放上实时排名。
顾星熠的排名一直在被关注。
非常神奇的一件事是，他的排名尽管是随着他的风评日渐下滑的，但是他被黑得最凶的那一周，他的排名也稳在了前二十，甚至排到了第十六名。
当时“秀声”还开过一个帖子，帖名就叫“到底是谁在投顾星熠”。
锅最后被甩给了家族粉和日新越熠CP粉。
对于这件事，唐禾是这么评价的：“CP粉最无辜的一集。”
毕竟超话关注才四千多人，除了打架的时候被拉出来当枪无人在意。
就算拉满四千人，不知道能不能占到票池的百分之一。
那个时候陈拾就隐隐约约地有种预感，那就是跟风讨厌顾星熠的人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多。
眼下她发现，她的预感，似乎是对的-
《星计划》对于应援的限制放得很宽。
虽然才是一公，但不知道是不是这届竞争尤为激烈的原因，单从应援规模上来看，各家看上去都搞出了决赛的架势。
应援一般分为几部分：
第一部分，占领视觉高地。
场馆内的栏杆上、电子屏、场馆外的电灯杆、商场大屏等等，只要目之所及的地方，各家后援会都会去洽谈，为的就是让偶像和路人都能看到自家的应援。
第二部分，就是发放应援物。
这也是陈拾验证预感的最主要原因。
她发现，顾星熠家发放应援物的速度出奇地快。
这种应援物不是路人也可以领取的普通应援，而是要通过看超话等级、投票数等审核才能发放的特殊应援。
这种应援一般都要发一阵子。
但是陈拾发现，顾星熠家的，在下午大部队还没到之前，就已经被全部领完了。
此时此刻，她自推赵跃澄家的都还剩下几十份。
“不是。”她凑到了Starlight0206陈云乐的身旁，“你们这是做了多少份应援啊？”
“五百啊。”一旁的小姑娘说，“我问了其他家的。”
这所谓的其他家就是曜欣剩下两家。
网上风波沸沸扬扬，其实就目前来看，曜欣三个练习生各自的粉圈之间氛围还都算挺融洽的。尤其是后援会，私底下都有联系。
陈拾抽了抽嘴角：“统共五百个观众位，你们做五百份，是不是太夸张了？”
她家也就做了三百份啊。
……等等。
她意识到了什么：“你们五百份都发完了？！”
“呃……”那个小姑娘显然是个新粉，呆呆的，“超话很多姐妹说虽然没买到票，但是想过来打卡跟大家一起玩的。”
陈拾还要再说，陈云乐捂住她的嘴。
陈拾“唔唔”两声，陈云乐微笑：“你再说大声一点呢？”
陈拾：。
陈云乐放开她。
陈拾说：“不是，你们这藏得也太深了吧。”
“那不然呢。”陈云乐说，“把粉籍顶脑门上然后挨骂？大家也算是共患难过来的了，你都不知道，前段时间我天天在群里安慰小妹妹。”
陈拾：“……”
听起来是真的挺惨。
她说：“你有没有大概估过，星熠的死忠这会儿大概能排多少？”
后援会掌握的数据比散粉是要多很多的。
有准确的数据，同时加上公司的指导，他们才能做出正确的决策。
陈云乐不语，只是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
陈拾：“…………”
她幽幽地说：“我好怕你们一顺给我憋个大的。”
“那就要看。”陈云乐慢慢地道，“小熠一公能不能先给我们整个大的了。”
她说这句话的同时，化妆间内，顾星熠自镜子面前站起了身。
他来得早，这会儿化妆间都是往里缓慢排着队的人。他逆着人潮往外走，每到之处，那些嘈杂的交谈就会巧合般短暂地消失。
一道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万籁俱寂里仿佛只剩下风声。
他浑然不觉。
一路穿过人流，他来到了化妆间外面。
霍椿已经在门口等着他。
“轻越真的，我感觉他最近爹味越来越重了，你说你一个大活人怎么找不到地儿啊，非得让我来领你。”霍椿絮絮叨叨，“当然我也不是不想来找你哦你别误会，我就是觉得……”
他噤了声。
顾星熠疑惑地看着他，轻声重复：“觉得什么？”
霍椿张了张口：“觉得……”
顾星熠：“……”
“觉得你被坏人拐走也不是不可能。”霍椿呆呆地说。
他这个样子实在是有点儿滑稽，顾星熠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不笑不要紧，一笑，霍椿霎时感觉自己喉咙有些发干。他赶紧挪开了眼，平复了一下自己有些过速的心跳。
而另一边，顾星熠垂了眼，有些不自在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
第43章 一公（1）
顾星熠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觉得不自在。
具体来说, 是从他开始换上《春舞》A组的表演服开始。
衣服是节目组搭的，其实很用心。
《春舞》写的季节是在春天，当初回归也是在春天。
按照整个曲子呈现的色彩, 造型师给两个组分别选用了绿色和黄色作为主色调。
当然，由于《春舞》B组全员是不受节目组重视的小透明，更贴合主题的绿色调被分给了《春舞》A组。
这会儿, 顾星熠身上就是一件墨绿色的衬衫。
说是衬衫也不尽然。
因为它的面料柔软中带着冰凉，整个衣服的质地其实是很透的。
墨绿厚重, 但清透的质感又中和了这种厚重, 节目组大约是想显示我们真的是个正经节目，于是在近乎半透明的衣服上点缀了大片的印花图案。
于是, 原本清晰可见的那截白皙劲瘦的腰就被藏在了明暗之间。
当然, 这并不代表节目组真的做到了正经。
霍椿从恍惚中回过神, 在心里唾骂了一句自己的毫无底线。
队友是什么？
队友是并肩作战的兄弟。
是同甘共苦的朋友。
是互相把后背交付给对方……
霍椿被烫到一般收回了本来打算拍到顾星熠背上的手。
温热细腻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指尖，霍椿看着顾星熠宽容大开露出干净肩颈的后衣领，惊魂未定：“我靠！”
顾星熠：“……”
他关心了一下队友：“你手好凉，穿这么少没事吗。”
“这是重点吗。”霍椿拍案而起，“我的宝, 谁把你整成这副伤风败俗的样子的，让他出来，我要跟他决一死战。”
话音落下，造型师从里面出来了。
“姐中午好, 姐吃饭了吗，姐慢走啊。”
霍椿问候三连, 带着得体甜美的微笑送走了看上去酷实际上更酷的造型师。
一回头, 顾星熠默默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谴责。
霍椿摸了摸鼻子。
“其实挺好看的。”他说。
他顿了顿：“真的, 星熠。舞台服和常服还是要有区别的，你要更自信一点，这身特别适合你。”-
霍椿最后这句话算是句大实话。
开玩笑归开玩笑，惊艳是真惊艳。
顾星熠虽然长得好看，但平时是真的不怎么喜欢打扮。平时出门在外全靠颜值撑着。
他当了六年的普通人，早就忘了在镜头面前是什么滋味。在此之前，也就初舞台的时候隆重地做了一下妆造，除此之外，都是两套训练服换着穿。
也就是因此，霍椿和其他所有人第一次看到了他在《星计划》顶级造型师手下呈现出的样子。
客观来说，顾星熠的演出服不是最亮眼的。
一个舞台，最亮眼的造型只能留给C位。
裘琰今天也是绿色调，浅绿色的同质地衬衫搭配星芒。他长相偏温润，这件衣服衬托得他的脸愈发精致。过路之处也是赞誉一片。
相比之下，当面夸顾星熠的反而寥寥无几。
只是他发现，每个和他说话的人开口之前都要先愣上几秒。
像是被短暂地施了什么定身的魔法。
顾星熠不敢确定他们是被惊艳还是被惊吓，但是节目组做好的造型显然不能轻易更改。他只能忍着心底的不自在，试图用别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也就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已经集合完毕。
顾星熠抬起头，隔着门缝看到了外面璀璨的灯光，还有此时此刻尚且空旷的场地。
*
下午四点半，节目组进行了最后一次彩排。
这次彩排不再是往日那种带精细点评的排练，只是纯粹地为了让大家熟悉走位。
彩排结束，所有练习生又进行了一轮补妆和吃饭休息，一直到下午五点半，所有人就都正式到了待机室。
从这一刻，整个一公的录制算是正式开始。
待机室的摄像机开始运转，录制一公前待机室各个角落的花絮。
而场外，造型师、道具师、化妆师等等，所有的工作人员也开始逐渐从正常行走变成了健步如飞。
这是顾星熠第一次参加这样大型的、多人共同准备的现场。
说实话，选秀和拍戏还是有很大的不同。
他听着周围嘈杂的人声，看着此时此刻还有些乱糟糟却已经初具华丽雏形的现场，每一样东西对他来说都带着十足十的新鲜感。
他不怎么说话，只是默默地用眼睛记录着经历的这一切。
六点整，耳机里传来导演的声音。
每首歌曲的A组派代表进行顺序抽签。A组抽到的顺序即为A、B两组共同的顺序。
霍椿被宋轻越直接指名道姓地推出去做了这个倒霉鬼，而顾星熠这一边，裘琰也没再跟他们多商量，自己去抽了个签。
片刻后，他回来，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听哪个？”
镜头面前，装还是要装的。
队里的人配合着开了会儿玩笑，丁云就道：“先听坏消息吧。一会儿还可以用好消息抚慰心情。”
“坏消息是。”裘琰道，“我们抽到了倒数第一。”
一片死寂。
丁云抽搐了一下嘴角。
他深吸了一口气：“……也行吧，至少比第一个好点。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裘琰淡定地道，“我们前面一组是《澄》，风格差异比较大，对我们有好处。”
丁云轻轻吐了口气。
周围，众人的脸上也缓和了一些-
事情就是这么巧，曜欣三人组抽出场顺序，抽了个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
倒数比开场严格来说要好些。开场需要炸场的舞台来点燃观众的热情，如果是很平的舞台就容易滑铁卢。对舞台风格和质量都有更严苛的要求。
但是最后的舞台又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观众已经很疲惫了。如果不是特别出彩，很难调动起观众的兴趣。
唯一不幸中的万幸，就是裘琰说的——
他们在《澄》后面。
风格差异大的曲子相邻，后者总是会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至少初印象是有一点优势的。
顾星熠不知道宋轻越和霍椿是何感想，反正他知道丁云是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倒过来就死定了。”他说，“我们如果是倒二，绝对会被《澄》压得渣都不剩，等公演结束，人早就忘了倒数第二是什么了。”
话里话外都是庆幸。
顾星熠顿了顿。
他想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
丁云前两天还是一副人生无望的样子，可真正到了最后的关头，还是不免为了结果殚精竭虑。甚至会考虑到顺序这样的细枝末节。
说不甘肯定是不甘的。
但对方似乎不愿意承认这份不甘。
顾星熠觉得遗憾，但他无法干预任何人的人生，也不想干预。
于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是对的。
没有任何人能干预他人的人生，每个选择最终的责任人还是自己。
就像明明所有人都知道，一公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决定生死的一关，但是最终呈现出来的舞台效果，还是群魔乱舞，精彩至极。
*
《星计划》第一次公演的第一个舞台，曲名叫《everything goes well》。
这是一首转音很多、vocal难度特别大的歌。值得一提的是，它的舞蹈也并没有简单到让人能够忽略的程度。
egw的A组C位是开播前的热门选手楚晗，B组C位则是B级练习生、来自盛弘的孙玉熙。
两组队长皆是C位，现场抽签表演顺序，首先出场的是B组。
几乎是孙玉熙一出场，所有人就扭头看向了身边的盛弘练习生。
丁云也做好了被询问的准备，他咳嗽了一声，抬起头，然后发现身旁的顾星熠根本没在看他。也并没有要开口问点什么的意思。
丁云：“……”
他不得不自己开了口：“孙玉熙是我队友。”
顾星熠说：“嗯？”
他今天不仅穿得仙，妆容也很精致。
本来皮肤就白得晃眼，身上还被装饰了各种各样的同色系的配饰，加上特意往清新和仙的风格上靠拢的妆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个精致的娃娃，又像是从森林里走出来的不谙世事的精灵。
丁云看着看着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好半天才回过神。
他悻悻地：“你不知道啊？”
“小熠对实力好的人比较有印象吧。”谈清音心直口快地说，“我记得他不怎么记公司。”
话音落下，他就“哎呦”了一声。
好在摄像机此时此刻并没对准他们，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压了压惊。
虽然这句话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并不合适，但确实是大实话。
丁云回想了一下，发现迄今为止顾星熠能记得名字的人，要么就是综合实力很强的，要么就是有某一方面特别有特长的。的确不怎么在乎对方的出身。
他心里突然有些复杂。
他印象里，第一次见面，顾星熠好像并不记得他。
他甚至记得他不屑一顾，连炒CP都生怕被别人缠上的谈清音。因为顾星熠觉得对方“跳舞很有风格”。
丁云准备好的科普就这样咽了回去。
他心里憋了一口气，下不去也上不来。
而同样下不去也上不来的，还有此时此刻正在场上进行的表演。
开场半小时，《星计划》为广大远道而来的粉丝献上了第一个精心制作的舞台。通过几个破掉的高音和走调的副歌，整个《星计划》一公舞台原地变成车祸现场。
丁云上不去下不来的是心情。
而台上的练习生们则是真正物理意义上的——
低音下不去，高音也上不来。
第44章 一公（2）
第46章
顾星熠对孙玉熙没什么印象。
盛弘这次送来的四个人里, 他唯二有印象的是于焕和吉晨。
都说资本没有心，但盛弘能做到如今的地位，显然也并全靠硬捧资源咖。无论是固定团还是送来的选秀团, 他主推的人不说全能，至少总有一方面可圈可点。
比如于焕的综合实力和契合公司概念的人设，和吉晨出挑的颜值和性格。
至于孙玉熙和丁云, 他们放在小公司可能已经足够出道，但在盛弘, 只能够成为衬托别人的绿叶。
成为绿叶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是大公司光环, 前期的关注度比其他人多出太多，至少不会一轮游。
坏处是在每个人的眼里其实你都已经被淘汰出局, 相信自己有希望出道的只有你自己。
有的人想得开, 大多数人都想不开。
孙玉熙就是最好的例子。
台上, 车祸现场还在继续。
谈清音压低了声音：“这组……好像没什么vocal啊。”
“你忘了他是怎么选的这首歌。”丁云道，“他当时就是原地成团没得选，但凡能选别的，他也不想选这首。”
有句话他不能当着其他公司练习生的面说。
他们盛弘都是知道现在的实时排名的。
当时选曲，因为孙玉熙的综合实力还可以, 前面不乏有A级、B级的C位企图把他挖过去。这里面就有他自己公司的于焕。
孙玉熙和于焕的风格很相似，于焕这么选实际也是为了照顾他。
但他拒绝了。
于焕当然尊重他的意见，他也不会去想孙玉熙为什么拒绝。他和曾经的盛弘太子艾清源有点儿相似，放到古代就是那种只醉心于武侠的木头剑客。
但是丁云知道。
孙玉熙无非就是赌一把, 赌按他的排名他能够等到一个C。
他也的确等到了。
他是所有人中最后一个站上中心位的。
留给他的只有《everything goes well》这首一点都不适合他的歌，还有一群被挑剩下的队友-
第一个舞台结束了。
一个堪称灾难般的开场。
台下鸦雀无声, 台上的练习生们神色各异。
孙玉熙倒是看上去状态还好, 带着队员向着台下鞠躬道谢。他的目的已经完成，那就是让大家至少看到他站在舞台的中央。
他的失误也是整组中最小的, 算是尽到了C位该尽的本分。
至于整个舞台的评价如何，这已经不是他能掌控的事。
他下了台，管衡开始念串场词。
台下，霍椿有些不赞同地低声开了口：“他这样还不如去一个实力强的组，整组出圈了之后自己也不会被看到。现在这样一个车祸现场，能对他有什么加成啊。”
宋轻越就坐在他身旁，道：“他该感谢顾星熠。”
裘琰选了顾星熠，才空出来一个C位名额。
要不然，孙玉熙就会在最后一组成团，C位没有，好的歌也捞不着。
“你这一说还真是。”霍椿恍然。
然后他又想起了什么，压低了声音：“话说小熠宝宝被薅到那谁那组也是身心都遭受了摧残了，你说你怎么就不能努努力拿个第一把他捞到我们组。你能不能反思一下自己？”
宋轻越：“……”
听听这是人话吗。
他说：“你心疼他你去捞，我可没这本事。”
“你都没有了，那我更没有了。”霍椿从善如流，“我们还是等着小熠带飞吧。”
宋轻越嘴角忍不住勾了一下。
两人谁也没把这话当真，继续往下看。
而台上，《everything goes well》的B组已经登上了舞台。
*
几乎是楚晗一登上舞台，台下就立刻响起了一阵尖叫。
待机室也是有实时画面的，所有练习生都看到场下星星点点的，写着楚晗名字的灯牌和手幅。镜头略过一张张年轻的脸蛋，脸上都写着期待和兴奋。
相较于其他素人练习生，楚晗的粉丝基础确实已经非常牢固。
台上的男生今天是黑色撞牛仔蓝的拼接风，整体风格沉稳中带着一丝清新的野性。作为C位，楚晗的妆造是最亮眼的。
他甚至做了一次性的挑染，隐约的墨蓝，带了点儿细碎的闪片，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本来就是长得很温柔的校草脸，这么一打扮颜值更是把身边的其他人都壁了一大截。
而事实证明，有过出道经验的练习生，比其他人优越的并不只有长相。
egwA组是个惨烈的车祸现场虽然让在场的众人度过了漫长的三分多钟，但这其实从他们开场就初具端倪。
开场还没三十秒，只是变了个队形，整个队伍看上去就有些歪七扭八。
和A组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此时此刻的开场。
“他们组好像对原版做了改编诶。”顾星熠听到身旁的谈清音小声念叨，“是不是楚晗啊，他们初舞台的歌好像也是他改编的。”
不仅是改编。
理智上，顾星熠很清楚A、B组表演的是两首不同的歌，但是实际上，无论是舞台还是主歌开始后第一印象的听感，都让他觉得这个舞台跟上一个仿佛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激起了他的探究欲。
他不自觉地直起身，坐得端端正正，开始全神贯注地看电视。
他看得认真，其他人也看得入神。
只有相邻他几个座位的裘琰百无聊赖，发呆的时候一眼瞥见，乐了。
他戳了戳一旁的杨泓。
“哎。”他说，“你看你的小可爱。”
杨泓：……？
他不明就里，顺着裘琰的视线望过去，然后沉默了。
“真的好呆啊。”裘琰说。
杨泓道：“好学生。”
他顿了顿：“楚晗确实挺不错的。”
“嗯哼。”裘琰道，“这位也是好学生啊。我要是他，早就把他原来那个破团那点事儿都曝光给媒体了。反正都前队友了，卖一下怎么了。”
杨泓：。
“……我不是说我也会卖你哈。”裘琰说。
两人沉默无言。
台上，舞台已经结束。
楚晗并没有像裘琰期待的那样卖惨，舞台刚结束，他就带着队友开始拉票，话术得体又真诚，说的都是积极向上的话。
两组PK，egwB组获得了压倒性的票数。
而楚晗个人，也贡献出了目前为止最高的个人票数，232票-
楚晗的票数一出来，场上就有窃窃私语。
他这个票数说低不低，乍一看挺唬人。但实际上在场经验比较老道的练习生都意识到，这是组内分票了。
楚晗是B组唯一有粉丝基础的，也就是说，无论如何，观众群体里总会有相当一部分的粉丝会无脑投他。
就这样的情况下，他跟组内票数第二的桓一舟只差了70多票。
桓一舟的票数是158票。
桓一舟当然也表现得也很出色。
炫色送了两个大主唱，同样是素人，他的待遇比队友要好得多。
夏晨唯还在裘琰组里憋屈地学跳舞的时候桓一舟分到了自己最适合的part，炫了最酣畅淋漓的技。他的英文发音也很标准，副歌那几句绝对是killing part。
而分part的是队长楚晗。
楚晗不仅把出彩的part给了适合的队友，自己还对原曲进行了改编。看目前场内的反响，这个改编效果很好。
改编需要耗心血，其实他自己也能唱。
看着最后的票数，他自己看上去意料之中，别人却不这么觉得。
顾星熠就听到身旁的丁云小声嘀咕了一句：“傻啊。”
顾星熠顿了顿。
楚晗已经回到了座位上。
桓一舟是个内向腼腆的男生，坐在他身旁之后就跟他小声地说着话，楚晗面容温和地听着，不时地回应他几句，语气轻松。
在某个时刻，他不经意地抬起眼，跟顾星熠对上了视线。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露出了一个很灿烂的笑。
他对顾星熠一直很有好感，也很想和他变得亲近，顾星熠能感受到。只是一公是分组练习，他俩宿舍又挨得不近，平常遇到的次数不多。
他也对着对方笑了一下。
楚晗愣了一下，很快弯了眉眼。
顾星熠收回目光。
就在刚刚，他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如果楚晗是傻，那么裘琰的做法是不是又能算聪明。
这句话成立，那么为什么丁云他们又要那么义愤填膺地指责裘琰。
*
顾星熠没有想出答案，但是像楚晗这么做的C位确实不多。
一方面是没这个想法，另一方面也是没这个实力。
egw这两组过后，首先，接下去的两首歌四组舞台不幸都非常七零八碎。这几组有个非常明显的特点，那就是C位本身并不是实力、人气都稍逊一筹的练习生。
C位撑不起来，又占了很多的part。与此同时，队伍里的练习生又都是被挑剩下的。
虽然这话难听，但现实就是，高位练习生也不是傻子，再不想被抢风头，也不会挑明显会影响舞台质量的队友加入队伍。
于是结果就是，从C位到成员，所有人糊作一团。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两组堪称“精彩”的舞台过后，又是一组神仙打架，也就是管衡在的团原唱的《cocoon》组。
这首歌A、B组的C位，可以说完全是楚晗的另一个极端。
那就是C位极其突出。
《cocoon》在录制前也是备受期待的大热组。
一方面是因为这首歌本身的知名度以及和管衡的渊源，另一方面，这两组的C位都是A级练习生，也都是目前的高位圈选手。
其中，A组C位是来自文耀的白墨汀，B组C位是来自星世纪的赵跃澄。
这两组刚出场，霍椿就来了劲。
他说：“有点意思啊，这两人怎么会选到一块儿去的？”
这话是有深意的。
白墨汀和赵跃澄都是高位圈中个人风格非常鲜明且独一份的类型。
前者走的是可爱风，后者则有点儿花美男的味道。这两人站在一起，乍一看确实像是赤道撞南北极。
两人的赛前宣言也很有意思。
赵跃澄拿着话筒，笑得温柔又漂亮。
他说：“墨墨真的很可爱，没想到会和他选到一组，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弟弟手下留情，赢了哥哥请你吃好吃的。”
白墨汀说：“我上幼儿园之后就没人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了，谢谢澄哥带我重返青春。”
赵跃澄：“……”
台下的一众练习生：“……”
丁云抽了抽嘴角，问一旁的花灿：“他一直这样吗。”
花灿：“嗯……是的。”
“墨墨一直很酷。”他小声说。
顾星熠则是想到了别的。
白墨汀和他第一次见面，就给他塞了纸条要加他联系方式。
在场的练习生都觉得白墨汀走可爱挂，但他从第一次见面就觉得，白墨汀人不像他的名字，性格不像他的长相。
所以眼下，他对对方的反应毫不意外。
虽然回得犀利，但白墨汀的话也算是在玩笑范畴。赵跃澄僵硬了大概一秒就失笑，说了句“现在的小孩真有个性”，引发全场爆笑。
就在这样欢天喜地的气氛中，两人抽签。
首先表演的组，《cocoon》B组，C位，赵跃澄-
顾星熠对赵跃澄也有印象。
当初他主题曲结束后因为衍生综艺生病，这人特意来看了他。
彼时他的舆论还没有现在这么狂风骤雨，在铁门站姐的眼里还是一个甜甜的乖宝宝。那个时候赵跃澄说想和他做朋友，给他送了花，叫他叫得很亲密。
顾星熠是真的挺社恐。
他不太会处理这种陌生人乍然的亲近。
比如之前白墨汀的纸条，再比如赵跃澄送的花。
但是白墨汀和赵跃澄的主动又有所不同。
白墨汀性格我行我素，他的主动很有些“我想靠近你是因为我乐意，跟你没关系”的……自洽，赵跃澄就不一样。
他是需要反馈的类型。
某一段时间顾星熠被他搞得都有点负担，还被宋轻越发现了。
他说：“他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你能不能别让他这么爽？拒绝会不会？”
顾星熠：“……”
他思考了整整两个小时怎么拒绝。
第二天赵跃澄拖他去吃饭：“小熠，我们今天一起去食堂好不好？”
顾星熠说：“……可我今天要练习。”
“好啊。”赵跃澄从善如流，“那先陪你练习，吃饭不着急。”
顾星熠看着他善解人意的样子，说不出话了-
其实顾星熠不是不懂拒绝，他只是不忍心让别人失望。
他是个很奇怪的人。
很多人童年不幸的发泄方式是报复社会，自己淋了雨也要撕碎别人的伞。但顾星熠不是。
他希望世界上所有的恶意都消失。不仅是针对他的，也是针对别人的。
他总是很容易对别人的痛苦感同身受，当他意识到他的行为会有让人失望和难过的可能的时候，他就下不了这个决心去做。
他没觉得自己多善良，他只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关。
不过这件事最后还是解决了。
从某个时刻开始，赵跃澄突然就不怎么找他了。
那个时候顾星熠正在经历全网黑，虽然他自己因为断网屏蔽了大多数的恶意。但宋轻越和霍椿还是很谨慎地一直陪着他。
等他回过神赵跃澄已经许久没约他吃饭，已经是一公分组之后。
吃饭是私底下的事，赵跃澄的实力顾星熠还是认可的。
《cocoon》这个舞台他明显精心准备过，从开场的第一个动作和眼神就写着精心设计。
他长得漂亮，今天的妆容也很合适。
《cocoon》这首歌的风格属于很大众的类型，它的曲风并不算强烈，所以可塑性很强。在赵跃澄的演绎下多了几分温柔明快。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在副歌的某一句上，他的尾音稍稍有些颤。
这一个细节很细微，但实力比较强的练习生都听出来了。
霍椿“啧”了一声：“这句不该他唱啊。”
“这段他不唱他什么时候唱。”宋轻越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这本来就是C位该有的分量，你以为人人都是楚晗。而且，他组里有大vocal吗？”
霍椿道：“呃……”
“那个谁。”他说，“陆栩，好像唱歌还可以。”
他认识的人挺多的，开朗，脾气好，又是大公司出身，大家都乐意跟他玩。所以知道的东西也多。
他这么说，宋轻越愣了一下。
刚好切到这个叫陆栩的练习生，他仔细听了听，发现确实还挺稳。
他说：“还可以。”
“嗯哼。”霍椿道，“不过你说得对，不是人人都是楚晗。”
不是人人都是楚晗，但也不是人人都是裘琰。
这个名叫陆栩的练习生好歹还是分到了剩下的歌里较多的分量，让整个舞台总体的评价上了精彩。
结束之后，组内投票结果出来。
赵跃澄，312票。
陆栩，95票。
对这个意料之中的结果大家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霍椿出去上了个洗手间。只是他回来的时候，脸色有点奇怪。
宋轻越说：“你怎么这个表情。”
霍椿道；“呃，刚刚听了个八卦。”
“你知道每组上场前都会有备采的吧。”他道。
宋轻越颔首。
备采，顾名思义就是为了正片的播出多准备的采访剪辑素材。
每组都会录，但不一定每组都播。
“备采有个问题。”霍椿说，“问除了自己组之外最期待的是哪组表演，你猜，目前为止，哪个舞台的提及率特别高？”
宋轻越：。
两人回头，刚好，顾星熠抬起眼。
对视的瞬间，后者露出了一个迷茫又疑问的眼神。
第45章 一公（3）
宋轻越和霍椿同时收回了目光。
霍椿道：“你觉得他们是在期待小熠还是在期待撕逼。”
宋轻越说：“那还是后者。”
顾星熠讨人喜欢事到如今已经是一件根本不需要论证的事。如果换做平时, 大家肯定会期待他的表演，但现在情况特殊。
选秀就像是一个封闭的小社会。
这个小社会保留了新人时期特有的单纯和热情，但也无可避免地沾染了娱乐圈这个大染缸的腐朽气息。
这种沾染是渐进式的。
因为镜头和曝光产生分歧就是第一步。
这些天《春舞》A组的事各个组都传遍了, 一个是人气C位，一个是所有人选出来的初C，这两个人针尖对麦芒, 如果真闹到了镜头前，那绝对是一场好戏。
霍椿没说什么, 揉了揉眉心。
另一边, 顾星熠没看懂队友莫名其妙的一眼。
赵跃澄下了场，光鲜亮丽意气风发, 顶着摄像机, 他坐在了顾星熠的身旁。
他笑着说：“有点儿没发挥好。”
大大方方地承认了问题。
顾星熠顿了顿：“已经很好了。”
他是客观陈述, 赵跃澄却仿佛真被安慰到了一般。
不远处，刚从洗手间回来的丁云看着自己被占的座位，嘴角抽搐了一下。
赵跃澄当然没有要占座的意思，看到丁云回来，他就站起了身。
短暂的中场休息后, 《cocoon》A组上场。而这一组，却是给了大家一个意外的惊喜-
《星计划》一公选择了大量的男团曲作为表演曲目，早在选曲公布伊始，网上就讨论过。从选择的曲目类型, 隐约可以窥见出道团日后的走向风格。
那就是清新风。
清新这个风格很宽泛，往一个方向走可以是梦幻元气, 另一个方向走也可以是简约清爽高格调。具体是什么风格, 大约要看出道团的人选。
《cocoon》也是一首风格很清新的歌曲。
对于这首歌的演绎，赵跃澄组偏柔和。整个组以他为概念中心定调。
而作为长相偏可爱清爽的白墨汀, 在大多数人眼里，他是更契合原曲风格的。
谁也没想到，白墨汀对整首歌作了改编。
而且是非常彻底的改编。
如果说《cocoon》的原曲讲的是一只蝴蝶从孕育到破茧的、伟大的生命奇迹的话，那么白墨汀的改编就像是把所有的目光聚焦在了破茧的那个刹那。
从被重新录制的伴奏开始，整首歌彻底改头换面，每个音都迸发着绚烂。
从主歌到副歌，情绪层层递进。
一直到副歌的最高潮，也就是赵跃澄没唱好的那一句。
所有声音骤然安静。
漂亮的男孩儿漫不经心地抬眼，举起戴着银戒的右手，在空气中打了一个响指。
霎时间，所有停滞的音乐像潮水般流淌。
隔着屏幕，待机室的练习生都听到了台下如潮水般的尖叫-
白墨汀的舞台爆得出乎意料，等众人回过神，屏幕上已经显示出了他的个人票数。
全场500个人，他一共拿了362票。
这是目前个人最高的票数。
待机室内鸦雀无声，赵跃澄脸上的笑容已经淡了下来。
他是直接利益者，这等于是被比了下去，会有这样的脸色很正常。除了他之外，其余的高位练习生脸上的表情也都很收敛。
这是镜头前，镜头后他们的真实心情是什么样，那就没人知道了。
全场里神色最平静的人气练习生大概就是顾星熠。
他的情绪也有波动。
但并不是白墨汀做了个把别人都比下去了的舞台，而是他在这个舞台上看到了真切的生命力。
当初管衡说他眼里没有舞台，告诉他最顶级的爱豆可以把任何的歌都变成自己的歌。
不能说听不懂，只能说没有实感。
他身边能力最强的人应该是宋轻越。
但是一来，宋轻越跟他太熟了。二来，舞台跟平时练习室毕竟不同。
以至于此时此刻，他才对这件事有了真切的实感。
其实白墨汀的舞台并不完美，甚至有很多明显的瑕疵。毕竟是素人，舞台经验还是有很明显的不足。
但是这并不妨碍顾星熠为这个舞台动容。
也正是因此，白墨汀回到待机室、众人自发鼓掌的时候，他鼓得很认真也很用力。
白墨汀起先对于大家的夸赞可爱中带着高冷，一直到看到顾星熠的动作，脸上的神情才舒缓了几分。
他回到位置上坐下来，觉得嘴巴有点儿渴。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拍了拍他，小声道：“小白，你哥刚给你拿的水。”
白墨汀怔了怔，果不其然看到了他位置边上放着的矿泉水瓶。
他喝水只喝一个牌子。这个古怪的习惯除了他自己记得，就只剩下他的队友、也是他们公司文耀的队长陆成意。
他沉默了许久，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再抬头的时候，矿泉水的原主人已经站在了舞台上。
*
《星计划》第一次公演的第五组舞台，表演曲目叫《幻境》。
抽到第一个表演的C位是于焕组。少有的，这是C位和队长并不一致的一组。
这组的C位是于焕，队长却是陆成意。
这个分组一出来，场下就响起了窃窃私语。
“不会他们也吵起来了吧。”顾星熠听到谈清音在他身旁嘀咕，显然是《春舞》的经历让他有了心理阴影。
这句话被丁云听到了，他说：“不会。”
语气很笃定。
“于焕虽然看着b。”他道，“但性格其实挺好的。”
性格挺好的另一层意思是不计较。
不合适当队长就不当了，有人提建议如果是合理建议就采纳了。不折腾勾心斗角有的没的，也没什么少爷架子。
至少丁云觉得，团队的主心骨是这样的人很舒心。
比裘琰这种表面笑盈盈背地里就冷不丁给你来一下的舒心多了。
事实也是如此。
《幻境》A组的舞台很不错，虽然没有白墨汀这样有一种反转的惊艳，但是配得上于焕盛弘的title和双A的身份，整组的搭配也很融洽。
而无论是开场还是结束，看得出来，这一组的感情很好。
整组出彩的人不少。
完美地完成了C位任务的于焕，被放在开场和bridge部分充分发挥门面效应的吉晨，还有虽然没有承担太多重要part，但因为低音炮和过于完美的脸而让台下尖叫的陆成意。
用霍椿的一句话总结，那就是——
“分part合理，扬长避短，颜狗盛宴。”他说，“盛弘分到陆成意也是分到了。话说陆成意是真帅啊，小熠说他以前是做演员的，怎么跑来演戏了呢。”
“挑战自己吧。”宋轻越心不在焉地说，“这年头想不开的人多了去了。”
霍椿说：“比如你吗宋少爷。”
宋轻越的家境足够他衣食无忧一辈子。
如果霍椿是他，就直接躺平了，怎么可能还来参加选秀。
宋轻越回过了神。
他嗤笑一声：“对啊。”
“不然还是为了梦想吗。”他说，“当然是没事干闲得慌。”
说完这句话，他就站起了身。
“走了。”他说，“候场去。”
《幻境》B组已经开始表演。
下一组，就轮到《澄》的两组舞台-
《幻境》B组走得很安详。
被分到B组其实本身就意味着一种劣势。
人员劣势，资源劣势，还是气势上的一种劣势。
B组的C位是云锦的万准。云锦这次送了两名练习生，一名谈清音，一名就是万准。谈不上谁是主推，目前为止两人的人气糊得很平均。
这俩原本的CP其实热度一直不温不火，只是进了节目之后，谈清音就没怎么跟万准在一起过。
CP粉嚷嚷着BE，谈清音被骂得最多，因为他有点儿避着万准。
对此丁云私底下还跟顾星熠吐槽过。
他说：“我想不通他跟队友原来不是卖得好好的，怎么不继续，搞得我每次见万准都有点儿心虚。”
具体原因当然谁也不知道。
不过万准走之前谈清音还是给他加了油的，两人看起来气氛还算可以。
只是万准的表演有些失水准。
《幻境》B组是第一个组内投票最高不是C位的组。
它的票数第一是当初在再评级C升B的侯睿，他这一次没有再因为紧张失误，尽全力完成了自己的表演，虽然part不多，但最终以12票的优势压到了C位。
肉眼可见的，他想激动不敢激动。
和他形成鲜明反差的，是一旁的万准。
没坐多久万准就出去了，谈清音犹豫了一下，跟顾星熠说“让让”，然后跟了出去。
丁云的目光落在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才道：“这么好心，也不知道人家会不会领情。”
顾星熠说：“你在说你自己吗。”
丁云：“……”
相处的时间再久，他依旧会被顾星熠冷不丁噎到。
直接到极致就是一种诡异的萌。
丁云唾弃着毫无底线的自己，还是无论如何生不起来气。
而另一边，谈清音已经回来了，看不出脸上有什么表情，但心情似乎还算平和。
他说：“下一组是不是就是轻越他们组啦？”
这话是对着顾星熠说的。
毕竟宋轻越和霍椿和他是一个公司的。
顾星熠颔首。
谈清音好奇地道：“你好像不是很替他们担心的样子。”
顾星熠怔了怔，随即笑了一下。
“因为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这样说。
*
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顾星熠想。
相处得时间长了，他很多时候会觉得自己很幸运。
他不傻，不是不知道选秀节目，哪怕同公司也会勾心斗角。
甚至于在很早的、还能做票的时候，同公司之间就是最直接的竞争关系。而哪怕是现在，还一直有一个公司不能出两个的说法。
但队友这个东西，在很多时候，又会是自己的支撑和倚仗。
因为他们来自于同一个公司，是并肩作战的队友。
除了队友之外，除非真的特别合得来，不然大多数时候，还是同公司的在一起。
顾星熠知道，如果宋轻越当初把偏见坚持到底，和霍椿一起孤立他，他其实也没有任何办法。解夕朝也没有。
天高皇帝远，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更何况解夕朝还不怎么能管到曜欣自己的艺人。
但事实就是，他们俩是真的把顾星熠当成了亲弟弟照顾。
顾星熠一直相信一件事。
那就是如果一个人的为人处世优秀，那么他在事业上也不会太差。温良的底色孕育不出懒惰和歪心思。
更何况，他和他们朝夕相处，知道他们有多努力。
尤其是霍椿。
霍椿表面嘻嘻哈哈，但他才是曜欣三个人里压力最大的。
宋轻越有实力，顾星熠有话题。
如果真要放弃——
在所有人眼里，他早就是被炮灰的那个。
所有人都放弃了他，哪怕宋轻越和顾星熠也默契地从不提出道位的事，但他却没有放弃自己。
有一次吃完饭散步，他对顾星熠说：“小熠，你知道吗，其实我并没有多么喜欢唱跳。但我很喜欢这种为了一件事情赌上一切的感觉。”
年轻就是这样。
开朗豁达的外表下也许有一颗赌徒的心脏。
生命在疯狂中鲜活，一笔一笔，都是孤注一掷刻下的时光印记。
带着这样的信念，《澄》A组贡献了一个异常精彩的舞台。
所有人鞠躬谢幕的时候，顾星熠和其余人站在走廊上，都能听到外面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不多时，他们就依次下了场。
其实入场和出场是两个通道，但是趁着管衡还在说串场词，宋轻越和霍椿专程来找了他们一趟。
他们俩出现的时候，《春舞》A组的其余成员已经见怪不怪。
霍椿给顾星熠拿掉了头发上飘落的一根彩带，用力地抱了一下他：”加油哦小熠。”
而他的身旁，宋轻越和裘琰刚好对上了视线。
这对现在还有人拉郎王不见王、宿敌人设的CP线下见面的时候是真的做到了把看不惯都写在了脸上，就差挑明“我觉得你是个傻逼”。
裘琰说：“年纪轻轻的，别总想着当队友的爹。”
宋轻越说：“我看你对杨泓也挺依赖，不是都说你们关系不好吗。”
裘琰脸色变了。
一旁的霍椿给弟弟送去了最真诚的鼓励，一转头，发现这边气氛已经剑拔弩张得快打起来，不得不打圆场：“那什么，轻越，人都要上场了要不我们先走吧。”
他对顾星熠使了个眼色，顾星熠非常实诚地配合：“我们要上台了，拜拜。”
霍椿：。
如此萌物。
宋轻越差点被他这句拜拜整笑。他说：“叫哥。”
顾星熠选择性没听见。
宋轻越拍了拍他的肩，和霍椿一起走了。
走廊里，《春舞》A组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
最后，还是裘琰开了口。
他说：“走吧。”
一行人沉默着上了舞台。
而此时此刻，整个场内的气氛已经被刚刚《澄》A组的表演推向了今晚的最高潮。
第46章 一公（4）舞台完
虽然练习生所在的待机室里, 镜头之外大家都还算平静。
但是从管衡的视角，今晚，他已经被台下的声浪攻击了无数回。
这就是很多人无论如何都要来一次现场的原因。
线下live的魅力是隔着屏幕看视频所无法比拟的, 哪怕其实是车祸现场的舞台，只要它的风格看上去够燃够炸，那么大家也都会欢呼得非常给面子。
但是刚刚, 现场的欢呼可谓非常真心实意。
《春舞》的两组上台的时候，后台公布了上两组的个人票数。
《澄》A组, 意料之中, 个人票数最高的是宋轻越。
他的票数是目前的最高票，367票。
这个票数乍一看只比白墨汀高了几票, 但是难度却上了几个台阶。因为宋轻越和白墨汀选人的策略不同。
白墨汀组除了白墨汀基本没有有姓名的练习生。
但是宋轻越组不同。
宋轻越组首先有一个同队的霍椿。
霍椿虽然话题度比不上两个队友, 但是至少实力长相也都出挑, 排名也是在前二十的。除了他，这组的井成哲有粉丝基础，也是分票的有力竞争对手。
剩下的人人气先不说，实力都不错。
宋轻越本身也是没有粉丝基础的素人，唯一的光环就是曜欣的名头。但白墨汀也是大公司文耀出身。
能在这样的前提下还拿到这么多的票数, 只有一个原因——
“舞台掌控力太强了。”杨泓说，“不是他站在C位所以才出挑，而是只有他站C位，这个舞台才好看。”
他话说完, 才意识到身旁的人已经走了。
杨泓默然片刻，无事发生般闭上了嘴, 继续看屏幕。
此时此刻, 待机室的镜头已经切到了舞台-
几乎是《春舞》两组一上场，场下就爆发出了剧烈的欢呼。
管衡拿着话筒, 第一次甚至没能在尖叫声中说上话，他无奈地又等了一下，然后才笑着开了口：“虽然是最后一组舞台了，但是大家好像还是很热情啊。”
台下笑成一片。
有姑娘尖叫了一声“裘琰！”。
台上，漂亮的男生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对着她露出了一个温柔又灿烂的笑容。
于是尖叫声顿时更大了。
顾星熠也在看台下。
登上舞台他才发现真实的现场和录播、和拍戏时面对的镜头全都不同。
台下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有温度、有思想，带着爱来。
他看到了很多自己。
有被做成发光手幅的他的名字或者拼音缩写，有一些画着Q版的他的应援扇，甚至在面对着舞台的正中央，有整整一长条横幅，是他的应援。
他不知道应援是怎么分配的，但这么好的位置，想也不可能是节目组统一分配。
他的掌心汗津津的。
待场下的又一阵尖叫结束，管衡道：“那么下面先来抽签吧。”
两组的C位各自抽了他手上的签。
裘琰将签反转。
蓝色。
红色优先，他们组鞠躬退场。
短暂的舞台布置后，顾星熠和队友们一起站在台下，看着《春舞》B组的表演。
*
《春舞》B组顾星熠着实没什么印象。
这一组的C位也就是在最后一名选曲的孙玉熙前面选的曲，要论队员质量和孙玉熙组简直半斤八两。
他们组和孙玉熙组有个同样的特点，那就是轮到这个C位选曲的时候，可选择的已经非常少了。
想着《春舞》热度大，这位练习生咬了咬牙上了。
结果就是一塌糊涂。
从头至尾，整个舞台不说有多好看多惊艳，可以说连个完整的舞台都算不上。
用事后复盘时“秀声”的某个被反复截图的热评的话说：
这个舞台最精彩的是伴奏。
伴奏，原唱原声带搬运，一点没做更改。
这句话虽然刻薄，但确实是事实。
整个舞台结束，连鼓掌都显得有些稀稀拉拉。
台上的练习生有些尴尬地退了场。
他们回到了待机室，镜头前，练习生们都上去或安慰或说了些场面话。
只有角落里，刚刚回到自己座位的宋轻越和霍椿没动。
他俩体面，但从不做作。
不熟就是不熟，关系好就是关系好。
这会儿，他俩关心的是别的事。
“他们这么一来。”霍椿将声音压到最低，“压力都给到小熠他们组了啊。”
一针见血。
此时此刻的台下。
陈拾的周围，所有人都在表达着同样的意思，那就是：
还得看《春舞》A-
陈拾今晚心情就像是坐了过山车般大起大落。
开头被几个车祸舞台毒害的时候是落，那个时候她恨不得拿个棉花塞耳朵。看到楚晗、白墨汀等人的舞台的时候是起。
那会儿她激动得和粉丝没两样。
她自担赵跃澄表演时她也激动，只是那个没唱好的尾音让她犹疑了一下。
不过很快，她还是调理好了自己。
毕竟整体来说，赵跃澄的表演她还是很满意的。
有担时看这种舞台堪比考试，没到自担的时候提心吊胆。自担表演完之后才能开始放心享受舞台。
《春舞》A组上台的时候，陈拾真的抱了非常大的期望。
整组上场的时候她非常给面子地叫了一声“小熠”，这声算是替唐禾喊的。
彼时顾星熠站在舞台的最左边。
他今天的妆造很惊艳，每次大屏一放他的脸，场内就会迅速地掀起一阵骚动。
陈拾也是个颜控。
顾星熠在黑暗中站定时，台上隐约地打了一点儿光。
这组的布景明显比上一组烧钱许多，这个光的质感很独特，是一种很清透的绿。影影绰绰的光束中，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的浮尘——
还有被光一照，愈发若隐若现的，顾星熠藏在轻衫下的一把柔韧的腰。
他的腰是真的细，像是一把就能圈住。却因为常年习舞带着隐隐的力量感。整个人像是抽了条的枝芽，带着蓬勃的生命力。
但他又有一张漂亮得像是造物主恩赐的脸庞。
《春舞》A组设计的开头里，第一个镜头，是灯光亮起的瞬间，原本簇拥着C位的所有练习生像花苞绽开一样做一个下腰的动作，然后四散到各自的位置。
明亮的灯光亮起，大屏映出裘琰温柔中带着点儿锋利的笑。
但陈拾全然没关注到。
她的目光完全被一旁的顾星熠吸引。
那个下腰的动作做得太利落，整个人舒展的线条太漂亮，澄澈的眼睛太干净——
毫不夸张地说，光打下的那个瞬间，她像是真的看到了落入凡间的仙灵。
而这，只是今晚陈拾视觉盛宴的开始。
*
其实从主歌结束过渡到副歌，陈拾就隐约发现，这个舞台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的地方不在于别的，只在于一点：
那就是，不够。
情绪给得不够，细节给得不够，整个舞台的表现力给得不够。
如果要给一个舞台打分，满分一百，六十分及格。
那么陈拾只会给这个舞台八十分。
对于那些车祸现场来说，这已经是个非常高的分数。这个舞台毫无疑问也称不上车祸，但它显而易见地不精彩。
就像是一杯乏善可陈的白开水。
但这依旧不妨碍陈拾激动，原因是她挑了个非常合适的位置。
这个位置离舞台很近。
而在最开场，她发现了顾星熠。
从此之后，她的目光就锁定在了顾星熠身上。
她知道顾星熠是舞担，学的还是中国舞，跳这首歌有优势。
但是她依旧被顾星熠的舞蹈所惊艳。
因为她惊讶地发现，顾星熠跳主题曲时被诟病的，他跳舞太软，总是带着中国舞的架子这个缺点，好像被顾星熠自己改掉了。
《春舞》带中国舞元素，但本质还是男团舞。
顾星熠的每个动作都很到位，力度透到了指尖，但却没有矫枉过正、用力过猛的感觉。
非常恰到好处的力道。
他这个缺点一改掉，整个人的爱豆气质就立刻出来了。
如果说之前他周身还萦绕着一股老电影般的传统感的话，那么这会儿，他身上那种闪耀夺目的气质就非常明显了。
配上非常适合他的爱豆妆，整个人完完全全就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小偶像。
这是灯光璀璨的时候。
《春舞》这首歌延续了TP一贯奇诡的风格，体现在舞台上，就是变幻得非常艺术的打光。
副歌高潮短暂结束的时候，伴奏连带着灯光都有一秒的停顿。
这个时候，所有练习生各自都有自己的定点pose。
顾星熠还是站在边角。
他垂着眼，灯光一寸一寸自他挺直的脊背抚摸而下，停在白皙伶仃的脚踝处。
下一秒，他干脆利落地以一个旋转和接续动作自然地走位到舞台中央，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如神祗般透着居高临下的悲悯。
而他开口的瞬间，陈拾有些意外地抬起了眼。
她看过顾星熠的初舞台。
和大多数人津津乐道的“哑巴花瓶”想法不同，陈拾始终觉得顾星熠的voca虽然没有舞蹈突出，但也是在及格线以上的。
此时此刻，顾星熠的这句证实了她的猜测。
非常清透、坚定的声音。
而且质量很高。
舞台不同于主题曲，主题曲要从头唱到尾，免不了中间因为体力不支或者状态原因有瑕疵。
但是舞台，一人统共就那么几句词。
只要不是那种生理上达不到的高音转音，下狠心用心练，几百上千遍下来，绝对够用。
陈拾怀疑顾星熠就练了至少上百遍。
因为顾星熠唱词的时候，丝毫没有表演或者思考的痕迹。
他毫无停顿、流畅地唱完了属于他的词。然后继续走位到他该在的地方。
从vocal到舞蹈，从状态、走位到情绪，三分半的歌，陈拾从头到尾没有在顾星熠身上挑出任何一点问题。
最后的ending pose，镜头在他脸上定格。
他的眼睛里倒映着璀璨的灯光。
一直到最后一刻，他整个人还是如同一张绷紧的、优美的弦。
陈拾的喉咙发干。
她意识到，无论今晚有多少精彩的舞台。
对于她来说，这一刻，才是《星计划》第一次公演真正的最高潮。
第47章 看来这一天来得很快。
《春舞》A组的反响很热烈。
尽管陈拾觉得这组的整体表演乏善可陈, 但那是基于她看过太多舞台的审美。
线下大家都是会带着三分气氛滤镜的，更何况这组的C位是人气断层第一的裘琰。现场的路人哪怕因为这个title，都会给面子地欢呼一下。
欢呼声中, 陈拾终于回过了神，看到了顾星熠跟着队友一起，重新站到了舞台上。
表演完, 他浑身的光芒褪去，又变成了那个安静内敛的漂亮小男生。
但陈拾却再也无法忽视他。
顾星熠给了她太多惊喜。
她怀疑这样的人并不止她一个。
因为她听到了她身旁人的窃窃私语。
“最左边的是顾星熠吗, 他真的好惊艳……”
“是他, 我刚刚一直在看他，不愧是所有练习生选出来的初C,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节目组操作呢, 果然还得是内行人看内行门道”
“啊啊啊他跳舞观赏性太强了, 而且腰真的好漂亮，救命我像个变态”
“而且vocal也不错，可惜就那么几句”
“完了，我本来以为这组的票很好投的，开始纠结了”
最后一句话提醒了陈拾, 她拿出了投票器。
干净利索地给顾星熠投完票，她的手却停顿了一下。
而与此同时，待机室内的氛围也很微妙-
所谓内行看门道。场外再怎么欢呼，一个舞台的质量究竟如何, 练习生心中基本都有杆秤。
刚刚表演结束的时候，reaction挺热烈的。
但在镜头看不到的地方, 霍椿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得。”他压低了声音, “回头见到TP前辈真得绕道走了，这是真没脸见人啊。还好我不在这组。”
这话颇有死道友不死贫道之感, 但说的也是实话。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这个舞台的无聊还是让霍椿越看越无奈。
唯一能让他打起精神的，就是在眼花缭乱无用的热闹中零星的顾星熠的镜头。
顾星熠的表现让他很欣慰。
作为队友，他是最清楚此时此刻对方的呈现，较之几个月前进步有多明显的。
欣慰之余，也有抱怨。
“话说我们家小熠的part也太少了吧。”他嘀咕，“我都没听他唱几句，镜头也没看着几个。”
“这首歌就是这么分的。”宋轻越道，“因为时长短，摊到每个人的部分就更少。难唱的部分分给夏晨唯了，他拿的已经是剩下part里最适合他的了。”
虽然讨厌裘琰，但是在讨论到这种事的时候，宋轻越还是挺客观的。
霍椿也就是发泄一下，他说：“那你觉得组内投票，我们小熠能逆袭一下吗？”
他说的是组内个人投票。
宋轻越皱了皱眉。
“难。”他轻声道。
*
宋轻越这话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也不是觉得顾星熠的表演不好。事实上，从看到顾星熠练习的时候，他就知道，顾星熠这次一定会贡献出非常精彩的个人部分。
但这是线下，而且，顾星熠不是C。
是线下，意味着大多数观众欣赏舞台的方式完全靠听感和大屏。
按照往常的经验，愿意来选秀节目一公线下的至少一半以上都是赛前热门选手的粉丝，剩下一半能有其他粉籍甚至路人，基本都得靠节目组筛选申请表。
但申请表上填的粉籍也能造假，证据就是杨泓的票数。
杨泓在于焕的《幻境组》，虽然他在舞台上并没有让人印象特别深刻的镜头，但是最终，他的票数是组内第二。
这组的分票非常严重，组内第一的于焕是197票，和他的人气很不匹配。除了表现精彩的陆成意和吉晨分别分走了七八十票，就是有一百多票的杨泓。
杨泓是没什么唯粉的。
一开始有，但被再评级的A降B吓跑了。
他之所以能在高位圈，纯粹是因为他和裘琰的CP热度很高。
这一百多票至少有一半以上是泓琰CP粉投的，他们会投给杨泓，就肯定会投给裘琰。而裘琰的唯粉绝对是在场练习生中最多的。
要想拿组内第一，就得争取路人票。
但问题在于，这是一公，人数和舞台都太多了。大多数路人对于自担外的舞台基本没有什么兴趣，很多人都是揪着大热选手盲投。
而且，顾星熠不是C。
他是C，至少分量保证，大屏也会给足。
虽然宋轻越没有现场视角，但他还没有天真到觉得节目组会放着和星云关系很好的SunL练习生不推，来推曜欣的人。
说的是“难”，但宋轻越并没有抱什么希望。
尽管如此，在管衡开始talk环节的时候，他还是抬起了头-
和大多数人猜测的不同，《春舞》A组的表演后talk环节并没有上演任何勾心斗角的大戏。
这组性格最强势的是裘琰和丁云。
后者的强势很有限，简而言之，在镜头面前他会选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而前者，顾星熠总有一种错觉，在对方最后两天“生了病”再回来彩排之后，他整个人的状态就完全削去了尖锐，有种心不在焉的散漫。
这种样子倒和顾星熠对他的初印象有点像。
这场talk唯一称得上精彩的只有管衡中间提出的一个问题。
“裘琰练习生。”他说，“当初你选择了顾星熠练习生作为你的队友，理由是对方是一个很特别的人。那么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相处，你对他的看法有没有什么变化呢？”
这是节目组给的台本。
听完这句话，裘琰挑了挑眉。
他看向了身旁的顾星熠，后者还垂着眼，似乎在想着什么。
裘琰的脑海中还是在舞台上错身时，看到的对方心无旁骛的专注眼神。
很美，很惊艳。
私心里他不赞同管衡的评价。
除了热爱，极致的认真和尊重也能让舞台有生命力。
他顿了顿：“有。”
台下原本因为管衡的提问而有些骚动，这会儿安静了下来。
裘琰笑了笑：“更喜欢了，怎么办。”
霍椿和宋轻越：“……”
待机室里的练习生们：。
台下的观众：？？？
全场的尖叫声中，管衡嘴角也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其实如果要更好的节目效果，这里他应该cue一下顾星熠来回收这个话题。但是他沉默了一下，跳过了这个步骤。
他问顾星熠：“那么顾星熠练习生，众所周知，《春舞》的原唱和你颇有渊源。能够在舞台上以自己的方式演绎前辈的舞台，有什么感想吗？”
顾星熠拿起话筒，停顿了一下。
他说话的时候，大屏就切到了他的脸。
那个瞬间，整个场上都回荡着各式各样的惊呼。
他恍若未觉，认真思考着管衡提出的问题的答案。片刻后，他才道：“是一次很特别的体验。”
“孩子长大了。”霍椿欣慰，“居然能把‘进这个组倒八辈子霉’说得这么艺术。”
宋轻越道：“听起来有种真诚的阴阳怪气。”
霍椿：。
他说：“管老师，求求，救一下。”
管老师救了。
他救的方式就是继续跳转到下一个话题。
他说：“好的，那么现在现场投票的计数计得差不多了。首先，请大家回头看一看大屏，我们即将公布的是《春舞》两组中的胜出组。”
毫无悬念，462:19
除去废票，《春舞》A组大比分胜出。
简单地说了些没有营养的客套话，两组练习生都回到了待机室。
他们在位置的最前排坐下来，等着屏幕上的成绩。
也就在这个时候，裘琰开了口。
“其实我说的是真的。”他看着前方，笑着道-
刚刚从热闹滚烫的场子里下来，顾星熠满脑子还是璀璨的灯光、台下攒动的人群和星芒，以及整个盛大华丽的舞台。
在这种地方，他的脑子是烫的，呼吸是烫的。
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很好。
比他想得要好。
他甚至没去在意即将到来的票数公布环节，只是自顾自地出神。以至于裘琰问他的时候，他都还没回过神。
好半天，他才意识到，裘琰说的是那句“更喜欢了”。
他沉默了一下，没说话。
“我认真的。”裘琰又说了一遍，“我很喜欢你，虽然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顾星熠道：“然后？”
“就是告诉你一下。”裘琰说。
顾星熠：。
他说：“你怎么想，跟我没关系。”
很平静的语气。
“我知道。”裘琰叹了口气，“我做了个错误的选择，从我把你选进我的组，我和你就注定不可能做朋友，但是宝贝儿——”
他说出这个称呼，与此同时压低了声音：
“哥哥也算给你上了一课。”
顾星熠抬起了眼。
“你知道你像什么吗？”裘琰说，“你就像解夕朝养在温室里的花朵。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一种很愚蠢的天真。”
“嗯……好吧。”他耸了耸肩，“解夕朝身上也有这样的气质。”
“但是他强啊。”他道，“他的实力可以碾压所有人。娱乐圈上下数三代出了一个解夕朝，那你觉得，剩下的人又要怎么出头呢？”
“这个世界从来不像你想象得那么简单。”他说，“解夕朝能庇护你一时，庇护不了你一世。不是我，也会是别人来做这个恶人。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个世界是有自己的运行法则的。人在这套法则面前实在太渺小了，你只能适应它。”
顿了顿，他轻轻地道，“适应它，然后被它吞噬。如果你想走下去，这是唯一的途径。有的时候我们确实要尊重命运，真的，你相信我。”
顾星熠终于开了口。
他平静地说：“我说了，你怎么想跟我没关系。”
裘琰深吸了一口气。
“行。”他气极反笑，“你可以当我没说，反正我也只是善意地提醒。”
他顿了顿，轻轻地深呼吸了一下，“那我们就来看结果吧。我们小熠练习得这么辛苦，那么观众朋友们都是怎么觉得的呢？”
“他们会看到你的辛苦吗？”他轻轻地道，“这些单纯的、愚蠢的、永远只会被资本和各种各样的营销牵着鼻子走的人，他们会通过两句唱词、几个镜头，就改变他们固有的认知，宝贝儿……”
“我很好奇一件事。”顾星熠突然道。
“什么？”
顾星熠抬起头，看向了身旁人的眼睛：“你这么看不起观众，那么作为被观众选择的人，你又是怎么评价你自己的呢。”
裘琰看着他，神情顿了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屏幕跳了一跳，显示出《春舞》A组所有人的名字。
组内个人投票，开始计数。
“命运很强大。”顾星熠停顿了两秒，“你说得对。”
“我很认同你的这个观点。”顾星熠道，“所以我一直很尊重命运。我想改变它的时候，我会赌上我的全部。”
屏幕上，数字开始滚动。
裘琰和顾星熠后的数字很明显是涨幅最快的。
“我从不觉得我是在反抗什么，我只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个机会。”
“如果我成功了，那我觉得很好。失败了，我也不觉得遗憾，因为我尽力了。”
在某个时刻，其他姓名后的数字停了下来。
组内第三是丁云。
一个意料之中的结果。
他的名字背后顶着的，是盛弘的title。
而与此同时，顾星熠和裘琰名字后的数字还在继续变化。
“但是你说，这个世界只能被适应，不能被改变。我不相信。”
顾星熠抬起头，目光澄澈：“改变的不是我，也会是别人。这个世界或许很糟糕，但它绝对不是你口中那个无药可救、是非不分的泥潭，你觉得固若金汤的东西，或许只是你以为。只要还有人没有放弃，那么总有一天，它会被打破。”
话音落下，画面上的票数定格。
顾星熠顿了顿，轻轻地道：“看来这一天来得很快。”
随着场内场外同时响起的、巨大的惊呼声，《春舞》A组公布了组内投票结果：
裘琰（C&L）：202
顾星熠：237
第48章 从今往后都走花路吧。（25%论坛体）
结束录制的时候, 顾星熠在座位上没有走。
《春舞》是整场最后一组，看完投票数，他们就都留在原位没有动。
周围的练习生三三两两地往外走, 时不时有人跟他打招呼：“小熠，还不走？”“星熠，这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啊。”以及“轻越他们在后面。”
都看出来了他到底和谁真的关系好。曜欣的企业文化一向让人羡慕。
没多久, 宋轻越和霍椿就一前一后地走到了他身后。
霍椿把手搭上他的肩：“宝贝儿，走。”
顾星熠任由他搭着肩。
一直走到外面, 凉爽的夜风吹上脸颊, 那种肾上腺素飙升的、热血沸腾的感觉才渐渐平息。
三人一起往宿舍走。
因为走得太晚，他们走到铁门的时候粉丝只剩了他们自己的。
一看到这个组合, 站姐们就笑了：
“小椿哥哥, 又把弟弟拐回来了啊？”
“天天去别的组拐人, 人别的队队长没跟你发飙吗”
“就是，听说裘队今天刚对我们弟弟发表爱的宣言，椿哥，你们这不厚道啊”
顾星熠是队内年纪最小的，“弟弟”算是家族粉和宋轻越、霍椿的粉丝对他的特殊称呼。也只有这些人会调侃他俩的“拐人”行为。
漂亮姐姐们话里话外都是揶揄, 霍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他说：“弟弟就是弟弟，什么叫拐，本来就是我们家的。请你注意你的言辞哈。”
铁门外笑成一片。
今天能来的站姐，基本都是看了公演的。曜欣三个人今晚的表现都非常好, 家族粉看在眼里，心底也都很欣慰。
往常, 聊了几句就该结束。
曜欣粉有点儿粉随正主, 相对来说会更佛系，但今天却不同。
三人即将离开的时候, 突然有站姐大声喊了一句：“小熠，未来可期。从今往后都走花路吧！”
清脆的女声回荡在凉爽的夜里，顾星熠脚步停了停。
随即，他对着铁门轻轻鞠了一躬-
虽然顾星熠嘴上放话放得狠，但是实际上，他的确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组内投票数会超过裘琰。
他说出“看来这一天来得很快”的时候有种洞悉了一切的平静。
而真相是，他当时整个人脑子都是迟缓的，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能让裘琰整个人脸色发青，全靠多年练就的面瘫功力。
这个结果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结果出来的时候整个待机室都有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
坐在顾星熠右侧的谈清音整个人直接宕机，好半天才抓住了一旁丁云的手臂。丁云被他抓得额角青筋直跳。
但抬头看到票数，他又短暂地忘了手臂传来的疼痛。
相较于其他真的受到冲击的练习生，他们组内的人对这个结果接受度还是更高一点的。
但是丁云心里最高的心理预期，就是顾星熠分走裘琰多一点的票数。例如裘琰三百票，顾星熠一百多票这样。
他怎么都没想到，顾星熠的票数直接超了。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在场的粉丝中绝大多数的路人其实都被顾星熠的表演惊艳到了。
丁云甚至怀疑，投票的人里有一部分是当场变心的裘琰粉，或者是原本会投给他票的多担。
这件事经验丰富的练习生都能想到。
录制结束，裘琰是第一个走的。
他风评一般，但场面功夫一向是所有人里做得最足的。
这是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失态。
而失态的，却并不止裘琰-
这天晚上虽然录制到了凌晨，但顾星熠破天荒地没有立刻睡着。
他先是被霍椿怂恿着以自己的宿舍为据点，关起门来开展了一次公司“团建”。团建的主要内容就是霍椿抓着他说“小熠牛逼”，宋轻越在旁边录像。
今晚霍椿提了提啤酒，说是庆祝一公结束。
顾星熠看他提出这个提议时豪气干云的样子，以为他和宋轻越酒量都还可以，结果就是他和霍椿都是一罐倒。宋轻越好点。
他撑了一罐半。
等团建完，宋轻越给杨立杉打电话汇报情况。
电话那头杨立杉一连说了几个“好”，然后道：“我这会儿在解老师这儿呢。”
解夕朝刚拍完夜戏回工作室，宋轻越把手机递给顾星熠。
顾星熠喝得脸通红，声音很小：
“老师。”
他不常叫这个，解夕朝认，是他自己觉得自己不够格。
解夕朝“哎哟”了一声乐了，说“看来以后见面得先给你灌点儿”，顿了顿，又认真地夸他：“很厉害。”
顾星熠就抿了唇，有点儿害羞的样子。
等他躺到床上，脑子里还都是解夕朝的这句“很厉害”，等这阵劲儿过了，又是另一些画面。
舞台、观众、灯光和鲜花。
他在混乱却鲜亮的画面中沉沉睡去。
也就在同一时刻，随着粉丝们的陆续离场和线上repo，网上也掀起了一阵滔天巨浪。
*
这天晚上的repo出奇地多。
公演结束之后都会有去现场的粉丝repo，这是惯例。
因为公演期间手机是收掉的，所以大多数人都会在公演结束之后的那一两个小时之内集中发布线上repo。
而由于公演的珍贵和难得，哪怕是唯粉，在记录自担表现的同时，也会公演总体做一个回顾。
可是，哪怕今天有很多值得说道的舞台，哪怕每个超话、尤其是表现好的练习生家的超话都在铺天盖地地过年，整体百花齐放欣欣向荣。
“秀声”论坛首页的大多数帖子，还是只在讨论一件事。
那就是——
【灌水】《春舞》A组投票结果，你们怎么看？
对了好几个repo，应该没问题
我真的惊了
1L
啥啥啥？我在看各家缺德向repo哈哈哈，大家真是妙语连珠，已经期待各位的车祸现场了
2L
说的是琰帝被小太子超了的事儿吧
我看好多帖子都在涛，这事还真挺让人震惊的
3L
就找这个帖子呢，不是，琰帝这皇位也太水了吧，一公就被超了，我大为震撼，有没有看过repo的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4L
我看的repo都是同时夸两个人的……
关于《春舞》A的repo，有一部分说《春舞》A舞台效果爆炸，一小部分人说这个舞台不知道是编排出了问题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整个舞台有点儿提不起劲
但是qy和gxy肯定是没问题的，都说qy这次一如既往发挥稳定，然后gxy很惊艳
5L
舞台效果爆炸这种话就别信了，这个世界上我走过最久的路就是公演repo的套路，一个“炸”字走天下
说炸的不一定炸，说有问题的一定是真有问题
我觉得《春舞》A估计要降低心理预期
6L
此时一个TP粉闭上了双眼
7L
我看到的帖子也都是说qy和gxy表现出色的，说这组的C挺C但撑起来了，然后小太子今晚美炸了
8L
有一说一，C位的讨论度和普通队员的持平这本身就已经是信号了
C位天生有更多的part和固定的高光，如果C位真的表现出色大C特C，除非组内有热度相当的人气选手，正常情况下他的讨论度应该远远大于其他人才对
9L
小太子讨论度一直不低啊
10L
他的讨论度都是在场外，实力方面比较少的
11L
我赞同楼上
gxy讨论度高，但死忠远远不如qy
qy家99%都是正经秀粉，死忠比例比较高，gxy只能说是知名度高
12L
所以……
13L
没什么好说的，公演票数能超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人确实表现得好
历届又不是没有公演飞升的
14L
如果真是这样，上位圈要重新洗牌了
15L
我发现一段时间没来，gxy风评好像好了许多，小太子现在是他正经花名了吗，我记得以前都是嘲称的
16L
那人的确就是真太子啊，没办法
风评好也算有原因吧，之前解帝那个澄清挺有用的，然后后续大家扒了一下发现他被狙皇族那事猫腻挺多的
还是人本身没太硬的黑料
皇族这种，我说实话，多少人恨不得自担就是皇族
17L
一个是黑料不锤，一个是被嘲太多路人逆反
还有一个我发现他人格魅力挺强的，实际上是很有观众缘的类型
18L
他真的好萌啊……
说不上来，明明也不是可爱挂的长相，甚至气质挺酷的
就是，我记得先会儿有个宿舍花絮，文耀的白墨汀掌镜去串门的，那会儿他好像在睡午觉，迷迷糊糊就起来开门了，小白跟他说在拍摄让他帮忙，他就老老实实跟着走了
真的跟了一路啊
小白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小白说要让他帮忙看零食，他就真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认认真真地守着，跟小手办一样，萌得我鼻血都快出来了
19L
噢我记得那次，小白除了文耀的队外就喊了他一个
白墨汀性格其实挺独的，看得出他是真喜欢gxy，他对队内的人我甚至感觉都淡淡的
20L
呵呵，喜欢gxy的岂止白
21L
确实，爱嗑CP的都能看出来
小太子简直就是腐唯天堂哈哈哈
22L
谁还记得小太子视觉中心投票100票拿了87票，这花絮真生不逢时，要放到现在绝对被涛疯了，什么魅魔
23L
我当时就想说，弟弟你关心下你自己的人身安全吧
24L
所以总结一下
就是gxy其实人还不错，不仅内部人缘好观众缘也可以
现在一公投票也小组第一了
啧，难怪被狙
25L
我还是想不通啊……怎么会被超呢，裘琰粉体量那么大，他家可一直都说要断层C的
26L
这有什么好想不通的
说明没那么断层呗
27L
笑得……你这话马上被截图去超话虐粉你信不信
28L
我已经看到了
“散粉看看吧，这就是你们以为的稳赢、躺平
前两天看到超话氛围我真的很痛心，马上要一公淘汰了，我们家还是这样，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你们就继续躺吧[微笑]”
29L
Oh，我最讨厌的大粉训粉环节
有一说一我追星要遇到这种氛围的粉圈我立刻跑路不开玩笑
30L
qy今晚好像哭了，我看到站姐说了
31L
有一说一，你还别说，正主加大粉这一套连环招，很多傻白甜的小粉丝还真就吃这一套
32L
最后一句话像是一个预言。
几乎是repo出了的几个小时之后，裘琰的超话就迅速铺满了铺天盖地的小作文，小作文的叙述方式或软或硬，但中心思想都只有一个，那就是——
我们让自担失望了。
当天晚上，大粉和站姐轮番上阵，或训诫或劝导，有的则是安慰散粉。
而散粉则是焦虑、自责、恐慌。
一切的负面情绪在当晚有人repo裘琰哭了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那是一张站姐拍的清晰又唯美的照片，照片上，一向漂亮大方的男生戴着兜帽，沉默地垂着眉眼，虽然努力地在对着镜头笑，但仍看得出脸色非常不好看。
这一下，裘琰的粉圈彻底沸腾了-
这天晚上，顾星熠有一条博文是出了圈的。
博文的作者不是别人，正是当天去到现场的Starlight0206。
顾星熠对粉丝鞠躬的时候她正在现场，其实很受感动。当天晚上，她就连夜修了图发进了超话，配文是“月亮看向了爱他的人间”。
这张图很美，氛围感也很好。
散粉本来就在因为公演的最新消息兴奋，看到图更是嗷嗷叫成一片。
粉丝就是这样。
他们愿意为自担付出很多，金钱、精力、时间。
但大多数粉丝要的东西很少。
他们只要爱豆制造的一场美梦，和付出被看到后的满足。
当天晚上顾星熠的超话也都是小作文。只不过和隔壁裘琰家不同的是，他的小作文都是历经千帆之后的感慨，还有对未来的展望。
一边是沉重而愁云惨淡的氛围，另一边则是欢天喜地和岁月静好。
一时之间，这两家好像成了对照组。
这样的氛围持续了几天，有人坐不住了。
一公公演过后的某个平平无奇的下午，微博某个经常放瓜的《星计划》真瓜主突然发了一条粉丝可见的微博：
话说，其实也不用这么悲观啦……
小顾这次的确表现得很好，这个在场的有目共睹，我就不多说了，他能获得那么多票数也是实至名归
不过用小顾拉踩小琰实力的黑子就有点过了
其实小琰一公阶段身体一直不太好，公演前一天还在打吊瓶，这孩子也是实诚，现场愣是一个字没提，舞台状态也尽全力做到了最好
两个孩子我都很喜欢，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希望小琰的粉丝不要太责怪他
孩子已经很努力了，现在的结果他比任何人都难受，真的
这条微博一经发出，评论下立刻被“啊啊啊？” 所占领。
杨立杉正在吃午饭，刷到这条微博的瞬间，立刻感觉到盒饭里的鸡腿没那么香了。
第49章 断层C。
杨立杉端着鸡腿饭坐到了公关部负责人聂晨的对面。
聂晨最近在健身, 盘子里绿油油的。看见他来像看见了瘟神，脸立刻垮了。
杨立杉咬了一口鸡腿：“那个娱小猫，什么来头？”
聂晨把餐盘默默往后挪, 避开了他的食物攻击。
然后他才道：“那个啊。”
“那个问你老同学啊。”他说，“很明显《星计划》节目组养的脂粉。别家哪知道这么多细节。”
猜测被证实，杨立杉却并没有什么高兴的感觉。
他说：“我现在是越来越不知道戴静苗想干什么了。”
“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聂晨道,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考虑的只是自家练习生能不能出道, 你老同学要考虑得就多了。”
他顿了顿, 往嘴里塞了口沙拉，声音含糊不清：“星云高层绝对是怕曜欣的, 也绝对不会希望曜欣的练习生做C。这次公演轻越表现很好, 大概率会冲上去。本来如果裘琰能稳住, 那他俩一个旧皇，一个新帝，还可以塑造一下势均力敌，现在呢？”
他把沙拉咽下去：“裘琰被星熠打下去了，如果不替他挽尊, 后续还怎么争C？”
“而且。”他道，“人家也没说谎，裘琰确实生病了。”
“……没说谎个屁。”杨立杉没好气地道，“他生不生病的和被超有关系吗, 难道他不生病他就能打过小熠了？这不叫说谎，但这叫移花接木, 胡说八道。”
话虽如此说, 但他知道，聂晨的猜测大概率就是真相。
在没有真的决定放弃一名高位练习生之前, 节目组不会任由他被舆论影响而不管不顾。更不用说这位练习生是目前的人气第一，公司还和平台关系亲厚。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理解又是一回事。
就在没多久之前，顾星熠也经历了这样一场风波。
不，不止一场。
从节目开播，顾星熠就一直不停地在被整个舆论场攻击，造谣。
初评级和决赛夜是整个选秀流量最大的时候，就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顾星熠几乎没有吃到任何初评级的红利。
要不然以他的长相和出身，他早就是高位圈选手了。
就是在这样比裘琰惨千百倍的境地里，节目组自始至终隔岸观火，甚至推波助澜。
就因为顾星熠是曜欣的练习生。
……杨立杉觉得这世界是真他妈不公平。
他心里憋了一口气，闷头猛吃。聂晨看出了他的不爽快，安慰他：“没事儿，你总不能指望就因为一次公演裘琰就下神坛了，慢慢来嘛，我觉得小熠这次就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观念的更新换代需要时间。”聂晨道，“这次他能用生病挽尊，下次呢？总不能次次都生病吧。而且就像你说的，他其实已经尽全力了。这一套能骗过粉丝，骗不过观众。”
杨立杉沉默了一瞬。
少顷，他道：“我就怕SunL和节目组不会给我们下次的机会。”
“相信我们家孩子。”聂晨道，“不说轻越和小熠，我看小椿这次也很努力啊。说是表现很好呢。你一开始不还担心他一轮游吗。”
“……我那是开玩笑的。”杨立杉揉了揉眉心，“他怎么可能一轮游。”
“行吧。”他叹了口气，“反正他们自己虐自己的粉，也没拉踩我们。就只能先这样了。”
两人各自吃完了饭，一起起身，去倒掉了餐盘-
吃完饭，杨立杉回了办公室。
他先是处理了几个紧急事务，想了想，还是点开了瓜主的那条微博。
不出他的所料，评论底下已经全是心疼的评论。
“啊啊啊……哥哥，怎么会这样”
“宝贝，妈妈心都要碎了，妈妈好恨自己没有去现场”
“没事宝宝好好养身体，一公淘汰我们一定竭尽全力送你第一，呜呜呜球球宝宝”
他看得心烦，关掉了微博。
虽然已经跟聂晨分析了利弊，但是说到底，怎么会甘心。
杨立杉在原地坐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不能坐以待毙。
他拿着手机心不在焉地转了几下，最终还是点开了微信，找到了某个联系人。只是临点开和她的对话框之前，他突然又改了主意。
他拨了个电话：“喂？对，我是杨立杉。”
“想约你吃个饭，不知道你今天下午有没有空啊。”他这样说。
得到那头肯定的回复后，他打电话订了个餐厅。
半个小时后，杨立杉出现在了附近的一家高档咖啡厅里。
不多时，戴着墨镜的女人出现在餐厅。
找到杨立杉之后，她在杨立杉面前坐下，摘掉了墨镜。赫然是内娱目前最王牌的经纪人之一，也是解夕朝目前的经纪人，方箐箐。
*
杨立杉跟方箐箐其实也不算陌生人。
解夕朝工作室虽然独立运行，但毕竟挂靠在曜欣下面。两人日常没有太多的业务交集，但也打过好几次照面。只是在顾星熠分给杨立杉之前，他们没说过话而已。
方箐箐性格也挺直爽和好相处的，刚坐下，她就笑着道：“怎么了杨老师，突然请我喝下午茶。我很惶恐啊，是我们家孩子出了什么事？”
“事么有一点。”杨立杉道，“想请你吃个东西也是真的。”
两人点了点咖啡喝甜品，边吃边聊。
很快，就聊到了正题。
杨立杉简短地表明来意之后，方箐箐沉吟了一会儿，开了口。
“我明白你的意思。”她说，“说句你可能会不高兴的话，虽然星熠暂时是你在负责。但是他毕竟是我们这出去的，我们也一直密切关注着他在节目里的情况。”
她顿了顿：“节目组来主动探过我们的口风，我们当然也表达过我们的诉求。但是你知道的，因为老板的关系，平台高层一直对我们态度很微妙，不区别对待已经是给面子了。”
杨立杉苦笑：“这我当然知道。”
“舆论方面。”方箐箐道，“也有专人在盯。这方面倒是可以多注意的，我今早还收到了公关那边发过来的报告，我看星熠的粉丝粘性已经在起来了。”
杨立杉愣了一下。
他是真没想到解夕朝工作室会管到这么细的地步，讶异的同时也有些汗颜。
曜欣经历了这么几年，说是说大公司了，内里其实还有点儿着急忙慌搭起来的草台班子，这点，和解夕朝亲手带起来的工作室确实有差距。
“我也看了，他这次小组内投能超过裘琰。”他道，“对粉丝来说是一剂强心针。粉圈目前的走向很好。”
其实不仅是顾星熠。
宋轻越和霍椿在公演repo出来之后各项数据都有明显的涨幅。
只是这两人跟解夕朝工作室毕竟隔了一层，他权衡了一下，也就没有提。
他不提，方箐箐却主动提了。
她道：“我看轻越和小椿这次票数也都挺好的。”
杨立杉拿不准她这话什么意思，斟酌着道：“是的。”
“轻越票数很高，这个在意料之中。”他道，“这孩子虽然没有什么舞台经验，但是底子很不错，观众缘也好。小椿有点儿出乎意料，其实我们本来是想把他往综艺方向培养的。”
方箐箐顿了顿。
“那他自己的意见呢？”她问。
杨立杉怔了一下。
“当然也征求了他自己的意见。”他道，“这孩子性格挺好的。他说自己对舞台没什么太大的执念，想先试试看再做决定。”
方箐箐颔首：“你们对他的预期是？”
杨立杉：“……”
“二轮。”片刻后，他还是选择说出了实话。
“轻越你们也没想过要让他争C。”方箐箐道，“出道就行，是吗。”
“不是没想过。”杨立杉纠正了她的说法，“他的资质是可以担得起C位的。我们怎么可能没这么考虑过。但是内娱大公司毕竟太多了，还有个SunL……”
方箐箐笑了一下。
这个笑带了些云淡风轻的睥睨。
杨立杉知道，这种不屑不是针对他。而是在说，在座的诸位公司，都是垃圾。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想解夕朝的经纪人。
还真有资格这么说。
但这也太嚣张了！
大约是他的表情实在太过扭曲。方箐箐没再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她先是喝了一口咖啡，然后才道：“你们那边有预期，我们这也有目标，我可以向你传达老板的意思。”
顶着杨立杉的目光，她道：“老板说，星熠的目标是C出。”
“而且，可以争取断层C。”-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杨立杉感觉自己丧失了语言功能。
他看着方箐箐，有一瞬间怀疑对方说的到底是不是中文。好半天，他才艰难地开了口。
“所以现在的意思……”他迟疑地道，“您这边是要和我们做C位协商，看看轻越和星熠谁去争C？”
说出C位协商这四个字的时候，他整个人都陷入了恍惚。
方箐箐忍不住笑了。
“杨老师，你这就不专业了。”她道，“C位是我们能协商得出来的？你能控票还是我能控票？真当《星计划》是我们家开的了啊。”
杨立杉回过了神。
“我问你。”她道，“你是不是没想过星熠去争C？”
杨立杉深吸了一口气。
片刻后，他诚实地道：“我真没想过。”
不是他对顾星熠有意见。
一来，顾星熠明显更适合做演员，他也是演员出身。
一般这种背景来选秀99%都是刷脸炒热度，顾星熠能靠自己练出唱跳水平已经是他天赋异禀。
二来……
热度也确实不够。
顾星熠的知名度高，死忠却远远低于目前的高位圈。
说得难听点，他的粉圈才刚刚建立起来。别说争C，能不能保出道位都是一个未知数。
这也是杨立杉听说这次顾星熠票数超过裘琰，惊讶得直接站起来的原因。
……等等。
他说：“解老板是不是不了解情况。小熠超的票不是一公的人气票，是公演内部投票。”
话音落下，他就知道自己说了句蠢话。
果不其然，方箐箐哭笑不得：“哥，你觉得可能吗？”
“不好意思，我傻逼了。”杨立杉道，“所以？”
“他看了小熠的公演直拍。”方箐箐道。
“杨老师。”她看着杨立杉，慢慢地说，“曜欣是第一年送练习生参加选秀节目，所以您有些情况可能不太了解。选秀节目的结果可以由多方因素影响，但它的地基，永远只有一个。”
“不要太早地对练习生下定义。”她站起身，“真诚努力的孩子拥有让你想象不到的、无限的可能性。这也是选秀能经久不衰的原因。”
“曜欣的直拍我都问节目组要了，回头微信发你。看完，我相信你或许不会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焦虑了。”
*
回去的路上，杨立杉果然收到了方箐箐发过来的压缩包。
他回办公室就开了电脑开始看。过程面无表情，脊背挺得笔直。就这样反反复复地把几分钟的视频看了一个小时，他叫来了助理。
他说：“半个小时后，召集《星计划》的工作组一楼会议室开个会。”
助理应声去了。
开会结果如何暂且不表，至少出来的时候杨立杉脸色缓了些。
他给方箐箐发了个[抱拳]。
那边五分钟后回了他，他点开看，是一个[玫瑰]。
杨立杉乐了，转头又去了老板齐胤的办公室，打算把刚刚会议的最新精神作一个汇报。
而此时此刻的网络上，经过一段时间的风浪，也重归了平静。
一公的repo是五花八门层出不穷。
不过repo看多了，对究竟哪组表现得好大家心里也就都有了数。最被期待的当然是那几组广受好评的，而讨论的热门选手除了高位圈，也多了个顾星熠。
原因很简单，谁都想看看什么样的表演能超越现在的人气第一。
至于裘琰生病的那个瓜，算是一半一半。
粉丝当然是完全被稳定了军心，超话现在统一的思想就是心疼，以及要送他顺位第一。
这波虐粉算是达到了预期的效果，但是默契的，大家却都不再提一公。
粉丝之外，路人的言论就大不相同了。
有好感的心疼。
“裘琰也是不容易，他身体好像一直挺弱的”
“赶紧好起来啊，这才一公，问题不大，下次公演再努力就好啦”
甚至有见缝插针嗑CP的。
“听说他生病一直是队友陪着欸，泓琰果然是真的呜呜呜”
当然，也有不少嘲讽的。
“……简单点，挽尊的方式再简单点”
“qy这待遇是真不错，瓜主亲自放瓜为他澄清，SunL确实牛逼，内娱公司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钱没给够”
“挽尊成这样小心适得其反哦，我朋友去现场了，说其实qy的表现很不错，就是《春舞》A组整体平了些，现在一边倒的说他身体不好影响舞台，到时候舞台出来，粉丝是说他跳得好还是不好？哈哈哈”
“笑死，就是啊，说他跳得好，那说明生病根本没影响到舞台，就是被队友实力吊打。说他跳得不好……啧，那裘琰这次不就是无效公演吗”
最后一句话像是一语惊醒了梦中人。
裘琰的后援会吓得一身冷汗，立刻召集管理层开会讨论话术和策略。
但是舆论早就已经铺展开来，现在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了裘琰是带病上场这个事实。
一时之间舆论群魔乱舞，说什么都有。
相比之下，刚刚进行完公演的练习生内部倒是岁月静好。
公演结束，等待练习生们的马上就是一公淘汰的录制。因此这两天除了一些花絮、广告中插，大多数练习生都没什么事儿干。
刚好前段时间公演过于忙碌，因此大多数人都窝在宿舍楼补觉。
顾星熠也不例外。
他本来就宅，公演完基本每天就过着宿舍、练习室、食堂三点一线的生活。除了有通告之外。
这一天，顾星熠早早地就起床去了化妆间。
他今天有个通告。
时隔多日，他再次被节目组安排录制节目花絮。
而这一回他录制的，是他主掌镜的、长达十分钟的宿舍花絮。
第50章 宿舍vlog（上）
《星计划》的衍生很多, 主打一个填满秀粉的每一段空余时间。
不过，衍生多不代表曝光多。
前期的衍生一般主要给的都是节目组比较看好的选手，在这方面, 《星计划》已经算有良心了，一些节目组比较看好的小透明也给了不少录制机会。
有人给了机会，就有人失去机会。
顾星熠就是前期少有的、被冷落的热门选手。
和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宋轻越。
中插、花絮、个采轮番上。他作为素人能稳稳地在上位圈, 除了自身实力过硬，节目组的宣传和造势也是一部分原因。
这事其实挺好理解的。
宋轻越是节目组选出来和裘琰对打的争C人选, 节目组自然要首先将他的招牌打出去。
而顾星熠, 一方面和宋轻越是同公司的，节目组不会同时推两个人。另一方面, 前期顾星熠被黑得惨, 自身话题度就足够高, 不需要更多的曝光。
在这方面，节目组也藏了点私心。
越不露脸，性格就越神秘，就会有更持续的讨论度。
眼下风波过去，到底也算是热门选手, 节目组立刻就安排上了正常曝光。
这天因为不需要上舞台，化妆师给他化了一个很日常的妆。
镜子里的男生看上去几乎是素颜，皮肤白皙，黑发黑眸, 有一种很淡的沉静感。
“小熠有想过染发吗。”化妆的时候化妆师跟他聊天，“你皮肤白, 染那种鲜亮的颜色肯定好看的, 要不要试试呀？”
语气带着跃跃欲试的怂恿。
一般来说，如果不是角色需要, 演员基本都不会像爱豆那样把自己的头发染得五颜六色。
顾星熠从来没想过去染发，闻言怔了一下。
一旁的霍椿已经搭了腔。
“那肯定啊。”他道，“小熠二公选个元气风女团舞，然后再染个粉色，绝杀好吗。”
化妆师：“……”
她幽幽地说：“这么详细，其实是你想看吧。”
霍椿“嘿嘿”两声，厚脸皮地只当没听见。
等顾星熠化完妆，霍椿去旁边领了个手持摄像机。两个人就往外走，一直回到了宿舍楼-
为什么霍椿会出现在这里，事情还要从顾星熠接到这个通告说起。
虽然节目组前期有些不厚道，但真正给到顾星熠通告，还是比较爽快大方的。
《星计划》的花絮分为两种，一种是练习室花絮，一种是宿舍花絮。前者一般都是群像，而后者则形式多样。
有的时候，节目组会把宿舍花絮做成多人。
十来分钟里出镜十几个练习生，各自时长不等，相当于记录大家集体的宿舍生活。
而有的时候，如果是节目组很想推的练习生，对方又很有梗，那么节目组就会让对方作为主掌镜，以单人vlog的形式来带到其他练习生。这种时候，主掌镜的时长会明显多于其他人。
顾星熠这次就是第二种。
节目组有意让他多点曝光。
顾星熠没有拒绝，但他也有自己的想法。
他说：“我话比较少，怕效果不好，可以让我的队友和我一起吗。”
节目组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队友有俩。顾星熠喊动了霍椿，没喊动宋轻越。
宋轻越说：“困，没空。我要补觉。”
拒绝得很干脆。
顾星熠说：“不是你也是别人，你不用担心占我曝光。”
他的直言直语一向直击人心，每次都能打出一片暴击。但从来没人纠正他。
宋轻越笑了，他说：“没，真困。”
还是拒绝。
他走了，顾星熠其实有点儿失落。倒不是觉得被拒绝了难堪，他字典里迟钝得一向没有这种敏感心思。只是时间久了，他发现他好像有点适应集体生活。
面对陌生的事，熟悉的人会让他更有安全感。
不过后来，霍椿私底下跟他做了解释。
“他这人就这样。”他说，“越在意谁越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和这个人关系好。之前镜头前跟你走得太近，他已经有点后悔了。”
顾星熠怔了怔。
“家里做生意的就是心眼多。”霍椿道，“你就当是保护你的一种方式吧。娱乐圈确实不是展现真友谊的好地方。”
他说得言简意赅，顾星熠也不是真傻，没再往下问。
最终，除了霍椿，他叫上了陆成意。
*
陆成意到得很早。
对于顾星熠会叫他拍花絮这件事情，他既惊讶又感动。这会儿看到顾星熠的时候眉眼也带了温柔的笑。
他本来就长得帅，这一笑在阳光下几乎有些晃眼。
霍椿心里嘀咕着都是大家都是人怎么女娲捏人的时候就这么偏心，一面诚实地举起了手上的手持摄像机。
“滴”地一声开机，花絮就正式开始录制。
陆成意眨了眨眼：“所以我们今天的行程是？”
“今天啊。”霍椿笑眯眯地说，“今天小熠说要给我们一个惊喜。小熠，是有这回事吧？”
他把摄像机转向顾星熠，镜头里映出一张漂亮干净的脸。
顾星熠被这么近距离地怼脸拍，很明显紧张地停顿了一下，不过很快，他还是道：
“嗯。”
“今天要去串门。”顾星熠说，“然后实现大家的愿望。”
他拿出一个纸盒子，里面是他自己做的小纸条。
他对着镜头，认真解说：“这个盒子里是所有的宿舍号，一会儿我会让椿哥和成意哥分别从里抽一张，我自己也抽一张，然后满足这个宿舍里的人一个愿望。”
这是他咨询节目组咨询出来的游戏模式。
节目组的意思是，他这个性格如果要主导整个游戏流程还是比较困难的，与其这样，还不如把主动权交给对方。
霍椿：。
他脸上的微笑不变，面不改色地伸手压了压顾星熠的手腕。让他把挡住他大半张脸的纸盒子放下来，然后才道：“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他顿了顿：“万一有人提的愿望特别过分呢？”
顾星熠张了张口。
霍椿的这个问题他的确没考虑过。
主要是他和大多数人其实根本就不熟，在他的认知里，人对不熟的人还是会相对礼貌和克制的。
片刻后，他迟疑地道：“应该……不会吧？”
霍椿：。
他说：“如果是你，我持保留意见。”
事实证明，霍椿的这句话并不是空穴来风。
简短的对话后，霍椿第一个从盒子里抽了张纸条。
被裁剪得整整齐齐的小纸条打开来，里面是一笔素净漂亮、灵秀而不失笔锋的字迹。
1207。
B班练习生所在宿舍，双人间。
宿舍成员：杨泓，侯睿。